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

    “你爸媽是知道我被綁了婚約來躲人的吧？”丘延平問道。

    “知道。”顧聞業(yè)點點頭，他爸媽何止是知道，分明是參與其中。

    “那我倆得把關(guān)系藏好點。”丘延平嘀咕著，至少得等到他把婚約解除了才能正大光明和顧聞業(yè)公開。

    顧聞業(yè)聽了心里好笑，丘延平還不知道他的婚約對象就是自己，才這么小心翼翼。其實昨天他是想一齊坦白的，但是話到嘴邊卻又被他咽了回去，他怕兩個人才剛剛開始的關(guān)系，被這個不知是好是壞的炸彈炸一炸，給炸崩了。

    顧聞業(yè)打算等到關(guān)系再穩(wěn)靠一點的時候，再坦白。

    他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自己這個做法是好是壞。

    他心里雖然這么想著，面上卻是一本正經(jīng)地附和著丘延平的說法，完完全全一副“全聽夫人”的模樣。

    丘延平心情大好，覺得自己的對象真是乖巧又省心，也不吵著向他索要一個名分。想上輩子，他見多了一個女人用盡手段，就為求一個側(cè)室的名正言順的名分，既可憐又可悲。

    “丘先生想怎樣便怎樣?！鳖櫬剺I(yè)說道，看見丘延平臉上掛起了笑容，便知道自己這句話說對了。

    昨天自告白被接受了之后，顧聞業(yè)回了自己的臥室，便通宵翻看起了《戀愛守則》、《男朋友的一百條禁忌》、《論直男該如何正確地談戀愛》，顧聞業(yè)知道他并不是一個合格的、會撩的男朋友，因此打算先吸取一下前人的教訓(xùn)。

    其中一條，便是無條件地夸獎對方、贊同對方的一切選擇，同時要走心。

    于是顧聞業(yè)說完了那句話后，又接著道，“我會一直站在丘先生這邊?！彼⑿χ粗鹧悠?。

    丘延平稍稍挺了挺胸脯，覺得有了顧聞業(yè)這句話后，自己身上的責(zé)任莫名重了許多。

    顧聞業(yè)：……emmm其實這個效果并不是我想要的。

    “對了，明天打算在哪里見面？顧將軍有什么建議么？”丘延平和顧聞業(yè)并排走著，在偌大的將軍府里轉(zhuǎn)著圈兒，兩個人肚子都空空的沒吃上什么東西，這會兒沒走多久便覺得餓了，丘延平不自覺地就想到了明天的見面要在哪里吃東西。

    顧聞業(yè)驚訝丘延平思維的跳躍，他微微搖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說來我對這些地方并不太熟悉，只去過在七處附近的咖啡廳……”

    “那就訂在那兒好了?！鼻鹧悠秸f道。

    他說完，頓了頓又道，“我們可以今天先去逛逛，踩踩點，看看合不合適?！彼f著，微抿了抿有些干澀的嘴唇，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和巴斯閣夫人的約會哪里還需要踩點看合不合適的？不過就是一個約出去約會的借口。丘延平頭一回發(fā)出一個約會的邀請，緊張得手心都濕了起來。

    “好。”顧聞業(yè)點點頭，仿佛真的把這次的約會當(dāng)成了一個踩點的任務(wù)。

    這是丘延平第二次到軍部七處的附近，咖啡廳里沒什么人。

    整個咖啡廳的裝潢走的都是冷厲的風(fēng)格，偶爾有來往的客人，也都是穿著迷彩軍服，點了咖啡打包帶走，步履匆匆。

    于是整個咖啡廳里就三個人顯得尤其得出挑。

    ——穿得休閑、點了一堆甜點放滿桌子的丘延平，與下屬不時打著招呼卻放松柔和的顧將軍，和一個穿著白裙子，坐在他們兩人正對面的一個臉色白得仿佛墻漆一般的長發(fā)女人。

    那個女人的皮膚尤其得白，說是病態(tài)的、常年見不到陽光的蒼白都顯得太弱，那像是被墻漆刷過一般，白得發(fā)光，和一頭及肩的、油光發(fā)亮的黑發(fā)形成極其鮮明的對比。

