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駱華作出一副后悔莫及的樣子:“人有三急, 小人不過是來借個茅房罷了?!彼掍h一轉(zhuǎn),“倒是這鄒老爺,不知道他官居何職?不止能隨意出入, 還能在這縣衙后院里,遇到合心意的人就能隨意找個屋,想做那等不軌之事。這還是在縣衙里,簡直是膽大包天啊。我想,知縣大人也也不敢如此放肆吧?” 這話說的直白又大膽。普通男人遭遇這等事情,生怕?lián)p了自己的男兒氣概, 躲都來不及, 哪里會像駱華一般, 堂而皇之地說出來。 眾官吏頓時臉色各異。 陳知縣的臉也跟著沉了下來:“此話當(dāng)真?” 他自小看著長大的鄒榕祥是個什么品性,他當(dāng)然知道。駱華這話一出口,再看這小子確實(shí)容姿不俗, 他就知道事實(shí)定然是八九不離十,問上一問,不過是抱著僥幸心理罷了。 駱華看他臉色不對,反而松了口氣。 看樣子,這知縣并不是那種只手遮天、橫行霸道的地方官。 他朝陳知縣拱拱手:“小的不敢妄言。小人自認(rèn)長相一般,也不知道是哪里入了鄒老爺?shù)难?。往日里鄒老爺雖然多次提出要納小人進(jìn)他府里的要求,可是小人不是那等貪慕虛榮的人。再加上小人與夫君情投意合,自然不可能答應(yīng),也已斷然拒絕。沒想到鄒老爺竟然對小人作出此等行徑。” 往日竟然是認(rèn)識的?還糾纏過多次?陳知縣臉色鐵青。 駱華見狀,大大嘆了口氣,抓住李實(shí)的手掌,作出一副情深意重的樣子:“今兒是我跟實(shí)、石頭結(jié)契遷戶的大好日子,若不是迫不得已,我們哪里會在這天與人打架呢?”叫名字太生疏,叫實(shí)哥太rou麻,駱華干脆臨時給李實(shí)起了個小名。 做壁上觀的李實(shí)被這突如其來的稱呼叫得一陣惡寒,就想掙脫他的手。 駱華暗地里掐了他一把,甚至還靠到他身上,作出一副悲憤又難過的神態(tài):“也不知道這么一出,會不會讓我們的福氣沒掉了。我還想著跟石頭長長久久、恩愛百年的。難不成這是個兇兆嗎?嚶嚶嚶……石頭哥,這可怎么辦啊……”他伏倒在李實(shí)肩背處,擋住沒有絲毫淚意的臉。 李實(shí)無語,又不好拆臺,只得低著頭讓這戲精繼續(xù)演。 結(jié)契遷戶,就行等于男女成親遷戶。通常不管是成親或是結(jié)契,三朝后,都會攜帶戶帖到縣衙登記遷戶,回去緊跟著就要入宗譜。要是在那些富貴些的人家,甚至還會吹鑼打鼓、大擺宴席慶祝。 陳知縣自然知道這種好日子是有多忌諱兇兆的。 何況還是人為挑事。 不過,這畢竟只是一面之詞。 陳知縣壓下怒意,轉(zhuǎn)頭問邊上呻//吟的鄒榕祥:“榕祥,事實(shí)可是如此?” 可憐鄒榕祥臉上挨了兩拳、胯下挨了踢,腿骨還斷了。他如今疼還來不及,哪里有腦子想這里面的彎彎繞繞。一聽往日里疼他的姐夫問話,頓時嚷嚷起來:“姐夫,姐夫你要幫我!把他們抓起來,打板子,打斷他們的腿——” “原來竟是大人的小舅子,難怪竟敢如此猖狂。”駱華哭聲大了起來,“石頭,那我們這罪豈不是白受了?” 鄒榕祥一臉憤慨:“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氣!竟敢踢我的子孫根!”他轉(zhuǎn)回來,“姐夫你一定要幫我!我要這小子生不如死,我要把他賣到小倌——” “住口!”陳知縣連忙呵斥他邊上跪著的兩名仆從,“堵住他的嘴?!?/br> 此時,無需鄒榕祥再多說,眾人都明白駱華所言不虛。 駱華聽了鄒榕祥的狠話,嚶嚶嚶得更是凄苦,伏在李實(shí)肩膀上的身子甚至開始顫抖。 真是見者傷心,聞?wù)呗錅I。 眾官吏面面相覷。但這畢竟是知縣小舅子的事兒,他們卻是不好插手。 陳知縣掃視眾位官吏。 新朝伊始,百廢待興。 