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感謝】 breathesky2007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1223 09:51:56 讀者“春風(fēng)詞筆”,灌溉營養(yǎng)液 120171223 22:39:15 讀者“倔強雙眼皮”,灌溉營養(yǎng)液 120171223 17:34:27 讀者“少女粉”,灌溉營養(yǎng)液 620171223 15:47:45 讀者“偲”,灌溉營養(yǎng)液 120171223 11:08:25 讀者“badcatoo7”,灌溉營養(yǎng)液 220171223 08:48:36 第六九章 朗許從村后采了些蘑菇和野菜, 將舊屋里的鍋碗洗刷干凈, 撿了處空地給眾人熬湯烤蘑菇。 在寒冬里奔波了數(shù)日,又飽受驚嚇, 到這會兒總算能撈到一口熱湯喝, 哪怕半點作料也沒放,大家仍舊吃得有滋有味。 聽聞芊掐頭去尾地講了個經(jīng)過, 施百川捧著碗道:“原來你們從前住在這兒?……還真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要什么有什么,連氣候都那么怡人——還有兔子,冬天也不怕沒野味兒吃?!彼M可能地找好話說。 朗許把烤好的野菜遞過去, 施百川道了聲謝,一口咬下去被燙到了舌頭, 忙連連吹氣, “那這村子是沒人了么?這么多年,沒有人來找過你們?” 聞芊攪著湯碗笑了笑:“真要有,我們也不至于想盡辦法地來找回家的路, 當(dāng)年那場大火,活下來的就只有我們?nèi)齻€?!?/br> 楊凝就坐在她身側(cè),聞言握住湯勺一頓,有些口拙地安慰:“節(jié)哀?!?/br> “都多少年的事了, 有什么放不下的?!彼Φ貌灰詾橐?,“你們先休息,過會兒我領(lǐng)你們從北門下山?!?/br> 當(dāng)他們幾個在火堆邊閑聊之時,楊晉已圍著村落大致走了一圈, 村□□有十六戶人家,山坡下是荒蕪的良田,正如聞芊所說,因為氣溫適宜,四周生長著許多奇花異草。 不知為什么,他總覺得這個村子處處透著一種古老的氣息,“桃花源”的那個念頭乍然從腦海里蹦了出來。 走到臨近后山的地方,有一間保存尚且完整的祠堂。 祠堂的大門已經(jīng)塌了,露出里面寬敞的大殿,地上燒焦的蒲團落滿了灰塵,正中有供一尊石像——是個穿著連身長袍的老者,很像先秦時的裝束。 長者頭戴冠帽,長須垂于胸前,手中還握著一卷厚厚的竹簡,神色深邃和堅定。 他盯著雕像的臉看了許久才收回視線,踩著一地的狼藉走出去。 朗許那邊,野菜吃了個七七八八,施百川見他過來,忙將還沒動的一個烤番薯遞去,楊晉擺擺手:“我不餓,你自己吃?!?/br> 說完俯下身輕扯了扯聞芊的衣角:“傷怎么樣,還疼不疼?” 她正把一碗能淡出鳥來的蘑菇湯喝光,連眼皮也沒抬,“要是疼了你能怎么辦?敢自斷一條腿陪我金雞獨立嗎?” “好了,是我的不對?!甭牫鏊€在為方才的事氣不順,楊晉不由笑了笑,認錯的態(tài)度倒是很端正,“剛剛是情急才出此下策……”他壓低聲音,“我若是斷了腿,以后可沒人背你了?!?/br> 聞芊斜過眼來,似笑非笑地睇他,擱下了碗伸出手,“來抱我,帶你去看看我住的地方?!?/br> 余下三個人雖被無視拋棄得很徹底,但大伙兒也都頗有默契地沒發(fā)一語。 下午的日頭不那么刺目了,顯得溫和又憊懶,楊晉在她的指引下找到了那間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小屋。 屋子不大,四四方方的裝著幾間房,楊晉其實很怕聞芊會觸景生情,若非瞧見她和朗許對此地有太多不舍,他其實更希望她能早些離開,好好的去看一看傷腿。 四下張望了一番,聞芊突然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伸出手要去撿。 “我來?!睏顣x打斷她,順著角度俯身,在灰燼中翻出一個小玩意兒的殘骸。東西大半燒成了灰,隱約能從黑色的焦糊下看出點撥浪鼓的影子來。 聞芊捏在手里試著轉(zhuǎn)了轉(zhuǎn),可惜破鼓已經(jīng)發(fā)不出聲響。 楊晉抱著她在門前坐下,聞芊便斜著身子坐在他大腿上,一面玩一面說:“這東西是我娘做的?!?/br> 他伸出拇指輕輕拂去她臉頰的一點灰塵,由衷道:“你娘一定很漂亮?!?/br> “誒,還真不是?!甭勡忿D(zhuǎn)過眼來對著他笑,“我娘長的可普通了,我大概像我爹多一點?!?/br> 她索性就靠在他肩上,歪著腦袋回憶,“我爹在我生下來沒多久便過世了,好像是因為從小就體弱多病。我娘常說他若是還活著,村里最有學(xué)問的人必然是他……” “有學(xué)問必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睏顣x笑說,“你也算傳承了精髓。” 她含笑:“算是吧?!?/br> 聞芊娓娓道來地同他說起家里的事,說起童年的時候滿村的大娘都想讓她給自家當(dāng)兒媳婦,說起逢年過節(jié),她家中有多熱鬧。 半點也沒有娘倆相依為命過日子的感覺。 “我娘脾氣好,我爹脾氣也好,就我是個怪胎,她也不知道我這脾氣是隨了誰,打小就擔(dān)心我會嫁不出去。之后朗許被我撿回來,她還千方百計地想撮合我們?!?/br> 楊晉帶著聞芊來到了那片墳林,矮坡上雜草叢生,在這十年的空白時間里,小山大概經(jīng)歷過暴風(fēng)和驟雨,墓碑在風(fēng)雨的摧殘下歪歪斜斜地扎在泥土中,好些埋得不深的棺槨甚至□□在外。 他將聞芊放在一塊干凈的大石上,撩袍半蹲下身,望著滿目安寧的墳包,雙手合十地閉目拜了拜。 聞芊在旁邊看著,唇角不自覺地溢出笑意來,一直等楊晉睜開了眼才挑眉問道:“瞧你嘴里念念有詞的,都說什么啦?” 他唇邊的弧度勾得很好看,低垂的眼睫掃出一排陰影,偏偏就是不肯講,“不能告訴你。” 耳畔聽到聞芊熟悉的一聲輕哼,“有什么要瞞著我的?在這兒躺著的可全都是我的娘家人,你和我的娘家人說話,還要跟我避嫌?經(jīng)過我同意了么?” 楊晉拗不過她,再三追問之下只得妥協(xié)地開了口:“好了好了,我坦白?!?/br> 他先抿了抿唇,稍作猶豫后,目光也沒與她交匯,反是望著腳下的荒草,嗓音清和,“我說……” 楊晉輕咳了下,大概在她面前這樣直言,多少也有幾分赧然和不自在,“我說請他們放心把你交給我,往后,我不會讓你受委屈,會對你好,照顧你……” 他語氣輕緩溫和,叫聞芊心中無端的柔軟了一下,她把上揚的唇線壓了下去,咬著嘴忽然道:“那我要是,真的治不好,真的得瘸一輩子呢?” 楊晉看向她,“那我背你一輩子?!?/br> 胸腔里好似有翻涌的潮水,浪花一朵接著一朵險些從咽喉中蹦出,聞芊不易察覺地笑了笑,換上一副依依不饒的神色:“能背我的還有朗許呢,我都瘸了,怎么不說陪我一塊兒瘸?” 楊晉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在她手背握了握,“非得惦記我的腿不可???我瘸了還怎么養(yǎng)你?” 聞芊支著下巴往他臉上捏,“賣身吧,嗯……楊大人姿色上乘,在我們那條街,一晚上該值不少錢?!?/br> 他氣得發(fā)笑,半途截住她的手往腦門兒一彈指,“想什么呢,胡說八道?!?/br> 楊晉起身拍了拍衣袖,“你坐會兒,我去把你娘家人的棺槨埋好,這么露在外面到底不妥?!?/br> “好?!彼槒牡狞c頭,乖巧道,“謝謝上門女婿?!?/br> 楊晉實在想把手里石子扔過去,好容易才看在傷患的份上忍住了。 鐵鏟之類的物件燒不壞,他很快在角落尋到了一把,簡單的做了個木桿后,便拎著走上矮坡。 小山塌過方,一個棺槨幾乎快從墳地冒了出來。楊晉先簡單清理過附近的雜草,往下挖了幾鏟子準(zhǔn)備把棺木抬出。 