    女人直直地看著他們，目光一動不動。

    第70章 【巴斯閣夫人之死】

    丘喵：我的對象，我不護(hù)誰護(hù)？╮(￣▽￣)╭

    那個女人就坐在丘延平與顧聞業(yè)兩人的對面, 極其安靜, 既不喝咖啡, 也沒點甜食, 只是這樣一動不動坐著，視線始終跟在丘延平的身上。

    丘延平看著那個女人，突然站起身，邁開腿走了過去。

    顧聞業(yè)見狀眉頭微蹙，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女人見到丘延平與顧聞業(yè)朝自己的方向走來, 一直木訥平淡的臉上終于顯露出一絲表情來，她在丘延平坐到自己面前的時候，身體下意識微微往后挪，顯得似乎有些懼怕丘延平。

    丘延平開口問道, “你是否有話想對我說？”

    女人縮著脖子, 雙眼依舊緊緊鎖著丘延平，卻始終一句話沒有說。她渾身漸漸顫抖起來，嘴唇蠕動著，忽然, 她從座位上驀地跳了起來，推開擋在面前的桌子, 猛地躥了出去。

    她速度很快，跑動的姿勢卻極其怪異, 雙手勾在胸前, 兩只手呈爪狀不自然地繃緊, 一步一步踮著腳尖大步跑出咖啡廳，她每一步腿都邁得極開，胯部拉得極開，十分詭異。

    丘延平皺起眉頭，顧聞業(yè)低聲問道，“要我調(diào)查一下那人么？”

    “算了。”丘延平擺了擺手，說道，“她是來尋求幫助的，如果她真的需要我的幫助，她還會找來的?！?/br>
    “尋求幫助？”顧聞業(yè)疑惑道。那個女人的不同尋常的確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但是向丘延平尋求幫助？顧聞業(yè)看不出那個女人身上發(fā)生了什么，需要丘延平的幫助。

    “嗯。她身上纏著一股不屬于她的陌生氣息，這個女人應(yīng)該是被什么東西糾纏上了?！鼻鹧悠轿⑽㈩h首，他們風(fēng)水師，本身就對這樣的氣息極其敏感。

    在進(jìn)入這家咖啡廳的時候，他就隱約覺出了不對勁來，見到那個女人，他才確定了這股不對勁的氣息源頭是來自這個女人。

    “只不過我不明白，為什么她會知道找上我?！鼻鹧悠锦酒鹈碱^，一開始他倒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習(xí)慣了上輩子風(fēng)水大師的名銜，被主動找上門實在是家常便飯一般熟悉，但是轉(zhuǎn)念一想，這輩子他可沒上一世那般張揚(yáng)，搞得人盡皆知他的能耐。知曉清楚他到底做過什么的人，簡簡單單一只手就能數(shù)清。

    顧聞業(yè)聞言目光微沉，自家弟弟那邊，他早就已經(jīng)警告過不準(zhǔn)再隨便把丘延平的事情往外說去，想來沈慎之應(yīng)該也得到了顧聞樂的消息，知道守口如瓶。但是其他人，王歌、巴思閣夫人姐妹二人，卻都是不確定的因素。

    顧聞業(yè)與丘延平那么一說，丘延平摸摸下巴，倒是心寬道，“那么看來我的口碑還不錯的樣子，有人樂意給我打廣告了。”

    顧聞業(yè)有些好笑地看了丘延平一眼，他抬手揉了揉丘延平的頭發(fā)，笑道，“丘先生這么想也沒錯?！彼胫?，那些不好的事情就讓他來cao心吧，他的丘先生只需要這樣開開心心想著就好了。

    丘延平朝他挑了挑眉毛，他當(dāng)然不會不知道顧聞業(yè)在擔(dān)心什么，上輩子他也是待在皇帝身邊的人，又怎么會不清楚顧聞業(yè)在擔(dān)心什么，無非是怕掌權(quán)的人太過忌憚他的能力，想要除之后快。

    “顧將軍犯不著擔(dān)心，我心里都清楚著呢?！鼻鹧悠轿⑽⒁恍?，手指尖尖輕點了點顧聞業(yè)的眉心，揉開了他皺起的眉頭。有個人擔(dān)心他，這真是有些稀奇的體驗，他笑著把臉頰貼過去，蹭了蹭顧聞業(yè)的頸邊。

    顧聞業(yè)緩和了眼神，他牽起嘴角側(cè)頭貼了貼丘延平的臉頰。

    江浩路過這處咖啡廳，從外面的櫥窗玻璃正巧看到自家將軍和那天在將軍府里看到的男人貼在一起，他震驚地張大了嘴，一時間都忘記挪動步伐了。

    自家將軍居然真的把那位時常掛在嘴上的“丘先生”拐到手了！

    江浩連忙一個轉(zhuǎn)身，小跑著步?jīng)_回軍部七處里，和隊里的兄弟們分享八卦。

    顧聞業(yè)不清楚自己的手下那邊已經(jīng)歡騰成什么樣子了，兩個人在咖啡廳里磨蹭了一會兒后，用完了甜點咖啡便離開了，倒是與江浩那一撥想來湊個熱鬧的士兵們打了一個擦肩而過。

