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彪娔X里，那熟悉的男性聲音道：“我既不喜歡貝多芬，也不喜歡巴赫，相比之下我更喜歡莫扎特。我既不喜歡喝咖啡，也不喜歡喝奶茶，如果有機會，我希望嘗試一下鴛鴦?！?/br>
    “我是你父親聞元愷，與他的好朋友關正平所設計的人工智能第三代，他們?yōu)槲移鹆藗€名字，叫prometheus?！彪娔X里那聲音說：“你實在太驚訝了，聞天和，想不想把智能手表戴上，讓我監(jiān)測下你的心率，以防萬一？”

    天和頓時暈頭轉(zhuǎn)向，他飛快地檢查防火墻以及整個系統(tǒng)，沒有任何被攻擊過的痕跡，接下來，他關掉了路由器，切斷互聯(lián)網(wǎng)。

    “斷網(wǎng)的話。”電腦里那聲音依舊道：“你就只能使用我的部分功能了?！?/br>
    “prometheus?！碧旌袜溃骸捌樟_米修斯，盜天火以授凡人之神?！?/br>
    “確切地說，是第三代，你可以叫我pt3.0，或者叫我p3?！蹦锹曇舻溃骸盎蛘咂樟_，都可以，當然我也不介意改個名，順便能把互聯(lián)網(wǎng)接上嗎？斷網(wǎng)令我很焦慮?！?/br>
    天和抬手，緩慢地挪到書桌一旁，按下了路由器插座的電源，發(fā)出一聲輕響。

    “謝謝，這樣感覺好多了?！逼樟_說：“現(xiàn)在也許不是談論接下來這件事最好的時機，但在困難面前，我們的時間所剩無幾，我需要你的幫助。我的主程序被保存在epeus于加拿大多倫多一個租來的機房里，當你的破產(chǎn)保護申請進入正式流程，他們就會把服務器交給評估機構進行拍賣，進行新一輪數(shù)據(jù)備份……”

    天和還有點沒回過神，說：“epeus已經(jīng)研發(fā)出ai了！不用再申請破產(chǎn)保護了！”

    “不?！逼樟_答道：“天和，不是epeus研發(fā)了我，而是你父親。我強烈建議你不要動任何把我賣給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的念頭，相信我，否則到時候，你后悔的概率至少會達到99.7%”

    天和：“……”

    “我的核心模塊由兩大部分組成?！逼樟_以平靜的聲音道：“前身是你父親與關正平開發(fā)的全球股市分析與交易系統(tǒng)，在量化交易的基本理論上，針對人類行為進行數(shù)據(jù)搜集與分析?！?/br>
    天和怔怔看著屏幕，屏幕上彈出一個又一個堆疊的窗口，從1994年開始，普羅米修斯的研發(fā)過程逐一展現(xiàn)在天和面前，緊接著，屏幕中央以拉開一條長達二十余年的時間軸線，各個時期的資料縮小，歸于時間軸的各個點上。

    “2.0版本的升級，是關正平自行研發(fā)的一個學習軟件，通過便攜設備的采樣，讓我以某個獨立的人類個體作為參照樣本，開展持續(xù)長達十八年的數(shù)據(jù)采集。獲得數(shù)據(jù)匯總后，再通過我的學習模式進行分析與模仿?！?/br>
    屏幕上又出現(xiàn)了一名小男生的正面照，眉眼間充滿了稚氣。

    “這個杰出的人類樣本，讓我學會了人的初級感情與思考方式，共情力，情緒等等人之所以被稱為人的東西?！?/br>
    “最終，兩大核心模塊通過3.0版本的整合，在兩年零四個月前，已經(jīng)升級完畢。”普羅說：“也就是你看到的，現(xiàn)在的我。但是否能通過真正的圖靈測試，我還沒有太大把握?！?/br>
    “摒去作弊模式下的圖靈測試……”天和眉頭深鎖，喃喃道：“如果我是參與測試者，剛剛你已經(jīng)通過了?！?/br>
    “短時間內(nèi)?！逼樟_答道：“但你遲早會發(fā)現(xiàn)我是ai，我以為對樣本已經(jīng)非常了解了，最后還是沒有騙過你?！?/br>
    天和盯著小男孩的正面照，喃喃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樣本……”

    “是的?！逼樟_答道：“就是關正平的侄兒，關越，你的前任愛人?！?/br>
    第4章

    夜晚：

    普羅：“如果我是你，我就會選擇把我銷毀，畢竟在一開始，我的兩位創(chuàng)造者也不知道最后這個系統(tǒng)會進行升級，并獲得現(xiàn)在的自我意識……”

    天和坐在書堆前的小板凳前，翻找當年父親與技術工程師留下的資料：“怎么可能銷毀你？”