他這個前朝的小知縣無功無過,能在新朝官場有一席之地,不過是趁著新朝人手不足,且常福縣地方小,上頭大官兒懶得管,才讓他僥幸繼續(xù)戴著這頂官帽。 如今,百姓到他管轄的縣衙里結(jié)契過戶、成親改帖,竟然遭遇不軌之事,這行事之人還是他的小舅子…… 倘若傳了出去……不說別的,在場官吏,要是有哪個把這事往上一捅……他這知縣就做到頭了。 想到這里,陳知縣臉色更是鐵青。他抱拳:“是本官監(jiān)管不力,回頭我自會好好管教他。兩位小友今日受驚了。”他頓了頓,抬腳踢了踢鄒榕祥身邊的仆從,“把他的錢袋子拿出來?!?/br> 仆從忙解下鄒榕祥腰間的錢袋子遞給他。 “姐夫你——” 另一仆從眼疾手快捂住鄒榕祥的嘴。 陳知縣把錢袋子遞給李實(shí),硬是扯出一抹笑容:“小小歉意。祝兩位小友百年好合?!?/br> 李實(shí)無動于衷。 趴伏著裝哭的駱華眼角掃到這一幕,忙狠狠掐了他一把。 李實(shí)身體一顫,只得伸手接下。 駱華見他不接話,抽噎著、磕磕巴巴地道謝:“謝、謝謝大人。大人、明察秋毫,小的、小的回去定要跟鄉(xiāng)親們頌揚(yáng)一番?!?/br> 陳知縣臉皮一僵:“小事小事,這是本官該做的。小友無需掛齒?!?/br> “好吧。那、那小的就,不說了。省得說出去,壞了我跟石頭的福分?!?/br> “正是正是?!?/br> “那,”駱華低著頭直起上身,裝作拭淚的樣子,“那大人,我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當(dāng)然當(dāng)然。小友自便?!标愔h皮笑rou不笑地回道。 “石頭!你聽到了嗎?”駱華驚喜狀撲入李實(shí)懷里,揪了一下他胸腹間的rou,“太好了,我們可以回去了。今兒真是嚇壞我了,嚶嚶嚶?!?/br> 李實(shí):……這小子還沒演夠嗎? 他站起來,同時抓住駱華的手臂把他也拽起來——當(dāng)然,在外人眼里,倆人自然是親親密密、相互攙扶著的。 待倆人走出那個小院,登記結(jié)契那屋子已經(jīng)有兩三對新人在等著了。 以防萬一,駱華自然不敢松開李實(shí)的手臂,只能繼續(xù)裝出被嚇壞的樣子。 繞過這些人出了縣衙,李實(shí)抖了抖手臂:“可以放開我了吧?”語氣真是不能再嫌棄了。 駱華聞言一把扔開他的手。 突然想到剛才是這家伙救了自己,他忙又撲回去補(bǔ)救。 討好地?fù)崞剿滦渖系陌欛?,駱華陪笑道:“嘿嘿,李大哥,剛才真是謝謝你了。若不是你及時到來……”后果真是不堪設(shè)想。 李實(shí)擺擺手:“舉手之勞。后來若不是你演、機(jī)智,估計我這打人的就得倒霉了。”這小小知縣他并不放在心上,但表面上他只是一個窮小子。剛才還是沖動了些。他看了駱華一眼。倘若不是這小子,估計他就得惹上麻煩了,倒是說不準(zhǔn)就得暴露身份。 駱華不以為然:“你打人是因?yàn)槲野?。再說,要不是為了給我出口氣,你也不至于打斷那姓鄒的腿。我怎么可能不給咱開脫啊?!彼櫚櫛亲?,“剛才你也真是的,好歹配合一些啊,就我一個人在那嚶嚶嚶的。” 李實(shí):……不,這個他真沒法配合。 駱華也沒管他想什么,徑自左右望望,抓住他的袖子就把他拽進(jìn)拐角處的小巷子里。 確定左右無人后,駱華的爪子往他跟前一伸。 李實(shí)莫名其妙。 “別裝傻,趕緊的,把剛才得的銀兩拿出來?!瘪樔A叉腰,“難不成你想獨(dú)吞嗎?” 李實(shí):…… 他把錢袋子掏出來遞給駱華。 駱華掂了掂,再打開。 幾塊碎銀,再加一些銅板,足足有十幾兩。 “哇!”他驚喜,“我們接下來幾個月的米糧有著落了?!?/br> 李實(shí)側(cè)目:“我以為你會不想花這個錢。” “怎么會,我才不會跟銀子過不去?!