棺材不知是用什么木所制,很是不牢固,棺材板已經(jīng)開了,陽光甚至能照進去,他直起身打算蓋棺讓人入土為安,卻在不經(jīng)意窺見那棺中一角時,神色瞬間大變。 聞芊還在原地坐著拔草,忽見楊晉掀開了棺蓋,表情凝重的看著棺槨之中——不知那里面有什么。 她尚不及開口,楊晉已抬頭出聲喚她了:“聞芊?!?/br> 他皺緊眉,說了句足以令人起一背雞皮疙瘩的話: “這是口空棺。” 聞芊雙目倏忽睜大,當(dāng)下斂去笑容,作勢就要站起來,她忘了腳還受著傷,冷不防一沾地,疼得幾乎眼冒金星。 楊晉登時丟開鏟子,箭步奔上前扶住她。 聞芊咬咬牙緊扣著他的臂彎:“我不要緊,帶我去看看?!?/br> 棺材還大敞在空氣中,里頭別說白骨,連根頭發(fā)絲也沒有,除了被雨水沖進去的枯草和石子,空無一物。 她撫著棺沿怔怔地瞧了一會兒,隨即兩個人都想起一個從一開始就被忽視的關(guān)鍵細節(jié)——究竟是誰,埋葬了這些人? 視線一對,楊晉很有默契地頷了頷首,飛快把其他幾口露在外的棺材一一打開。 無一例外,全是空的! 他甚至冒犯的撅了幾個墳包,發(fā)現(xiàn)泥土之下,或停放著空蕩蕩的棺槨,或是壓根連棺材也沒有,連墳都只是個表面架子。 此時此刻,暖意融融的日光斗然陰冷起來,連拂過的風(fēng)都含著一股森森的涼氣。 聞芊試探著問道:“會不會是火勢太厲害,收撿不到尸骨,所以才只能立個碑?” 楊晉神色嚴(yán)肅地搖頭:“不太可能。這里連房屋都沒燒完,大火應(yīng)該并未持續(xù)很久,人最多變成焦尸,絕不會化成灰燼?!?/br> 聞芊再一次仔細的、認真的從眼前的墓碑上掃過,全是村里人的名字,有族長的、有母親的、有隔壁大伯的、有釀酒嬸嬸的。她年幼的記憶早就模糊,忘了樓村上下究竟有多少口人,但看這些碑文上的字,其中甚至有她想不起來的姓名,詳細程度可見一斑。 楊晉摟著她的肩膀,盡可能平和的出聲,“你再好好想想當(dāng)年的經(jīng)過?!?/br> “我記得你曾告訴我,起火的那天來了幾個陌生人,而當(dāng)日晚上,你們?nèi)肆锍鋈ッ~所以逃過一劫,可尚沒回到村就被一個熟識的人帶下了山,對不對?” 聞芊在怔忡中跟隨他的思路將陳舊的往昔理了一遍,愣愣的應(yīng)道:“對?!?/br> “假設(shè)?!彼蛔忠活D,鄭重其事地看著她的雙眸道,“我是說假設(shè)?!?/br> “會不會有這種可能,十多年前,你的族人并沒有死于大火,這些墳只不過是掩人耳目。他們?yōu)榱吮苁?,集體離開了此地,由于尋不到你們,還特地找了個人來接應(yīng)……但是,那個人沒能把你們帶到目的地,半途便失蹤了。” 明顯感覺到聞芊身子因站不穩(wěn)而向后顫了顫,楊晉愈發(fā)用力地將她緊緊擁住。 紛亂的舊事在腦海里交織纏繞,她一時間竟理不出個頭緒來。 大火,不速之客,容貌模糊的大哥…… 聞芊難以理解地輕輕搖頭,“可……可他們?yōu)槭裁匆@么做?這世道有那么險惡么?一定要避世?” “避世,除了歸隱山林不問世事之外,還存在一個原因?!睏顣x沉聲道,“躲仇家。” 他在聞芊發(fā)問前先開了口:“我起初一直以為,你們或許是哪個杏林圣手的后人,但適才去過祠堂我才意識到自己想錯了。” 她思忖片刻:“怎么說?” “你知道你們村的祠堂,供的是誰的雕像嗎?” 上山以來因腿腳不便,聞芊沒來得及處處細看,乍然見他提到祠堂,只能從數(shù)年前零碎的記憶里翻找。 “……是個老人家?好像是,我記得胡子挺長的?!?/br> 楊晉回答:“是徐福?!?/br> “若是學(xué)醫(yī)世家多半會拜扁鵲、華佗,而很少會有供奉徐福的。” 結(jié)合她此前所說的,家鄉(xiāng)逢年過節(jié)要祭拜鬼神,但凡男兒年過五歲要通讀《易經(jīng)》,還有山腳下老者口中聽來的仙人的傳說,這些細節(jié)連成一線便只有一個答案。 楊晉深吸了口氣:“我懷疑,你們是方士之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