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茶盞入手稍沉，微有壓手感?？诖笞阈。稳缍敷摇１K釉面顏色紺黑如漆，溫潤晶瑩，釉面上布滿密集的筋脈狀白褐色紋飾，猶如兔子身上的毫毛一樣細(xì)，像是有光華流轉(zhuǎn)于上。“王爺收集這套茶具想必是花了些功夫的?！?/br>
    “嘖，我雖好此道，卻對茶具要求不高，又怎會(huì)花心思去收集這些玩意兒。”玉輕舟把手上的一小塊茶餅放回茶碾中，向玉折薇一努嘴：“也只有九妹舍得花心思了?！?/br>
    玉折薇用茶碾將茶餅?zāi)胨橹蟊M數(shù)倒于一個(gè)精巧的黑檀木為框絹絲織面的茶篩中，她依舊一只手扶住袖子，一手輕輕左右晃動(dòng)。茶篩下置了一個(gè)黑瓷兔毫紋的深口盒子，茶末從絹面的縫隙里被篩出，落入盒中。

    篩完了茶末，她又取來一把茶刷掃去落在盒沿上的茶末，用一方白色的茶巾拭了手。

    茶灶上鎏金湯瓶的腹中水已燒滾，發(fā)出“咕嚕咕?！钡穆曧?，玉折薇握住把手將它提起，另一只手?jǐn)[了三個(gè)兔毫茶盞在身前茶幾上，滾水一一注入。

    她往茶灶里添了幾塊銀炭，拿茶瓢在茶灶一側(cè)擺放的一個(gè)小竹桶里盛了一瓢水添進(jìn)了鎏金湯瓶中，又將它重新放在了茶灶上。

    明明是極繁雜的動(dòng)作，玉折薇做起來卻不急不緩，她神色專注，不似在烹茶，像是擅畫之人在提筆作畫，擅琴之人在低首撫琴，令人覺得賞心悅目之極。

    商青鯉見她舉手間如行云流水，眸中露出些贊賞味道。玉折薇眼角的余光瞥見商青鯉眸中的贊賞之意，心中一動(dòng)，眉眼間的冷淡稍褪。

    她將指腹壓在一枚兔毫茶盞的盞壁，見滾水已將整個(gè)茶盞燙熱，便把三枚茶盞中的滾水都倒了。用一方干凈的棉布把水漬擦干，將盒中茶末倒入盞中。而后她取來黑瓷的茶托，將盛有茶末的兔毫茶盞放在黑瓷茶托之上，分別在商青鯉和玉輕舟面前各放了一盞。

    直到茶灶上的水又一次燒滾，玉折薇一手緊握鎏金湯瓶的把手，一手握住老竹制成的茶筅，她稍一傾身，跪坐在蒲團(tuán)之上，握住把手的手微微一斜，滾水從細(xì)長的壺流中射出，直直注入商青鯉面前盞中的茶末之上。另一只手以茶筅點(diǎn)之，手重筅輕，擊拂雖過卻浮沫不生。

    她注水的手一頓，執(zhí)筅離開茶盞，茶氣氤氳中，商青鯉一低頭，便見黑釉銀毫的盞間，茶湯上一條紅白相間的錦鯉翹著尾巴躍然其上。

    “好手法?！鄙糖圊巼@道。

    玉折薇又側(cè)身向玉輕舟面前的盞中注水，這次她握著鎏金湯瓶的手微微抬高了些，水流高高注入，茶筅輕輕拂過，收手之時(shí)茶湯上頓現(xiàn)一株朝露花。最后又給自己面前的盞里點(diǎn)了一幅山水畫。

    她放下鎏金湯瓶和茶筅，凈了手，端起身前茶盞，道：“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商青鯉放下手中先前把玩的那枚茶盞，也端起身前的茶盞，見茶湯上那條錦鯉已開始漸漸散去，道：“民間大都開始盛行喝散茶，茶道十二先生已漸漸淡出視野，也多不再用‘溫谷遺老’一類的雅稱去稱呼湯瓶等茶器，像這樣的水丹青也難得見到了。今日有幸得見九公主點(diǎn)茶妙技，以茶代酒，先飲為敬。”

