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是么？”陸星辰笑了一聲，“你會(huì)這么說？”

    蔣澤巖把豆?jié){喝完， 才開口， “聽說你和陸驍訂過娃娃親？”

    之前蔣澤巖并不知道陸星辰的名字，他只是從別人口中聽說過陸司令有個(gè)女兒。蔣澤巖和陸驍?shù)故且娺^幾次面，陸司令欽點(diǎn)的女婿。

    “嗯?！?/br>
    咔嚓一聲， 蔣澤巖把手里的筷子給折斷了。他抬眸， 語氣輕飄， “星辰？”

    “嗯？”

    蔣澤巖垂下視線， 把斷裂的筷子扔進(jìn)垃圾桶，他不能質(zhì)問陸星辰，只能自圓其說的解釋，“娃娃親又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你激動(dòng)什么？”陸星辰把自己的筷子遞過去，“來，這里還有兩根，一塊折了?！?/br>
    蔣澤巖冷下臉，陸星辰喝完豆?jié){放下碗筷， 道， “我連老頭子都不認(rèn)，還認(rèn)他訂的娃娃親？蔣隊(duì)， 你這是吃哪門子的醋？”

    蔣澤巖看了陸星辰一眼，騰的起身轉(zhuǎn)身大步出去，門重重關(guān)上。

    嘖，這還氣上了。

    陸星辰吃完起身走到窗戶邊，拉開窗簾入眼白茫茫一片。外面下雪了， 難怪昨天那么冷。飄飄揚(yáng)揚(yáng)的雪花從天而降，整個(gè)世界都被裹成了白色。

    身后有開門聲，陸星辰回頭，蔣澤巖冷厲表情有了緩和，他走到陸星辰面前，“你非要諷刺我？”

    “你不是吃醋？”陸星辰想壓下脾氣，但看到他的臉，又想到紛擾的事兒?！笆Y澤巖，我現(xiàn)在很亂?！?/br>
    蔣澤巖把她抱到懷里，粗糙的手指擦過陸星辰的下巴，低頭和她接吻。纏綿到窒息的吻，陸星辰緊緊抱著他，“蔣澤巖?！?/br>
    電話驟然響了起來，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突兀，蔣澤巖說，“你的電話?！?/br>
    他嗓音沙啞，還有情愫。

    陸星辰松開蔣澤巖，轉(zhuǎn)身從床上找到手機(jī)。來電是父親，陸星辰在床邊坐下接通電話，“喂？”

    電話里女人的聲音落了過來，“星辰，我是阿姨?！?/br>
    哪門子的阿姨？陸星辰火氣又上來了，一臉殺氣，“呵，有事兒？”

    陸星辰目光一轉(zhuǎn)，碰上蔣澤巖的視線，她心里憋著委屈，抬手指了指不遠(yuǎn)處散落的高跟鞋然后抬起了腳。

    蔣澤巖蹙眉，但還是過去把高跟鞋拿過來，他蹲下去半跪在陸星辰面前給她穿鞋。陸星辰的目光一頓，喉嚨滾動(dòng)，她看著蔣澤巖。

    “你爸爸刀子嘴豆腐心，他一直很想見你……”

    蔣澤巖粗糙的手指擦過陸星辰的腳，早上起來陸星辰穿的拖鞋，腳后跟很涼，蔣澤巖的大手捂在上面，暖熱后才繼續(xù)給她穿鞋。陸星辰鼻子發(fā)酸，抿了抿嘴唇。

    “你要怪就怪我，別怪你爸爸——”

    陸星辰掛斷了電話。

    蔣澤巖抬頭，陸星辰的腳踩在他的膝蓋上，低頭聲音沙啞，“我穿高跟鞋好看么？”

    “好看?！?/br>
    “你跪著很像求婚?！?/br>
    蔣澤巖漆黑的眼沉靜，他還跪著，說道，“你想么？”

    陸星辰沉默。

    蔣澤巖說，“你想我就求。”

    陸星辰一直不說話，蔣澤巖到底還是沒讓她為難，站起來道，“去送劉為民。”

    陸星辰仰面躺在床上，她心情又差了起來，抬手蓋在臉上。該怎么辦呢？她又把蔣澤巖給睡了，但蔣澤巖和那個(gè)女人掰不開。

    蔣澤巖沒避陸星辰，就在她面前換衣服。

    “剛剛打電話的是你媽。”

