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鳳儀笑嘻嘻地，“我得給我岳父報喜去。師傅，我成親時，你可得來啊?！?/br>
    方閣老一樂，“好。”又說秦鳳儀，“叫你把你那狀元紅送我兩壇，明兒趕緊給我搬來。”方閣老早就盯著秦鳳儀的好酒了。

    秦鳳儀道，“這不成，得我定親那會兒才能吃。”

    倆人斗幾句酒，方悅把文章也默好了，看孫舉人還在寫，方悅便將自己的文章先給祖父看了，秦鳳儀便跟著一道瞧了瞧，方告辭回家。

    回家的路上，秦鳳儀臉色就有些凝重，秦太太問他，“剛不是好好兒的么，怎么了？可是閣老大人說什么了？”

    秦鳳儀頗是遺憾，“師傅也夸我文章做得好，只是，看了阿悅師侄的文章，倒叫我這狀元無甚把握了?！?/br>
    秦太太哭笑不得，與兒子道，“我兒，便是榜眼也使得的。”

    秦鳳儀道，“還有孫舉人那等人，竟然文章也做得不錯?！?/br>
    秦太太道，“他年長你六歲有余?！?/br>
    秦鳳儀搖頭，“哎，我的文章竟與這等人的文章仿佛，當(dāng)真掃興。”

    李鏡看他叨叨的沒個完，道，“你就別啰嗦了，人家還沒怎么著呢，你就說人家不好。我與你說，那榜下捉婿，不少人家都要拿貢士榜單打聽過的，你還以為大家隨便捉啊！像那已成親的，根本沒人去捉。再者，人家也沒做下什么惡事，你是不是想多了?！?/br>
    “我想多了？你等著瞧吧，這類人我見得多著哪?！鼻伉P儀一笑，“不說這個了，阿鏡，我回去洗個澡，咱們就去你家，先給祖母報喜，待岳父回來，也叫岳父高興高興。”

    李鏡笑，“好?！?/br>
    秦鳳儀道，“娘，聘禮可得再清點(diǎn)一遍，還有我定親的家伙什都預(yù)備全了沒？這三月中就發(fā)貢士榜，只要是上了貢士榜，殿試從不黜落。只要我一登貢士榜，我就請師傅和珍舅舅為媒，過去岳父那里提親。”

    秦太太笑得跟朵花似地，“放心，我兒，為娘和你爹早就準(zhǔn)備好了，鞭炮買了二十萬響。十萬響你中了進(jìn)士放，十萬響你定親時放?！庇峙c李鏡道，“阿鏡，你與阿鳳的新房，早頭兩年就收拾好了?！?/br>
    秦鳳儀也道，“你好幾年沒見咱那棵瓊花樹了吧，現(xiàn)在長得可好了?！?/br>
    李鏡有些奇怪，只是，她一個女孩兒家，不好說自己親事，只是將事放在心里，只聽著這母子二人說罷了。倘阿鳳哥榜上有名，自然要做官的，既是要做官，難不成還要回老家成親？

    一行人回了秦家。

    李家那里早有隨著李鏡一道出來的小廝跑回去稟報，以免家里人著急。

    李老夫人問那小廝，“如何，貢院散了吧？”

    小廝磕個頭道，“回老太太的話，卯正便散了，接到秦公子后，秦公子先去了方閣老府上，呆了足有大半時辰，這才出來，回了自家?！?/br>
    李老夫人與景川侯夫人、崔氏道，“這必是去方閣老那里把考試時的文章默給方閣老看。”

    景川侯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道，“這一考考九天，想來秦公子也是累得不成，卻還記著先把文章默出來。這孩子，當(dāng)好生歇一歇。”

    小廝欲言又止，崔氏瞧見便道，“你有話只管說，就是讓你回來說的，不要吞吞吐吐?！?/br>
    小廝道，“小的瞧著，秦公子可不累。那些監(jiān)場的大人們走了后，諸舉子們才出來的。咱們秦公子與方公子走在最前頭，小的不會說，但秦公子可精神俊俏了，一點(diǎn)兒不像那些沒精打采的舉子人。有些舉子都是給人抬出來的，有些都搖搖晃晃仿佛生一場大病一般，只叫人擔(dān)心會摔地上去，再有略好些的，也是神色委靡。咱們秦公子一出來，那叫一個神采弈弈，小的都覺著，一見著公子天氣都亮堂三分。邊兒上好幾百號的女娘們，熱鬧極啦。秦公子的氣色，比方公子都好的多！就跟平時來咱們府上差不多。”