    “咳咳咳?！庇褫p舟將將啜了一口茶，聽言瞪大了眼，還未及咽下茶水就把自己嗆住了，他急忙扭頭咳嗽了一陣兒，好不容易順過來氣，驚奇的轉(zhuǎn)過頭來瞪著商青鯉道：“阿鯉你跟九妹才認(rèn)識多久？你就對她說了這么長一句話！我吃味了！”

    商青鯉啜了一口茶，朝露花清甜的芬芳合著白茶淡雅的茶味，唇齒生香。她半瞇了眼，想著應(yīng)該把醬油帶來也喂它一盞茶，聞言懶懶掃過玉輕舟，并不搭理他。

    “民間雖不常見，文人雅士，顯貴達(dá)官之家卻很平常?！庇裾坜钡?。

    “也是?！鄙糖圊幱粥艘豢诓琛?/br>
    亭子外雨勢略收，烏云慢慢散去，她心頭濃重的陰霾在這一盞茶中也稍稍散去一些。商青鯉整理了一下思緒，想著既然有人大費(fèi)周章引她來長安，必然還會(huì)有下一步動(dòng)作，她在明，人在暗，她能做的，也只有等了。

    將一盞茶飲盡，她起身向玉輕舟告辭。玉輕舟一路送她出了王府，又邀她一并去觀賞五月初七皇帝下令舉辦的斗茶大會(huì)。

    商青鯉見玉輕舟一臉期盼，想了想，并未拒絕。

    離開王府的時(shí)候天已放晴，被雨水沖刷過后的天格外干凈，小販們推著板車開始做生意，片刻間街上又是熙熙攘攘一片。

    她順著街道走出一段距離，在一處賣小吃的攤子上買了一包炸魚干，打算帶回客棧喂醬油，付了錢轉(zhuǎn)頭的時(shí)候卻一眼在人群中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

    那人一襲銹紅色僧袍，光溜溜的頭頂上九個(gè)戒疤清晰可見，他身邊是個(gè)手執(zhí)拂塵，一身青衣的道士。他正側(cè)頭與那道士說著話，鷹眸高鼻，眼窩深邃，分明是霸道的長相，但他眉毛微白，下巴上畜了寸長胡須，還有那比尋常人略深些的法令紋，又使他霸道的五官添了些溫和味道。

    商青鯉一愣，再回過神來就見那人已漸行漸遠(yuǎn)。她急忙撥開人群舉步跟上，冷不防人群中有一人探手向她腰間扣著的袋子抓來。商青鯉以為是小偷，手上內(nèi)勁一凝，屈指彈出一道寒氣將人輕輕逼退。

    卻在此時(shí)突然有不少人從人群里向她擠來，她注意到這些人都是一身尋常百姓的裝扮，一張張辨識度極低的臉，實(shí)在瞧不出他們的身份來歷。商青鯉抬目遠(yuǎn)望，見那僧人快要走出她視線范圍，無意與這些不明身份的人多做糾纏，她腳尖一點(diǎn)躍上屋頂，施出輕功向僧人追去。

    “呲。”有人也落在了屋頂之上，緊跟在她身后。有暗器破空之聲傳來，她向一旁一側(cè)身，伸手夾住（射）來的一柄飛刀，甩手扔了回去。扔出去的飛刀被身后人避開，她看了一眼已經(jīng)走遠(yuǎn)的僧人，分辨了一下他前行的方向，見他是想出城，又回頭看了眼身后屋頂上緊跟著的一大串人。街道上已有百姓抬頭看過來，喧鬧驟起。

    商青鯉面上現(xiàn)出一絲不耐，腳下幾個(gè)起落將人遠(yuǎn)遠(yuǎn)甩在身后，向客棧奔去。破窗而入，進(jìn)了房間一把抱住在床上打瞌睡的醬油，擰起包袱與刀囊站在窗邊吹了聲口哨，驚蟄一聲長嘶掙斷栓住它的繩子從馬廄里奔了出來。

    她縱身從窗口跳下，驚蟄分毫不差將她接住。

    小二急急忙忙從大堂沖出來，叫道：“客官！您這……”

    商青鯉把包袱與刀囊在馬鞍上一掛，掏出一錠銀子反手向小二扔去，一握韁繩，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城外疾行。

