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姜灝琛有摔跤的毛病將中毒的事情暴露，他們母子兩可能要到死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中了毒。

    多么狠毒。

    那個給凌霜與環(huán)兒提供毒藥的人，說不定還將這害人的玩意給過其他人，這在無形中會害了多少人？

    想到這個，無論是駱闌夜還是柏辰都覺得有必要把這個人揪出來。

    “駱大人，環(huán)兒是什么身份，審出來了嗎？”在去提審嫌犯的路人，柏辰跟在駱闌夜后頭，想了想還是開口問了。

    “環(huán)兒與凌霜性子都極其剛烈，他們不想說的，一句話也問不出?！瘪橁@夜道，“那些刑罰連男子都扛不住，他們硬生生扛下來了?！?/br>
    “看來是吃軟不吃硬的。”柏辰道。

    “我派人去凌霜的娘家查過了，”駱闌夜道，“凌霜的父母兄弟根本不知道環(huán)兒是誰，也從未見過她?！?/br>
    柏辰問：“會不會是在撒謊？”

    “我也有這個懷疑，便派人守在他們家莊子周圍?！瘪橁@夜有一絲無奈，“他們因為凌霜殺人的事情覺得顏面掃地，這幾天除了買菜的下人，沒有任何人出門?！?/br>
    “他們說不定認識環(huán)兒，只是怕再惹禍上身?！卑爻降溃傲杷母赣H是京城有名的富商，也許害怕牽扯進這個重案，會影響以后的生意?！?/br>
    “他們死不認賬，我們也沒法子。我敢肯定毒藥是環(huán)兒給凌霜找來的?！瘪橁@夜道，“凌霜因為小產(chǎn)性情大變，找到了她這位神通廣大的結(jié)拜姐妹，環(huán)兒就給她出了這么個一石二鳥的計策。”

    柏辰道：“突破點也許還是在環(huán)兒身上。”

    “她會功夫，也許是江湖人士，我已經(jīng)派人去查了?！瘪橁@夜道，“如果她隸屬于某一門派的話，很快會有結(jié)果?！?/br>
    柏辰禮貌道：“我武功算是入門階段，能夠看出環(huán)兒輕功頗好，但打起架來沒有什么套路章法，大約不是什么大門派?！?/br>
    駱闌夜若有所思，“我會讓他們著重調(diào)查擅長輕功的小門派?！?/br>
    二人說話間，來到了大理寺天牢外的審訊廳前。

    這里氣氛肅穆，幾名高大衙役手持大刀立于門口。

    “駱大人?！钡群蛟诖说那鬲z丞上前行禮。

    駱闌夜微微點頭，“秦獄丞，你將嫌犯提上來吧，我即刻要審他們?！?/br>
    “是?！?/br>
    秦獄丞帶著兩名獄卒朝著天牢匆匆而去，這頭柏辰也準備跟著駱闌夜走進審訊廳。

    “駱大人！”

    突然，一名衙役急急忙忙跑了過來。

    駱闌夜跨門檻的左腳收回，轉(zhuǎn)身皺眉問：“何事如此慌張?！?/br>
    “啟稟駱大人，康王府的林侍衛(wèi)求見?！毖靡鄣?，“林侍衛(wèi)說他奉蕭公子之命，要向大理寺提供一些投。毒。案的線索！”

    駱闌夜不解地看向柏辰。

    柏辰也沒想到蕭凜與林飛云動作如此快，心中卻隱隱有些高興，正愁沒有突破口，這主仆倆就雪中送碳了。

    “駱大人，”柏辰拱手，“事情是這樣的，蕭公子說也許他能查到有關于這個奇怪毒藥的線索，我便拜托他去查了一下。”

    “原來如此。林侍衛(wèi)現(xiàn)在前來，想必是有了線索?！瘪橁@夜對衙役道：“快將林侍衛(wèi)請進來?！?/br>
    ……

    林飛云帶來了一個消息，在城南有個麒麟坊，里頭住著的人，八成以上都是異族人。在麒麟坊中，每逢一、三、九日便有人偷偷在街邊擺攤販賣或者交換各種草藥。

    “麒麟坊我曾有耳聞，”駱闌夜道，“那里魚龍混雜，環(huán)境非常復雜。麒麟坊與城南其他坊里也格格不入，比較封閉，沒想到私底下還有這樣的鬼市存在?！?/br>
    無論是在集市中還是在坊間，做生意都要獲得當?shù)匮瞄T的許可，顯然麒麟坊這種私下買賣草藥的行為是行走在灰色地帶的，被叫做“鬼市”也不為過。

