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大理寺有三個專職仵作,足以應付日常的案子,如果遇見之前軍士被殺需要多個仵作的情況,大理寺會向刑部和地方衙門借調。 “告假?告什么假?我為何不知?”秦獄丞惱火道,“按規(guī)矩仵作告假要征得我同意,我為何沒見到告假書?” 獄卒頭子嚇得縮了縮脖子:“秦大人息怒,牛仵作的媳婦卯時來衙門說他相公怕是吃壞了肚子,上吐下瀉,一早上去了十趟茅房,連站起來都費力,只能由她代為告假,我見她模樣焦急,也就答應了?!?/br> 秦獄丞冷哼一聲,“我還沒走,你就把自己當獄丞了?!?/br> “小人不敢!”獄卒頭子嚇得差點跪下,連聲道歉。 駱闌夜冷道,“我看你的這一畝三分地問題不小啊,但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調教下屬換個時候。” “是?!鼻鬲z丞連忙答應。 “本來只想讓柏錄事過來大致看一看尸首,以防仵作勘驗有遺漏?!瘪橁@夜看著柏辰,“但仵作告假,我需要了解初步情況,現(xiàn)在只能委屈柏錄事先上手勘驗一番了?!?/br> “是,大人?!卑爻焦?,“下官定當竭盡所能?!?/br> 這種時刻,再推辭也是無用,倒不如大大方方地上。幸好特勤局什么都要學,入職培訓的時候連解剖學這門科目都開了,這門課他學得也還不錯,雖然比不上專業(yè)法醫(yī),但粗略地檢驗問題還是不大的,不然還真是要抓瞎。 秦獄丞叫來牛仵作的徒弟給柏辰當助手,又安排了獄卒記錄。 駱闌夜道:“開始吧?!?/br> “是?!?/br> 柏辰換上袍子,洗過手,便開始查看尸體。 凌霜與環(huán)兒的死狀并不猙獰,甚至她們都是閉著眼睛的,乍一看還以為是在睡覺。 湊得近了,柏辰似乎聞到他們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味。 經(jīng)過一番勘驗,柏辰得出了初步的驗尸結果。 二人死之前喝過酒,在昏睡的情況下,被鋒利的匕首刺穿了心臟而死,因此沒有掙扎的痕跡。由于匕首沒有拔.出.來,一時間沒有斷氣,是經(jīng)過了漫長的夜晚,他們才慢慢死去的。 “這是為何?”獄卒頭子不解,“為何不直接拔出匕首?放了血,人立即就死了。為何還要灌他們的酒,殺了人還不把匕首拔.出.來?” 他的腦子比較直,覺得這樣的殺人方式實在太麻煩。 “蠢貨?!鼻鬲z丞罵道,“拔出匕首鮮血就會飛濺而出,兇手的身上也會被沾染上,很明顯,他并不想自己身上染上血跡?!?/br> “不想自己身上染上血跡……”獄卒頭子恍然大悟,隨即臉色大變,“您的意思是兇手是自己人?” “不要插嘴,”秦獄丞瞪他,“聽駱大人吩咐?!?/br> 獄卒頭子不敢廢話,趕緊閉嘴退后。 駱闌夜問:“柏錄事,說說你的看法?!?/br> 柏辰脫下驗尸的布袍子,遞給仵作的徒弟,“回大人的話,兇手如果不是故弄玄虛的話,那么就應當只有一個人作案,傾向于是女子或者是不會武功的男子作的案,他在酒里下了藥,迫使凌霜與環(huán)兒喝下,再殺了他們?!?/br> “有道理?!瘪橁@夜沉吟,“不然也沒必要大費周章地做這么多事情,秦獄丞,你心里有數(shù)了吧?” “看管犯人的獄卒與送飯的雜役都是會拳腳功夫的……”秦獄丞道,“那就只能是兩個婆子了,她們只是身體粗壯,卻不會武功。” “就算是她們其中一個殺的人,也定是被人指示,其中必有隱情?!