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玄帶著余嘉棠，暗中進入皇城之后，自己便抽時間去拜見皇帝。

    段景昶確實病的厲害，連人都不大認(rèn)得了。包括那些妃子和皇子公主。他唯一有印象的就是段景玄。

    他病得神志不清，嘴里仍是模糊不清的念叨著對不起弟弟，要把弟弟找回來。

    當(dāng)真的看到親弟弟時，段景昶像是一下子就有了力氣，撐著身體就要從床上起來。

    那樣子連一旁侍候的宮人都看得落了淚。

    段景昶的病其實沒人害他，全都是累出來的。他年輕時候就心思重，還猜忌過段景玄，后來隨著年紀(jì)漸長，許多事想明白了，但性格已定，心寬不了，也不肯把身上重要的擔(dān)子分給兒子們。

    段景玄去看過好幾次，還留了藥，只是沒多久就又會重犯。

    他往后又熬了六七年，四十來歲的時候駕崩，駕崩前一年，破除先皇讓段景玄不得入京城的旨意，還留下了一道密詔，和一條打龍鞭，如果新皇犯錯，作出荒唐事，段景玄直接能用打龍鞭教訓(xùn)侄子。

    待段景昶駕崩，余嘉棠和大和尚一起給他超度很久，才帶著密詔動身離開京城。

    新帝登基，朝廷官員任免會有一次大洗牌。

    段景玄從未有過封號，新帝登基后許是為了表示特賜了這位嫡親皇叔封號和封地，就在靈佛山一帶。

    新帝有一幼子體弱多病，御醫(yī)也沒有良方。段景玄頗通醫(yī)理，又能普通人所不能，且靈佛寺也有許多歷代傳承下來的藥方。

    新帝求這位皇叔頭上，段景玄也不好推辭，便留在京城給小皇子調(diào)理了三年身體，才抽出時間回靈佛山。

    離開那天，正巧有一戶人家犯事被抄家。

    外頭一堆女眷丫鬟仆婦在門外哭喊，官兵押著一個面貌儒雅的中年人上囚車。

    余嘉棠看了一眼那戶人家府門上的鎏金門匾，突然意識到這中年人是誰。

    “蓮花，你在看誰？”

    余嘉棠搖搖頭沒說話。

    段景玄順著他剛才的方向看過去，正巧對上囚車?yán)镏心耆说碾p眼。

    待那囚車路過他們身邊時，那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樣，朝他大喊。

    “魏二郎君！我是方霰啊！我曾經(jīng)賣給您一只黑豹，你還記得嗎？”

    曾經(jīng)被賣的黑豹，默默站在大和尚身邊。

    幸好他現(xiàn)在是人形，還改變了一些外貌特征，那個方霰看不出來異樣，不然他還不知道會是什么反應(yīng)。

    段景玄沒有回應(yīng)方霰，站在原地念了句佛號，手上捻動佛珠。

    待囚車漸漸遠(yuǎn)去，方霰的聲音也消失在遠(yuǎn)方，余嘉棠在心里嘆了口氣。

    段景玄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似是不經(jīng)意的問：“蓮花，你可還記得小時候養(yǎng)過你的方霰？”

    余嘉棠點點頭：“剛才的應(yīng)該就是他，沒想到他還是走到這一步了?！?/br>
    方霰這樣性格的人，很適合混官場，卻也最容易迷失自己的本心。

    “你聽過前朝書生和黑豹的故事么？”

    余嘉棠沒想到大和尚會突然提起這件事，好一會兒見到段景玄難得有些不自然的表情，才恍然他提這件事的意思。

    “自然聽過，黑豹自來只認(rèn)一個主人，之后不管被賣給誰，最終惦記的只有最開始的那位主人。”

    段景玄聽他這么說臉上表情很微妙，“那……你也是嗎？”

    余嘉棠看他一眼，淡淡說:“我當(dāng)然是啊，我也是黑豹。”

    段景玄聞言臉色微沉，隱隱帶著怒意，這之后一路，都沒再同余嘉棠說話。

    夜間他們趕到一家腳店歇息，老板問：“二位客官要幾間房？”男子出門在外不比女子講究，多得是兩人甚至幾個人都擠在一間屋子里休息的。

    “兩間?！?/br>
    “一間?！?/br>
    余嘉棠詫異的看向黑衣僧人，“你確定要兩間？”

