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孫嘉林吸氣的聲音，她俯下身，咬著他的耳朵問，“爽不爽？”

    “你自找的?！睂O嘉林把著她的腰，將她按回床上。

    ……

    “你手機(jī)響，”趙京妍踢了孫嘉林一腳，用被子蒙住腦袋。

    孫嘉林接了，那頭王啟文顯然在發(fā)怒邊緣：“你玩夠了沒有？今晚上還不回來？李繪琳眼神都可以殺死人了！”

    “哦……”孫嘉林應(yīng)了一聲，看看手機(jī)屏幕，時間顯示八點五十?！拔也换貋砹恕！?/br>
    “真不回來？咱們明天上午的飛機(jī)你別跟我說忘了?！?/br>
    “我明天也不回來了?！睂O嘉林看著被子里鼓鼓的一團(tuán)，輕聲道：“你把我行李就存前臺?！?/br>
    王啟文呆了一下，開始咆哮：“你腦子里進(jìn)屎了吧？人家跟你下迷魂湯啦？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重色！兩三天還不夠??！你不怕精盡人亡啊！”

    “越說越不像樣?！睂O嘉林笑一聲，“你懂個屁?！?/br>
    “懂個屁”的王啟文第二天早上在隔壁床看見了前一晚說不回來的孫嘉林。他起先以為是幻覺，確定是真人后氣不打一處來，講話陰陽怪氣：“哎喲，你還舍得回來？”

    孫嘉林沒回答，他擰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過會兒，就見他開始收拾行李，東西不多，隨手倒騰兩下行李箱就立好了，王啟文以為他就走，正在心里醞釀什么刻薄話想刺激他，卻見他來掀他被子，居然還一臉嫌棄。

    “你怎么還賴床上，馬上去機(jī)場了你不知道？”

    “關(guān)你屁事，”王啟文把被子搶回來，“我想什么時候起來就什么時候起來?！?/br>
    “你怎么氣性比女的還大？”孫嘉林倒打一耙，“真是不懂事，我去叫兩個女孩起來?！?/br>
    王啟文覺出不對，他跳下床，“哎！你不走了？不是，你這是要跟我們一起回去？”

    孫嘉林點點頭。

    “為什么？”王啟文又問，忽然，他幸災(zāi)樂禍地一拍手，“人家把你給甩了？”

    孫嘉林別過頭，臉色不大好看。他想起一個小時前的情景，他醒來后房間已經(jīng)變得空空蕩蕩，趙京妍帶著她的行李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桌上的水杯下壓了一張字條，上寫：記不清多少次了，隨便給了點。再見，漂亮男孩。

    他這才發(fā)現(xiàn)衣服口袋里多了一卷錢，好氣又好笑，追出去哪里還能看見半個人影。

    王啟文這下不氣了，嘖嘖稱奇，“用完就丟，真酷?！彼榈嘏呐暮糜训募绨?，“節(jié)哀，人家那么漂亮，你也沒損失什么?！?/br>
    孫嘉林答：“你懂個屁。”

    ☆、第 3 章

    趙京妍回國后直接在雁城電視臺入職，有過前幾次的實習(xí)，臺里上上下下的人早認(rèn)了個遍，朝夕相處的同事更是些熟人。

    她所在的編導(dǎo)組正在做一檔新節(jié)目的前期籌備，每天開不完的會，發(fā)不完的通知。她于是拖到周末才敲開跟賀楠的視頻。

    賀楠那邊從容很多，她被老公唐知行說服，未進(jìn)棠城電視臺，而是直接去了自家公關(guān)部，先學(xué)著怎么上手。

    “有大腿抱的人真是好，”趙京妍感慨。

    “你少說風(fēng)涼話?！辟R楠找個舒適的姿勢聽?wèi)?，“我等你幾天了，說說你的清邁嫖宿記?！?/br>
    “細(xì)節(jié)就不講了，”趙京妍道，“主要是這個男生，你還記得我在林鎮(zhèn)中學(xué)實習(xí)過一年嗎？帶一個初二的班？”

    “有印象?！辟R楠驚悚起來，“你不是吧？”

