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節(jié)
若是染衣……她大概不會這樣。 可若是染衣,她不管怎么對他失望,卻也不會放棄他的吧。 弗阮怔怔的,最終說:“三日后……今日你的對話你會全部忘記,你對我的報復,日后我也才能領會?!?/br> 言外之意是——他不會放棄。 他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 三日,在冰峰之頂,她從未出過這個木屋,屋內也從未冰冷過,仿佛她只是在避寒。 吃喝皆是正常,只是弗阮在這偌大的木屋之后的藥房時刻忙碌,她也不去管他。 到了如今,她是半點法子都沒有了。 唯一的能做的就是在他去藥房的時候寫筆記吧。 假如她真的忘了……若是能想起來就好了。 她一字一句寫下她過去那些年的事情,關于很多人的。 她不希望自己把這些人全都忘了。 就算是父母去世的事情,她也寫了,還有秦笙等人…… 一個一個,她盡力去回憶,盡力去記錄,有時候真想不起來了,她就會愣很久,進而感覺到悵然。 但幸好跟師寧遠的事情,她大多數(shù)都還記得。 他的壞,他的不要臉,他的深情,他的不舍,他…… 她掐著時間寫,卻發(fā)現(xiàn)時間終究還是不夠的,三日到了。 她闔上筆記,將它放入書架中。 寫好了,也不知未來能不能在見到……她的一生之中,幸運那般少,遇見秦笙這些人、遇見他已經(jīng)用盡了所有的運氣。 大概是見不到了。 她垂眸自嘲一笑,拂袖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的風雪交加,此時看著才知道外面還有一個偌大的冰湖,風雪落在冰湖上,一點一滴累積。 后面有腳步聲。 來了。 許青珂伸手,摸了下光裸的手腕,那日,她給了他一串佛珠。 那時或許就想到可能會永不相見了吧。 也有可能是含著半點僥幸心理。 她太不舍了。 弗阮將冰涼如玉的玉瓶放在桌子上的時候,她轉身看著他。 在她的清澈微涼目光下,他竟有幾分難以承受。 “你真讓我心虛?!彼f,“這世上,也只有染衣讓我這般心虛……你怎么可能不是她呢。” 是啊,怎么可能呢。 許青珂輕笑了下,伸出手,纖細的手指捏住了這個玉瓶。 她的手指太纖細嬌嫩了,仿佛比玉還要脆弱。 “弗阮……” 弗阮看著她。 “我忘了后,就算是白家跟你的恩怨兩消了吧,也算我跟你的糾纏也兩消……你不要再去傷我身邊那些人,就當我是給我一點解脫。” 弗阮沉默片刻,聲音有些沙啞:“好?!?/br> 末了,他不知是何心態(tài),又問她:“還有什么其他要說的嗎?” 對她自己,對她的孩子,還是對她總溫柔以待的那些人,還是她致力于去維護的北地和平…… 細想起來,她竟是這樣一個人。 忘了他的染衣……竟有了這么多的牽掛。 “沒有了?!?/br> 她竟說沒有了,然后打開了瓶塞,直接干脆得飲了它。 仰了脖頸的時,他看到她的臉頰有淚落下來。 晶瑩剔透,仿佛了斷此生。 從現(xiàn)在開始,許青珂會消失,染衣會歸來。 他得償所愿,幾百年如魔的空洞會得以補全。 甚好。 他將昏迷后的她抱起,抱進藥房,藥房之中有些冷,因為有一冰棺。 他看到了這冰棺,頓了下,但繼續(xù)走,將許青珂放在柔軟的塌上,看了些會,他轉身走向那巨大的藥爐,不顧火燒去開了藥爐中的機關,三重機關,最底層有血紅液體被煮的翻滾,在之中有一雪白的琉璃瓶子。 它存在了許多年。 仿佛等著今日。 他看了它一眼,拔出腰上的蟬翼劍,劍尖一掃,掌心guntang的血流淌進入,今日放的血比往日多得多。 這是最后一次了。 