    “嗯?！?/br>
    “我很煩你媽?！?/br>
    蔣澤巖脫衣服的手一頓，抬眸，“你想說什么？”

    陸星辰坐起來，蔣澤巖繼續(xù)脫衣服換軍裝襯衣。他一粒一粒的系扣子，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陸星辰又看到他手背上的疤。

    “我媽是自殺?！标懶浅秸f，“我十八歲那年，她自殺了。”

    蔣澤巖站的筆直，這事兒狗血的不行，但他又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昨晚陸星辰不來，他們一拍即散，只當(dāng)從來沒有過。陸星辰來了，他放不下，他拿命愛的姑娘。

    陸星辰很深的哽咽了一下，還看著蔣澤巖，“你媽是小三?！?/br>
    蔣澤巖沉默了很久，他規(guī)規(guī)整整的穿衣服。冷冽的軍裝，穿在他身上，最后蔣澤巖戴上了帽子，他走到陸星辰面前抬手捧住陸星辰的臉，低頭跟她碰了下額頭。

    陸星辰猛地抱住蔣澤巖，她抱的很緊，蔣澤巖有力的手臂抱起陸星辰，說道，“我抱你下樓？走步梯。”

    他不想面對，低頭嘴唇擦過陸星辰的眼，“先別提那些事?！?/br>
    蔣澤巖家住十六樓，他沒走電梯，就那么把陸星辰抱到負(fù)一樓停車場。他把陸星辰放到車?yán)?，沒有立刻撤走，他抬腳踩在車底，手落在陸星辰身后的座位上，俯身凝視陸星辰，“陸星辰，你跟我睡了，你就是我的人。除非我死，不然我不會(huì)放手?！?/br>
    冷空氣從外面呼嘯而至，陸星辰的鼻尖被凍的通紅，蔣澤巖心疼她，摸了摸陸星辰的臉，嗓音沙啞低沉，“你信我么？你信我就讓我來處理其他，什么都別想?！?/br>
    蔣澤巖依舊開那輛越野車，開出地下停車場，整個(gè)世界一片雪白。暴雪紛飛，蔣澤巖的車速并不快，他握著方向盤。

    陸星辰的感冒癥狀現(xiàn)在才冒出來，一直流鼻涕。蔣澤巖路過一家藥店停車，說道，“你在車?yán)锎??！?/br>
    陸星辰看到他下車，長腿闊步走向藥店，很快出來手里握著一杯奶茶和一個(gè)白色塑料袋。蔣澤巖的帥不同于陸驍，大概和經(jīng)歷有關(guān)，他是刀鋒。浸過冰霜，染過血。

    這樣冷硬鋒利的人拿著幼稚圖案的奶茶杯，很是突兀。

    蔣澤巖上車，車門重重關(guān)上，他把杯子遞過來，道，“里面是牛奶，沒讓加茶，把藥吃了。”

    “謝謝?！笔Y澤巖要開車的時(shí)候，又想起個(gè)事兒，從口袋里摸出一顆巧克力放到陸星辰手里，“拿著?！?/br>
    陸星辰捧著奶茶杯，低頭翻看藥來掩飾情緒。蔣澤巖也沒多說什么，發(fā)動(dòng)汽車開了出去。

    兩個(gè)小時(shí)后車出了b市，直奔劉為民的老家。劉為民的告別儀式在鎮(zhèn)上舉行，車停下陸星辰下車，她在入口看到哭的聲嘶力竭的兩個(gè)老人。

    “劉為民是獨(dú)子。”蔣澤巖的聲音很沉，他身上擔(dān)負(fù)的責(zé)任，那是常人無法想象的。他們站了一會(huì)兒，蔣澤巖邁起長腿走了進(jìn)去。

    陸星辰穿的暗色衣服，不算出格。整個(gè)儀式昂長而沉重，劉為民的遺體炸毀嚴(yán)重，他們送回來的是骨灰盒。

    陸星辰和蔣澤巖同時(shí)上前，鞠躬之后，蔣澤巖站的筆直抬手敬禮。陸星辰鼻子發(fā)酸，她看著遺像上劉為民燦爛的笑，多么年輕的生命就這么隕落，為國犧牲。

    大雪紛紛，沒有停的意思，蔣澤巖作為劉為民的上司，還有流程要走，要接受記者的采訪。

    陸星辰站在門外看雪，身后一聲喊。

    “老大？”