    “林侍衛(wèi)，辛苦了，也感謝蕭公子?！睅砣绱擞杏玫男畔ⅲ橁@夜自然要代表大理寺表示感謝。

    “客氣了?！绷诛w云抱拳，“消息已經(jīng)帶到，駱大人，柏大人，告辭?！?/br>
    現(xiàn)在柏辰在公務中，林飛云便沒叫他小夫人。

    柏辰微笑拱手，“林侍衛(wèi)慢走?！?/br>
    ……

    凌霜與環(huán)兒被獄卒帶上，跪于堂前。

    牢里的獄卒也好，看管女犯人的婆子也罷，都不是善茬，不過三日，之前清新娟秀的凌霜已經(jīng)憔悴了許多，環(huán)兒也臉色蒼白，二人囚衣上血跡斑斑點點，顏色有深有淺，顯然已經(jīng)吃了不少苦頭。

    盡管如此，二人在駱闌夜問起毒藥來源與環(huán)兒身份的時候，仍然一言不發(fā)。

    “你不說以為本官就不知道了么？”駱闌夜突然將驚堂木往桌上一拍，詐道：“我已經(jīng)派人去麒麟坊了！”

    他聲音并不大，但氣勢十足，底下跪著的凌霜頓時被嚇得一抖。

    環(huán)兒雖沉得住氣，可眼神中也不免露出一絲倉皇。

    這抹眼神沒有逃過駱闌夜與柏辰的眼睛。

    可以肯定，麒麟坊與這件案子有關。要么就是環(huán)兒住在那里，要么就是毒藥是從那里搞的。

    從麒麟坊入手，應該有戲。

    “毒藥的事情與凌霜無關?！币恢辈蛔髀暤沫h(huán)兒突然開口，“一切都是我一個人做的，就連買通奶娘也是我做的?！?/br>
    “環(huán)兒，你別這樣?！绷杷t腫的雙眼似乎已經(jīng)哭不出眼淚，她的眼神充滿絕望，“是我將你帶入這泥沼，是我連累了你。要不是我，你現(xiàn)在還自由自在，你還這么年輕，你還沒有嫁人生子啊……這輩子就這樣被我毀了。”

    “大人，事情都是我做的?！绷杷疵念^，額頭磕在地上撞出砰砰的聲音，“大人求求你，求求你放了環(huán)兒，就讓我一個人去給奶娘抵命罷！”

    “凌霜！”環(huán)兒嚇得驚呆了，哭嚎道：“凌霜你別這樣！這都是我一個人做的??！”

    一時間，堂內(nèi)一片混亂。

    駱闌夜呵斥道：“快將他們都拉起來！”

    衙役拉起凌霜，她的額頭已經(jīng)磕出了血，整個人都奄奄一息。

    而環(huán)兒情緒激動，哭嚎得幾乎要暈過去。

    今日這審訊看樣子是無法進行下去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瘪橁@夜道，“事到如今，頂罪也是無用。來人，將凌霜送去包扎，將環(huán)兒押進大牢?！?/br>
    ……

    “說到麒麟坊，他們二人就即刻崩潰了?！弊叱鲩T外，柏辰的耳邊似乎還縈繞著環(huán)兒的哭嚎聲與凌霜頭部撞地的沉悶之聲，弄得他的頭又有些疼了。

    駱闌夜道：“明日是初三，麒麟坊那個「鬼市」便要開張，我要去瞧瞧?！?/br>
    “駱大人，能否帶我一起去？”柏辰向上司做保證，“這次我一定不魯莽沖動！”

