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穆筠妍把真相說了，她說自己確實幫園娘送過東西，卻沒說自己是幫忙送舊信，而是幫園娘送一本詩經(jīng)到書齋去，把書放在書齋某一個架子上，自然而然就有人來拿。

    穆先文問道：“你可看過了詩經(jīng)里夾著什么東西沒？”

    穆筠妍搖搖頭道：“沒有看見?！?/br>
    穆先文面色陰森，忖量了一會兒，方道：“你說的可是實話？”

    穆筠妍忙點頭，道：“是實話，女兒不敢騙您！”

    穆先文一個耳光甩過去，暴怒道：“你還不敢騙我？！”

    穆筠妍哭得聲音都在發(fā)抖，道：“爹，我這次真的說的是真話！”

    穆先文毫不留情地踹了穆筠妍一腳，道：“我待會兒再收拾你，給我把她看管起來，不許她再出門！”

    穆筠妍哭著道：“爹，您答應(yīng)我了……您……”

    穆先文笑得有些陰險，道：“我不打發(fā)你去尼姑庵，也不把你嫁給販夫走卒，給我老實待著！”

    聽完穆先文的話，穆筠妍忽然更加恐懼了，她爹到底打算做什么？

    穆先文讓人把園娘弄來了屋子里，面目平靜地看著她道：“園娘，我給過你很多次機會，偏你一次也不珍惜?！?/br>
    穆先文發(fā)脾氣的時候，園娘反而不怎么恐懼，聽到他平平靜靜的說話，不禁懼從心起，僵著臉問道：“老爺什么意思？妾身不明白?！?/br>
    穆先衡冷哼一聲，道：“事到如今，還給我裝，妍姐兒都告訴我了?！彼浪赖囟⒅鴪@娘的臉，眼里滿是探究。

    園娘面色微白，像是病弱的人，她緩緩道：“老爺又要說什么？直說罷，反正也不是第一回冤枉妾身了?！?/br>
    穆先文一言不發(fā)，忽而猛地砸了一個杯子，眼睛怒紅，咬著牙沖園娘道：“我待你一片真心，百般護你寵你，你卻狼心狗肺背叛了我，我的好日子到頭了，你的好日子……也到頭了?！?/br>
    丫鬟們早就被打發(fā)了出去，如今屋子里只有穆先文和園娘兩個人。

    穆先文直視園娘道：“你再沒有解釋了罷？”

    園娘咬著唇，沒有答話，只道：“老爺偏要信妍姐兒，妾身也沒有辦法，我與她水火不容，她肯幫我往外遞信？說出去誰信？”

    事到如今，穆先文絲毫不懷疑園娘有這個能力，他道：“你真以為我不知道緣故？妍姐兒都告訴我了，你卻還在騙我！”

    園娘仰著下巴，就是不肯認(rèn)。她肚子里有他的孩子，就不信穆先文會這么下狠心的對她。

    還不等穆先文下了決心處置園娘，雷姨娘在外敲門道：“老爺，大夫來把平安脈了?！?/br>
    穆先文皺一皺眉，正要把人打發(fā)了，想了什么事似的，頓時又喚道：“進(jìn)來。”

    大夫進(jìn)來，看著滿室狼藉，與年輕的姨娘，低著頭不說話，隔著帕子給園娘把了脈，并道母體仍弱，需要好生補養(yǎng)。

    穆先文倒是不關(guān)系這個，他問道：“大夫可能把出是男是女？”

    大夫道：“夫人脈象不夠強勁，看夫人體態(tài)……應(yīng)當(dāng)是位千金?！?/br>
    園娘登時臉色煞白，雷姨娘聽了這話，忍住歡喜，領(lǐng)了大夫出去。

    穆先文等人走后，掐著園娘的脖子道：“你又騙我？！文曲星？”

    園娘搖著頭，捂著腹部，眼淚一顆顆的落下去，艱難道：“老爺……真的是……男孩兒，這個我沒有騙你……”

    穆先文已經(jīng)完全不信園娘了，他掐得園娘只剩下一口氣，便松了手，喚了身邊信任的mama過來偷偷吩咐了幾句話。

    打死丫鬟，弄死姨娘，老道的mama們不是沒有做過這種事，只是帶胎兒的姨娘，有些難弄罷了。

    穆先文囑咐完了，便讓人把園娘看押起來。

    天黑時分，園娘自知命不久矣，便拿全部家當(dāng)求著mama，說要見穆先文最后一面。

    穆先文念及舊情，以及心中疑問，便允了，去了廂房那邊見了園娘。

    經(jīng)了這么多糟心事，穆先文整個人都陰郁的很，不說話的時候十分可怖，他坐在椅子上，沖園娘道：“我問你，你是為了誰做這些事？”

