第101章 太子

    許青珂瞥過傅太何, 她極擅長看人臉上表情猜出對方心思, 暗道這堂堂太尉恐怕腦子里都是一團(tuán)污糟的臆想跟吐槽，但這人臉上卻是委屈。

    “君上, 微臣絕沒有這樣的想法，真真是冤枉死了?！?/br>
    說著就跪下了，兩只手趴著地, 好像哭喪一樣。

    許青珂當(dāng)時就皺眉了：她挖他祖墳了嗎？

    顯然蜀王也受不了這個人的嚎喪, 不耐煩得一拍桌子, “行了, 寡人又沒說你什么！”

    然后許青珂就看到堂堂太尉直起身子, 諂媚著臉：“君無戲言, 君上等下可不能再怪微臣了~~~”

    這完全是伶人式的寵臣。

    蜀王也是哭笑不得，“你啊你, 不過許青珂年紀(jì)小，你也不能老欺負(fù)他，該辦的案子還是自己辦?！?/br>
    被這人一哭喪，蜀王的情緒顯然好了一些，但很快又沉了臉，“把你跟寡人匯報的事情跟她再說一下吧, 你腦子不如她聰明，沒準(zhǔn)是差錯了?！?/br>
    這話就差說傅太何人蠢了, 一般人都會生氣, 可這人腆著臉笑哈哈點(diǎn)頭, “君上目光如炬, 一眼就看穿了許大人比小的聰明得多?！?/br>
    許青珂能怎么說呢，也只能靜靜站在一旁，等著這真正的君王寵臣談?wù)隆?/br>
    傅太何很快就正經(jīng)了，甚至是一臉哀凄，“許大人，你可知我從那您破案抓到的龜~倌知道了什么？”

    許青珂神色淡淡，“招供了？”

    “是的，他說……”傅太何小心翼翼看了眼蜀王沉下來的臉色，“他說在幕后指使他暗殺張?zhí)档娜耸恰恰彼杂种梗裢踔苯尤映鲆槐咀嗾墼以谒砩?，“沒用的東西！

    不就是供出了太子！”

    蜀王這些年時常情緒陰晴不定，笑怒都很隨性，眼下便是真的又怒了，那奏折砸在傅太何身上，后者狼狽得很，卻不敢躲。

    許青珂卻鎮(zhèn)定許多，“太子？只憑他一人口頭？自古被抓后謊言污蔑人的事情不少，不能只聽他一人之眼，且從動機(jī)上講，太子就沒有殺害張端濡的必要?！?/br>
    他在這里用的張端濡，事實上，之前也多直呼其名，儼然并不尊重。

    蜀王察覺到了，目光一閃，“許青珂說的也有道理，但已經(jīng)從那賤民的屋中搜出了跟太子往來的書信，而且更查出花月坊背后就是太子在經(jīng)營?！?/br>
    這才是最致命的，在君王看來是如何也撇不清關(guān)系的鐵證。

    若不是太子真的此案，就是背后的人算計太深。

    傅太何跟許青珂都有些沉默，蜀王臉色越來越沉，終于，傅太何有些悻悻又求助式得朝許青珂詢問：“許大人可有什么見解？”

    “暗查”許青珂就給了兩個字的回答。

    還真是簡單，但蘊(yùn)意很深——查，是一定要查的，但不能擺在明面上，因為涉案的是太子，如果是冤枉的還好，如果不是，那就看蜀王有沒有心廢掉太子，如果無心，卻把這個案子擺在明面上，那么最危難的就是君上了。

    顯然，許青珂這個回答滿分，蜀王很滿意，他最討厭那種秉著什么公正公平等諸多原則來脅迫他的老臣，顯然這個他親手扶持起來的探花郎最為體貼他這個君王。

    “自然要暗查，許大人聰明絕頂，不如這個案子就交……”

    許青珂：“恐怕不行了?！?/br>
    為何不行！傅太何下意識就要來告狀許青珂此人為君分憂的心不夠真誠，但聽許青珂反問，“大人能確保今日參與此案的刑部之人不會對外言傳已經(jīng)破案？也不會有朝堂之外的人查到刑部已經(jīng)抓到了案犯便是花月訪的龜~倌如果不能確保，那么一個外傳已經(jīng)破案的案子忽然轉(zhuǎn)交到我手上，該有多少人會去費(fèi)心調(diào)查，若是有人查出花月坊背后是太子……”