瘪橁@夜道,“還不把她們提上來審問?!?/br> “是!” …… 兩個具有重大作案嫌疑的婆子跪在堂前,壯碩的身軀瑟瑟發(fā)抖,神情比地里的小白菜還要委屈可憐。 “說罷?!瘪橁@夜平靜道,“是誰殺了人,或者說,是你們一起殺的?” “冤枉??!”此話一出,穿著青色布衫的魏婆子便大呼冤枉,聲淚俱下,“民婦怎敢在青天大老爺?shù)难燮ぷ拥紫職⑷税?,就是借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啊!” 另一個姓吳的婆子也跟著哭,說她可以對著老天爺發(fā)誓,發(fā)誓她沒有殺過人,要是殺了人馬上天降一道雷劈死她云云。 她的話音剛落,外頭就想起了隆隆的雷聲。 吳婆子愣了愣,隨即大聲哭嚎,“蒼天啊,大地?。∧銥槭裁匆┩骱萌税。 ?/br> 柏辰:…… 這兩個婆子都很會給自己加戲,看起來都非常可疑,但他仍然堅持自己的判斷--殺人的只有一個。 駱闌夜受不了兩個婆子的聒噪,勒令他們閉嘴。 “酒是誰買的?”駱闌夜問。 “是民婦買的?!蔽浩抛游?,“民婦就好喝個酒,剛好吳婆子也能喝,我就經(jīng)常叫她陪我喝,以前喝了都沒事,偏偏昨晚喝了就醉得一塌糊涂。一定是吳婆子!是她給我的酒里下藥,趁我睡著去殺了那兩個女犯!” “你血口噴人!”吳婆子撲過去就給了她一耳光,“平日你仗著進牢里干活早,老欺負我也就算了,現(xiàn)在殺了人還往我身上扣屎盆子?我忍你很久了,你要不要點臉?!死娼婦!” 緊接著兩人便吵了起來,言語粗俗不堪入耳,要不是被衙役壓著,怕是要開始撕衣服扯頭發(fā)那一套了。 柏辰第一次發(fā)現(xiàn)中年婦女的戰(zhàn)斗力竟是如此驚人,令人瞠目結舌。 他們的粗俗行徑也將駱闌夜徹底激怒,兩個婆子分別被打了十個板子,哭嚎了一陣子,終于消停了。 現(xiàn)在情況是兩個婆子都說自己沒殺人,并指責人是對方殺的,門外的衙役只聽見他們喝酒罵人。 尸體上沒有留下關于嫌犯的明顯痕跡,兩個婆子身上也搜不出什么。 這個時代沒有提取生物檢材和檢測dna的技術,在沒有確切證據(jù)的情況下,這個案子的確有些難辦。 …… 就在大理寺的案子陷入膠著的時候,在王府的蕭凜心情也不大愉快。 在蕭川墜崖的第二天一早,他就派人去山崖下收尸。 雖說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蕭川的雙腳又被他廢了,應當是活不成的??伤€是不放心,就算死了,他也要找到他的尸體。 但現(xiàn)在林飛云卻告訴他,暫時還沒找到蕭川的尸體。 “都找遍了么?”蕭凜問。 林飛云道:“山谷地勢復雜,地方又大,暫時只找了其中一部分?!?/br> “繼續(xù)找。”蕭凜皺眉,“加派人手,把那塊地方都給我搜遍?!?/br> “是?!?/br> 林飛云抱拳領命,正準備出去,又被蕭凜叫住。 蕭凜道:“我之前掉下去的時候,恰好落在崖壁的大樹上,撿回了一條命,那顆樹你們別忘了?!?/br> “那棵樹已經(jīng)查看過了?!绷诛w云道,“屬下會擴大范圍嚴加搜索,趁著天色還沒黑,屬下再去找找?!?/br> “嗯,去吧?!?/br> 蕭凜起身,走到小花的籠子前,給它添了食。 “唧唧~”小花知道主人心情不大好,溫柔地叫了兩聲,又拼命把腦袋湊到蕭凜的手指前求撫摸。 蕭凜摸了摸它的腦袋,露出一絲笑意,“乖?!?/br> ☆、第八十五章 案情審理一時陷入了膠著。 獄卒看見酒是魏婆子提來的, 他們喝的酒, 幾乎都是魏婆子買, 吳婆子沒魏婆子酒量好, 基本屬于陪喝。 魏婆子的酒是在路邊酒館打的,從酒館到衙門約莫要走小半個時辰, 她如果在路上有下藥的話, 時間非常充分, 但古代路邊也沒個監(jiān)控鏡頭,要想遇見個目擊證人, 猶如大海撈針。 更何況就算酒是她買的,吳婆子也不能就這樣排除嫌疑,要想往酒壇子里下毒,瞅準機會,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在沒有確實的證據(jù)之前,兩個人都有嫌疑。 --總不能將兩個婆子都嚴刑拷打, 直到某一個承認自己殺了人。 駱闌夜不是個昏官,他要是如此審案也不會年紀輕輕就坐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他思考半晌,準備命人先把兩個婆子押下去, 案子推遲再審。 正要發(fā)話, 柏辰卻拱手,表示有話想講。 駱闌夜示意他過來。 柏辰走過去, 躬身低聲道:“大人,下官有個法子,也許可以一試。” 駱闌夜露出笑容, “說?!?/br> …… 兩個婆子挨了打,知道不能哭嚎撒潑,現(xiàn)在都安靜地跪在堂前。 駱闌夜吩咐衙役,“讓他們都站起來?!?/br> 魏婆子和吳婆子一左一右被衙役提著,勉強站了起來。 此時,柏辰拿著一個碗從后廳走了出來,走到他們的面前停住了腳步,兩個婆子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不知道這是要干什么。 “你們二人其中一人定是兇手,”駱闌夜盯著兩個婆子道,“昨晚殺人的時候,兇手的手上也定然染上了一些血跡,柏大人拿的便是一碗神水,只要沾過鮮血的地方,哪怕事后被清洗干凈,只要噴上了神水,就會顯出鮮血的痕跡。” “伸出手吧。”柏辰淡淡道,“馬上就知道誰在撒謊,誰是無辜的?!?/br> 魏婆子的手馬上伸了出來,而吳婆子的手反而往后縮了一下,神情也非??謶?。 柏辰立即伸手抓住吳婆子的手,她驚叫一聲,“不要,不要!” 這一幕駱闌夜看得清清楚楚,他一拍驚堂木,“吳婆子,人就是你殺的,你還有什么話可說!” 魏婆子罵罵咧咧,“你這個賤人,你為何要殺人!殺了人還要誣陷我,難怪方才連雷都要劈死你!” “先把魏婆子押下去?!瘪橁@夜揉了揉太陽xue,“鬧得我頭疼。” 柏辰也是突然想到是不是可以用魯米諾反應的梗來詐一詐他們。 吳婆子是市井婦人,殺了人本就心虛,又很迷信,被柏辰的“神仙水”一唬,立即露出了馬腳。 還沒等駱闌夜給他下重刑,吳婆子便招了。 她昨日黃昏出家門之后沒多久,便在一個小巷子里被兩個黑衣人攔住了。 黑衣人對她說,她的獨生兒子現(xiàn)在在他們的手上,要是不想他死,便要殺了她看管的兩個女犯。 吳婆子起先自然不信他們的話,但兩個黑衣人拿出了一塊玉觀音,那是他兒子從小到大戴在脖子上的,不僅如此,他們還拿出了一截小手指給她看,手指的根部有一塊黑痣。 吳婆子幾乎當場暈厥,這就是她兒子的手指!她哭著求他們不要殺她兒子,她愿意為他們去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