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回來的?！标P(guān)越一手依舊抱著他，熱水從四面八方?jīng)_刷著他們的身體。

    天和道：“你對它到底哪來的信心？”

    關(guān)越：“它代表我們的愛情?！?/br>
    這句話頓時就說中了天和的心病，這只鸚鵡仿佛在某個意義上代表著他們的愛情，現(xiàn)在愛情飛了，相當不祥。而且這又是命中注定的，關(guān)越?jīng)Q定異地，導致他倆吵架，吵架導致關(guān)越?jīng)]事找事做，去碰鸚鵡架，最后令小金飛走……算了，看開點吧，天和也不愿意再去多想了，免得事情越來越糟。

    那天傍晚，他們?nèi)チ藗惗厥袇^(qū)，關(guān)越帶天和去倫敦眼坐摩天輪，到大本鐘下拍了張照，在特拉法爾加廣場吃了晚飯，天和一直記得，那是他十四歲來倫敦那天，關(guān)越帶他去過的每一個地方。

    晚上關(guān)越包下了一個電影院，與他看了場數(shù)年前的舊電影《瓦力》。

    看電影時，天和忽然就想通了。

    曾經(jīng)關(guān)越說過，等他完全脫離家庭，能夠自力更生的那天，他想與天和攜手，在西敏寺或是拉斯維加斯的教堂結(jié)婚。

    而今天關(guān)越說的是“跟我一起走，去拉斯維加斯結(jié)婚，不等了”。

    關(guān)越終于為了他，更改了一次自己的決定，天和以眼角余光瞥見關(guān)越，關(guān)越正在認真地看電影，卻感覺到了，側(cè)身把他抱在懷里。

    “去吧?！碧旌徒K于放下了，說，“我現(xiàn)在忽然覺得，許多事也沒那么重要。”

    “你要知道，下這個決定，我比你更艱難。”關(guān)越的回答則十分簡單。

    當天夜里，關(guān)越把車停在車庫，牽著天和的手，在花園里看了會兒星星，聽見一陣翅膀的拍打聲——

    ——小金回來了。

    天和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關(guān)越輕輕地過去，伸出手，靠近小金。鸚鵡卻沒有掙扎，任憑關(guān)越抱進懷里。

    “有點小脾氣?！标P(guān)越朝天和說，“我知道它會回來?！?/br>
    說著關(guān)越朝天和笑了笑，這是近一個月里，天和第一次看見關(guān)越笑。

    兩人又一起低頭看小金，天和點點頭，說：“知道回來就好?！痹侔阉呕伉B架上，小金似乎是餓了，吃了小半杯鳥食，便將腦袋埋在翅膀下睡覺。

    一周后，天和與關(guān)越一起上飛機，送他去紐約入職。關(guān)越一入職便忙個不停，天和想在曼哈頓下城區(qū)買套房，卻沒看到喜歡的，只能暫時住在酒店里。離開那天，天和緊緊抱著關(guān)越，睡在同一張床上。開學那天清晨，天和輕手輕腳地起來，沒有叫醒他，只吻了關(guān)越的唇，便自己回了倫敦。

    “我曾經(jīng)想過許多次我們結(jié)婚的那天。”天和側(cè)身，翻了下手機，上面是江子蹇發(fā)來的消息，他才想起今天佟凱的事，奈何關(guān)越結(jié)婚的決定，已經(jīng)沖掉了今天佟凱的八卦。

    天和以為自己已經(jīng)不會在意了，但就在關(guān)越告訴他這個事實時，竟是在天和那久違的平靜里，掀起了滔天駭浪。

    “我想在西敏寺辦婚禮，他喜歡拉斯維加斯的小白教堂，那個貓王結(jié)婚的地方。當年連在哪里結(jié)婚都會吵起來?！碧旌蜔o奈笑道。

    普羅：“你們?nèi)绻缫稽c結(jié)婚，也許不會分手。”

    天和一邊給江子蹇回消息，約他明天見面，一邊答道：“商量好的，我們都希望等到他的經(jīng)濟完全獨立后再談婚姻，他才能理直氣壯地朝家族證明，這就是他選擇的愛情、他選擇的人生。那時的我們總是覺得，婚約只是一張紙，有沒有它，沒有半點影響，我們一輩子也不可能會分開。所以，人生無常，有太多事，不能用概率一言以蔽之?！?/br>
    天和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拉過被子，蓋在身上，攤開手腳，燈光自動變暗。最后，普羅說：“也許他會記得，你喜歡的西敏寺。”