    崔氏笑道，“這考得好不好，看氣色就能看得出來。秦公子定是答得不錯?！?/br>
    李老夫人也是笑道，“別人科考什么的，時常聽說一入考場，怎么膽小害怕只怕考不好的，阿鳳可不是，阿鳳一到考場做的文章，以平日都要好。以前我就說，興許是合該走這科舉的道。”

    崔氏笑，“是。祖母放心吧，我看，秦公子下午必然要過來的?！?/br>
    李老夫人賞了小廝個紅包，讓下去歇著了。

    秦鳳儀果然是下午過來的，與李老夫人說起會試來，秦鳳儀道，“跟秋闈差不多，只是這二月天比我們江南八月要冷些，我們洗澡的時候，幸虧是排在前頭也在洗前頭了，要不，有好些排后頭的給凍著了?！?/br>
    李老夫人不明白了，“怎么這會試還要洗澡？”

    李鏡又是無奈又是忍笑，秦鳳儀就開始說了，“剛把我們帶澡池子那兒，我也沒反應(yīng)過來。想著，沒聽說過這一進(jìn)貢院先洗澡的啊。后來我琢磨明白了，興許是為了檢查，看考生身上有沒有私帶什么作弊之物。我一看叫洗，阿悅還傻著呢，我脫衣裳就跳下去了，我是第一個，洗的是一池子新水，后來我們出去，他們排后頭的輪番的進(jìn)，頂多是往里頭加些熱水，可水是不換的，都是洗別人的剩水。后來，池里水太多，又沒人往外舀，水冷了，再加熱的也不好加，好多人就洗的冷水，身子好的無礙，有些身子差的，當(dāng)時沒什么，當(dāng)天晚上就抬出去好幾個，說是著了涼?！?/br>
    李老夫人道，“要不說呢，這科舉，別的書本暫且放放，先得身子骨要好。不然，誰曉得這就有什么新舉措？”

    “可不是么?！鼻伉P儀哈哈大笑，與李老夫人道，“祖母不曉得，我洗的時候，還有好幾個斷袖，嘩嘩的流鼻血。有一傻瓜那鼻血流的，止都止不住，我都洗好要出去了，還在那兒止血呢?！?/br>
    滿屋子女眷哭笑不得。

    李二姑娘李三姑娘還很有些不好意思，景川侯夫人瞪秦鳳儀，“阿鳳你這眼瞅就是進(jìn)士了，說話還需慎重?！?/br>
    秦鳳儀連連稱是，他又說了會試的一些事，一直在景川侯府呆到傍晚，待景川侯父子回家，秦鳳儀把考試時的文章給李釗看了，李釗也是點(diǎn)頭稱贊了一回，說秦鳳儀答得比平時都要好。

    李鋒與秦鳳儀打聽，“阿鳳哥，聽說陛下還去巡場了？是不是真的？”

    “沒有的事兒，我怎么沒見。”秦鳳儀道。

    “哪里沒有的事?！崩钺摰?，“頭一天開考時，陛下就去了，怎么，你沒見著？”

    “沒啊?！鼻伉P儀想了想，“大概是我正在寫文章，沒注意。可是，我以前看唱戲的說，皇帝出門，敲鑼打鼓，可熱鬧了，難不成我沒聽到？”秦鳳儀要是入了神，那真是什么都聽不到的。

    李釗好笑，“你也知道那是戲，這會試科舉，國之掄才大典，貢院又是個清靜所在，如何會敲鑼打鼓。想是陛下為了不擾你們答題，只是看了看，并未令人紛擾。”

    秦鳳儀“哦”了一聲，遺憾道，“真可惜，我還沒見過皇帝老爺長什么樣呢？”

    景川侯道，“只要榜上有名，不怕見不到?！?/br>
    秦鳳儀想想，還是岳父大人有見識，一語道破啊。

    于是，待得貢士榜出爐那一日，秦鳳儀早早的就去方家，叫著方悅孫舉人一道，去等著貢院前張榜看榜。雖則秦方兩家都有的是下人，用方悅的話說，“打發(fā)下人去瞧瞧便是?！?/br>
    秦鳳儀說他，“下人瞧與咱自己瞧是一樣的？快走！我可等不及下人看了再回家報喜，我這心里跟有一千只貓在抓撓一般，可是急的我，如何能在家坐等！”拉著方悅?cè)チ耍瑢O舉人一向不離方悅，自然跟著一道去。

    三人還在貢院張榜的影壁前站了個靠前的位子，因方悅與秦鳳儀都是今科三鼎甲大熱門，故而，別個舉子也讓著他們些。待榜單出爐，大家可就不管誰是誰了，那叫一個擠喲～虧得秦鳳儀氣力好，當(dāng)然，方悅的名子也很顯眼，貢士榜第一名。

