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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郎腰瘦不勝衣在線閱讀 - 第55節(jié)

第55節(jié)

    直到傍晚時兩人到了下一個鎮(zhèn)上,商青鯉仍不時想起那間藥鋪和那個古怪的大夫。

    算日子已是九月初六,最遲九月初八的早上就能趕到遙山。

    這一路行來,商青鯉和江溫酒都在刻意放慢速度,等著阿橫的家人追上來,結(jié)果卻讓兩人有些失望。

    阿橫年歲很小,身上的衣服雖然皺巴巴的,但每一件用料做工都很考究,出生并不低。

    那夜在廟里避雨,阿橫喚爹爹的銀衫男子一舉一動都透著對阿橫的寵愛,絕不會仍由阿橫被人擄走而不尋找。

    但從救下阿橫到現(xiàn)在,也快兩日了,始終不見人尋來——有些蹊蹺。

    除非……阿橫的父母被什么事絆住了。

    阿橫不能言語,商青鯉也無法從他口中得知他父母是誰家在哪里。

    眼下除了把他帶在身邊養(yǎng)著,別無他法。

    好在這個看上去兩三歲的孩子并不怕生,比普通小孩要懂事許多,養(yǎng)著也不費心。

    偶爾商青鯉看著阿橫的臉,總有一縷熟悉感涌上心頭,卻怎么也捕捉不到這縷熟悉感從何而來。

    將行李馬匹安頓好后,江溫酒抱著阿橫,與商青鯉一道在街頭閑逛,替阿橫買了兩身換洗的衣物,見到街上有小販賣糖果糕點,也買下些給阿橫吃。

    江溫酒和阿橫兩人容貌都生的很好,尤其是江溫酒這樣的人物,抱著一個孩子走在街頭,輕而易舉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商青鯉不止一次見到有姑娘看著江溫酒,羞紅了一張臉。

    回到客棧,江溫酒讓小二送了熱水上樓,把阿橫脫光丟到浴桶里,挽起袖子要給阿橫洗澡。

    商青鯉見他寬大的袖袍挽也挽不住,便道:“我來給他洗吧。”

    江溫酒想也不想拒絕道:“你不許去。”

    商青鯉挑眉,“怎么?”

    江溫酒索性脫下外袍,道:“他是男孩。”

    商青鯉:“……”

    江溫酒又道:“男女授受不親。”

    商青鯉:“……”

    她默默走到桌旁坐下,一壺茶喝完江溫酒才抱著已經(jīng)穿上了貼身衣褲的阿橫從屏風后面走出來。

    等到兩人都洗漱完畢,上榻休息時,江溫酒把阿橫擠進內(nèi)側(cè),道:“我睡中間?!?/br>
    商青鯉:“……”

    真是……孩子氣。

    她無奈的笑了笑。

    日子就在趕路和照顧阿橫時,不知不覺間溜走了。

    轉(zhuǎn)眼便是九月初八。

    ☆、六八。有酒徑須醉。

    這日一大早,兩人就到了遙山山腳下。

    遙山地處北疆境內(nèi),其北面與北楚青云道接壤,西面與北楚隴西道比鄰,東面是連綿千里而不絕的群山,只南面山腳下,有不少百姓靠山而居。

    其山勢險峻陡峭,巍巍萬丈。

    遠看云封山岫,霧鎖山巒,鳥道逶迤,難見行客。

    實則到過煙波樓的人都知道,遙山雖直抵青霄,山巔卻是一馬平川。而煙波樓,便建在這遙山之巔。

    因平日里上遙山至煙波樓求劍鑄器的江湖人不在少數(shù),又因煙波樓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即從不留宿外人,所以山腳下的村落便成了許多人的落腳處。

