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出現(xiàn)在這里，陸懷瑾就移不開眼睛，他也說不上心里是什么在作祟，既有他發(fā)現(xiàn)的寶物閃閃發(fā)光得到眾人賞識的竊喜，又有生怕被人捷足先登的惱怒。

    和她裝？沈檀也不怯場，她早就不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小女孩，她不冷不熱的應了一聲，算是打個招呼，“陸叔叔，你好，真沒想到在這里能見到你?！?/br>
    “你叫norman的英文名，卻稱呼我為陸叔叔，這讓我有點傷心啊。”陸懷瑾從容地說道。

    “那不然我要怎么稱呼你？”沈檀朝他虛偽地甜甜一笑，一下子從自信獨立的女總裁變成小女生。

    好在陸懷瑾招架住了，他神色溫和，語氣中帶著對她特別的寵溺，“你也可以叫我aaron，不過叫叔叔也別有趣味，你說是不是？”

    沈檀氣得想把手里的酒潑到他臉上。

    好在她忍了下來，兩人虛情假意地寒暄著，陸懷瑾的眼光不自覺帶著欣賞，她變了，她真的變了，變成一個八面玲瓏的商人。他像是親手挖掘到了一樣珍寶，眼看著她變得越來越合他的口味，有種突如其來的滿足感。

    陸懷瑾笑瞇瞇地說道：“我真沒想到小檀你能夠走到這一步，你比杜若那小子厲害多了，我也算是看著你們長大，真沒想到啊?！币恢贻私z花變成了參天大樹。

    “那還要多虧了，陸叔叔你啊。”沈檀語帶深意。

    陸懷瑾不置可否，靠近了點，暗暗說道：“對了，最近要不要我透露一點消息給你？你最近會碰到麻煩。”

    他笑語晏晏，靠近了會又回到原來的位置，沈檀對待他總是帶著戒備，這戒備中還混合著厭惡，“不要?！?/br>
    “不要？無情的拒絕啊，我現(xiàn)在是想通風報信?！彼蛱凑ＵＬ一ㄑ?，笑容中帶著幾分縱容，“要知道我是站在你這邊的啊?！?/br>
    他會這么好心？沈檀又沖他假假地甜笑，“不用了，那我寧可去問段攸寧，他好歹也是我朋友，多虧了陸叔叔介紹他給我認識?！弊詈笠痪渫祥L了音。

    陸懷瑾這次有點不開心了，他調整下情緒壓下sao動，笑道：“你越挑戰(zhàn)我的底線，我就越愛你?！?/br>
    愛你個頭！沈檀在心里歇斯底里地大喊，你上輩子干什么去了！她上輩子求而不得的東西，他甚至從沒對她說過愛這個字，這輩子已經(jīng)是第幾次聽到了！

    沈檀露出個敬而遠之的表情，淡淡地說道：“你瘋了嗎？”

    “小檀，你看我身上這么多優(yōu)點，不要只記得我的缺點好嗎？你對norman就不是這樣。”

    “對，你身上是有一個優(yōu)點?！鄙蛱纯粗b模作樣的傷心面孔，俏皮地說道：“死皮賴臉?！?/br>
    陸懷瑾的眼里又升起興味，沈檀沒有戳中他的痛腳，倒是把自己氣了個半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氣，生他的，還是生上輩子的自己？

    她對陸懷瑾敬而遠之，但架不住這人像牛皮糖一樣貼上來，他如今這副甘當護花使者的模樣讓她抓耳撓腮地生氣。

    沈檀在酒會上憋了一肚子氣，回去的時候刷了下手機看到危開霽的電話，她鬼使神差地打電話給他，知道他在哪里后，她回去換了身低調的裝扮。這年頭的狗仔不僅跟明星，連企業(yè)家也不放過。

    危開霽他正在江邊，沈檀遠遠地就看到他的車子，她走了過去，在旁邊的自動販賣機買了瓶礦泉水，坐到危開霽旁邊的長椅上。

    和他不遠不近的距離，初夏時節(jié)江邊的風吹過來非常的舒服，不時走過去幾個牽著狗散步的人。

    沈檀喝完一瓶水，心情平靜了點，她開口道：“你為什么要來這里？”