    段景玄剛想點頭說是，就聽余嘉棠說：“今天可是十五?！?/br>
    不管平常親密多少次，他們十五這天晚上肯定要一起浪的。

    段景玄：“……”

    “二位，你們到底要幾間？若是二位手頭不緊，可以住我們的甲字房試試，是專門給過路的貴人準(zhǔn)備的，我們還會贈送膳食?！崩习逡苍诟鴦裾f。

    兩人沉默良久，最后還是段景玄清咳一聲問道：“你說那房間可有熱水？”

    老板忙點頭笑道：“有有有，熱水要多少有多少。”

    “那就……一間房罷?！?/br>
    第81章 黑豹（完）【修bug】

    明明是余嘉棠自己問他要不要住同一間房，結(jié)果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又跟段景玄分被子睡。

    “蓮花?！倍尉靶焓秩ッ撍耐馍溃诌€沒伸過去，就被拍了回來。

    余嘉棠打了個哈欠，“早些睡罷。明日還要早起趕路。”

    話音剛落沒一會兒，房間里就只剩他的平穩(wěn)的呼吸聲。

    段景玄撐起身體湊過去難以置信的盯著他看了好半晌，才確信這黑蓮花是真睡過去了，而不是故意裝的。

    段景玄躺在旁邊睜著眼睛到天亮，一點都沒睡著。

    翌日起床，段景玄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余嘉棠明顯覺得他更生氣了。

    余嘉棠洗漱完陪他一起吃飯的時候，故意問：“大和尚，你昨夜是不是沒睡好？怎么臉色這么差？”

    段景玄擺了一早上的臉色，終于等到他問這句話，馬上抓住機會把從昨天白天到現(xiàn)在的“氣憤”，通通說了出來。

    余嘉棠心里都快笑抽了，面上還要擺出一副正經(jīng)嚴(yán)肅的樣子說：“大和尚，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我從來都只認(rèn)你一個飼主啊。”

    段景玄：“……”

    他這會兒已經(jīng)能肯定，黑蓮花是故意的。目的就是想看他的笑話，這種行為極其惡劣，必須讓他深刻反省自己的錯誤，并且保證以后不再犯同樣的錯誤才行。

    當(dāng)天夜里，段景玄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腳程有些慢，兩人沒趕到落腳的腳店或者客棧。

    兩人在深山野嶺暫時將就一晚，余嘉棠吃飽喝足又化出原形在周圍小范圍的巡視一番后，變成人正打算睡覺，就被段景玄按住來了幾次野外play。

    把十五那天晚上少做的都給補了回來。

    余嘉棠第二天就老實了。這一路再也沒作妖。

    段景玄是靈佛，佛力強大，外貌也受到修為的影響，幾十年如一日不變，一直都是余嘉棠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樣子。

    兩人的足跡幾乎踏遍了晏朝的每一個州郡城鎮(zhèn)，除去了不知多少作惡的妖怪和鬼魅，也幫了許多人，救了許多人，有人誤解他們，也有人對他們奉若神明。

    段景玄的壽命長，他在俗世的一些朋友孟明安、魏二郎，還有劉閣老后來收的小師弟絮州城楊家大郎等人，都只是普通人。

    那些他認(rèn)識的人都陸續(xù)過世，古剎里的和尚也換了一批又一批，有的還俗了，有的也去世了……

    余嘉棠陪著段景玄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十年，這期間靈佛山的妖怪們也來來去去，連阿圓和阿焱都下山歷劫去了。

    余嘉棠之前總擔(dān)心他和大和尚感情變質(zhì)后，在一起久了會彼此厭倦，或者只是失去熱情，無法像之前那樣甜掉牙。事實證明，他想多了，一人一豹之間沒有因歲月變遷而變得冷淡沉寂，越是上年紀(jì)，反而越是親密。