    “你這次受傷，昨日上朝的時候我被康王好一頓怪罪，還要我向他保證，在你的傷沒有痊愈之前，不讓你去現(xiàn)場勘查?！瘪橁@夜為難道。

    柏辰：……

    王爺，雖然你很好很護犢子，可是這不是人家駱大人的錯??！

    “駱大人，我真的想隨您去看看，您就讓我去吧?！卑爻嚼^續(xù)懇求，表情特別誠懇。

    駱闌夜猶豫了一陣：“這樣罷，你回去詢問王爺或者蕭公子，他們同意你就隨我去?！?/br>
    問康王，肯定是不讓去的，只能問那冰山了。

    現(xiàn)在冰山是他的朋友，肯定會同意的，柏辰樂觀地想。

    ……

    當晚，松竹苑。

    蕭凜：“我同意，不過我也要一起去?！?/br>
    柏辰呆住：“可這是公事啊……”

    蕭凜不慌不忙：“我提供了線索，還掛著護衛(wèi)隊隊長的職務，協(xié)同你們大理寺查案，也不算名不正言不順，再說，你武功也不行?！?/br>
    小花開心得咕咕叫，又擠出一個字：“好！”

    柏辰：……

    這冰山的話聽起來很有道理，但是似乎又有哪里不對？

    ☆、第七十七章

    京城四四方方, 除開正北方的皇城, 其他幾塊區(qū)域分別都有自己的坊市和娛樂場所, 以滿足不同階層的物質(zhì)與精神需求。

    先前蕭川去浪的地方便是城西北官家設立的秦樓楚館, 里頭的姑娘小倌都是被抄家流放的罪臣之后，充作官妓前都是良家子, 身家清白, 舉止文雅有禮, 深得上流社會男性的青睞。

    而城南則是普通居民與外來人口聚集的地方，三教九流, 龍蛇混雜，環(huán)境比較復雜，治安也不算太好。

    但正因為這樣，這里的集市也是最熱鬧的。

    柏辰剛來到街口，放眼望去，街道上人流如織, 接踵摩肩，做買賣的大聲吆喝，路人討價還錢, 間或能看見紅發(fā)黑眼或是黑發(fā)金眼的異族人牽著駱駝經(jīng)過。這里不設攤位, 只要手頭有官府許可，大家放下?lián)泳妥鲑I賣, 捏糖人兒的老翁，賣胭脂水粉的年輕貨郎，大老遠從城外背著新鮮蔬果而來的黑瘦農(nóng)戶, 還有帶著美艷異族舞姬過來找買主的異族商戶……

    這一切都組成了一幅鮮活的市井生活圖卷。

    “還是你有先見之明?！卑爻降皖^看了看，還好出門前換上了蕭凜給他的粗布衣裳，不然穿著綾羅綢緞到南城來辦事，還真是太高調(diào)了。

    蕭凜也著了一身青色的粗布長衫，他還給自己加了戲－－手拿拐杖，下巴粘了一撮山羊胡，走起路來有些蹣跚。

    看起來就像一個……年輕時很帥現(xiàn)在卻不幸瘸了的帥大叔。

    柏辰還是十七八的少年郎，而蕭凜打扮老成，他倆現(xiàn)在莫名有種叔侄的即視感，柏辰有些想笑，但還是忍住了。

    “其實市集還好，你之前不也常來么?！笔拕C道，“關鍵是麒麟坊，衣著光鮮的人進那里就有些像眾矢之的?！?/br>
    柏辰略微驚訝：“那里竟如此危險？”

    “你去了便知?！笔拕C老成地摸了摸他的假胡子，“駱大人興許也快到了，我們也趕緊過去吧?！?/br>
    他們與駱闌夜約定了在麒麟坊的坊門前見面。那邊除了駱大人，興許還要帶上兩三個侍衛(wèi)，六七個生面孔一起穿過去，恐怕會太打眼。

    “好?！卑爻绞掌饑^熱鬧市集的心思，與蕭凜超著目標前進。

    穿過繁華的市集之后，便進入相對安靜的坊間，這里是居民區(qū)，坊里的商鋪規(guī)模小，跟市集上的熱鬧不能比。柏辰覺得坊有些像現(xiàn)代社會的小區(qū)，而坊里的商鋪就跟小區(qū)里商店的規(guī)模差不多。

    每個坊的外觀看起來都比較相似，非常有生活感，進進出出的人中很少看見穿著特別光鮮的，幾乎都穿著便于勞作的短打。

    柏辰跟著蕭凜在方塊般的坊間穿梭，終于來到了麒麟坊的坊門前。

    他剛到這里，就突然一激靈，感到心里毛毛的，似乎在暗處有很多道目光在窺探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