    “嘭?！彼€未曾走出多遠(yuǎn)，就有人接二連三從屋頂跳下來，擋住她的去路。

    商青鯉環(huán)視四周見雖不是處于鬧市之中，但往來百姓尚多，見了這個(gè)陣勢已有很多人轉(zhuǎn)身避開，街上一時(shí)雞飛狗跳，而擋在她馬前的一人已拔劍向她刺來。

    她不由眉眼一沉，一抬掌，掌風(fēng)掃過就近幾人，將他們拍倒在地，雙腿一夾馬腹，驚蟄不作任何停留揚(yáng)蹄向前。

    等商青鯉將那些人遠(yuǎn)遠(yuǎn)甩在身后，縱馬來到城外的時(shí)候，已不見那僧人的身影。

    她一蹙眉，沒有心思去細(xì)想那些突然現(xiàn)身追捕她的人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又是為了什么。商青鯉心中只有一個(gè)念頭——一定要先找到那個(gè)僧人。

    舉目四顧，天高云闊，卻尋不到他一絲半點(diǎn)的蹤跡。

    她凝神想了想，腦海里不自覺蹦出他身旁那個(gè)道士的背影。

    道士？

    想到道士…商青鯉一捏醬油的耳朵，心中有了計(jì)較。

    ☆、零九。到此無名居。

    過了蒼云縣，向南行百里，便是荻花城。

    荻花城是北楚國境內(nèi)僅次于都城長安的第二大城池。起源于橫亙在北楚遼東道與東朝合川之間的白澤山山腳下的佐江，流經(jīng)北楚遼東、汴州、江南三道，而后穿過南蜀國境，由東向西南入海。而佐江的分支，瀾滄江，流入北楚境內(nèi)，從江南與汴州兩道之間穿過，繞荻花城一圈，向西北而去。

    荻花城雖然四面環(huán)水，但它位于長安、江南、武陵、淮安四道交界之處，南北連通長安道與江南道，東西貫通淮安道和武陵道。因其得天獨(dú)厚的地理位置，走水路經(jīng)商往來的人絡(luò)繹不絕，所以繁盛程度不亞于長安。

    商青鯉站在船頭，舉目便能見到不遠(yuǎn)處的碼頭，荻花城的城門離碼頭似是只有一二里之距。碼頭上卸載貨物的船只來來往往，搬運(yùn)的工人排著長長的隊(duì)伍一個(gè)接一個(gè)的上前搬貨，看上去井然有序。

    等船停靠在碼頭，她從船艙里將驚蟄牽了出來，趴在地上睡覺的醬油跳起來用爪子勾住驚蟄的尾巴，驚蟄耳朵抖了下，打了個(gè)鼻息，后蹄抬了抬，又落下了。醬油順著驚蟄的尾巴，爬到驚蟄背上，蜷起身子在馬鞍上繼續(xù)打盹兒。

    牽著驚蟄跳下船，碼頭上眾人的目光剎時(shí)便落在了驚蟄身上。因荻花城四面環(huán)水，要入城除了走水路別無他選，是以用貨船運(yùn)馬之事并不罕見。只是驚蟄通身雪白，鬢毛比起普通的馬來要長上很多，且腹部和四蹄之上都覆著一層打了卷兒的毛，兼之一雙圓睜著的大眼里眼神清澈靈動(dòng)，似是能通人性——如此神駿的馬實(shí)在不常見。

    將驚蟄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眾人的目光自然就落在了商青鯉身上。她依舊是一身紅衣，袖子用黑布條束起了一截，眼神清冷，使人生出難以接近的感覺。

    她冷眼一掃眾人，腳下不做停留，一拉韁繩，向城門走去。

    入了城，商青鯉在一家酒樓里稍作休息，簡單的用了飯菜之后，她一邊拿了小魚干喂醬油，一邊伸手從包袱里那枚裝了厚厚一疊信箋的信封里隨手抽出來一張信箋。她將信箋抖開，看了一眼上面寫的字。

    “鬼母三錢，嘉草三錢，女青三錢。”