    陸星辰回頭看到陳宇和徐路，兩人撓撓頭，“你什么時(shí)候回來了？”

    “回來一個(gè)月了?！标懶浅酵麄兩砗罂?，就看到了拿著話筒的林安，陸星辰瞇眼。

    “組里沒人，老王就派林安過來了?！?/br>
    陸星辰單手插兜，目光落到手臂的白色孝花上。

    “你們忙?！?/br>
    “這都結(jié)束了，準(zhǔn)備回市區(qū)?！标愑钫f，“你回么？”

    “我等人?！?/br>
    說話間蔣澤巖凜步走了出來，陳宇和蔣澤巖只見過一面，問道，“朋友？”

    “男朋友?！?/br>
    蔣澤巖一身軍裝，長腿窄腰，大步過來把傘遞給陸星辰，幫她拍掉身上的積雪，“淋一身雪?！?/br>
    陸星辰接過雨傘，蔣澤巖看向其他人，微一頷首就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陳宇目瞪口呆，半晌才感嘆出詞兒，“老大，能降服你的人果然是不同凡響?！?/br>
    陸星辰笑了笑，“你們趕快走吧，再晚一會(huì)兒大雪封路，該回不去了。”

    “你今天不回？”

    “再說了?！标懶浅街钢甘Y澤巖離開的方向，“配合他的時(shí)間。”

    張揚(yáng)跋扈的陸星辰有一天能為一個(gè)男人讓步，配合別人的時(shí)間。陳宇還要再說話，徐路踢了他一腳，說道，“那我們先走了。”

    陸星辰站了大約十分鐘，林安從里面出來，路過陸星辰她先是恐懼的往旁邊縮去，隨即恨狠狠瞪了陸星辰一眼嗖的直奔新聞車。

    蔣澤巖是最后一個(gè)走出來，他攙扶著劉為民的父母，陸星辰走了過去。

    蔣澤巖示意她站一邊，陸星辰揉了揉鼻子，握著手里的雨傘，看著蔣澤巖送人往車前走。

    蔣澤巖太高了，他一直彎著腰。人到車前，劉為民的母親忽然推開蔣澤巖，她聲嘶力竭，“你說會(huì)帶他回來，他人呢？就這么帶回來？”

    蔣澤巖站著，劉母撲過去打他，陸星辰放下雨傘過去想攔，蔣澤巖抬手扯開陸星辰，緊緊抓著陸星辰的手腕，他低聲說，“對不起。”

    “不是他們的錯(cuò)，孩子——為國捐軀，我們應(yīng)該感到自豪?！眲⒏副ё∑拮?，朝蔣澤巖鞠躬，“孩子，謝謝你送他回來?！?/br>
    蔣澤巖松開陸星辰，朝他們深深鞠躬。

    下午兩點(diǎn)，雪已經(jīng)積了有十幾公分厚。

    所有人離開，陸星辰抓住蔣澤巖的手，他的手很涼。

    蔣澤巖回身把陸星辰抱進(jìn)懷里，他的臉埋在陸星辰的脖子上，熱淚滾進(jìn)了陸星辰的衣服里，灼燒著陸星辰的肌膚。

    “本來應(yīng)該死的是我。”他的聲音沙啞，陸星辰被勒的有些疼了，蔣澤巖才放開她。

    果然高速封路，等蔣澤巖和陸星辰到高速口才知道，他們只能折回去。在鎮(zhèn)上找了一家拉面店，熱氣騰騰的拉面，蔣澤巖埋頭吃飯，他沉默起來像一塊寒冰。

    活著總歸是好的。

    “吃不下么？”蔣澤巖抬頭看陸星辰，道，“鎮(zhèn)上沒幾家飯店，要不換家？”

    陸星辰搖頭，也開始吃飯。

    吃完午飯，雪還沒停。下午四點(diǎn)，天已經(jīng)趨近黑暗。

    “晚上還能回去么？”

    “走國道開慢點(diǎ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