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太子之前不是娶過正妻么？太子妃也健在，難道柳如風嫁進去做側(cè)妃？”柏辰十分不解，說著拿起桌上的葡萄就要下口。

    “納側(cè)室不能算作沖喜，必須娶妻，柳如風據(jù)說算作平妻。”蕭凜將葡萄從柏辰嘴邊拿走，“冰兒已經(jīng)在做晚飯，都是你喜歡的菜式。你已經(jīng)喝了綠豆羹，再吃酸涼的葡萄，我怕你壞肚子。”

    ……柏辰看著遠去的葡萄，又想了想那些愛吃的菜，算了，他忍。

    柏辰了然，“太子也算用心良苦了?！?/br>
    所謂平妻也是有主次之分的，說穿了次席還是算做妾的，不過就是臺面上好聽一些，想必此舉不但是為了沖喜，也是為了照顧柳相與柳如風的面子。

    “看來我們那日在七夕集市上見到的那位戴著面具的男子便是太子了？”柏辰突然想到，“那時他們就態(tài)度親昵了，想必不完全是父母之命?！?/br>
    “柳如風不點頭，柳相自然不會逼他再嫁?！笔拕C口氣中帶著不屑，“女兒嫁給了五皇子，兒子又要嫁給太子，以后無論誰上位他都能有靠山，柳相老謀深算?！?/br>
    “柳公子也不傻?！卑爻降吐暤溃骸懊餮廴硕伎吹贸鎏訖C會更大?！?/br>
    柳相是個老狐貍，柳如風青出于藍，是徹底的利己主義者，嫁給太子比嫁給喜怒無常性格暴躁的五皇子穩(wěn)妥太多，收到回報的機率也大很多。

    蕭凜看了看四周，湊到柏辰跟前道：“最近五皇子不思政務，言行頗為浪蕩，皇帝下詔訓斥了他好幾次都不見收斂，要是再這樣下去，恐怕徹底出局?！?/br>
    “再加上皇上最近身體不大好……”柏辰聲音極低，“難怪柳相與柳如風如此著急，以后就算做不成皇后，也是貴妃，柳相也有機會成為國丈。這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啊。”

    皇位就是一塊世間最美味的肥rou，只要與它相關(guān)，都能令人機關(guān)算盡。

    “希望皇上的病能好起來。”蕭凜道，“現(xiàn)在這兩人……”

    他沒把話說完，只輕輕搖了搖頭。

    柏辰明白蕭凜的意思，太子性格寬厚，卻無甚才干心態(tài)保守；五皇子有些才干，敢打敢拼，卻有致命性格缺陷。這二人都不能算最佳人選。

    倒是年幼的十皇子據(jù)說文采武略頗佳，有本朝太祖風范，也深得德惠帝喜愛。只可惜今年才十三歲，要是德惠帝能再熬個四五年他倒有極大可能。

    他也希望德惠帝的病能好起來，他現(xiàn)在身在新朝，早就與這個國家的命運息息相關(guān)。

    不過這種封建皇權(quán)的更迭不是他一個七品芝麻官能干涉的，柏辰?jīng)Q定先不八卦德惠帝這一家子，他還有重要的問題想問蕭凜。

    “這十日麒麟坊可有動靜？”柏辰蹙眉道，“女尸案毫無進展，怕是要成為無頭公案，只能從這邊下手?！?/br>
    蕭凜道：“那幫人極其狡猾，出入必定是晚上，還會黑袍裹身，蒙住臉部，且出口有好幾個，出門之后有高手護送；青樓四周有他們的人在日夜監(jiān)視，武功不弱。影衛(wèi)無法靠近，只能在遠處查探?！?/br>
    “……”柏辰有些無語，“他們竟然做到了如此地步？”

    反偵查意識如此強，麒麟坊里頭那個boss，怕是不好對付。說不定還有朝廷的內(nèi)鬼在為虎作倀，他們要查就更難了。

    “不過我相信蕭兄你這些日子多少查出了點東西吧？”柏辰對蕭凜也已經(jīng)十分了解，見他氣定神閑的樣子，證明這十日定不是一無所獲。

    “還是瞞不過你?！笔拕C笑了笑道，“影衛(wèi)經(jīng)過日夜蹲守與跟蹤，有了一些發(fā)現(xiàn)?！?/br>
    柏辰興奮了起來：“快與我說說?！?/br>
    “青樓的入口出口眾多，大多守衛(wèi)森嚴，但扔雜物的后門卻看守不甚嚴密。我的人發(fā)現(xiàn)每隔三五天便有幾個蓋著油布的大竹筐從那道門搬出，然后裝上馬車連夜送出城外?！笔拕C道，“表面看上去是些干筍菜干，但實際上我懷疑是銀兩?！?/br>
    柏辰大吃一驚，“他們將銀兩轉(zhuǎn)移出城？想干什么？”

    蕭凜：“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br>
    “這些銀子都是那些斯文敗類給青樓的吧？”柏辰道，“這家青樓，賺得是不是有點太多了？每隔兩三日便搬出幾筐，這數(shù)目可不得了。朝廷官員俸祿都是有定額的，如若不是家世豐厚，長年累月如此揮霍，若說沒有問題，我不信。”