    園娘搖頭道：“沒有誰，為的我自己。”

    穆先文不信，他指著園娘道：“我再問你最后一遍，你若肯說實話，我讓你死的體面些。”

    園娘道：“除非老爺肯留下孩子……否則妾身不會說的！”

    穆先文假意答應(yīng)，道：“好，我讓你留下孩子，告訴我，是誰派你混到我身邊來的？”

    園娘道：“是一個姑娘?！标P(guān)于她自己和jiejie的身世，多說無益，不過徒增穆先文的恨意，所以她不愿對眼前的男人說真話。

    穆先文抬眼，審視著園娘，顯然不信她的話，他起身就要走。

    園娘從床上爬起來，靠在床框上，道：“老爺，你過來，妾身最后還有幾句話告訴你?！?/br>
    穆先文已經(jīng)做好了決定，不會讓園娘活過今夜，他回了頭，走到園娘身邊。

    園娘笑得凄美，勾了勾手，道：“老爺，你低頭下來，妾身死前還想最后說一句話給你聽?！?/br>
    穆先文果然低頭，靠在園娘的面頰前，道：“你究竟還要說什么？”

    園娘的唇挨著穆先文的耳廓，道：“老爺……其實孩子……不是你的?！?/br>
    穆先文瞪大了眼睛，還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園娘一口咬著他的耳朵，用足了力氣，將他左耳幾乎咬掉。

    痛徹心扉的叫聲從廂房傳出去，看守的mama和丫鬟趕緊沖了進(jìn)去，看見地上血淋淋的一塊兒，嚇的幾乎癱軟過去。

    穆先文捂著流血的耳朵，指著園娘惡狠狠道：“給我掐死她！掐死她！”

    園娘是賤妾，命不值錢，只是得令的mama看著丫鬟還在跟前，園娘一副瘋癲模樣，不大敢動手，沖穆先文道：“三老爺，老奴先去請大夫來給您看耳朵，這……姨娘先放一放，老爺耳朵要緊！”

    穆先文推開旁邊的人，雙眼恨不能瞪出框外，扯著被子往園娘臉上捂，直到被子下面的人再也不掙扎了，他才放開，而他自己也疼暈了過去。

    園娘的兩個丫鬟早就跑去了榮貴堂里報信，穆先衡與杜氏兩個飯都沒來得及吃，便趕過去收拾爛攤子。

    穆先文準(zhǔn)備了一肚子的話，卻在看見穆先文耳朵沒了的時候，都咽了下去，若是他這個時候死了，倒是連累了穆筠嫻的婚事，便只好讓杜氏去院子里封口，他著人請了大夫來醫(yī)治。

    直到第三天，穆家這件事才漸漸平息下來，園娘的尸首也已經(jīng)處理的干干凈凈。

    穆筠嫻聽到全部的消息，也是在這一天。她忍不住唏噓，穆先文真是好狠的心，連自己有孕的寵妾也狠的下手去捂死。

    等到衛(wèi)靜眉知道的時候，雖然風(fēng)波都平息了，卻還是惹得她大怒，逼著穆先衡趕緊定下分家的事，把穆先文一家子早點趕出去。便是再難聽的名聲，她也肯擔(dān)了，只求這樣的不孝庶子，趕緊滾出去！

    穆先衡頂著老夫人的名義，正式提了分家，并且預(yù)備把族里的人都請來，當(dāng)著族人的面，把家分清楚。

    還不等穆先衡把穆家族人請來，皇上的圣旨來了，還是福南公公親自傳的旨。

    穆家得信的人，全部來到前院接旨。

    在眾人意料之中，是皇帝賜婚的旨意，但意料之外的是，圣旨上還寫道：非四十不得子，則長平侯不許納妾，命二人于下月完婚。

    皇帝竟然把不許納妾這一條寫進(jìn)了圣旨里！若非不是魏長坤的主意，皇帝怎么可能會下這樣的旨意。

    而且五月已是中旬，便是下個月月底，那也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

    愣了一瞬，穆先衡接了旨，打點過后，還有些沒回過味兒來，領(lǐng)著氣呼呼的杜氏和穆筠嫻往永壽堂去了。

    衛(wèi)靜眉也知道旨意來了，只是他腿腳不好，不便接旨，便并未出前院來，只等著兒孫過來報喜。

    穆先衡夫婦兩個站在門口不敢進(jìn)去，杜氏推搡了丈夫一把道：“你去說！”