    天和：“如果他堅持小白教堂，我也可以讓步，為了這個而吵上一整天，實在是太傻了……我們完全可以開一輛敞篷車，開到教堂的遮陽棚里，摘下墨鏡，望向站在窗口后的神父?！?/br>
    “我們請一位教堂的看門人為我們證婚，再在神父面前，開玩笑一樣地說完誓言，接過結(jié)婚證，好，這就結(jié)婚了，走，度蜜月去吧?！?/br>
    “于是我們結(jié)婚了，天知道，地知道，載我們的車知道，路知道，神明知道，神父和證婚人知道。再來呢？誰也不告訴，悄無聲息……私奔一樣也是神圣而莊嚴的，我們只需要給彼此與上帝一個簡單的交代，除此之外，與世界再無關(guān)系?！?/br>
    第21章

    翌日清晨，江子蹇推開聞天和的房門，頭發(fā)亂糟糟的，一頭撞了進來，就往天和的被窩里鉆，拱了幾下，屁股還在被子外頭，像條狗般把自己強行塞到天和身邊。

    天和睡得迷迷糊糊，勉力睜眼，看見床頭柜的鬧鐘：“不是才六點么？你干嗎？！”

    天和用力推開江子蹇的腦袋，翻了個身趴著。

    江子蹇呻吟道：“我要死了?！?/br>
    天和不理他，繼續(xù)睡自己的，江子蹇翻了個身，手腳搭在天和身上。

    天和睡眼惺忪，由得他折騰了一會兒，江子蹇穿著短褲白t恤，毛毛躁躁的，一會兒推天和，一會兒唉聲嘆氣，死活要把他弄起來。

    過了十分鐘，江子蹇突然安分了，半個身體滑到床下，半坐著也睡著了。

    兩小時后，晨八點，天和總算睡醒，側(cè)頭看，見江子蹇正在地上坐著，出神地刷手機，看手機上的照片。

    普羅：“這里有兩個人失戀了?！?/br>
    江子蹇一怔：“誰？誰在說話？”

    “普羅?！碧旌驼f，“不要突然發(fā)出聲音，你會嚇到他?！?/br>
    江子蹇道：“喲，你的人工智能嗎？這么聰明？”

    天和：“有點小毛病，還在研發(fā)過程中?！?/br>
    普羅：“我不覺得我有什么毛病?！?/br>
    天和：“身為一個ai，你要學會謙虛。”

    江子蹇一個文科生，對ai并無太大了解，在他的概念里，普羅米修斯應該就是個類似于貼心助手的小程序，聽到普羅的聲音后也沒問太多，反而有點好奇道：“這聲音聽著怎么有點像關(guān)越？”

    天和：“在合成聲音庫里取的樣本，挑了個好聽的，和關(guān)越?jīng)]關(guān)系?！?/br>
    江子蹇：“不過他的聲音本來也挺好聽?！?/br>
    天和不想討論太多關(guān)于普羅，側(cè)頭看了眼江子蹇的手機，問：“這是誰？”

    江子蹇拇指來來回回地滑動屏幕上的照片，看一眼便隨意地滑走，手機正放在天和面前，兩人都能看見屏幕。

    “這個呢？長得怎么樣？”江子蹇停留在一張青蔥的小男生照片上，問天和。

    “還行吧。”天和說，“下一個目標對象么？”

    江子蹇沒回答，繼續(xù)滑，換了個很有陽光感的男生，問：“這個呢？”

    天和：“運動型的，和你有點像?！?/br>
    江子蹇把一組二十四張照片拉進手機回收站，刪了，打開另一組。

    “這個娃娃臉怎么樣？”江子蹇說。

    天和：“像那個按腳的?！?/br>
    江子蹇扔了手機，轉(zhuǎn)身躺著，呻吟道：“怎么辦??！我已經(jīng)愛上他了?！?/br>
    “普羅，不要胡亂插嘴?！碧旌婉R上警告道，免得普羅一轉(zhuǎn)身就把昨晚的事捅穿了。

    普羅識趣地放了首巴赫，江子蹇說：“我已經(jīng)一晚上沒合眼了?！?/br>
    天和：“不是挺順利的么？失敗了？”

    江子蹇解釋了下，這下天和知道佟凱確實沒撒謊——至少在型號不合這件事上沒撒謊。

    天和十分猶豫，要不要暗示江子蹇真相，可他無法預測到江子蹇如果知道了這個荒謬的真相，會讓他的愛情變得更好還是更糟。有時知道得少一點，也許對江子蹇來說還是件好事。

    可是這倆人看上去似乎還蠻般配，奈何到了床上，性方面無法妥協(xié)，也是個大問題。

    “……為什么他也是個top呢？這不科學??！”江子蹇悲傷地說，“還這么堅持，為什么呢？”