    段景玄六七十歲的時候，還見天到山上尋找故意躲起來跟他玩躲貓貓的黑豹。

    每次寺里來一些新的小和尚，段景玄出面同小和尚們講授佛理，余嘉棠總要在小輩弟子面前拆他的臺，給他搗亂。

    段景玄被他鬧了一輩子，似乎除了越來越疼愛他，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在佛力開始有衰退跡象之前，段景玄便把一身佛力灌頂給他挑的下一任靈佛，那是個極有慧根的孩子，心地純善，而且聰明，年紀(jì)不大，但許多事看得比上年紀(jì)的師兄們還通透。

    在一個初日明朗的清晨，古剎里傳來陣陣鐘響。和尚們紛紛起床開始一天平靜規(guī)律的生活。

    給段景玄打掃房間的小和尚叫空圓，是饑荒時候被他救回來的，因為年紀(jì)還小，所以做的活兒都很輕松。只是簡單打掃一下住持的房間便可。

    空圓前幾日跟一個師兄學(xué)了草編蚱蜢，花了好長時間編了兩只，打算一只送給住持大師，一只送給豹妖蓮花先生。

    空圓推門進去時，看見他們住持眉須皆白，低頭閉目無聲的坐在蒲團上。

    他懷里是一只化為幼崽大小的黑豹，同樣閉著眼睛。

    陽光從外面照進臥房，灑在他們身上，一人一豹安靜祥和的像是睡著了一般，讓人不忍上前打擾。

    空圓愣了半晌，才慢步上前，手顫抖著伸過去試探了住持和黑豹的鼻息，收回手時，他另一只手上的草編蚱蜢從指間滑落，落在地上。

    十幾歲的小和尚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

    ***

    【恭喜宿主余嘉棠完成特殊隱藏任務(wù)，且任務(wù)過程中沒有使用任何輔助，包括系統(tǒng)禮包，各項數(shù)據(jù)綜合評定后，任務(wù)完成等級評為ss級，特獎勵免費的位面觀光一次、貓幣五百萬、宿主等級直升六級、大小特權(quán)五十項……】

    余嘉棠看著系統(tǒng)提示，好一會才回過神，“大王，我沒看錯吧？”

    大王這會兒也跟做夢似的，沒想到就這么拿到了ss級評定。它前不久，還在論壇跟幾個小透明基友討論什么時候才能帶出來一個能拿到s級任務(wù)評定的宿主——大王沒敢跟它們說它帶的余嘉棠已經(jīng)拿過一次s級了。

    沒想到這次任務(wù)直接就達(dá)到了ss級！這可是大神系統(tǒng)帶出來的宿主才會有的成績！

    余嘉棠激動過后，注意到提示消息里說的“沒有使用任何輔助，包括系統(tǒng)禮包”，但上個世界的任務(wù)一開始，主腦那邊就給他開了系統(tǒng)輔助特權(quán)，還有個補償大禮包。還給他一種要想完成任務(wù)，必須使用這些的錯覺。

    現(xiàn)在看到這條系統(tǒng)提示后，再回想起來，那簡直就是套路。

    輔助特權(quán)一直沒激活，余嘉棠覺得其實是大王太沒用，幫不到忙，余嘉棠在任務(wù)時候跟它提了幾次，然而大王就是跟萎了一樣，一點也輔助不了。

    至于那個補償大禮包，開始是大王一直不讓他用，說是不到時間，后來他就干脆忘了。

    “大王，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什么，所以上個世界的時候一直不給我開輔助，也不讓我用補償大禮包？”

    大王一聽這語氣就知道藥丸，連忙道：“你聽我解釋！”

    “好，我聽著?！庇嗉翁恼Z氣說不出的溫和。

    大王有點想死機，然而它還是堅挺下來，解釋說：“這個任務(wù)世界所有信息都是隱藏的，我得到的一些提示也不能告訴你，唯獨只有這兩點可以對你進行勸說，但如果你堅持的話，我是沒有權(quán)力阻止你的?！?/br>
    余嘉棠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問它：“那我們上個世界不是請了外援嗎？這個不算輔助？”

    這個事還是后來大王跟他提，他才知道。當(dāng)時他意識不清，難受的嗷嗷叫，根本不知道請了外援。

    大王道：“這個不算，因為他并沒有對你進行實際幫助，最后也是你自己挺過化形的。”

    余嘉棠了然，又問：“上頭給下個任務(wù)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