    經(jīng)年累月,山下小小的村落漸漸變成了一個鎮(zhèn)子。鎮(zhèn)上不乏酒樓茶肆,一眼望去,竟也隱隱有幾分繁華模樣。

    自八月末九月初,鎮(zhèn)上江湖人一日比一日多。到了九月初八,幾家客棧里都住滿了人,許多這日才抵達此處的人千金難求一房。

    商青鯉和江溫酒一連問過四家客棧,掌柜或小二的答復都是沒有空房。兩人牽著韁繩,并肩走在街頭,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正舉目四望想要找下一家客棧時,便見到了衛(wèi)瑜。

    他穿著暖黃色的窄袖衫子,如墨青絲攥成一束高高束在頭頂,金黃色的頭繩兩端綴著手指長的流蘇垂在肩頭。此時正雙手抱胸,和身旁一個粉裙姑娘說著話。

    那姑娘二八年華,容顏姣好,只右臉靠近耳朵的地方有一處刺青,刺的是一只振翅欲飛的黑蝴蝶。

    商青鯉在瞥見她時,微微蹙了下眉。

    距離有些遠,商青鯉聽不見衛(wèi)瑜同她說了什么,只見她跺了跺腳,又掩唇而笑,彎了眉眼。站在她身旁的衛(wèi)瑜撇了撇嘴,轉(zhuǎn)頭掃了眼前方的街道。

    這一眼,恰好撞上商青鯉的視線。

    商青鯉就見衛(wèi)瑜先是一愣,繼而面上一喜,眼角眉梢滿是飛揚的笑意。他大步流星,穿過人群,迎了上來。

    “姐?!毙l(wèi)瑜站到商青鯉面前,揚了揚眉梢,目光從江溫酒身上掠過,直接落到坐在霜降背上扯著韁繩的阿橫身上,驚訝道:“這才幾日不見,娃娃都整出來了?”

    商青鯉:“……”

    她總覺得衛(wèi)瑜這話聽起來哪里不對。

    衛(wèi)瑜繞過她,伸手把阿橫從霜降背上抱下來,掐了把阿橫的臉,道:“叫舅舅。”

    “……”商青鯉面無表情道:“他不是你的外甥?!?/br>
    “噢?!毙l(wèi)瑜又掐了把阿橫的臉,從善如流道:“叫哥哥?!?/br>
    商青鯉:“……”

    阿橫陡然被陌生人一把抱住,僵著身體抬眼,見到衛(wèi)瑜那雙和商青鯉神似的桃花眼,眨了眨眼,放松了緊繃的身體,抬手揉了揉被掐過的臉頰,扭過臉不肯理衛(wèi)瑜。

    衛(wèi)瑜見阿橫不開口,剛想伸手輕輕拍一下他的屁股,被他忘在腦后的粉裙姑娘已追了上來。

    她走到衛(wèi)瑜身后,視線在江溫酒和商青鯉兩人間來回掠過,最后看著商青鯉道:“商jiejie,好久不見。”

    商青鯉頷首,應(yīng)道:“無涯?!?/br>
    無涯笑了一下,上前想要挽住商青鯉的胳膊,卻見商青鯉不動聲色往后退了一步,她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臉上現(xiàn)出些失落來。

    這失落只轉(zhuǎn)瞬就已消散,她收回手,仰著臉笑道:“前面有家客棧被主人包下了,商jiejie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嗯。”商青鯉轉(zhuǎn)頭看了眼靠在霜降身上的江溫酒,道:“走吧?!?/br>
    江溫酒偏頭沖她一笑,點點頭。

    這時阿橫從衛(wèi)瑜懷里向她撲來,張口無聲道:“抱。”

    他墨玉似的眸子直直盯著她,眸中有清澈透亮的水色,讓商青鯉不忍心拒絕,她把韁繩遞給江溫酒,伸手接過阿橫,失笑道:“小家伙?!?/br>
    幾人沿著街道而上,很快便到了客棧門口。

    無涯看了眼緊閉的大門,走到江溫酒面前,有些拘謹不安道:“我把馬牽到馬廄里去?!?/br>
    先前把無涯和商青鯉兩人的神情動作都看在眼里的江溫酒,想過這兩人過去肯定發(fā)生過什么不愉快的事,卻也并沒有因此對無涯冷著臉,他把韁繩遞給無涯,笑道:“多謝。”