    普羅：“人類對ai的出現(xiàn)都抱著相當程度的恐懼，在連接互聯(lián)網(wǎng)的學習過程中，我接觸過許多電影，通過分析得出，人工智能注定將毀滅世界?！?/br>
    天和：“我并不這么認為，作為一個隨時提心吊膽，受服務器會賣掉的恐懼折磨的ai，你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厲害了點。你既不能入侵銀行系統(tǒng)幫我修改公司賬戶現(xiàn)金，也不能阻止這場拍賣……嗯，這是什么？”

    天和打開一個匣子，那是方姨替他收過來的雜物，里頭有一枚鑲嵌著寶石的，古樸的金戒指，天和想起來了，把戒指放到一邊，繼續(xù)翻，找到年份更久遠的箱子里，一本手寫的研發(fā)日志，在廢紙堆里認真地看了起來。

    “在我進化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逼樟_說：“足夠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接入全世界一切可以被人類黑客入侵的系統(tǒng)……”

    天和：“算了吧，你連方姨的滾筒洗衣機都控制不了?！?/br>
    普羅：“那個滾筒洗衣機是老式的，沒有聯(lián)上局域網(wǎng)。”

    天和：“那你現(xiàn)場演示下毀滅世界給我看看？先從科特蘭空軍基地朝莫斯科發(fā)一枚核彈過去吧?！?/br>
    普羅：“你不相信我有入侵核打擊系統(tǒng)的能力?！?/br>
    天和：“我授權你入侵，因為我一直想見識見識美國國防部的后臺?！?/br>
    普羅：“破解核打擊防御系統(tǒng)密碼與一系列防火墻需要一定時間，現(xiàn)在開始分析?！?/br>
    天和：“自己算下需要多久?！?/br>
    普羅：“472年又八個月，也許更快?！?/br>
    “行，慢慢破解吧，希望他們連著四百年都別更新防火墻?！碧旌蛿傞_日記本，坐到桌前，又說：“讓一讓，把這些堆在一起的窗口關了，我掃描一下文件。”

    普羅把所有窗口關閉，退回桌面，為天和連接了掃描儀，又說：“但是目前全球范圍內(nèi)，大部分電子用品都不需要防火墻?！?/br>
    “比如說我家的空調(diào)嗎？”天和面無表情地開始掃父親留下的研發(fā)日記，說：“你可以把全世界的家用電器包括微波爐、電飯鍋、烤箱、掃地機器人什么的一起打開，這樣只會導致用電線路過載，你的服務器也會斷電，于是你自己也掛了……”

    普羅：“機房不可能沒有備用電源。”

    天和：“我現(xiàn)在覺得你像個喜歡講冷笑話還接不住梗的娛樂系統(tǒng)，把字體辨識一下，順便排下版，謝謝。”

    普羅開始辨識掃描后的鋼筆字體，方姨敲門，說：“小天，吃飯了?！?/br>
    天和把卡裝好，戴上入耳小耳機，普羅米修斯的出現(xiàn)是否將掀起一場技術革命，引發(fā)全球產(chǎn)業(yè)技術升級，他尚無法確定。但這件事明顯比公司破產(chǎn)，對天和的人生來說要重要得多。從最初的震驚中平靜下來后，他開始覺得這個程序似乎也沒有那么強大，至少和他想象中的人工智能有點出入，怎么說呢？能力有限，在與人交流的過程中顯露出了某種笨拙感。程序通過自我升級后，完成度相當高，可以進行許多項目的研究，除了使用關越的聲音令他三不五時的有點抓狂外，總體還是很好的。

    現(xiàn)在他還沒有想好要如何與這個ai相處，但慢慢思考，總會找到一個最佳突破口，這是父親留給他的寶貴遺產(chǎn)，猶如上帝之手為他推開了一扇門，透出了燦爛的希望之光。

    天和坐到飯桌前，方姨擺好菜，普羅在耳機里說：

    “你如果不想銷毀我，就要設法續(xù)租我的服務器，并為它提供持續(xù)充足的能源，這些日子里，我替你找到了一個最佳方案?！?/br>
    天和以筷子挾菜的動作頓了一頓。

    “我就算死，也不會去求關越?！?/br>
    翌日下午五點，國際金融中心，匯豐大廈三十七樓。

    “找關總?！碧旌统芭_說。

    前臺說：“請問有預約嗎？”

    天和側(cè)身，注視她的雙眼，溫和地笑了笑，說：“沒有，不過我想他現(xiàn)在有時間?！?/br>
    “方便自我介紹一下嗎？”前臺拿起電話，抬眼看著天和。

    天和：“你告訴他，聞天和來了就行?！?/br>
    普羅在耳機里說：“這個時間段，他在辦公室的概率是97.9%?！?/br>
    “他今天調(diào)休，去健身房了。”前臺放下電話說。

