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他擺在明面上的幕僚人也不少,可都不及那個人他書信往來的浮屠, 也不及楓陽侯府的景霄侯爺。 “花月坊是太子撐著的, 那些人如今都在刑部的牢獄里,多多少少總有人會吐出一些話來,但凡有一句是跟太子您掛鉤的,以傅太何的脾性勢必會捅到君上那兒, 以君上的疑心……殿下,你的處境不妙啊?!?/br> 景霄慢條斯理的,太子沉著臉, 臉上有惱怒,也有懷疑,端在手中的茶也一直沒動,過了一會,他才放下茶, 嘆道:“我的處境的確不妙, 但也只能求助小舅舅幫我分析分析, 到底是誰在背后算計我……” 景霄倒是能喝下茶, “殿下得先解決眼前這危機再來談何人陷害?!?/br> 太子:“傅太何那個人我知道,一貫小人姿態(tài),怕死得很,但對父王十分聽話,是絕不會倒戈幫我的?!?/br> “但主理此案的并不是他,而是另一個有能耐但表面上并不擔當?shù)脑S青珂。” 景霄喝著茶,點出了許青珂的名字,“這個人才是殿下你能不能洗脫嫌疑的關鍵?!?/br> 太子:“許青珂?這個人不過是仗著父王……她根基淺,原本該是好拉攏的,可實在油鹽不進,之前我也試過,連老三也試了,皆是無用。而且父王目前正要用她,盯得很緊,我也不敢太過分?!?/br> “一個人不餓的時候,殿下拿了山珍海味到她面前是不難拒絕的,只有在她饑餓的時候,哪怕只是一個饅頭,她也會把殿下視作救命恩人?!?/br> 太子聞言若有所思,“小舅你的意思是……” 景霄的臉上有冰冷詭譎的笑。 等景霄離開后,太子坐在原位上半響,目光閃爍,掏出了袖子里藏著的一張小紙條,上面有一句話——逼到絕路才愿求助,若是不求助殿下身邊最大的依仗,他難免會察覺到您身邊有我,或許已經(jīng)察覺到了,只是在試探。 試探什么呢?太子十分不喜歡這種感覺,上有親爹壓制,旁有兄弟覬覦,連本該相助他的舅舅也如狼似狐,本來也沒什么矯情的,皇家本如此。 可他十分不悅自己弱到三方都能逼迫他。 他難道跟那許青珂一樣,可以被逼到絕路給個饅頭就感激涕零? 太子捏碎了茶杯,再看另一只手中的紙條,下面還有幾行字。 “長大的鳥兒翅膀硬了,想飛了,還會怪拴著他的人,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放飛他的。”景霄從太子那兒離開,轉(zhuǎn)頭去了一郊區(qū)涼亭,周邊空曠,渺無人煙,但亭中已經(jīng)有一個人等著他。 他踱步過去,語氣有些感慨。 “可鳥兒依舊飛不出侯爺手中的線,而侯爺現(xiàn)在是在收線,要把鳥兒拉回來好好修理一番?” 此人雙手負背,面上含笑。 “皇家貴胄,哪里是我可以修理得了的,只是讓他知道終究只有我這個好舅舅才能幫到他而已,不過這個許青珂確有幾分意思,我猜你的人也沒能查到她的半點把柄吧?!?/br> “背景來歷沒有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她的新機跟才能的確超出我們的預料,我仿佛看到了當年的周厥?!?/br> “周厥?周厥是有軟肋的,國家,女人,兄弟,他在乎的太多,才失了所有,又白了頭發(fā)。” 景霄轉(zhuǎn)著玉扳指,淡淡道:“可這許青珂初出茅廬,眼下卻仿佛沒有弱點,又直接到了君上的羽翼之下,可聰明得不行了。” 或許在兩人看來,許青珂最聰明的一步就是將自己送到了蜀王麾下。 而且是那樣好的時機,又那樣中了蜀王的下懷,哪怕這一切都是湊巧,也足可以證明她的辦事能力絕對是一流的。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君上手里頭討生活的,君王側,懸性命,你我都得小心,且看她能熬多久……但太子身邊有一隱秘,確實有人越過了你我,將太子逐步掌握手中,這可不妙?!?