    “是的，”趙京妍凝重地點點頭，“可能異國他鄉(xiāng)膽子大。主要是——幾年過去，他怎么越長越合我胃口，我一看他那張臉，就控制不住?！?/br>
    “你簡直是個畜生。人家今年才——咦，十九歲，那也不小了，你賺大發(fā)了。”賀楠面無表情，“好吧，我嫉妒你。我怎么就得天天守著這個老幫菜，我也得出國偷個腥去?！?/br>
    唐知行的聲音響起：“你有膽子就去?！?/br>
    “……”

    賀楠：“你不是戴著耳機(jī)的嗎？偷聽人講話，沒一點素質(zhì)?！?/br>
    又問趙京妍：“你偷拍照片沒有，讓我看看是什么樣的天仙?！?/br>
    趙京妍呆了一下，“我給忘了，不過我以前好像給你傳過他的照片，說是班上最跳的學(xué)生，叫孫嘉林，但是很聰明，我不忍心他就這么埋沒，于是花了好長時間跟他斗智斗勇?！?/br>
    “好了，打住，我想起來了，你的原話是：‘要不是看他長得帥，我才懶得管’，在我面前做自己就好，無需任何美化?！?/br>
    趙京妍哈哈笑了。

    和賀楠掛斷視頻后，趙京妍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一年的時光。那會兒是她讀師范的第六年，分在林鎮(zhèn)中學(xué)實習(xí)，帶初二（3）班的數(shù)學(xué)和物理，也正是十九歲。辦公室的前輩看她嬌小稚氣，自己還是個小孩樣，就沒忍住，七嘴八舌的給她傳授經(jīng)驗，說的都是首秀最重要，要把班上給鎮(zhèn)住了。第一次治服了，后邊管起來就是一馬平川。

    她連連點頭，心中很興奮。她一點都不怕，反而有種熱血沸騰感。

    一周下來，她除了上課時間，幾乎不與他們接觸。路上面對各式招呼，也只是面無表情的點一點頭，將預(yù)定的“冷若冰霜”人設(shè)完成了□□成。大家見她總把臉板的死死的，也不敢太放肆。

    就這么平和的過了十來天，班上氣氛有了松動的苗頭，她一轉(zhuǎn)身板書，身后就起了一片嗡嗡聲。趙京妍等這個時機(jī)已久，心下醞釀一番情緒，將書啪的砸在了一位男生的桌子上，這一下氣勢聲音都很足，教室里立時鴉雀無聲。

    這位男生就是孫嘉林，顯然是常常挨整的萬金油，此刻正面不改色的看著他，而她這樣與他冷冷的一對視，就發(fā)現(xiàn)這位少年長得不錯，尤其是眼尾微微上揚(yáng)的一雙眼，即使是含著惡作劇的光芒，也讓人生不起氣來。

    趙京妍拎著教棍，把方才講了話的幾對同學(xué)點出來，面對面，腿夾腿的在后邊蹲好馬步。彼此的臉相隔不到十公分，當(dāng)事人和圍觀群眾都忍不住笑。她先喝住笑聲，再善解人意道：“好了，現(xiàn)在還有什么悄悄話，可以親親密密的講了，讓你們一次講個痛快?！?/br>
    接下來的兩節(jié)課，她不打算上，專心為他們糾正姿勢。欣賞他們的臉色由憋著笑到百無聊賴，再由漲紅到滿頭大汗紛紛落下的蒼白。幾個人的腿已經(jīng)抖成了篩子，趙京妍才回到講臺上，重申紀(jì)律的重要性。

    趙京妍和賀楠聊天時經(jīng)常提起孫嘉林，每次說起這個學(xué)生就氣不打一處來，她看他十次他有八次在神游天外，可是一叫他起來回答問題，他盯著黑板消化一會兒又能報出答案。得知自己是對的，坐下時還故意朝她笑，得意又欠扁。

