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那琴音從第一音彈落的時候就游走了空靈雪山的蒼茫。 山水闊處,月缺星渺。 那種一種闊,是她的人,心底之蒼?;氖?。 那一種缺,是她的心,人間之煉獄孤獨。 琴聲絕的時候,水面波瀾不壯闊,是風吹動了水中蓮蓬泛了漣漪。 琴室中一片寂靜,許青珂低頭看著琴,眼底有點點的空洞,逐漸凝了寂寞跟悵然。 最終變成一滴不能落下的淚。 柔軟的絨毛擠壓在她身邊,身上的寒冷一下子被驅散,許青珂低頭看向碩大的獅子頭。 它抬頭看她,嗚嗚的。 許青珂沉默了良久,伸出手落在它頭上。 “他們想問我為什么對他那么好。” “因為他像了一個人?!?/br> “我父親,他的琴極好,高山流水都在他指尖,可他半生入了沙場,又死在了最遠離沙場的地方?!?/br> 她的言語平淡,可在沉默好久好久以至于金元寶都昏昏欲睡了。 “我想他們了?!?/br> 那一聲很短很短。 第129章 毒 屋子里正廳點著暖爐, 門窗緊閉,很是溫暖,這樣溫暖的室內當然比室外好, 金元寶素來是貪圖享受的貨,于是扒著柔軟的毛毯地兒就不肯走了。 旁邊的床也比一般的床低矮一些, 如今還未到蓋厚褥的時候, 尋常人只需要單薄被單, 只是許青珂怕冷, 這被褥會厚一些, 考慮到許青珂身體羸弱吧。 拉窗簾子垂落四周,但許青珂纖細的身體并沒有躺在那兒, 而是斜靠在了軟臥上, 她本就喝醉了。 剛剛彈完琴, 那些酒勁全都上來, 她一時迷迷糊糊的, 疲懶得很。 她如今的身體是真的不同于常人了,羸弱,但也遲鈍, 開始喝的時候不會有什么問題, 可晚些時候會發(fā)作, 這也是她不會在青海王那邊逗留的原因。 但現在她是真的醉了。 金元寶慢悠悠搖著尾巴, 打著盹兒,它本就挨著許青珂的,在這么溫暖又干凈的地方, 它本要睡過去,可鼻子總能聞到香味。 真好聞啊,超級好聞,它下意識挪啊挪,蹭啊蹭,快要蹭到某個大美人身上的時候。 狗尾巴被拽住了。 那只手修長,骨節(jié)分明,拉住了它的尾巴,將它活生生從毛毯上拖離,拉到一邊,然后一把匕首無聲無息得抵著那肥嘟嘟的狗下巴。 不好,有高手! 金元寶整只狗都不好了,尾巴毛發(fā)直立,一動不敢動,只弱弱得僵在那里裝死,但當它看到握著匕首的人是…… 它怒目而視,要磨牙出聲,但匕首往它毛茸茸的脖子下面推了推。 那雙眼啊,銳利無情。 麻蛋!一點人性都沒有! 它慫了,趴在哪里搖尾巴。 很好!來人收回匕首,轉身看向臥著在軟墊上的人。 他走過去,步履無聲,當然,他是脫鞋進來的,好像怕臟了她酣睡的地兒。 但多可怕啊,不請自來的人隨風潛入,竟還脫鞋了。 這個脫鞋的人穿著干凈的白襪走到軟臥邊上,低頭便可看到因為醉意而睡去的人。 沒有冠發(fā),只有散開的烏黑發(fā)絲,零散而溫柔得貼服在她的脖子,肩頭,還落在了腰肢上,似綢緞,上面流轉墨色水光。 喝醉的人么,不外乎兩種,一種是撒酒瘋各種丟人的,一種就是只發(fā)困想睡覺并且十分安靜乖巧的。 許青珂就是后者,素來蒼白的精致臉蛋上俊眉微蹙,雪膚似乎染上些曖昧的紅色,唇難得染了幾分紅艷。 他站在邊上遲鈍了好久才收回目光,很是艱難,但收回了也沒用,他又瞟過去了。 默了默,他彎下腰。 趴在地上的金元寶睜大眼,一秒鐘遲疑,但還是沖過去咬住了他的衣擺。 “急什么,我又沒對她做什么?!?/br> 他理直氣壯一臉正氣的。 金元寶信了,于是松開嘴巴,可下一秒就看到這個人伸出手抱住了它的女神。 騙紙!你這個騙紙! 金元寶炸毛,怒瞪他:我要用眼神殺死你! 可惜人家不理它,只伸手將許青珂從下面抱起…… 本來也算麻利的動作,從手指接觸到許青珂腰肢的時候就不太好了。 太細,太軟,尤是指尖就隔著薄薄的一層的衣袍,這本就是貼身的寬松睡衫,里面并無其他衣物,因抱起她,發(fā)絲滑落,一縷縷的,落到指尖,像是觸電似的,他差點沒下意識松開。 但他穩(wěn)住了,就是額頭有些細汗,覺得好像握住了一塊萬年雪玉,價值連城,又不得不小心翼翼。 終于將她抱起,但他忽感覺到軟臥下面似乎有什么聲音。 機關樞紐啟動的…… 刷!軟臥旁邊靈鶴座燈的下方劃開小口,凸出機關箭,咻得一聲,從下而上爆射出比小指還微小的箭,朝著他的頭顱…… 抱著人側步一閃,步履無聲,身法超絕鬼魅,但他低頭看著肩頭被劃開的衣服跟下面隱隱的傷口…… 那小箭已經射入墻中,穿透! 好可怕的機關箭,更可怕的是這個人的人心。 他低下頭,看到醉意酣睡的人已經睜開眼,目光清冷得看著他。 許青珂看到的是一張臉,依舊是姜信的臉。 “是不是很意外我沒有換下這張臉?” 他抱著許青珂踱步,走到了床邊,將她放下。 “只是怕換了一張臉,你就裝不認識我了。” “我的小許。” 機關箭殺不了他,許青珂如今的性命也在他手里,她沒有出聲。 但這個人也沒有起身,而是順著她倒下而雙手按在她手臂邊上。 從下往上俯視她。 許青珂皺眉,從之前殺對方一次,到現在第二次,她不會天真到對方還那么良善。 對方這個動作讓她覺得危險。 “是不是想示警給那個叫阿青的小子知道?還是最強的刺客原狼,可他們都不是我對手……” 姜信看著許青珂,他的臉上沒有輕佻,也沒有恨意,反而是讓人捉摸不定的平靜。 明明還是一張臉,許青珂卻覺得哪里不太一樣了。 “但我并不是想要冒犯你,只是想測試下這張床上是不是還設下什么機關來埋伏我……” 許青珂垂眸,長長的眼睫毛上有淡淡的暗影。 然后她就聽到這個人說:“當然也想順便看看這床……軟不軟?!?/br> 他低下頭,貼著她的耳邊說的。 軟不軟。 軟不軟呢? 很軟。 軟玉溫香,勾魂奪魄。 比以前更輕佻,更邪氣,更肆無忌憚。 許青珂偏開頭,沒有說話,因他知道這個人素來喜歡跟她斗嘴。 不理他就行了,至于目前兇險……她擔心自己開口就惹急了這人狗急跳墻。 “以為不理我就沒事了?”姜信果然不喜歡許青珂如此冷漠。 這種冷漠能磨死人,可許青珂沒等到這人報復她,只覺得安靜的很,只是對方的呼吸有些不穩(wěn)。 許青珂轉頭看去,發(fā)覺對方目光有些直。 她的衣袍領口有些開了。 許青珂面無表情攏了衣帶,只說了一句話,四個字。 “箭上有毒?!?/br> 姜信剛剛才看到那衣帶有些松開之后衣領下隱約的一片白,還有精致凸起的鎖骨。那鎖骨上似乎有淡淡的粉紅,雪白帶粉,染了醉似的。 往下稍稍起伏的幅度……裹胸自然是沒穿的。 他覺得自己鼻端有些溫熱,心臟更是guntang。 眼前也有些微眩暈。 是毒。 果然有毒。 “毒?果然狠心,許青珂,你還準備了第二種劇毒吧?!?/br> 許青珂皺眉,淡淡道:“一種足以,沒有第二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