    這天，這家咖啡廳的營業(yè)額尤其得高，那些平日里不和咖啡的兵們?yōu)榱藖韲^自家大將軍談戀愛，一個個都光顧了咖啡廳，就算沒見著，也人手帶走了一杯咖啡。

    “丘先生覺得今天這個地方如何？”兩個人往回走，顧聞業(yè)問道。

    “挺好?！鼻鹧悠酱鸬?。雖然有個小插曲，但是不礙今天的約會整體滿意度。丘延平彎著眼角心情不錯地勾起嘴角。

    “那就訂在這處？”顧聞業(yè)詢問著意見道。

    “嗯？”丘延平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他腦海中轉(zhuǎn)了兩秒才意識到顧聞業(yè)說的是明天與巴斯閣夫人見面的約會地點，丘延平想起了他今天約人出去，用的借口似乎就是來踩點的，丘延平抽了抽嘴角，顧將軍真把這次約會當(dāng)成了一次踩點觀察了？

    丘延平這么想，突然有些氣悶，他悶悶地點了點頭，應(yīng)了一聲，“就定這兒吧?！?/br>
    顧聞業(yè)見到丘延平微微不滿的模樣，笑了出來，他輕捏著丘延平柔軟的耳垂，低笑道，“我開玩笑的?！彼种鹧悠降念~頭，低聲說道，“這是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這個意義不能讓別的事情覆蓋了。”

    丘延平耳朵一燙，他沒想過這些，第一次約會的地方……他沒想過顧聞業(yè)會這樣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還賦予這個小小咖啡廳“意義”，他咧嘴想笑，第一次約會的意義算什么，還那么認(rèn)真又霸道地不準(zhǔn)許別的人別的事情來“覆蓋”。

    顧聞業(yè)調(diào)出光腦，說道，“其實有不少大家推薦的地方適合私下隱秘一些的見面，丘先生可以看看？”

    顧聞業(yè)調(diào)出的東西是類似于“中心城十大排名咖啡店”的列表名單，里面的信息還挺豐富，丘延平往下輕輕一劃，便是一長串的圖片，看得有些眼花繚亂。

    “小情侶都愛去這些地方?！鳖櫬剺I(yè)說道。

    丘延平手指一頓，他歪頭看向顧聞業(yè)，問道，“那我們怎么不去那些地方，反而來這兒了？”先前顧聞業(yè)說的是他只知道這一處，但分明網(wǎng)上的信息多得不得了，去哪兒都行。

    顧聞業(yè)笑了笑，說道，“離軍部近一些?！?/br>
    “嗯？”丘延平愣了愣，沒明白這與軍部有什么關(guān)系。

    “我?guī)У谋己闷?，我什么時候才能追到丘先生?！鳖櫬剺I(yè)說道。

    丘延平樂了，“你的兵都知道你喜歡我呢？”

    “嗯?！鳖櫬剺I(yè)點了點頭。

    “什么時候知道的？”丘延平又問道，他想了想，他見過那些兵，也是在顧聞業(yè)的腿疾治好之后，那么早的么？

    “追捕那些流竄獄囚的時候，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鳖櫬剺I(yè)看著丘延平，丘延平眼里興味越濃，興致勃勃問道，“被他們發(fā)現(xiàn)的？怎么發(fā)現(xiàn)的？你干什么了？”

    “可能是我總是提到丘先生，總想著家里的廚子有沒有準(zhǔn)備合丘先生口味的飯菜，想著丘先生在家里是否會無聊，想著丘先生……”顧聞業(yè)沒說下去，見到丘延平白白的脖頸邊都泛起了粉紅，他微微笑了起來，輕輕擁住丘延平，說道，“不知不覺，滿腦子都想著你，只有你?！?/br>
    “咳，顧將軍的威嚴(yán)，怕是都要碎一地了?！鼻鹧悠角辶饲搴韲担h忽著眼神不好意思地抿著唇，隔了半天憋出一句話道。

    顧聞業(yè)笑了起來，“他們只會覺得顧將軍更有人情味，沒那么多距離感了。原來顧聞業(yè)，也有一個暗戀的人，只敢偷偷放在心尖上喜歡著，卻不敢磊磊落落地說出口，我的兵們看著熱鬧看得還挺開心?！?/br>
    丘延平聞言抬眼看了看顧聞業(yè)，有些護(hù)犢子地皺了皺眉，問道，“看熱鬧？”