    穆先衡暗暗叫苦，老夫人還想留仙仙半年，眼看著最后就一個多月了，她還不得生氣了？

    到底是頭一個跨進(jìn)去了，穆先衡捧著圣旨，對衛(wèi)靜眉道：“母親，圣旨來了。”

    衛(wèi)靜眉一掃面上不悅之情，笑道：“是賜婚的圣旨罷？”

    魏長坤和穆筠嫻的婚事，理應(yīng)由皇帝賜婚，才得意彰顯皇帝兩家的恩寵。

    衛(wèi)靜眉覺察到夫妻二人面上有為難之色，便道：“出了何事？”

    穆筠嫻整個人都低著頭，沒敢說話，她想留在穆家多陪陪家人，也想快點嫁給魏長坤，這可真難選呀！

    穆先衡咳了咳，道：“母親，您自己看罷?！?/br>
    衛(wèi)靜眉雙手接了圣旨，拿遠(yuǎn)了細(xì)看，嘴皮子一直在動，一句句地默念下去，看到四十無子不得納妾時候，臉上還是笑著的，一到后邊的成婚時間，笑容就僵硬了。

    杜氏也跟著抱怨道：“我就說魏家那小子沒有那么簡單，壞心眼都在這兒呢！沒打個商量就讓皇上下了旨意，竟然下月就要娶仙仙過門！真是太壞了！”

    穆先衡連忙把自己摘出去，道：“對！小侯爺太壞了！一肚子壞水！這事可和我沒有關(guān)系，我之前丁點兒都不知道，這小子太多心眼了！”

    目光慢慢聚在了穆筠嫻臉上，她感覺到室內(nèi)詭異的寧靜，抬起頭，連忙點點頭，道：“對！壞！他壞！”

    衛(wèi)靜眉冷哼一聲，道：“我叫他使壞！難道我穆家就不能使壞了？”

    穆先衡忍不住問道：“母親，您什么意思？”

    衛(wèi)靜眉把圣旨雙手遞還給穆先衡，道：“圣旨上不是說下個月么？那就定下六月的最后一天罷！早一天我也不叫他如愿！”

    穆先衡點點頭，道：“兒子知道了，等魏家人上門了，兒子便同侯爺定下婚期。”

    衛(wèi)靜眉還道：“若以后敢對仙仙耍這樣的心眼，我叫他吃夠苦頭！”

    穆筠嫻摸了摸鼻子，算他倒霉，誰讓他心急來著。

    魏長坤眼下還沒吃到苦頭，朱煦可是吃夠苦頭了。

    皇宮里，朱煦和朱世陽兩個都乖乖地坐在榻上，耷拉著耳朵，聽穆筠嫚訓(xùn)話。

    穆筠嫚說了一長串話，渴了才停下來，喝了杯茶，繼續(xù)斜了一眼朱煦道：“皇上能耐了，賜婚的事都不先同臣妾商量一聲是吧？還有你朱世陽！你早知道竟也不來告訴母后一聲，你們兩個想造反不成？！”

    朱世陽噘著嘴，悄悄地抬起頭覷了穆筠嫚一眼，道：“母后，跟兒臣沒有干系，兒臣像告訴母后來著……可是……”委屈巴巴地往朱煦身上看了一眼。

    朱煦慌忙壓著腦袋，低聲道：“啾啾，父皇教你什么來著？做人要厚道！”

    ☆、第 97 章

    第九十七章

    朱煦教育朱世陽要厚道，于是啾啾學(xué)厚道了，他癟著嘴，最終沒有把責(zé)任推到皇帝身上。

    可小孩子的眼神是不會出賣人的，穆筠嫚已經(jīng)從朱世陽“誠懇而單純”的眼神里，看出了事情的真實情況。

    穆筠嫚一下子火氣上頭，揪著朱煦的耳朵，瞪眼質(zhì)問道：“皇上你還教唆啾啾幫你瞞人是不是？！”

    朱煦疼得直“嘶”，討?zhàn)埖溃骸靶U蠻，蠻蠻，這個事真的跟我沒干系，我什么都沒跟啾啾說，是他自己開口說的?！?/br>
    朱世陽連忙補了一句：“那也是父皇逼的！”

    最疼的臉就是被兒子打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