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堅持下去，說不定會有那么一天呢?！毙掖寰锌粗袄锏膹U紙，有點可惜；不過這是個人的選擇，他也無權(quán)置啄，“所以要出去走一走嗎？”

    “好啊?！甭挂娦屈c頭，說著就站了起來，她伸伸懶腰，“坐了一天了，也該活動一下。幸村君有什么好的推薦么？你不是說在這里住過的?！?/br>
    “嗯……讓我想想，”幸村精市用食指按住桌面，“不如就去天臺吧？那里很安靜，而且空氣不錯哦?！?/br>
    “行?！?/br>
    雖然有電梯可以直升，但在鹿見星的建議下，他們還是選擇了樓梯。

    “多鍛煉一下對身體好，你看，就像這樣——”雖然嘴上說著不在意網(wǎng)絡(luò)現(xiàn)實、認(rèn)為自己分得清楚；但鹿見星其實還是很喜歡這種能和聊天室里的讀者相處的感覺。——在自身沒察覺的地方，她已經(jīng)比平時要話多了許多，“有一種鍛煉方法叫做樓梯鍛煉法，就像這樣伸腿，一次跨1或2個臺階，膝蓋不要超過小腿，然后每一層的速度要變化，一共分為三種……”

    她十分熱心地告訴幸村自己在書里讀到的那些懶人鍛煉法；殊不知人家原本就是一個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國家級別的種子選手，別的暫且不提，光是體育方面——就已經(jīng)優(yōu)秀到是可以直接升學(xué)報送的程度。

    ……

    “我明白了，下次會試試的?！焙瓦€沒走到頂樓卻早就開始喘氣的鹿見星相比，幸村精市簡直不要太游刃有余，“這是一個非常好的鍛煉方法，等回去以后我會告訴赤也他們的?！?/br>
    “赤也？”鹿見星停下腳步，皺著眉思索了一會，“好耳熟的名字……可我想不起來是誰了；是不是那個表情非常嚴(yán)肅的男生？”

    “赤也聽到你的話可是會傷心的，他可喜歡你們了。”幸村微微一笑，“你說的是我們網(wǎng)球部的副部長呢，真田他的表情……嗯，確實有點嚴(yán)厲?！?/br>
    “我的記憶力是屬于金魚別科的，話說應(yīng)該沒有這個物種分類；唔管它的，只是隨便舉個例子而已。”鹿見星見到了前方的曙光，咬著牙又逼自己向前走了一步，“很爛的！而且有點臉盲，你還是別告訴他啦?！?/br>
    ……

    “我也覺得呢……”在看到對方滿臉?biāo)梢豢跉獾谋砬橥崎_天臺的大門時，幸村精市卻原地止步，不再前行；站在了黑暗的樓道里。

    他放開手里握住的扶欄，用幾乎難以聽到的聲音，低聲喃語。

    “我也是這樣認(rèn)為的?！?/br>
    ………

    第105章 落雪

    “聽說今天有流星雨，好像是午夜3時左右。怎么樣~~愛, 要不要去找星一起玩啊?！?/br>
    “哪個次元的流星雨啊笨蛋?！碧觳輴劢Y(jié)束一天的節(jié)目, 正歪在別墅里的沙發(fā)上擺弄手機自拍，“是煙花晚會才對吧, 年度夏日祭什么的……反正我累死了，不要出門啦。”

    “沒有生活情趣……”清水美嘉正在跑步機上氣喘吁吁，“那櫻織呢，去不去？這幾天星她完全不回信息過來，聽隊長說是手機被收了，感覺超可憐的?！?/br>
    “不。”藤千櫻織坐在天草愛對面的沙發(fā)里, 動作也和她一致：“為什么還不回我信息……”

    “你說星？”

    “誰說她了, 是別人。——你不用管，快點減肥，胖子。星現(xiàn)在住院后也瘦了；你又變成最胖的一個了知道么。”