    顧聞業(yè)見狀眼里的笑意更濃，他臉上露出兩分淡淡的委屈，點了點頭，“嗯。”他沒多說，更沒詳細(xì)說，“嗯”完了便收了聲，留下空白任由丘延平去想象。

    果然，丘延平就腦補(bǔ)出了他家顧將軍在自己手下面前可憐兮兮的模樣，像是被嘲諷憐憫似的，丘延平眉頭一夾，心里頓時有些不太樂意了。

    丘延平點了點頭，說道，“怪不得你選在這間咖啡廳了。”原來是為了給那些不厚道的手下好好看看，他在心里十分贊同地哼了一聲，他問道，“有人看到了么？沒看到的話，我們再回去坐一會兒?！蹦潜仨毜檬窃谌饲昂煤眯阋恍悖凑蓄櫬剺I(yè)在，秀完了之后再一通威脅，不準(zhǔn)他們把事情說出去，也就不用擔(dān)心顧父顧母會提前知道。

    在丘延平這兒，顧聞業(yè)決不能被除他以外的人欺負(fù)去了，這是排在第一位的，至于顧父顧母那邊要瞞著，是順下來第二位的事情。

    顧聞業(yè)笑了出來，他抱著丘延平笑得肩膀一抖一抖，他從沒想過丘延平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實在是一個大大的意外驚喜，他搖著頭笑道，“江浩看到了，我們不用回去了?，F(xiàn)在回去，咖啡廳里多半全是我的人在那兒堵著?！?/br>
    丘延平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那不是正好，讓他們好好看看。”

    “丘先生不喜歡人多被圍著吧，有江浩就夠了?！鳖櫬剺I(yè)輕笑著說道，心里軟成一邊，從前幾次出行就能看得出來，丘延平絕不會喜歡自己被人群包圍著，現(xiàn)在卻是樂意為了給他出口氣，跑到人群里頭去，有這一點心思，他已經(jīng)知足了。

    丘延平聞言摸了摸鼻子，看見顧聞業(yè)眼里一片柔軟，沒反駁。其實他不樂意的只是顧聞業(yè)被人圍著，要是他倆作為人群中心被圍著，其實還有一點小小的說不出口的小虛榮呢……

    老實說，丘延平還是挺喜歡萬眾矚目的感覺，不然上一世他也不會出世下山，最后去給皇帝打天下。

    不過既然顧聞業(yè)這樣想他，把他想得那么好，丘延平也就不去破壞自己的形象了。

    第二天要與巴斯閣夫人約會的地點最后是丘延平隨手瞎指選出來的，選在了一處稍僻靜的街道上，看起來很雅靜。

    第二天的約會，顧聞業(yè)沒有與丘延平一道過去，軍部七處里的事情總是要處理的，工作日的班頭總是不能逃的。

    顧聞業(yè)臨上班前繞到丘延平的小別院里，丘延平還窩在床上睡著，顧聞業(yè)靜悄悄地走近，在丘延平的唇角落下一個清淺的吻，旋即飛快地轉(zhuǎn)身大步離開，細(xì)看一下，顧將軍的耳垂還是紅色的。

    一覺睡醒，吃點東西磨蹭到下午約定的時間，丘延平到了那家咖啡廳，找了一處靠近里邊的座位坐下。

    他到的稍早一些，點了杯甜品，一邊有一口沒一口地品著，一邊打量著另一邊玻璃櫥窗外的行人。

    他目光突然一定，在街對面的一個路口，那個穿著白色裙子、皮膚煞白的女人竟是又站在了他的對面。

    外面飄著不大的毛毛小雨，那個女人身上的白色裙子微濕，看起來已經(jīng)在那里站了有些時間了。

    女人黑得油光發(fā)亮的頭發(fā)被打濕，一縷一縷貼著面頰，這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蒼白瘦弱，仿佛稍稍一推就會倒下一般。

    丘延平皺起眉頭，這個女人似乎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

    當(dāng)丘延平再看去的時候，站在街對面的女人卻是消失不見了，而與此同時，咖啡店店門被推開的一聲電子音響起。

    一個帶著拐杖噠噠戳著地面的聲音走近，丘延平意識到應(yīng)該是巴斯閣夫人的拐杖，他站起身，轉(zhuǎn)角處走來的正是巴思閣夫人。

    巴思閣夫人的眼睛覆著一層乳白色的薄膜，一雙眼睛無神地看著前方，她的皮膚看起來全是皺褶，整個人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