/br> 蜀王是現(xiàn)在的王,太子是以后的王,也是容易掌控的王,可不知從何時起,局面有些不受控制了,太子跟三皇子斗得厲害,各自消耗也大,朝廷變化也快,如今各個位置空缺,他們想重新安排人手補全根基,卻都搶不過蜀王。 是的,這一切最大的受益者是蜀王,他們也不得不跟蜀王下棋。 但太子又要脫離掌控。 所以他們不得不動。 “太子身邊的人手段很高,我懷疑她能察覺到你我疑心,會對太子動手,但我也懷疑他的身份?!?/br> “哦?碧海潮生?” “三皇子下了一次江東后,一回府就清理了府里的人,消息密不透風,但他沒能徹底清理自己的幕僚,喜新厭舊總是讓人神傷的,于是我就從他的舊愛口中知道了他的新歡是碧海潮生的妖靈,他才得了妖靈,后腳太子就洗心革面,我想不到會有別人跟妖靈打擂臺戲?!?/br> ‘浮屠,魁生,伏尸,后面兩人的去向你我都略有察覺,如今也只剩下最形影無蹤的浮屠了。” 浮屠?碧海潮生明面上最強的一個,也是最有希望接任閣主的一個。 “若是他,那他手里頭可用的力量就太大太大了,不好對付啊,但浮屠此人為何要來蜀國,按理說,他應該去淵?!?/br> “很簡單?!本跋龃寡?,淡淡道:“為了《江川河圖》?!?/br> 另一人靜默,《江川河圖》在蜀王手中,這點整個蜀國恐怕就寥寥幾人知道,其中兩個就是他們,對了,還有一個被關在廷獄里的言士郎。 “浮屠只是一個代號,最重要是炸出他本尊,料想此人也絕對在邯煬城中,否則也不會對我們朝堂中的事情如此敏銳,你可有懷疑對象?” 這人這話其實也暴露了一件事——他也是朝堂中人。 “懷疑?。康故怯泻脦讉€,晚上先測算第一個?!本跋鐾掏伦匀?,眼底冰冷。 第一位誰呢? 不明身份者若有所思,緩緩吐出三個字。 許青珂。 ———————— 時間過得太快,宮中燈節(jié)夜宴的準備也很快,畢竟宮人十分多,達官顯貴還是皇親貴胄都會在這一場夜宴中登場。 傅太何提前去了許青珂的府邸,殷勤得很。 許青珂見到此人的時候,后者打量了她好一會,笑說:“許大人真真是我見過頂頂好看的人了?!?/br> 許青珂神色淡淡:“若下官再有骨氣一些,該是惱太尉大人了,幸好我不是,所以倒想問問是誰排第一?!?/br> 傅太何一愣,問:“你怎知道我將你列為第二。” “尤是眼前還想讓下官為你辦事的時候,按照太尉大人不吝嗇贊美的性格,自然該贊我第一的,可你不提,便是心中另有一人讓你認可美貌的,以至于太尉大人不忍撒謊?!?/br> 傅太何是真的有些被嚇到了,悠悠道:“許大人真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了?!?/br> 果然是十分慷慨的贊美。 “你也說對了,我的確見過一個人,蜀國第一美人,不,應該說當年諸國第一美人……你們這一代肯定沒人知道她的名字。” 傅太何有心賣關子,想吊著這個最聰明的人,可他沒能看到許青珂有什么好奇。 是已經(jīng)知道,還是不喜歡求人? “好吧,那個人叫白星河?!?/br> 阿青上前遞過外袍,那外袍真絲流淌,落在許青珂手中,并沒有替她披上,傅太何留意到這點,但也沒能看到許青珂有什么動容。只聽她語氣淡淡得說:“白星河?歸寧許家的侯夫人,哦,是前一位。” 傅太何登時臉色變了變,有些忌諱:“哎呦,我的許大人,你在這位置知道一些事兒也不奇怪,可他們家的事情你可真別提,尤其是白星河。” 許青珂自己披上外袍,系上帶子,側身看了他一眼,但的確不再提。 兩人一起出了門,阿青并沒跟上。 馬車上,許青珂才說:“太尉大人可是調(diào)查到什么了?” “欸,調(diào)查到的也是如許大人說的,值不得推敲,可愣是找不到證據(jù)反駁,路子都被掐斷了,只要這事兒傳言出去,于太子就是莫大的壞處,這案子不斷也得斷。” “那就按照君上的心思,讓它直接斷了就是了,左右兇手也抓到了?!