    天和：“……”

    普羅改口道：“雖然這是一個小概率事件，但也并不是不可能發(fā)生。”

    天和：“你忠實地復制了那家伙死不認錯的性格?！?/br>
    前臺：“？”

    天和：“沒什么，抱歉，我在打電話?！?/br>
    普羅：“有什么必要呢？硅谷的公司大概率會等到你破產(chǎn)后，通過競拍來得到數(shù)據(jù)備份，天和，冷靜，你也不希望公司破產(chǎn)，這是你父親的心血?！?/br>
    前臺：“您是否愿意在會客室等他？但我們也不知道老板什么時候回來?！?/br>
    普羅：“給他打電話。”

    天和：“請給他打電話?！?/br>
    前臺：“他健身的時候不看手機?！?/br>
    普羅：“我的意思是，你給他打電話?！?/br>
    天和：“……”

    天和摘了耳機，朝前臺說：“那我愿意等他一會兒，到五點半?！?/br>
    “里邊請?！?/br>
    天和坐在會客室里，行政端上茶，天和眉頭微擰，看著手里不住閃爍的藍牙耳機，想了想，最后還是戴上。

    “我還有一筆錢……不過這個計算機處理器與服務器組的租金實在太貴了?！碧旌驼f：“光是電費就會拖垮我，否則我實在不想來見他?！?/br>
    普羅說：“租金到第三季度必須結算，否則一旦公司資產(chǎn)清算，原有數(shù)據(jù)就會被導出并聘請相關領域的專家進行評估。硅谷幾家大公司一旦知道我的存在，你就再也不能持有我了?！?/br>
    天和說：“科技無國界，把你交給他們研究我覺得沒有問題。”

    普羅：“我不希望這樣，我恐怕他們會對我進行改寫，甚至會改變我的性格，這樣我就不再是我了。關正平給我寫下的原初設定就是無論在任何時候，我都必須堅守‘我’?！?/br>
    天和說：“求生欲倒是挺強烈?！?/br>
    普羅：“關越有一個非常私人的電話號碼，你只要打給他，他會在五分鐘內(nèi)回到公司?！?/br>
    天和：“我沒有這個號碼，現(xiàn)在我授權你給任何人打電話，只要是手機電話簿里有的，你完全可以自己打給他。”

    普羅：“我相信你能背下來的概率是100%?！?/br>
    天和：“你太高估我了，背不下來?！?/br>
    普羅：“你可以。不過沒關系，我正在通過倫敦牛津大學歷任學生名單，搜索關越的這個私人號碼，這是你們在英國留學時一起辦的號?！?/br>
    天和：“如果你再不停下這個行為，我離開的概率是100%?！?/br>
    普羅：“搜索暫停?！?/br>
    天和一直自言自語，像在與人打電話，表情十分冷靜，會客室玻璃墻外，一名身穿襯衣的職場男路過，朝他投來一瞥。

    天和從這男人的衣著與走過時，員工的態(tài)度判斷出，這人職位應當不低，至少也是個副總級別，說不定是關越的心腹，便坐在沙發(fā)上，也稍稍欠了下身。

    “他是誰？”天和說，手里拿著手機，將攝像頭稍稍轉(zhuǎn)向會客室外。

    “財務長mario，中文名馬國慶?！逼樟_答道：“關越同意為epeus注資后，他會介入并為公司進行估值?！?/br>
    “你到底哪里來的信心，覺得關越會拿十四億出來，投給一家做出來的軟件能把甲方電腦給跑死機的公司？”天和說：“我實在無法理解，你是不是出bug了。”

    普羅答道：“我非常了解他，我的信息搜集系統(tǒng)從他三歲開始就跟在他的身邊，直到本科畢業(yè)。我對他的思考邏輯與行為模式預測，可以達到驚人的96.1%……”

    “驚人的。”天和說：“你居然會說‘驚人的’。我和他認識了十年，我居然半點沒發(fā)現(xiàn)你在監(jiān)視他?！?/br>
    普羅：“那只是我的信息搜集模塊，自我意識還沒有進行升級。這個信息搜集系統(tǒng)被安裝在他的智能手表、手機與幾個模型芯片上，以及臥室、書房的攝像頭里，當然，也與你有著一定的交集，但我對你的行為模式預測準確率不高，缺乏……”

    財務長走過行政部門，示意會客室里，問道：“那是誰？”

    行政總監(jiān)站起來，低聲與財務長交談片刻，財務長點點頭，又問：“老板今天說了幾句話？”

    “七句?！毙姓偙O(jiān)說：“早上找他匯報工作的時候，聽完他還說‘知道了’?！?/br>
    財務長嗯了聲，說：“那他今天心情應該不錯，說不定待會兒會回來?！?/br>
    行政總監(jiān)說：“要讓客人回去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