    好幾分鐘的沉默后，危開霽大概意識到沈檀在和她說話，他沒回頭，眺望著遠處，語調很平淡，“這里很舒服。以前沒錢的時候，我就一直坐在這里，一邊喝啤酒一邊看對面?！?/br>
    她本能地順著他的話望過去，江那邊高樓林立，在大都市里是稀松平常的場景。

    “這是你第二次對我說你以前的事情?！?/br>
    “是嗎?！蔽ｉ_霽不感興趣地應了聲。

    他渾身充滿謎團，黑色的短發(fā)，漆黑滲人的黑眸，光是坐在那里，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氣息。偏偏她吃這一套了，再危險也好卻吸引人一探究竟。沈檀側頭看著這個男人，他沒有剛才酒會上那些人的修養(yǎng)，也沒有他們體貼風趣，但他卻有獨特的魅力。她恍惚間覺得自己和陸懷瑾也沒什么差別，低著頭蹙眉思索。

    不對，陸懷瑾那種人，天生高人一等，看著光鮮亮麗，實際上道貌岸然，思維扭曲，又想想危開霽也不是好人，惡魔一樣，但為人處世上可能還帶著一絲人性？

    “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蔽ｉ_霽見她一會皺眉，一會看他，一會又懊惱，表情豐富的可以，情緒也多，他冷冷地問道。

    “沒有，我回去了?！鄙蛱春韧炅艘黄克?，站起來將瓶子丟進垃圾桶，轉身就回家去了。詭異的是，她覺得和他坐在這里吹風喝礦泉水，比在高級酒會端著香檳，更舒服一點。

    危開霽從她的背影上收回視線。

    這場酒會過后，暑假就到了，沈檀的esther公司迎來了很多實習生，大學生各個朝氣蓬勃，她們中有的是沈檀的迷妹，有的是沖著化妝品公司的名頭來，對這行業(yè)充滿好奇。

    實習生的招募沈檀用不著cao心，各部門會錄取適合的人才，她不會插手，然而就在這堆實習生二面的時候，沈檀在中間看到了一個特殊的人。

    段攸寧來面試。

    他坐在一堆實習生中朝她笑笑，眼睛都笑得彎了起來，沈檀頭都大了，他是不是想要借她氣死他mama，還是在往她這邊拉陸妍的仇恨值？還嫌她麻煩不夠多嗎？

    沈檀回到辦公室，直接對人事部提了個要求，“不要錄用那個叫段攸寧的?！?/br>
    “誒？沈總，這是為什么？他的履歷很優(yōu)秀，大學績點接近4，參加過很多課外實踐活動，又會多國語言，在這批實習生了是佼佼者?！?/br>
    他用得著實習嗎？直接空降到行政總裁這個位置都夠了，沈檀沒把這話說出來，她調動起耐性，微笑道：“我們這座小廟容不下大神，總之你找個理由拒絕他。”

    hr還是覺得很可惜，語氣中都帶著惋惜，“好吧，我明白了?！?/br>
    掛了電話，沈檀處理起公事，學校里的考試完成了，萬幸的是，她全部通過，沒有掛科。如果掛科了，這幾天的微博熱門應該就是——【人生是公平的，她是esther的總裁，但她大學考試也掛科?！?/br>
    一連看了上兩個季度的銷售報表，沈檀腦袋漲了些，想叫助理送杯咖啡進來，抬頭一看，助理不在她的位置上，她站起來，自己去茶水間倒杯咖啡。

    拿著咖啡杯走到辦公室外，她一抬頭就看見段攸寧走了過來，他穿的不算正式，介于休閑和正裝之間，他唇角帶著笑，沈檀腦中警鈴大作，直覺不妙。

    “esther，我想知道你為什么不錄用我這個實習生？是不是，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倍呜鼘幍暮笠痪湓捦祥L了音，帶著點特別的暗示。

    這讓辦公室內的員工們停下動作，好奇又八卦地看著兩人。

    沈檀矜持地朝他笑笑，“rhys，人事部門錄取誰有他們的準則，我也不能開后門讓你進來，原因的話，不然我替你問一下面試你的hr和經(jīng)理？”

    “是這樣嗎?！倍呜鼘幣d味的目光縈繞在她的臉上，“那好吧。其實我真的很有誠意過來學習一下，既然如此，不是那晚的原因就好?！?/br>
    恩？這個大帥哥在說什么？辦公室里的人耳朵都豎了起來，連同打掃的清潔阿姨都停下了動作，所有人的動作停頓一秒，過了這一秒后，又恢復了原來的動作。