    鬼母、嘉草、女青，這三味都是有毒的藥材。單味藥適量服用倒是也能治病，但若是拿著這張方子去藥鋪，不抓別的藥單單抓三味（毒）藥，多半藥鋪是不會(huì)給抓的。

    商青鯉記下三味藥名，握住信箋的手指尖一點(diǎn)，一層冰晶由她指下而起，覆上了整張信箋，“咔擦”一聲便碎成了冰渣子落在了地上。

    她一把抱起醬油，喚了小二來結(jié)賬，接過小二遞過來的灌滿酒的酒囊，離開了酒樓。

    先后在兩家藥鋪里抓了鬼母與嘉草兩味藥，商青鯉又進(jìn)了第三家藥鋪去尋女青，在抓藥的時(shí)候順便向掌柜的問明了須臾山的位置。

    三味藥都抓齊以后，她將藥混在一起包好放入包袱中，牽了驚蟄向東南方向而去。

    荻花城名為城，實(shí)則更像是個(gè)小島嶼。只不過用高大城墻將整座島圈了起來，只留了東南西北四坐城門。商市富戶多集中在城北城西，城南城東多是民居。

    沿著青瓦白墻的巷子穿過居民區(qū)，遠(yuǎn)遠(yuǎn)便能見到一條河。河邊有浣衣的婦人，嬉鬧的小孩。河上用木板和繩子架了座吊橋，連通著河對岸。對岸的河畔上是瘋長的荻草，一條小路在荻草叢中若隱若現(xiàn)，通往后面的須臾山。

    商青鯉牽著驚蟄走到河邊，見河邊豎了一塊半人高的石碑，碑上刻著“白馬河”三個(gè)字。她邁步上橋，腳下吊橋晃了晃。她慢慢帶著驚蟄走過吊橋，又穿過荻草叢。

    站在須臾山的山腳下，她仰頭看了眼不算巍峨?yún)s蒼翠欲滴的山峰，把醬油從驚蟄背上擰下來放到地上，同時(shí)將握在手里的韁繩搭在了馬鞍上。

    醬油圍在她腳邊“喵喵”叫了兩嗓子，商青鯉回頭看了一眼來時(shí)的路——自那日在街頭被人追捕以后，就一直有人遠(yuǎn)遠(yuǎn)跟在她身后。

    跟蹤她的人輕功極好，又極擅長隱藏氣息。她一時(shí)摸不準(zhǔn)這人來自江湖還是朝廷，眼下她只想先找到那名僧人，至于跟蹤與追捕她的人是誰，她還不急著弄清楚。

    她沿著山腳的山道而上，在半山腰里白色的山門下駐足了一瞬。山門前有一塊人高的半圓形碧水石，石上由上至下刻著“老琴響過三聲嘆，誰在濁世枉稱仙”兩行字。

    那字卻不像是工匠去一筆筆鑿出來的，反而像是有人執(zhí)劍在手，用劍尖一氣呵成寫就。

    商青鯉伸手撫過那兩行字，想著太虛宮內(nèi)必然不乏劍道高手。

    須臾山頂，便是太虛宮所在。太虛宮盛名于世，不僅總領(lǐng)天下道教，自古以來便被冠以天下第一宮，且因北楚舉國信道，歷任太虛宮掌教真人都被拜為北楚國師。只是太虛宮向來不怎么插手江湖事，而太虛掌教真人雖有國師稱號，太虛宮卻從不涉足朝廷，頗有些超然物外的意思。

    那日她在長安見與那僧人在一起的道士一身青衣便知他應(yīng)當(dāng)是太虛宮弟子，這世上雖然不乏道教門派，但是這些門派的服飾基本大同小異，清一色白底鑲黑邊外罩黑紗的道袍，唯有太虛宮門下弟子皆著青袍。

    商青鯉入了山門，順著蜿蜒向上的石階而上，不多時(shí)便與拿著掃帚清掃石階的一個(gè)小道士碰上了。

    小道士眉眼稚嫩，看模樣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jì)，愣愣看了她半晌，搔了搔頭道：“居士…您…”

    商青鯉道：“借宿?！?/br>
    “啊？”小道士歪了歪頭，放下手中的掃帚，瞄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醬油和驚蟄，道：“居士請隨貧道來?！?/br>
    “多謝。”商青鯉略一頷首。