痹S青珂靠著車壁,看到傅太何面上閃爍,挑眉:“我猜傅大人面有難色,難道是……已經(jīng)傳揚開了?” 背后的人手腳挺快的,但最佳時間點也的確是這個時候。 傅太何臉上肌rou顫了下,苦笑:“沒錯,不知他娘的是誰大嘴巴,把花月坊背后是太子的事兒捅出去了,這次想私底下捂死都沒法子,邯煬的人素來愛嚼舌根。” 作為刑部的太尉,他仿佛也是很為難的啊。 許青珂撩開簾子,看到窗外的黃昏夕光,若有所思。 第104章 戾氣? “這種事情一直捂著就如封閉的洪水河堤, 總有被沖垮的時候,堵不如疏?!?/br> “你的意思是隨那些人說去?這對太子的名聲可謂是……而且肯定會有三皇子一黨的人出來彈劾。” “凡事有利有弊, 既然愛嚼舌根, 那就索性讓他們更有東西可嚼的。放出風去,說太子為人陷害, 透露些查案的細節(jié),民間多能人, 自然能揣度出許多幕后之人來,到時候誰跳出來彈劾太子,只能用的民間的借口,君上可以借力反擊, 也有理由去懷疑對方是幕后主使,是急著陷害太子。三皇子那些人不蠢, 自然不會急著跳出來當君上的靶子, 緩個幾天,太尉大人也就有時間繼續(xù)查案了。” 馬車緩緩而行,前往那樓閣林立闌珊處顯輝煌的宮廷,路上的寬闊石板路讓馬蹄發(fā)出清脆聲, 馬車很穩(wěn),畢竟是太尉的馬車。 而這條路也有一盞盞路燈通明,有不少權貴的馬車在附近,但多數(shù)都避讓了, 這是太尉的馬車, 誰知道上面還坐著一個許青珂? 更沒人知道太尉大人正一臉崇拜得看著許青珂。 “因勢利導就行了, 君上心不變就出不了大事?!?/br> 傅太何當時就恍然大悟了,對許青珂越發(fā)熱情,但到宮門口就急急離開,自然是先去找君上獻策的。 許青珂看著這人背影,嘴角輕微幅度扯了下,但笑意并不入眼底。 這個傅太何有點意思。 “許大人!” “哎呦,許大人,您來得可巧~” “來的真是時候,剛好見到許大人?!?/br> 這些人攔不住心急火燎的寵臣太尉大人,但能攔住不緊不慢的許青珂。 官位比她低的,順理成章諂媚低下,官位比她高的,基于各種權衡也得對她好言笑色,一個官做得夠不夠風生水起,從她下馬車的時候就可以看出來了,她才一落地,附近不少官員就驚愕之下紛紛趕來了。 哎呦,這許青珂竟還是跟太尉大人一起來了,不是說三司不和嗎?怎的關系還挺好的樣子。 “聽說張端濡那案子,傅太何破不掉,還是求了許青珂去幫忙的,這刑部的人嘴里沒把門,那王澤又是個老實藏不住話的,連過程細節(jié)都抖摟出來,可把我都聽傻了?!?/br> 幾個老臣跟鐘元遠遠看到宮門口的熱鬧,倒也沒什么鄙夷心態(tài),左右做官難做,清官是一種,貪官是一種,還有多種多樣的,不鉆營不茍且的總是很難在官路上走得好的。 除非自甘清貧能忍低潮。 但許青珂這種才能超絕近乎妖孽的,那又是兩說了。 有誰能以十九得探花入官場如斯風華的。 許青珂也并不享受這種尊容,她客氣寒暄后,走向鐘元等老臣,抬手作揖。 言士郎倒臺,太尉傅太何又是個混人,如今朝野上下端是以鐘元為首的,加上他名聲不俗,又是老臣,民間對他呼聲也挺高,已有人斷言不久后鐘大人就要問相了。 是以許青珂對他尊重也是有道理的,但她對老臣一貫禮數(shù)周全,從未因為一時崛起而輕慢于人,這讓老臣們嫉妒他的時候也多了幾分寬容,不至于出手打壓。 當然了,言家都被她用了幾個月時間抄了,他們好像也沒那能耐。 “又非朝上,不必多禮,小許今日又處理了要案了?看你似有倦色?!辩娫獑柕?。 “倒不是要案,只是累計沉案,灰塵頗重,看著煩心而已?!痹S青珂語氣平淡,但老臣們怎聽不出其中的譏諷,只是有沒眼力見的人湊上來,紛紛說有許青珂在,他們部門累計的要案都不怕沒人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