    沈檀被他反將一軍，不由一愣，沒想到段攸寧委委屈屈地說道：“我還以為是那晚，讓你對我有了隔閡，那晚在紐約的酒店，你很失落……”

    眾人的頭上飛快閃過去一堆彈幕，啊啊啊啊，他們真的有一腿！其實都是成年人了，看這件事跟看八卦熱鬧一樣。紐約、酒店、女方失落、男方安慰，這幾個關鍵詞連在一起，眾人已經(jīng)腦補了一出狗血言情偶像劇，還是男主角不惜拋棄家業(yè)來幫助女主角的版本。

    沈檀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現(xiàn)在的八卦變成了什么版本，職場上從不缺八卦，傳來傳去，樂趣就在匪夷所思上。

    沈檀從唇間擠出幾個字，“你給我進來。”

    兩個人走進了辦公室，身后的員工們瞬間嘰嘰喳喳起來，他們是什么關系？不會在一起了？還是沈總玩弄了段攸寧？

    段攸寧坦然自若地坐在沈檀對面的椅子上，他若無其事地觀察一圈，對她的品位表示很認可，沈檀想拉下百葉窗，但轉念想想，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她收回心思，微瞇著杏眸，眼神中帶著點防備，“我以為你會去拯救瀕臨滅絕的珊瑚，怎么有空回來？”一回來還非要找事做。

    “我說過，我在國內只有你這個朋友?！倍呜鼘幍谋砬橹袔е蓱z巴巴的成分，“聽說你發(fā)家了，我來投靠你都不行？”

    沈檀狐疑地看著他，“你說老實話?！?/br>
    段攸寧收起了散漫的表情，依舊笑著，“實話就是，我和我媽吵架了，她很惡俗地凍結了我的資產(chǎn)?！?/br>
    沈檀一臉不信，不要忘了，他還有個“富爸爸”，更何況她就不信他沒有信托基金，有錢人最愛搞那一套，他每年都能從基金里領取一大筆錢。再不濟，她真的不信段攸寧沒辦法賺錢，他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不同，各方面的人脈也多，實在不行……

    “你不會讓我去出賣男色吧?！倍呜鼘幰徽Z道破沈檀的想法，“從你的眼神我就看出這一點了?！?/br>
    “……”她用難以言喻的神情道，“你可以接拍廣告，當模特，你長那么高，正好?！?/br>
    “不，我就想來這實習。”

    “你別這么無聊?！鄙蛱礇_他搖搖頭，“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來胡鬧的？”

    “我可以簽就業(yè)協(xié)議，干的不好或者提前走了，到時候付你的賠償金如何?！?/br>
    沈檀斟酌再三，美目流轉之間，好似有很多個陰險狡詐的念頭在此刻劃過腦海，她還記得陸懷瑾的話，她近期有麻煩，那個麻煩的源頭是誰，她當然再清楚不過，從段攸寧那里或許能提前知曉情報。

    但放他在公司里，又太危險，沈檀舉棋不定。這大概是每個當老板都會有的心路歷程，疑心病重，下屬有能力懷疑對方要跳槽，下屬能力一般又覺得他浪費他發(fā)的工資。

    用不用，這是個問題。

    到最后沈檀還沒決定，“那你說說我們產(chǎn)品的有點，為什么會熱賣？”她就不信段攸寧還有空研究美妝產(chǎn)品。

    “你們的產(chǎn)品啊，勝在價格，質量也好，產(chǎn)品豐富，色彩豐富，限量款炒作人氣，產(chǎn)品還不含防腐劑，低敏配方，適合大多數(shù)人，不過敏?！?/br>
    他還真做了功課。沈檀垂眸想了想，又抬頭問道：“缺點呢？你能提出什么改進的意見。”

    “缺點就是……”段攸寧看著她的眼神熾熱，“你錄用我，我就告訴你?！?/br>
    第48章

    可惜, 沈檀不吃這一套，她悠然自得地靠在辦公椅上, 朝他笑笑, “你不想說那就不要說了?！鄙眢w向前, 手拿起桌上的電話，準備讓助理送他出去。

    段攸寧的手比她更快一步，按在她按鍵的手上，她抬頭看他，眼神帶著輕慢倨傲, 好似在告訴他, 搞清楚現(xiàn)在的立場，她不是受人威脅的那方。

    大男生臉上又露出了無辜的神情，帶著幾分服軟, “ok, esther，我說，如果這是一道面試題，我一定完完整整地答完?！?/br>
    沈檀這才收回手, 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能說出什么門道。