    “臥……槽……你大爺?shù)摹鼻逅兰蜗衲筇偾芽椀哪樢粯佑昧δ笾稚系幕顒虞S，“靠靠靠！就不能安靜閉嘴嗎沒看我正鍛煉著！還說還說還說！浮島和薰究竟跟你們進行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狗屁交易，至于每天把糗我當(dāng)日常嗎?。?！……”

    “事實, 就是事實?！碧觳輴蹖χR頭擺了一個可愛的姿勢, 她嘟起嘴, “胖子美嘉jiejie?！?/br>
    “我現(xiàn)在立刻就要殺了你們！——咦？怎么還有十二分鐘；哦那好吧, 還是做完這套再殺……”

    ………

    “涌動的波浪, 掠過腳邊時究竟帶走了什么…風(fēng)平浪靜之中，只有黃昏悄悄地流逝……”

    “……這首歌很好聽耶！”

    鹿見星坐在接近天臺即將要掉下去的地方, 將幸村精市的手機握在手里, 對著耳朵聽了一會, 笑著道：“原來整首下來是這個樣子的…每次只是聽到一點開頭就沒有了；雖然那個時候也很喜歡啦?！?/br>
    “月光護士還真是一個有情趣的人~”她晃著腳，“再聽一遍好了，幸村君不介意吧。”

    “嗯?！毙掖寰姓驹谧o欄旁看了一會天空后，也學(xué)著她的動作隨意地坐了下來。

    ……

    “我比較喜歡這一句，我看看……”鹿見星按開屏保，“煙花映入眼簾，還未結(jié)束的夏日、將曖昧的心結(jié)融化相連……啊，后面看不到了，要解鎖才行。唉？好多未查看郵件，幸村君你要看一下嗎？”

    “不了?！毙掖寰袚u頭，“反正沒什么好看的；你要看完整的歌詞嗎？我?guī)湍憬怄i?！?/br>
    “也沒關(guān)系的，設(shè)置它loop一下就好?！甭挂娦巧侠聊?，“我發(fā)現(xiàn)這還是一個電影的主題曲呢，叫……《升空的焰火，從下面看還是從側(cè)面看？》，哇，是巖井俊二的！好久都沒有看他的作品了；感覺很有趣，哪天去看看好了。閃舞網(wǎng)”

    她又將手機的音響部位湊到了耳邊，認(rèn)真地聽著里面循環(huán)的歌；幸村精市微微偏頭，也安靜地看著她的側(cè)顏。

    ……

    “……上一次看他的電影還是《花與愛麗絲》，”鹿見星津津有味地聽了幾遍后，就關(guān)掉了音樂?！昂懿诲e的百合片……好吧，我是開玩笑的。不過還是沒有《四月物語》好看；我超級喜歡松隆子演的卯月，如果生活能像她一樣單純樸素就好了?！彼^頭，“你……呃，幸村君對他的電影有感興趣的么?！?/br>
    幸村精市在對方明顯嚇一跳的神情下淡定地收回了視線，他將目光移向自己的手機，“不喜歡?！?/br>
    ……救命；這個人看來也很不會聊天！

    “這樣啊，那你、嗯……你喜歡什么電影呢?！?/br>
    “我不太喜歡本土的電影哦，不過書籍倒是除外?！彼溃骸氨绕鹉骋徊烤唧w的影片，不如說我更習(xí)慣按照流派來看。法國新浪潮……你聽過嗎？”

    “我不喜歡看外國電影?！甭挂娦且妼Ψ竭@么直白，也就直言了自己的想法：“要是安東尼奧尼那種唯美的還行；但是太暴力色/情的就算了。——不過不過，《愛比死更冷》除外！我特別喜歡喬安娜！”

    “很多人都喜歡她呢。”幸村從她手里接過自己的手機，“我一個很……嗯，一個朋友跟你一樣喜歡她?！?/br>
    “可能是起著精神向?qū)У淖饔?，”鹿見星見氣氛終于不像方才那么尷尬，也自然地道：“你的手機很少見哦，不是說這種限量版的全球也只有一萬多臺么？我的雖然都壞掉了，但當(dāng)時來找的廣告商也說它們是專供的；我們拍了好幾個系列的廣告，每人也只有黑白兩部?！@樣想想，就覺得有點可惜。”