    秦鳳儀大喜，與方悅道，“阿悅哥！你第一！”

    邊兒上便有無數(shù)賀喜之聲響起，秦鳳儀不急給方悅賀喜，他叫著方悅和攬月辰星二人找自己的名兒，找了一盞茶的時候，秦鳳儀終于見著了。秦鳳儀直接擠出人群，騎馬就跑景川侯府報喜去了，他的獅子驄是名駒，跑得極快，竟比景川侯府打發(fā)的小廝還要更早到景川侯府，一見秦鳳儀那滿面喜色的模樣，門房風(fēng)打千道了聲，“恭喜秦公子！”秦鳳儀已是一陣風(fēng)的刮過，跑李老夫人屋里去了，都沒來得及打賞，還是辰星在后頭跟著打賞了道喜的門房，他們一干隨從就留在門房吃茶了。

    李老夫人正與兒媳孫媳孫女們說笑，也在等著小廝回來報信，結(jié)果，小廝還沒回，倒是秦鳳儀一臉高興的來了。李鏡簡直坐不住，騰的站了起來，問，“可中了！”雖是問話，卻用得是肯定句！

    秦鳳儀笑得見牙不見眼，扶著茶幾喘了回氣，笑，“中了！”

    闔家大喜，李鏡忙問，“多少名？”

    秦鳳儀伸出三根手指。

    李鏡不敢置信，“第三！”

    秦鳳儀搖頭，笑，“后面再加個百字?！?/br>
    第三百名。

    貢員總共也就取三百名。

    所以，秦鳳儀這第三百名，也就是傳說中的孫山了。

    不如他的，都落榜了。

    第83章 提親事上

    秦鳳儀自報名次， 第三百名！

    一時間，李家諸人不知該不該喜了！

    這，孫山的名次， 可真是……

    只有秦鳳儀是極歡喜的， 秦鳳儀這會兒喘過氣來， 笑道，“阿鏡，祖母， 殿試可是從來不會黜落人的！我進(jìn)士是妥妥的啦！我先過來報喜的，這就得家去， 我爹娘還不曉得我中了哪！祖母， 明兒我就讓我爹娘過來提親啊！”秦鳳儀根本不關(guān)心多少名好不好！他就知道，他榜上有名， 他現(xiàn)在是貢生啦， 他這媳婦，已是妥妥的啦！魔王岳父再反悔不得的！

    秦鳳儀說完， 不待李家女人反應(yīng)過來，便又一陣風(fēng)似的刮了出去！

    李鏡感動的心里發(fā)酸， 別開臉偷偷掩去泛紅的眼眶， 李老夫人已是笑道，“阿鳳此方弱冠之年，想他四年前來帝都，還是個小孩子呢。這四年苦讀，第一次下場， 就能榜上有名，這是何等樣的才學(xué)?！毙牢康耐蜷L孫女，拍拍長孫女的手，“你父親的眼光，再錯不了的。”其實(shí)，李老夫人是想夸一夸長孫女的眼光也不錯，只是，當(dāng)著這許多人，話不能這樣說，便夸了兒子。

    崔氏亦道，“是啊，秦公子這年歲，在今科舉子里，定是最年輕的?！?/br>
    景川侯夫人此時也反應(yīng)過來，雖則覺著這三百名的孫山很是好笑，也應(yīng)景的夸了秦鳳儀幾句。景川侯夫人道，“老太太，秦公子說的明兒個過來提親的事?！?/br>
    李老夫人笑道，“當(dāng)初景川就是這般約定的，自然是一諾千金。阿鳳這般上進(jìn)，這等才學(xué)，這樣的真心，的確是佳偶良配?！?/br>
    崔氏李二姑娘李三姑娘連帶屋里的丫環(huán)侍女們都恭喜了李鏡一回，李鏡大大方方的受了，秦鳳儀這幾年多不容易啊。不要說秦鳳儀這先時沒怎么念過書的，便是自小念書的，讓四年之內(nèi)必中進(jìn)士，心理承受力略差些的，怕自己都得先受不住這壓力，可秦鳳儀，就能一步步的把事情能辦了，把功名給中了。

    李鏡覺著多年的記掛與期盼，在這一刻，都開出了花。

    李老夫人十分歡喜，命廚下晚上置酒，待兒孫們都回來，一家子吃酒，為秦鳳儀慶祝。

    秦鳳儀是先跑岳家報喜，這才回的自家。

    其實(shí)，攬月已先一步回家報了喜了。秦鳳儀到家里，秦家已是開始放鞭炮了，秦老爺秦太太已是喜的坐不住，倆人就在門口等著迎兒子回家哪。但凡有鄰里過來相問的，若是鄰居，秦太太便大聲告訴人家，兒子中貢生啦！若是小廝過來打聽的，一人一個大紅包！