    “你這是嫉妒人家的聰明腦瓜?！辟R楠總結(jié)。

    “是的?！壁w京妍憤憤：“所以他每次考那么點分，我就特別心痛，真是暴殄天物，我得為祖國的花朵施施肥，培培土?！?/br>
    她早就發(fā)現(xiàn)這位學(xué)生聰明非常的同時懶惰非常。但凡早點去教室，就能撞見他在抄作業(yè)。于是趙京妍干脆每天留他一小時，在辦公室完成作業(yè)才準(zhǔn)走，再額外加福利，現(xiàn)場出幾道偏難的套路題給他。

    孫嘉林對于她這樣壓迫式的開小灶表現(xiàn)得逆來順受，進(jìn)辦公室二話不說就是寫，寫完了再很受教的聽她評改，完了收筆走人，每天來來去去像進(jìn)自己家一樣自如。

    “小趙，你這學(xué)生好淡定，看起來一點都不怕你啊?！鞭k公室的李老師說。

    “是的?！壁w京妍撐著笑臉，“他……比較特別。”

    初次立威后，趙京妍上課風(fēng)格確實調(diào)整地輕松了些，課后與班上同學(xué)也會偶爾開玩笑。但大家即使沒那么怕她，也絕不敢輕易親近。只有孫嘉林是一股清流，有時候膽子大到趙京妍張口結(jié)舌，質(zhì)疑自己是不是在他面前忘記擺足人民教師的架子。

    比如她抱著一摞作業(yè)往教室走，孫嘉林迎面走過來，喊一句趙老師好，就直接伸手把作業(yè)抱走。再比如一次她發(fā)尾被外套壓住，改著作業(yè)沒發(fā)現(xiàn)，他看她一會兒，也是只喊了一句趙老師，就在她抬頭之際傾身，伸手幫她撈了出來。

    即使對方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趙京妍也控制不住胸前加快的撲通心跳，她板著臉：“你是不是太沒大沒小了?！?/br>
    孫嘉林則笑嘻嘻的看她，“趙老師，寫完題目我們要打籃球賽，你來不來看？”

    “……”

    趙京妍沒轍，倒是很快習(xí)慣了這種詭異的師生相處方式。只是當(dāng)其他學(xué)生在她面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目光躲閃時，趙京妍還是會困惑，她是什么時候誤給孫嘉林留下了親切友好易相處的印象了還是怎么地。

    ☆、第 4 章

    出了機(jī)場，孫嘉林丟下一句“開學(xué)見”，徑直攔了出租車走人。

    李繪琳這一路都忍著沒跟他講話，這會見他這樣頭也不回的走了，又氣又委屈，唐融的手都叫她捏紅了。

    王啟文家就在本市，也跟她們告別，見兩個女生都沒什么心思，摸摸鼻子罵了孫嘉林幾句，也攔車走了。

    “早知道不吵著去泰國了，”李繪琳胸口一陣洶涌的悔意，眼圈都發(fā)紅了，“你看他那樣，魂不守舍的。”

    唐融也很意外，“誰能料到會這樣。孫嘉林平時雖然喜歡逗女孩，但也就和我們兩走得近些，不是很隨便的人，這次要真的是和那個女……”

    “怎么不是！”李繪琳氣狠了，眼淚啪嗒落了下來，“你看他的脖子耳朵，都是人家咬的！”

    “好了好了，”唐融抱著她，輕聲安慰，“那只能說明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咱別喜歡他了?！?/br>
    孫嘉林在邵城待了兩天，坐車回了臨林鎮(zhèn)。

    孫奶奶正搬一把小板凳，坐門前剝花生，見他回來，笑得牙不見眼的。孫嘉林把東西放好，陪奶奶親親熱熱地說了會話，才推出他那輛生銹了的自行車，打上氣，騎往林鎮(zhèn)中學(xué)。

    這會兒放暑假，校門整天整天的開著，他將車停在教工樓下，拎著方才在路上買的水果零食，爬五樓去看初中的班主任羅老師。

    羅老師開了門，一見他也笑了，讓他進(jìn)來，還埋怨他瞎買東西。屋內(nèi)一桌麻將，一桌字牌，正打的熱火朝天，桌邊坐的不少都是熟人。

    有一個認(rèn)出了他，大聲道：“哎，這是孫嘉林吧，長成大帥哥了，好樣的，還知道來看看你羅老師！”