    “大概吧，”幸村不甚在意點頭，“是別人送給我的，不用不太好；原來它還是限量版嗎？”

    “是的。”鹿見星想起了什么，“這該不會是櫻織送你的吧，……她可真大方，咳?！甭挂娦侨套×讼氚素缘男那?，“要好好珍惜哦，畢竟如果壞了就再也沒有了?！?/br>
    “或許吧?！毙掖寰袑@個話題不是很感興趣，他接過手機后挑著幾條回復(fù)了一下，就把它放進口袋里，不再注意。

    ……

    “其實我今天一直就很想問一件事——可能有點突兀，不過……鹿見桑，你確定這是你第一次來這家醫(yī)院嗎？”

    “難道還是第二次？”鹿見星開了個玩笑，然而見對方那副認(rèn)真的表情，也收回了輕松的態(tài)度。

    她試著回憶了一下，“以前……大概也住過院，但那時候年紀(jì)不大，而且因為一些原因，記憶也比較混亂……抱歉，如果這對你很重要的話，我也只能說不太記得了。”

    “……”幸村輕輕地嘆了口氣，“真的是第二回哦，請相信我；因為就在這里，我見過你的。”

    “??？”鹿見星眨了眨眼，“……見過嗎？我真的一點印象的沒有呢……”

    “性格也不太一樣；說實話，頭一回在電視里再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尤其驚訝——感覺完全變了個人，不過那也只是銀屏形象需要吧？——也沒有差太多，如果現(xiàn)在再感覺一下的話?！?/br>
    “跟屏幕上差很多真是對不起了?！甭挂娦潜еp臂，哼了一聲，“所以呢，你到底想表達(dá)什么?！?/br>
    “我想說……”幸村精市卻笑了，“你知道嗎？今天晚上七點半的時候，會有焰火表演哦；就在那邊?！?/br>
    他伸手指了指天空的那一側(cè)，“曾經(jīng)我也在這個地方看到過幾次，畢竟每年都要來檢查的。很漂亮，要不要在這里等一會；再過……”他看了眼表，“再過半小時，就可以看到了?！?/br>
    “算了吧?！甭挂娦菗u頭，“我對什么煙花啊、慶典啊、振袖和服啊……這些東西都不感興趣，我更喜歡參加《怪物獵人》里的村莊慶祝宴，或者節(jié)假日游戲里開的晚會，還有獸人參加喲獸人！——現(xiàn)實里的焰火都看了這么多年了，沒有意思啦。”

    “中二病這點也很像呢?！毙掖逦杖p笑，“那要不要聽我講一下，第一次在這里看到你的時候，你對我說了些什么？”

    ………

    第106章 落雪

    幸村精市初次讀到那段話時，還是上國中的時候。閃舞網(wǎng)

    渾渾噩噩的冷秋, 蕭瑟的季雨傾盆而下, 粘膩在半透明的窗沿邊；即使坐在教室里，也能夠感覺到那份寒意。

    講臺上的中年教師誦讀課文的聲音催人昏昏欲睡。臺下學(xué)生們交頭接耳——可這兩者卻奇妙地達(dá)成了某種互不干擾的共識。

    那年他和真田剛好同班, 稍微抬起頭，就能看到坐在前方的他豎著背脊，聚精會神聽講的模樣。不說難得一見；但大概也算是老師堅持下去的動力之一吧。

    他撐著頭，很想學(xué)習(xí)前桌正周公入眠的男生一樣，順從這秋瑟的溫度好夢一場?？伞皟?yōu)等生”的名號是陰影也是枷鎖；最后，他也只能百般無奈地翻開另一本同樣被放在桌面上的課外讀物。

    ——雖然是學(xué)校推薦的閱讀參考書目中的一本, 但幸村精市覺得它有點矯情。畢竟正處于年少不經(jīng)事的階段；比起某某外國的文壇革/命戰(zhàn)士, 他更加青睞那些帶有死亡、恐怖和幻覺色彩怪奇，它們才更有趣不是么。