    “缺點就是產(chǎn)品容易被復制, 你怎么能保證你的產(chǎn)品不被別人復制呢。申請專利沒有用，在這個山寨大國，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到的，唯利是圖的人是不會在乎正版版權的。esther的產(chǎn)品包裝, 甚至是顏色都能被復制，隨便一間小作坊都能制作化妝品?！?/br>
    沈檀收起了漫不經(jīng)心的態(tài)度，認真地聽著，段攸寧說的這一點確實直擊要害。消費者買化妝品，第一件事是做什么？是上阿里巴巴去查下有沒有假貨，那是全國最大的假貨批發(fā)地。

    原本以為消費者為了臉，不會草率，但想想有人都敢買網(wǎng)紅制作的粉底，也不確定是不是在無菌的環(huán)境下生產(chǎn)，就敢買的人，怎么會不貪便宜買假貨呢。

    “esther，你是不是覺得你的產(chǎn)品定價很低，其他廠商沒有辦法做到更低廉，甚至連開一次機都收不回成本，所以就覺得放心了。”段攸寧了然地說道。

    這確實是沈檀想過的一點，定價便宜到制造假貨會虧本，她才會如此有恃無恐，產(chǎn)品的銷量也節(jié)節(jié)攀升，因為沒有假貨，沒有中間代理商，零售業(yè)的模式讓資金全部向公司聚集。

    說到底，化妝品刨去人工和營銷概念費用，成本很低，可以稱得上是一個暴利行業(yè)，esther都不用營銷，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持續(xù)盈利。

    “那如果假貨出現(xiàn)了，你有什么對策？”沈檀輕聲細語地問道。

    “這要看用戶粘性。最好能培養(yǎng)穩(wěn)定的客戶群?！倍呜鼘幪鹧垌言捳f了一半，他笑道：“我可以來上班了吧。”

    沈檀思量再三，他目光炯炯，一張俊臉上帶著期盼，她也不好拂他的意，笑容明媚，“好啊?！?/br>
    “真的？”段攸寧驚喜道?！拔以撊ツ膫€部門呢？”

    沈檀指了指桌上的咖啡杯，順著她纖長白皙的手指望過去，段攸寧面帶不解。

    “給我倒杯咖啡?！彼褪且甘顾鳇c端茶送水的活，好看看這大少爺能忍到什么時候，或許十分鐘，或許一天，總之她不信段攸寧能忍下來，他生下來就是天之驕子，在云端漂著，沒嘗過社會的辛酸苦辣。見他愣了下，沈檀冷嘲道：“怎么，不愿意嗎？”

    段攸寧才不怕她的小伎倆，事實上他倒是期待她還有什么招，他拿起咖啡杯的時候彎腰，在她正前方，幽默道：“美麗的女士，愿意為你效勞。”

    裝，比他舅舅更裝模作樣，他們不愧是一家人。

    段攸寧出去之后，沈檀也跟了出去，他一到茶水間，員工們就圍了上來，紛紛關切地詢問他是不是入職了。

    段攸寧眨眼的功夫就和這些人打成一片，這個功力沈檀都自愧不如，她在群體之中也是受歡迎的那類人，但遠沒有他那般能讓人敞開心扉。要不怎么說，美女難交到知心朋友，她到現(xiàn)在一直是獨來獨往，身邊沒有個女性朋友，異性朋友，有啊，就是這位段攸寧，但他也帶著非分之想。

    咖啡杯被擺上了辦公桌，段攸寧像是進入了助理的角色，“沈總，還有什么要幫忙的？”

    沈檀吹了吹咖啡，總覺得捉弄人也沒捉弄到點子上去，她這樣也太失敗了。

    “我決定讓你去供應鏈部門，esther沒有經(jīng)銷商，所有網(wǎng)絡上的訂單都會發(fā)到這邊來，供應鏈部門主要是和工廠協(xié)商制定生產(chǎn)計劃，保證倉庫的庫存合理性。但是現(xiàn)在，該發(fā)展線下實體了，入駐商場的方案就交給你了?！鄙蛱葱χ鴮⒁环菸募咏o他。

    段攸寧打開一看，這是……他的眼中浮現(xiàn)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