    “聰明。”蕭凜露出欣賞的神色，“那些人定然貪了民脂民膏。最近沛縣等幾個縣鬧饑荒，皇帝開國庫撥白銀一百萬兩，令戶部、工部等將賑災白銀送往災區(qū)，恰好就是這幾日，青樓開始在半夜頻繁搬運貨物?！?/br>
    柏辰臉色大變：“你的意思是有人貪了賑災白銀？”

    “不會全貪，但起碼不下三成?！笔拕C微微瞇起眼睛，沉下臉罵道，“這些畜牲?！?/br>
    歷朝歷代都會出現(xiàn)利用大災撈錢的蛀蟲吸血鬼，他們欺上瞞下，層層盤剝，最后到達災民手中的銀錢已寥寥無幾。

    “問題是這只是我們的猜測，并無真憑實據(jù)啊?！卑爻接X得有些氣惱。

    蕭凜道：“我的影衛(wèi)蹲了十天，看見了一個人?！?/br>
    柏辰瞪他，“什么時候了，你就別賣關(guān)子了。”

    “是?！笔拕C一秒化身聽話大金毛，清了清嗓子道，“見著了工部侍郎宮乾之。護送他的人到了一處大宅前就走了，影衛(wèi)一直蹲到半夜，才看見他從那處大宅出來，回了他自己的府邸?！?/br>
    “又是一條大魚??！”柏辰剛興奮了三秒，隨即又有些失望，“可就算看見他，也沒證據(jù)啊。”

    “我已經(jīng)派飛云去沛縣秘密查探搜集回了一些證據(jù)，且御史臺那些人不是吃素的。”蕭凜道，“密信與部分證據(jù)已經(jīng)奉上，他們整日盯著文武百官，這下有事情干了?！?/br>
    柏辰想夸蕭凜干得漂亮，但又有疑慮，“萬一御史臺里頭也有內(nèi)鬼怎么辦？”

    “信是交給御史臺羅大人的。”蕭凜道，“誰都有可能是內(nèi)鬼，他絕無可能?！?/br>
    這羅大人柏辰也知道，他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御史臺里最難纏的人物，他脾氣暴躁，又剛正不阿，誰的面子都不給，經(jīng)常上書彈劾那些品行不端的官員，還經(jīng)常當面罵得他們面紅耳赤。

    這下，怕是大戲要開場了。

    ☆、一百一十三章

    第二日恰逢休沐之日，蕭凜將姜灝然兩兄弟以小聚敘舊的名義請到了自己的宅子雖說是要談正事，可吃吃喝喝也是重要一環(huán)，也必須準備得豐盛。

    時值盛夏，為解酷暑，蕭凜的廚子一大早便去郊外的“清谷潭”釣上兩尾極難釣的冷水魚，將魚rou切成透明薄片，放入冰中鎮(zhèn)著，中午吃的時候在魚rou里裹上蔥絲姜絲各種香草，再蘸上自制的醬料，那叫一個鮮爽冰涼，回味無窮。

    蕭凜宅子里的廚子是從王府帶過來的，手藝比冰兒要強上十倍八倍都不止，自從來蕭凜的院子蹭過飯之后，柏辰在自己院中吃飯的次數(shù)便大大減少。

    此刻柏辰吃得一臉享受，好看的眼睛都瞇了起來，就差發(fā)出愜意的一聲“喵嗚～～～”

    蕭凜相當滿意柏辰的反應，靠著他的努力和他家廚子的努力，就不信不能把這只小貓咪拐過來吃干抹凈－－世子爺如此想道。

    “我長這么大，第一次吃魚膾?！濒~膾這道菜在新朝上流社會一直風靡，可姜灝琛身子弱，姜府不許他吃如此生冷之物。他如今身體調(diào)養(yǎng)得不錯，姜灝然也破例讓他開了葷。

    姜灝琛吃得眼露精光，都來不及放下筷子，“真美味也，可惜我家廚子從不會做這個，我想留在這里，每日吃世子爺家廚子做的飯?！?/br>
    “就知道吃！”姜灝然敲了敲自家弟弟的腦袋，“咱家廚子手藝不好么？”

    姜灝琛咬著筷子一本正經(jīng)，“還成吧，也就比世子爺家的廚子差了一些而已?！?/br>
    “你可要小心了?！笔拕C瞥了眼姜灝然道，“一頓好吃的就能把姜小公子拐走?！?/br>
    “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苯獮恍镑纫恍?，“據(jù)我所知可是有不少公子小姐都對柏公子傾慕已久?！?/br>
    蕭凜呵了一聲，表達了自己不屑與那些凡夫俗子相比較的態(tài)度。