    于是他漫不經(jīng)心地隨手翻了一頁，準(zhǔn)備將它當(dāng)做比教師授課催眠要有深度一些的解乏工具。

    ………

    然后，他看到有一頁上是這么寫的：

    ——感覺不錯, 他想。下次國文考試可以引用；反正現(xiàn)在這個時代, 誰還會去認(rèn)真看什么高深讀物。授課也好進學(xué)也罷, 大部分人不都是抱著“混日子”的心態(tài)有一天沒一天的么。再刻薄一點, 為了聲譽、為了金錢, 抑或是為了他人羨艷的目光……小人也能得到最高的贊賞，所以怎樣都無所謂了。

    他的視線繼續(xù)下移, 上一秒還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憤世嫉俗, 下一秒?yún)s歸于諷笑。

    “我的初戀……我的初戀也和這個時候關(guān)聯(lián)著——那個奇妙的內(nèi)心狀態(tài), 覺得每一個少女都是絕美動人的。在大街上、在花園里，在電車上，倏忽一現(xiàn)的任何一種處女的特征——羞澀、但親切的流盼，頭發(fā)的香氣，微啟的朱唇里露出來的皓齒的光澤，被微風(fēng)吹裸出來的膝蓋，冰冷的纖指的觸摸——所有這一切都令我想到，在這一生里，遲早我也會墜入情網(wǎng)。我是很相信這一點的……”

    他手指翻回書封，看到了這本書的名字——《金薔薇》。

    真的很無聊??；無病呻/吟這種事。

    他反扣住書本，不再關(guān)注它了。

    ………

    再次覺得寒秋入骨的時候，是坐在醫(yī)院天臺上，非常靠近掉下去的那個地方的時刻。

    他穿著和普通病人別無二致的標(biāo)準(zhǔn)病服，被烈風(fēng)吹鼓的神經(jīng)末梢連著大腦，讓血管都變得冷冰。閃舞網(wǎng)——其實也沒關(guān)系，他安慰自己：無常的生命帶來的是無限的挑戰(zhàn)，如此才能戰(zhàn)勝那個平庸的自我?！瓥V一老師的書里不是也這樣寫過嗎？所以接受命運就好，反正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散去了郁郁的心情，他推開天臺的大門，正要回去以免出來太久，給醫(yī)生護士添亂；迎面走來的少女就和他的視線交到了一起。

    對方在審視，而他在探究?！疾皇鞘裁从腥さ拈_場，即便這就像是電擊文庫里時常能見到的“天降美少女”的設(shè)定，而她也很漂亮?！商w細(xì)了，他不喜歡這種類型?！炔┪镳^里沉積了萬年的文物還要易碎。

    若是稍稍錯誤地、調(diào)試成不同的溫度的話，再珍貴；也會變得七零八落了。

    于是他溫和而冷淡地點點頭，就準(zhǔn)備無視這種開端。

    ……

    “……那個，”奇妙的是，在他以為雙方都達(dá)成了共識后，對方微弱的聲音卻在背后響起。

    “什么？”幸村精市出于禮貌應(yīng)了聲；事實卻是他連轉(zhuǎn)身都懶得去做，只是稍許偏頭地道。

    “天臺……這里可不可以收到wifi?。俊?/br>
    ……

    少女略微個性的話題讓他終于忍不住直視了對方：還是第一眼的模樣——很漂亮，也很脆弱。皮膚蒼白得像剛從棺材里爬出來的吸血鬼，透明到散發(fā)著死氣；整個人非常瘦，瘦到讓人覺得有點可憐、簡直如同被關(guān)在地牢里的祭品。眼窩青黑，嘴唇和膚色一樣慘白，但眼神卻十分明亮。——仿佛能從里面望到光，而那會令人感到溫暖。

    所以他不禁道：“這么冷，還是在房間里休息比較妥當(dāng)；這里應(yīng)該是沒有信號的，天臺里主樓很偏的哦?！?/br>
    “不是吧……”少女似乎只聽到了他中間的那句話，她郁悶地低下頭，手里還拿著自己手機，擺弄了幾下，“好吧，謝謝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