    秦鳳儀到家時，秦老爺秦太太一人一只抓著兒子的手，就把兒子給接家去了。秦太太照舊要哭一鼻子的，秦太太是喜極而泣，道，“我兒，咱家以后就是進(jìn)士門第啦～”

    秦老爺也說，“我兒光宗耀祖，比你爹強(qiáng)?！?/br>
    秦太太早備下祭品，讓丈夫帶著兒子去祭祖宗，給祖宗上香，謝謝祖宗保佑。多險??！倘再差一名，就不能在榜上了！這就得是祖宗保佑，菩薩顯靈??！趕明兒，她還得去廟里還愿去！這京城的菩薩，果然和揚(yáng)州的是一樣的嘎靈嘎靈滴～秦鳳儀笑嘻嘻地，秦太太都不要丫環(huán)給兒子奉茶，自己接了給兒子吃，秦太太與秦老爺?shù)溃?nbsp;  都說今年是舉子參加春闈最多的一年，咱阿鳳，這就是實(shí)打?qū)嵉膶?shí)力啊，六千七百多舉子啊，咱阿鳳硬是榜上有名?！?/br>
    秦鳳儀吃兩口茶，道，“娘，阿悅哥是第一名，有沒有打發(fā)人去給阿悅哥賀喜?！?/br>
    秦太太笑，“攬月回來說了，我已打發(fā)人去了。你不曉得，方家也打發(fā)人過來給咱家賀喜哪。對了，你歇一歇，還得跟你爹過去，親自跟方閣老說一聲。你有今天，多虧了他老人家這樣費(fèi)神費(fèi)力的教你?！?/br>
    “可不是么?！鼻伉P儀起身道，“我這也別耽擱了，娘，我跟我爹這就過去。中午叫明月樓的獅子頭等我，我一頓吃仨?！?/br>
    秦太太連聲笑應(yīng)，“好好?！眴玖诵P與侍衛(wèi)，服侍著兒子去方家看望方閣老。禮物什么的，秦太太早就備好了的。

    秦鳳儀雖是個三百名，方閣老看他也很歡喜，這個弟子不同，非但是他親手教導(dǎo)出來的，而且，四年前四書五經(jīng)都不會背，直到現(xiàn)下榜上登名，這是何等樣的天分！

    便是方閣老一輩子謹(jǐn)慎的人，也得說，倘不是今年舉子格外多，秦鳳儀的文章，不至于落在三百名。

    方閣老真是欣慰啊！

    方閣老笑，“考得不錯?！?/br>
    秦鳳儀也是美滋滋地，道，“師傅，我已是跟岳家說了明日過去提親的事，師傅你明兒個有空沒？”

    方閣老笑，“便是沒空，這是你終身大事，也有空了?！?/br>
    秦鳳儀頓時喜的不成，他轉(zhuǎn)頭看向方悅笑，“阿悅師侄名列榜首，也是實(shí)至名歸?！?/br>
    方閣老贊了秦鳳儀一儀，秦鳳儀又打聽起殿試的事，方閣老笑，“阿悅剛問過，你與他出去說吧。我與你父親也消消停停的說幾句話?！?/br>
    秦鳳儀便與方悅出去說話了，方閣老同秦老爺?shù)溃鞍ⅧP這孩子的天分，便是終我這一生，也沒見過幾個啊?！?/br>
    秦老爺忙道，“都是您老人家指點(diǎn)他，要不，哪里有阿鳳的今日。”

    “咱們不外人，客套話不必說了。就是不知，殿試的事，你是如何想的？”

    秦老爺能如何想，當(dāng)然是考??！

    方閣老一看秦老爺這面目表情，但不由心下暗嘆，也就是阿鳳有幾分運(yùn)道，不然，擱這對滋愛孩子的夫妻手里，真是可惜了這良材美玉。方閣老道，“他雖在榜上，但名次尋常，倘是得一同進(jìn)士，就不大好了?！?/br>
    “同進(jìn)士？”秦老爺做生意是一把好手，這科場官場的講究，他便不甚了了了。

    方閣老還得與他科普下同進(jìn)士在進(jìn)士中的地位，那就相當(dāng)于，小妾在大房跟前的地位。比舉人是強(qiáng)些的，但也強(qiáng)點(diǎn)兒有限。畢竟，有些有實(shí)力的舉子，人家興許還能再考個正經(jīng)二榜進(jìn)士，再有才華出中的，人家還三鼎甲哪。所以，同進(jìn)士在進(jìn)士行里的地位，實(shí)在是太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