    小道士故作老成的一負(fù)手，在前面帶路。

    一路上了山頂，小道士沖站在太虛宮門口的一個(gè)年輕道士揮了揮手，親昵道：“師兄，這位居士說她要借宿?！?/br>
    那年輕的道人約莫二十五六歲，五官平平組在一起卻無端讓人見了覺得舒服，他的目光只在商青鯉身上一掠而過，就落在了驚蟄身上，而后再也移不動(dòng)半寸。他手上的拂塵“啪”的一聲墜落在地，他似也不知。直勾勾盯著驚蟄道：“??！…這是…照夜玉獅子…”

    “……”商青鯉莫名覺得這道士似乎不太靠譜。

    一旁的小道士有些尷尬的偷瞄了一眼商青鯉，俯下身將拂塵撿起來塞到他師兄的手里，掐了一把他師兄的大腿。

    “嘶。”那道士被小道士掐的一激靈，回過神來笑道：“貧道花百枝，不知居士如何稱呼？”

    “……”商青鯉把正抱住她小腿，想往上爬的醬油抱到懷里，道：“商青鯉?！?/br>
    “商居士?！被ò僦πΣ[瞇伸手一捏醬油耳朵，醬油爪子一伸露出爪鉤向他抓去，他迅速一縮手，袖子被醬油抓出一條口子，他抽了下嘴角，道：“師弟說商居士要借宿？”

    “初到荻花城，游玩至此，天色已晚，故而上山借宿一晚，勞花…”商青鯉語氣一頓，緩了下接著道：“花道長向掌教真人通傳一聲。”

    “這樣啊……”花百枝摸了摸下巴，執(zhí)拂塵的手晃了晃拂塵，依舊笑瞇瞇道：“掌教真人閉關(guān)多時(shí)，這點(diǎn)兒事就不必去打擾他了，商居士隨貧道來便好?！?/br>
    “叨擾了?！鄙糖圊幍馈?/br>
    她微一側(cè)身，伸出手打算去牽韁繩，卻見花百枝眼疾手快的將手中拂塵往她手里一塞，手一招驚蟄馬鞍上的韁繩就飛到了他的手里，他雙手緊緊握住韁繩，道：“這馬…貧道替居士牽就好了，居士只管往里走……師弟前面帶路?！?/br>
    商青鯉收回手，垂眼看著手上的拂塵，一時(shí)間不知作何表情，余光就瞥見旁觀的小道士默默伸手捂住了他自個(gè)兒的臉?！啊袆??！?/br>
    進(jìn)了大門，是一條通往供了三清神像正殿的大理石路，大理石一直鋪到正殿臺階之下，又向正殿左后右后方延伸而去。小道士帶著商青鯉走到正殿石階下，腳下一轉(zhuǎn)，順著右手邊的路繞過正殿向里走去。

    正殿后方是寬敞的道場，白色大理石鋪遍了整個(gè)道場。此時(shí)正有幾百個(gè)青衣道人盤腿在場上靜坐，商青鯉注意到他們男女分坐在道場兩側(cè)，男左女右。道人們閉目凝神而坐，道場上靜悄悄的，針落可聞。

    商青鯉跟著小道士從道場中間走到對面，繞過一塊造型獨(dú)特的巨大山石，山石背后是一個(gè)圓形拱門，跨過拱門以后，又跟著小道士繞了一陣子，最后小道士在一個(gè)院子外停下腳步。

    院門上竹制的匾額上刻了“無名居”三字，院子青瓦白墻，很是幽靜。

    “這是客舍?！毙〉朗客崎_院門，引商青鯉進(jìn)了院子，一指左手第一間廂房：“居士今晚可住在這間?！?/br>
    商青鯉回頭見花百枝捧著韁繩對著驚蟄笑的牙不見眼，她把拂塵遞給小道士，向驚蟄一招手。驚蟄看了她一眼，忽然一甩頭，前蹄一揚(yáng)向花百枝踹去。

    花百枝一驚，手中韁繩一松，側(cè)身避開，撫著胸口道：“好家伙，還撂蹄子。”

    商青鯉上前牽過韁繩，道：“謝過，請回?！?/br>
    “……”小道士一只手拿拂塵擋住臉，跑到花百枝身邊另一只手死命拽住花百枝的袖子將人往院子外扯。

    “師弟…你……”花百枝冷不防被拽的一個(gè)踉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