    傅太何當(dāng)時表情就變了，在蜀王要罵他之前又噗通跪下。

    蜀王已經(jīng)懶得罵他蠢了，只淡淡道：“那此案就交給刑部辦，但私底下傅太何你一定要跟許青珂多請教請教，不能自以為是。”

    讓一個太尉請教御史中丞？蜀王果然是一如既往得不拘小節(jié)啊。

    傅太何喜滋滋得答應(yīng)了，但蜀王讓他先退下，只留下許青珂，傅太何走了，殿內(nèi)只剩下兩個人，連侍官都被退下了。

    蜀王此時表情十分諱莫如深，“許青珂，關(guān)于此案你到底有什么想法？給寡人道來，不許如在傅太何那蠢貨面前一樣遮掩?！?/br>
    許青珂果然沒有遮掩，道：“君上，此案以現(xiàn)在查出的結(jié)果，目前指向太子的是三點(diǎn)，一，殺手供詞，從他殺人的手段跟精心設(shè)計來說，是相當(dāng)冷酷且聰明的，而且也不止他一人所為，背后必有旁人相助，比如那兩個護(hù)衛(wèi)，這樣的殺手，為何入獄當(dāng)天就輕易交代了太子是幕后主使，難道太子會蠢到派出一個完全不在掌握的殺手來行刺一個太傅？”

    蜀王聞言不由點(diǎn)頭，“對，交代出了太子，他也不可能撿回一條命，更大的可能是太子雇傭他，但他必然要有底牌在太子手里，這樣才不會出賣，可他既然出賣了，那他的話就很值得商榷了?！?/br>
    “其二，其實也是一個道理，書信往來太可笑了，以太子的身份跟性情，為何要跟一個殺手親自往來書信？豈不是自尋死路？”

    “其三，花月坊背后有太子的手筆，但微臣聽說太子從前也時常出入花月坊，以太子的作風(fēng)，早年出資也不奇怪，但也需要徹查清楚，畢竟目前表面上指向太子的是證據(jù)，而微臣的推理也只是主觀臆斷?！?/br>
    蜀王此時怒意緩和了很多，似乎心情舒泰，“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陷害太子？你覺得是誰？”

    “若是假設(shè)，恐怕這個人把太尉大人跟微臣都算進(jìn)去了?！?/br>
    “知道傅太何會推給你，你能破案，能抓到那賤民，然后那賤民指證太子，憑著明面上的證據(jù)就能讓太子陷于險境，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為了扳倒太子，寡人的三皇子最有可能，若不是……”

    許青珂低頭，“君上心中自有決斷?！?/br>
    蜀王沉吟，卻突兀來了一句：“許青珂，你為何不愿接這個案子？是因為你跟張端濡有間隙？”

    許青珂知道，這是這位多疑的蜀王懷疑她了。

    “大概是有點(diǎn)原因在，但主要是最近君上給微臣辦的案子太多了，名聲越盛，君上專寵而冷落兩司的名聲也會更盛。”

    這個理由……蜀王笑了，“你倒是第一個怕君王盛寵而不想立功的人，寡人也知道，你辦的很多案子都是私底下辦的，并不升堂公審，不求名聲，這點(diǎn)極好，但你也要知道?！?/br>
    他的臉變得嚴(yán)肅，還有冷笑：“寡人想用誰就能用誰，旁人管不著?！?/br>
    許青珂垂頭：“謝君上信任。”

    出殿的時候，許青珂看到一矮個胖墩憨憨扒著柱子往這邊偷看，但身后跟隨者一群侍從早已暴露他。

    只是，他看到許青珂的時候也顧不得其他，忙跑出來，“仙子哥哥，仙子哥哥，你果然在這里。”

    許青珂看到九皇子霍允恩，藏在袖子里的拳頭稍稍握了下，“見過九皇子殿下。”

    “仙子哥哥，你怎么都不來找我玩兒，我可想你了?！?/br>
    “殿下住在宮里，微臣是見不著的?！?/br>
    “那你進(jìn)宮就可以了啊，跟那邊幾個jiejie一樣，她們以后都要進(jìn)宮的?！?/br>
    這話讓旁邊幾個侍從臉色都一邊，小祖宗，進(jìn)宮這詞兒可不能隨便用。