    孫嘉林：“李老師好！”

    “好好，手上提的什么呀，你李老師有沒有份啊？”

    “你少說兩句吧，”羅老師將東西全堆在桌子上，“吃不撐你！”

    幾個老師又問了問他的學(xué)校、專業(yè)，孫嘉林一一答了，對長輩們的夸贊謙虛幾句。再提一提從前的事，終于說到趙京妍。

    “小趙老師……我不清楚，她實習(xí)結(jié)束，第二年怎么分配的我也沒注意。你是該去看看她，小趙老師特別看重你。”羅老師想到什么，眼睛都笑彎了：“我還記得初二下半年，你不是代表學(xué)校去市里參加比賽嗎？還捧回來一個一等獎！——本來去的名額里都沒你，小趙一個實習(xí)的小姑娘，膽子真大，就趁著開會，當(dāng)著所有老師的面為你爭一個參賽名額。”

    羅老師拍拍孫嘉林的肩膀，“不過你也真是爭氣，從那以后，眼見著成績就越來越好，再沒下過前三名了?！?/br>
    孫嘉林又問：“那誰知道趙老師現(xiàn)在在哪里教書呢？”

    “小趙早就不教書咯，”李老師慢悠悠地接話：“人家考到雁城大學(xué)讀研究生去啦！”

    時間轉(zhuǎn)眼到了十一月。

    王啟文前一天跟唐融約好，要去陪她練排球，于是一大早就爬了起來。他洗洗涮涮完畢，正照著鏡子，身后咚的一聲巨響，孫嘉林頂著一蓬亂發(fā)跳了下來，趿拉著拖鞋進(jìn)了洗手間。

    被吵醒的兩位很氣，李磬吼了一聲：“你這毛病什么時候能改改啊啊??！”

    “明天肯定摔斷腿?！痹秸绽l(fā)射一句詛咒。

    王啟文下樓后給唐融發(fā)了個短信。沒一會兒唐融就從女生樓走了出來，扎一個高馬尾，臉上沒化妝，見著他一笑，十分青春活力。

    兩人牽著手去早點攤買包子，剛找完錢，旁邊多了一人。孫嘉林半瞇著眼，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朝他兩瞄了一眼，“嗨?！?/br>
    “你去哪？”王啟文見他買完往校外走，問了一句。

    “出去轉(zhuǎn)轉(zhuǎn)?！?/br>
    他一頭亂七八糟的雜草都用連帽衫壓著，只翹了一些邊邊角角出來，手上提著豆?jié){油條，走起路來輕飄飄的，好像心不在焉。

    唐融看著孫嘉林的背影，再想到還在宿舍里蒙頭大睡的李繪琳，搖了搖頭，轉(zhuǎn)頭問王啟文：“孫嘉林到底在干什么？”

    也不知道怎么的，從學(xué)期一開始，孫嘉林逮著空就往校外跑，也不知道他去哪，問他就回一句“隨便轉(zhuǎn)轉(zhuǎn)”，要跟著一塊轉(zhuǎn)也不讓，偶爾的聚餐玩樂也不怎么來，來也不怎么上心，連帶著李繪琳也郁郁寡歡。王啟文早在暑假就趁熱打鐵攻堅了唐融，初時對于二人行心中確實暗爽，但眼看著一兩個月過去，孫嘉林還是一副干什么都提不起興趣的喪樣，他就生出點身為好友的焦慮來。

    于是一天晚上，他以戀情進(jìn)度發(fā)生重大進(jìn)展為由買了一波酒回宿舍，四個人關(guān)了門，癱那一邊喝一邊吹。曾航和李磬是一對因為沉迷游戲而被女友甩的難兄難弟，這會兒喝上頭，再慫恿幾句，就都壯著膽打電話給女孩，裝瘋賣傻求復(fù)合，被一一拒絕后抱頭痛哭。

    孫嘉林除了跟著起哄外沒說幾句，在那么四個人都靜下來的一瞬，忽然捏扁了手中的啤酒罐，手一抬，狠狠地砸在了門上。

    李磬嚇的打了個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