    “你們昨天傍晚……晚上開房去了？”天和起身拿衣服。

    江子蹇便也從床上爬起來，跟在天和身后，到洗漱間去，拿起牙膏，給天和擠在牙刷上，說：“當然沒有，我們聊了很多，不過小凱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天和接過，開始刷牙，“嗚嚕嚕”地發(fā)出含糊聲音。江子蹇道：“對！一開始就覺得他有點強勢，沒想到?！?/br>
    天和刷過牙，開始洗臉，對著鏡子端詳自己：“你們也可以選擇69或者用手來解決嘛?！?/br>
    江子蹇：“那就不是真正的上床了?！?/br>
    天和：“……”

    科技是社會的第一生產(chǎn)力，性是江子蹇的第一發(fā)動機。

    天和把熱毛巾按在臉上，說：“用你的技術(shù)征服他，讓他欲罷不能?！?/br>
    “唉——”江子蹇說，“寶貝，你以前有想過換換口味，偶爾也翻身當下top嗎？”

    天和有點疑惑，想了想，說：“當年我和關(guān)越剛在一起的時候才十八歲，什么都不懂，對體位完全沒意識，純粹聽他的話。不過真的提出要求……”

    普羅：“我認為是的，他相當寵你，愿意滿足你的一切要求?！?/br>
    江子蹇說：“不行，他要不愿意接受，就不能勉強，除非他全心全意地相信我，把自己的身體交給我，否則是沒法順利高潮的?！?/br>
    天和：“萬一幫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呢？”

    江子蹇：“他非?？咕?，以我閱人無數(shù)的經(jīng)驗，最后鐵、定還是得分開！毀了這么熱烈的愛情，還不如就讓它留在回憶里更好呢！”

    普羅插了一句：“至少在這點上，我非常欽佩江子蹇?！?/br>
    天和：“他在感情上向來很堂吉訶德?！?/br>
    天和突然覺得有點危險，盯著鏡子里的江子蹇，說：“你禁欲多久了？”

    江子蹇：“二十一天七個小時二十五分又三十……三秒?！?/br>
    天和馬上道：“快離我遠一點！”

    江子蹇端詳鏡子一夜沒睡，有點憔悴，說：“禁欲大半個月，等的就是和他上床的那天，靈rou合一，多美好??！我的靈魂生來就是為了等待此刻，結(jié)果最后，就這么被他拒絕了?！?/br>
    “怎么拒絕的？”

    “‘我不做零，從來不做’?！苯渝繉W著佟凱的表情，一臉嚴肅地說，“‘沒有快感，真的沒有，就像我生來是個同性戀一樣，改不了，抱歉了’?！?/br>
    “既然沒有嘗試過，就不能說沒有快感，這是一個悖論?！?/br>
    天和到客廳去，給小金喂了點吃的。

    江子蹇跟著天和，就像一只求偶被拒后垂頭喪氣的動物，控訴道：“你知道我當時的感覺嗎？！只能用絕望來形容！”

    天和：“你居然能禁欲這么久，真是人不可貌相。”

    江子蹇：“為的就是那一夜的完美時刻，現(xiàn)在沒了，沒啦！絕望啦！什么都沒了！a股崩盤啦！關(guān)越死了！關(guān)越?jīng)隽?！”說著朝小金動情地喊道：“我的心也碎了！”

    天和摸了摸蹲在沙發(fā)上發(fā)呆的貓，到餐桌前去，桌上放了兩杯溫開水，天和開始喝水。

    江子蹇：“我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都是，你懂的，我的全身充滿了一股無法宣泄的熱血！它們正在洶涌咆哮，找不到出口！今天早上我來你家的路上，看見‘工人路菊花展’里的‘菊花’兩個字，突然就受不了啦！”

    天和差點把水噴出來，還好控制住了。

    方姨擺上早餐，說：“秋天天氣正好，出去走走吧?！?/br>
    江子蹇“嗯”了聲，又說：“謝謝方姨，我現(xiàn)在不能看見任何有關(guān)秋天花卉的東西，甚至高架下面的水泥管……”繼而低頭打開手機上的第三組照片，天和喝著咖啡，注視他的手機屏幕，說：“這些是接下來的可選擇對象嗎？”

    江子蹇茫然地看了眼天和，說：“不，都是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