    尤其是在許青珂這樣的少年寵臣身上。

    還好許大人不生氣，只淡淡道:“恐怕不行。”

    九皇子被直接拒絕了，頓時難過了，扯了許青珂的衣角，“吶吶吶，那我跟你出宮可以嗎？”

    眾人：“……”

    許青珂怔了下，巧在此時，有宮女來找，說是皇后差人來找。

    本該就此分手的，蜀王忽然出來了，因為心情轉(zhuǎn)好，竟要帶著許青珂一起過去。

    許青珂能拒絕嗎？不能。

    何況她也的確想去看看。

    如果她沒料錯，秦笙也會在。

    選秀之前，先有身份最貴重的貴女入宮被選看，這些人也不全是給君王準(zhǔn)備的，也有一部分首先要被匹配皇子正妃側(cè)妃。

    但秦笙恐怕是歸屬最復(fù)雜的一個，今日這一場進(jìn)宮其實就是一場鴻門宴。

    推不過，可能還未選秀，她就要成為君王偌大后宮中的一位。

    許青珂跟在后面，步履很慢，抬眼看著前頭帶著九皇子的蜀王，眼底冰冷極致。

    皇后宮中，貴女有好幾個，都是權(quán)貴世家的誥命主母親自帶來的。

    親自就顯眼的就是秦笙，但也有一個差不離身份的。

    “許念悠，此名甚好，也不知將來會配了哪家有福的兒郎。”皇后笑容滿面，笑聲朗朗，在場的其余嬪妃跟貴婦也都附和了笑。

    秦笙看向?qū)γ婺莻€年紀(jì)跟她差不離的年輕女子。

    貌美如花，姿態(tài)妍麗，此時聞言略羞澀垂頭。

    但她猜測，這歸寧侯的嫡女若不是如她一樣迫不得已，便是懷著振興歸寧侯聲望而來。

    不管是哪一種，此時此刻都是戰(zhàn)場。

    ——兩個人只能有一個進(jìn)宮，兩個人也只能有一個不進(jìn)宮。

    可以雙贏否？

    第102章 暗示

    “君上駕到……”

    蜀王到的時候，自然跪了一片的人, 蜀王龍首闊步走來, 許多人都不敢抬頭, 但少數(shù)人又能感覺到這個蜀國最尊貴的掌權(quán)者似乎不輕不重得看了她們一眼，多少人心臟抽緊，多少人心思起伏。

    “起來吧。”

    一群人緩緩起身，隨著起身的高度看到了那個肥憨可愛的九皇子, 但也看到了九皇子的的胖手輕輕揪著一個人的袖子，那袖子衣料不突兀，不極致貴重, 又不粗糙, 是那種流水質(zhì)感的絲袍，素凈風(fēng)雅, 但穿得人骨骼風(fēng)流，姿態(tài)玉立, 那張臉……

    不少人看丟了魂，秦笙看了一眼，垂眼, 但眼角瞥過許念悠。

    這個人也看失神了。

    也是，姿容如她, 兒時靈動如那般, 長大了, 所有靈動都藏在了骨子里, 只盛了那浮沉紅塵的清色。

    她起身, 神色端莊。

    許念悠恍惚了下才發(fā)覺對方也在看自己。

    是的，這個人也在看自己。

    她自然知道對方是誰，許青珂，蜀國百年難得一出的人才。

    并非才學(xué)上如何冠絕，她以那尖端的才智心機(jī)傲然朝堂。

    卻不知那傳言的絕色皮囊竟是真的。

    只是她的眼里是什么？

    不同于其他男人對自己的愛慕或者考量，她的眼深不見底。

    蜀王在場的人，在場的人多少會克制，就是跟許青珂認(rèn)識的秦夫人也沒有顯露什么，而皇后跟蜀王過了幾句場面話后就被蜀王問這一屋子人都是為何而來。

    皇后說是如今官宦人家里的好姑娘……蜀王笑了，“可是幫我們蜀國的好兒郎們相看了”

    皇后笑容端莊：“好兒郎們忙著為朝廷出力，為君上分憂，好姑娘們又都乖巧在閨閣，要得一好姻緣也只能讓我們這些做掌柜的相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