    柏辰：……

    大金毛，就知道瞎得瑟。

    ……

    愉快的午膳時間過了之后，幾人進了正廳，開始說正事。

    蕭凜將自己的發(fā)現(xiàn)告知了姜灝然，包括懷疑工部與戶部某些官員貪污賑災銀兩以及將密信與證據(jù)交給御史臺羅大人的事情。

    “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卑爻降?，“姜公子，羅大人確定了證據(jù)的真實性之后必定會向皇上狠狠奏上一本，皇帝必然震怒徹查，這樣勢必會牽扯到戶部與姜尚書，早做打算怕是更好些?！?/br>
    早前柏辰與蕭凜商量過，他們一致的分析結(jié)果是姜尚書此人雖然有點端著，但為人還算清廉，此次貪污腐敗銀兩的事情應當沒有參與，那不如做個順水人情給姜家，于雙方都有利。

    姜灝然是個聰明人，怎會不懂柏辰與蕭凜的意思，“如若皇上查下來此事真與戶部有關(guān)，我爹這個尚書必定被當作頭號懷疑對象，就算查清楚之后與他無關(guān)，也難免落下個縱容下屬監(jiān)管不力的罪名，尚書怕是也當?shù)筋^了?！?/br>
    蕭凜：“你知道就好?！?/br>
    姜灝然白了他一眼之后道：“倒不如找個由頭進行內(nèi)部調(diào)查，先把那只蛆蟲揪出來，到時候皇上最多責罵一番，不會貶父親的官?！?/br>
    柏辰點頭：“正是，趁著御史臺這段時間在取證，姜大人那邊動作快些比較好?！?/br>
    姜灝然琢磨了一番，“也對，我晚上便同父親商量此事?！?/br>
    一直默默聽著的姜灝琛嘆了口氣：“朝堂之上人多水深，那些發(fā)災民財?shù)娜烁秦i狗不如?！?/br>
    柏辰拍了拍他的肩膀，“姜兄，邪終不會勝正。”

    ……

    柏辰與蕭凜誠意滿滿，姜灝然當然也不會空手而來。

    他帶來了一個消息。

    “什么？姜公子你查到了那個突竭人的消息？”柏辰有些萎靡的情緒瞬間振奮起來，“他是誰？是不是突竭貴族？”

    姜灝然道：“他表面上是一個從突竭過來販賣香料與草藥的商人，叫扎木，可實際上，他還有一個身份，是突竭可汗的三兒子，阿扎圖?！?/br>
    “這個人不是被突竭可汗廢了么？”蕭凜道，“他與他二哥爭王位失敗，傳說三年前被殺。原來居然沒死，還逃到京城來了。”

    柏辰道：“這也可以解釋為什么麒麟坊的人都死心塌地聽他的話，連坊正都不得不聽命于他，他就是麒麟坊的當家。他在沒被廢之前，早就與我朝官員建立了秘密的關(guān)系網(wǎng)。之前那些案子凡是牽扯到麒麟坊的都被滅了口，原因就是他的身份不能暴露?！?/br>
    “這人來京城，怕是意圖不軌?！苯獮挥蒙茸游孀∽?，“他在麒麟坊圈地為王，用秘密的方式斂財，最近還將大筆銀兩送出城外，大概就是想用這種方式招兵買馬，然后回突竭翻盤?！?/br>
    “太可惡了！”姜灝琛噌地站了起來，“居然用我們國家的錢去給他招兵買馬，真想打死他！”

    “你給我坐下！”姜灝然把他弟弟按到座位上，“小聲點，隔墻有耳，你這個笨蛋?！?/br>
    姜灝琛耷拉著耳朵：“是?！?/br>
    “此事不得不引起重視?！笔拕C表情有些凝重，“在招兵買馬的過程中他必定還勾結(jié)朝中的貪官污吏干了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我明日一早便回府與父親商量?！?/br>
    “王爺今日不在府上么？”柏辰問。

    蕭凜道：“父親陪著母親去祥云寺清修了，明日才回來。”

    幾人又商量了一陣，大家都有事要做，姜灝然沒到吃晚飯便帶著弟弟走了。

    廚子正在院里腌魚腌雞，看見兩位姜公子竟然走了，傻了眼，“世子爺，我準備晚做烤魚烤雞呢?！?/br>
    蕭凜看向柏辰，柏辰道：“他們走了，我們吃?！?/br>
    國家大事要煩惱，五臟廟也要好好照顧，如此美味，為何要浪費？

    蕭凜摸了摸鼻子，露出笑意，小貓咪果然用好吃的就能留下來。

    ……

    夜幕降臨，小院飄出陣陣燒烤的香味。

    食物準備得很多，蕭凜將如意與冰兒也叫過來幫忙，順便消滅這些美食。

    院子不大，四五個下人進進出出忙來忙去，偶爾說說笑笑，看上去頗為熱鬧。

    柏辰喜歡這種感覺，鮮活，真實。

    他與蕭凜在旁坐著納涼，小花站在桌子上，蹦來蹦去，對那盤葡萄垂涎已久，又不敢偷吃，可以說是很著急了。

    柏辰對小花的了解不亞于蕭凜，他拿起一顆葡萄放到掌心，“來吧，但是只能吃一顆?！?/br>
    小花興奮地唧了一聲，又害怕被蕭凜罵，畏畏縮縮地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