瘪樔A喜滋滋地點(diǎn)了遍銀子?!霸僬f,我還挨打了呢。這銀子,就當(dāng)是那姓鄒的給我的醫(yī)藥費(fèi)跟精神損失費(fèi)吧?!?/br> 李實(shí)直接略過那些個聽不懂的話,皺眉問道:“你挨打了?” “當(dāng)然,難不成我還不反抗啊。不過我也踢了姓鄒的好幾腳,不虧?!瘪樔A摸摸下巴,“我后面給他那兩腳,應(yīng)該不至于傷了他的命根子、讓他直接不舉吧?”如果是,那可就糟糕了。 李實(shí)不管他正在擔(dān)心的問題,直接開口:“我看看。” “看啥?”駱華眨眨眼,然后才反應(yīng)過來。他渾不在意地擺擺手,“不需要,不過是皮外傷罷了。” 李實(shí)堅持。他沒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有些過于關(guān)心駱華了。 駱華無奈:“就算要看,也得回去再看呀。難不成你讓我大庭廣眾下脫衣服???看我這行動自如的樣子,就知道我沒啥事兒。” 李實(shí)懶得再跟他廢話,直接摸上他肩胛骨。 第29章 駱華下意識躲閃:“難不成你真要脫我衣服?” 李實(shí)不理會他的胡言亂語, 直接按住他不讓他躲開,然后從肩膀到手臂、從肩胛骨到腰腹逐一按過去。 駱華疼得齜牙咧嘴:“疼疼疼, 大哥你輕點(diǎn)?!?/br> 李實(shí)把他上身按了一遍,完了松口氣:“沒事, 都是皮外傷,回去揉揉藥酒就好?!?/br> “我早就說了是皮外傷, 你非要捏一遍?!瘪樔A嫌棄地一甩手, 尾指翹得半天高,“我看你就是故意的?!?/br> 李實(shí)看他又娘唧唧地說話作態(tài), 挑眉:“怎么?剛才不還挺爺們的嗎?這會怎么又這樣?” 駱華叉腰:“再怎樣我也是男人好吧。行為舉止是另一回事?!彼蘖艘豢? “那垃圾竟然捏我屁股,是個爺們就不能忍?!?/br> 捏屁股?李實(shí)突然有點(diǎn)后悔剛才只廢了那家伙一條腿。不過,這家伙倒是讓他看走眼, 沒想到他竟然還有幾分血性。 想到這里,他難得的露出笑意,贊賞道:“打得好。你倒是不怕惹事。” 駱華慚愧:“別提了,差點(diǎn)就害了你我?!?/br> 當(dāng)時他也是氣急,竟然忘了這個時代森嚴(yán)的階級制度。 幸好那鄒榕祥不是官身,也幸好他挑的時間地點(diǎn)都不對。讓他可以倒打一耙。 否則, 今兒真是不好收場。甚至可能還拖累駱家上下。 “這會兒怕了?”李實(shí)看他一臉后怕, 有些好笑, “再來一次你還打不打?” 駱華想了想,咬牙:“打!怎么不打了?頭可斷血可流,被人欺到頭上了還不打, 難不成真乖乖等著被……嗎?”他沒說被什么,反正倆人都能懂。 李實(shí)的手指動了動。 “你說,那個鄒榕祥以后會不會來找我們麻煩?”駱華現(xiàn)在就愁這個,“今天可真是結(jié)大仇了,他被我踢了命根子,萬一他不舉了……你還弄斷他的腿!” 李實(shí)瞇眼,不知道想到什么,笑得有些陰冷:“放心,他的傷好還要很長時間呢?!?/br> 駱華沒注意到,嘆了口氣:“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重新振奮起精神來,“走,我們?nèi)ベu烏梅!” 李實(shí)頓時無語:“你這不是剛得了不少銀子嗎?怎么還要賣?” 駱華白了他一眼:“能多賺點(diǎn)干嘛不賺?錢多不壓身。再說,咱家窮成那樣,過幾日可就連點(diǎn)油星子都吃不到了,不賺錢行嗎?就算咱們吃的不愁了,多掙點(diǎn)改善伙食也行。再不濟(jì),還能攢起來冬天買衣服打棉被呢?!奔依镞€缺好多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