直到血槽全部盈滿,他臉色蒼白得停了手,要等它最后成型。 藥效才會達到完美。 但……外面有了動靜。 他挑眉,捏緊了手中的蟬翼劍,淡淡一笑:“來了么?!?/br> 他提劍出去,漫不經(jīng)心,終看見了頗有些滄桑不修邊幅的師寧遠。 “來的這么及時,怕是剛好遇上了那墨子歸吧……你也是狗屎運?!备ト钶p笑,師寧遠卻打量他身后那屋子。 “喜歡在冰山上弄屋子,你跟落光倒也是一個狗脾氣?!?/br> 他嘴巴毒,弗阮也不在意,“你來的不慢,但不夠及時,我給她喝了一點藥,大概明日她才能醒來,然后把你忘了?!?/br> 師寧遠愣了下,表情變幻,最終卻舒了口氣,抹了一把不知道幾天沒洗的臉,喜滋滋:“那就是還活著,很好,就沖著這點,弗阮,我敬你是條漢子!” 弗阮:“……” 他那失憶后的染衣就是被這么一貨色給拐騙了的? 第329章 永遠 ———————— 許青珂在里面, 按弗阮的說法跟師寧遠的猜測,生死既無礙,那就不用太擔心了。 不過要想帶走許青珂, 卻必須跟這個人打最后一場, 這一場或許問鼎生死,或許他會敗。 師寧遠握緊了蛇劍, 風卷了雪,滾滾而來, 但兩個人都消失在了原地。 ———————— 邯煬, 黑甲軍鎮(zhèn)守在城外, 西川跟北地的軍隊也在城外,互相對峙,沒法子, 沒了許青珂的五國和~諧不過是紙糊的,輕輕一戳就破了。 秦川一面著手鎮(zhèn)壓國內的權貴們抗議,一面跟四國的國家統(tǒng)領接觸商討協(xié)議,但彼此都知道許青珂不回來, 這個協(xié)議時刻有可能作廢。 不是秦川不想,而是對方也未必會信。 “國內那些人果然不安了,哥, 趙王陳等世家最近頻頻跟秦云等人接觸。” 秦云這些人也就是秦川的兄弟,如今都已封王,雖然在秦川的壓制下權利并不大,但如今那些崛起的權貴們察覺到秦川想要改變奴隸制取締掉他們未來的巨大利益, 自然心生不滿跟異心,想要擁護其他能力弱些也更聽話的皇族上位。 不過他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早已落在許青珂的名單上,而這份名單通過在淮水邊的江金云轉到了明森等人手中,又抄錄一份到了秦川手里。 如今這位帝王已然知道誰會背叛自己。 那就該殺! 所以這段時日也在部署對國內權貴的清洗。 此時,秦兮才又看到了自己親哥的殺伐戾氣。 他的不忍仿佛只落在許青珂身上,介意她的介意,但如今許青珂行蹤不明,他的不忍消失無蹤,反而變成了滔天的戾氣,逮著誰殺誰,這也是商彌等人不得不觀望的原因之一。 秦兮想了下,還是問:“哥,如果她不會回來,你會如何?” 會把這個協(xié)議作廢嗎? 已經(jīng)一個月不見半點笑容的秦川抬頭,目光深不見底,秦兮以為他不會回答了。 “我給過她一次承諾,她沒給我實踐的機會,好不容易有一次,我不會毀諾?!?/br> “就算是被后世當做昏君也無所謂?!?/br> 何況他知道對于大局來說,奴隸制的廢除才是真正有利于帝國的政策。 不過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樣了,那姓師的也不知道救到她沒有。 ———————— 這場雪下得突兀,竟往翠綠的山下蔓延,更別說山頂了。 仿若要大雪封山了。 但懸崖頂上鮮血點點滴滴鮮明無比,仿佛點眉峰的朱砂痣。 或是點滴,多的便是連成片。 師寧遠身上的傷口漸漸增多,流的血自然也多,對面的弗阮白衣勝雪,卻是沒有半點痕跡。 但師寧遠吐出一口血,卻是輕笑:“你快死了,弗阮,你只是長生,并非不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