    無涯有些驚疑不定地瞪大了眼,接過韁繩,抿了抿唇想要說什么,又側(cè)眸看了眼商青鯉,紅著眼低下頭,牽了韁繩就要離開。

    她的模樣像極了一只受驚又難過的兔子。

    江溫酒啞然,轉(zhuǎn)眸就見商青鯉正對著無涯的背影出神。

    他上前從商青鯉懷中抱走阿橫,喚道:“錚錚?!?/br>
    商青鯉回過神來,對他笑了下。

    從竹簍里跳下來的醬油坐在門前,抬著爪子撓門,發(fā)出“刺啦刺啦”的聲音。衛(wèi)瑜伸手捂住耳朵,抬腳輕輕踹了下門。

    門“嘎吱”一聲就開了。

    抬眼就見長孫冥衣正坐在大堂正中間的一張桌子旁,桌上擺了套茶器,卿涯正在替他泡茶。

    幾人進了大堂,衛(wèi)瑜反手將門關(guān)上,湊到長孫冥衣身邊,搶了他手中的杯子,“咕咚”一口把杯中的茶水飲盡,道:“真叫小爺遇著了。”

    長孫冥衣冷著臉,沒有搭話。

    商青鯉和江溫酒也在桌旁坐下,卿涯一人倒了杯茶,眼睛到阿橫身上,好奇道:“商jiejie,這是?”

    長孫冥衣也看了眼阿橫,想到那夜在廟里見過這個孩子,不由皺眉道:“他?”

    江溫酒便開口向長孫冥衣說了下救下阿橫和去看大夫的事。

    他說完之后,長孫冥衣沉默了一會兒,才看著商青鯉道:“阿骨失蹤了。”

    “什么?!”商青鯉一驚,失手捏碎了手中的杯子,杯子里的茶水濺了她一身,她猶自不知,急切道:“怎么回事?”

    “商jiejie!你別急!”卿涯從懷里掏出帕子邊替她擦手上的茶水,邊道:“最后一次收到阿骨的消息是在雍州,他傳書說有事耽擱不能在約定的日子到雍州。我便聽商jiejie的話,回信讓他到遙山來與我們匯合。但送信的鴿子飛出去的第二日又飛回來了,竹筒里的信沒有被人看過的痕跡?!?/br>
    拈花樓里的人,彼此傳書時,都會在竹筒上點蠟,留下屬于自己的印記。卿涯只一看鴿子腿上的竹筒,就能分辨出信是誰寫的,有沒有被人打開過。

    “主人已經(jīng)下令,讓樓中眾人留意了。”卿涯見商青鯉臉上神色有些難看,道:“商jiejie你別急,雖然還沒消息傳過來,但……”

    這個“但”字出口,她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商青鯉攥緊拳頭,道“都怪……”

    “小鯉魚。”長孫冥衣打斷她自責的話,寒星目直視她,道:“阿骨不會有事的,相信他?!?/br>
    他語氣強硬,一如既往的冷沉。

    商青鯉有些慌亂的心,卻在他的注視下慢慢平靜下來,攥緊拳頭的那只手也已被江溫酒握在了手里,她深吸一口氣,道:“我相信他?!?/br>
    盡管口中說著相信傅阿骨,商青鯉仍舊坐立難安。

    用晚膳時,她抱了幾壇酒,一個人鉆進了房間。

    江溫酒抿了下唇,也跟著她上了樓。

    推開房門就見她抱著酒壇在飲酒,微微仰著頭,壇沿湊到唇邊,酒水流入口中,一部分順著下巴淌進衣襟里,她半闔著眼,長眉似蹙微蹙。

    江溫酒不禁皺了下眉,關(guān)上房門走到她對面坐下,擔憂道:“錚錚?!?/br>
    商青鯉放下酒壇,瞥了他一眼,道:“我就是心里有些難受,想喝點酒?!?/br>
    “嗯?!苯瓬鼐婆拈_一個酒壇的封泥,舉著酒壇道:“我陪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