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康司景手中握著錄取通知書呆呆走到床邊坐下,許久許久之后他才抬眸望向空中。 搞不懂為什么還要回來,他回來究竟還有什么意義? 想到彌留之際她決絕離去的背影,心頭被她插刀的痛感似乎又再次襲上來。這一次再也沒有了前一次回來之時的意氣風發(fā),那時候的他野心勃勃,想要擁有全部,想要擁有她。 他只是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為了她竭盡全力,到頭來卻什么都沒有得到。 罷了,他不再奢求了,不再奢求擁有她了,也不再去為她改變什么,更不可能變成像前世那樣的怪物。 康司景并不是一個消極的人,除了面對方晴的時候,既然已經(jīng)決定了不再為她改變什么,那么他便很快收拾好心情繼續(xù)他的人生。 既然又回來了那么他就不會讓他的人生荒廢,他是康司景,注定要走到頂端,別人可望不可即的地方。 他去了美國,全身心投入到學(xué)習當中,不去想關(guān)于那個女人的事情,也不去為她做任何改變命運的事。 依然如前兩次一樣,他很快從學(xué)校畢業(yè),接管了公司,將盛華帶上一個個新臺階,坐穩(wěn)了盛華集團董事長的寶座,而在二十六歲那年夏天,他再一次在康家后院見到了她。 命運的車輪還是走到了這里,他依然見到了那個站在窗前恬靜練書法的女孩。本以為過了這么多年他對她的想法會淡卻,可是沒有想到,再見到那個熟悉的人,他依然控制不住心跳加快。 他討厭這樣的自己,不該對她動情的,一動便會萬劫不復(fù),他很清楚的知道,他會控制不住自己變成那個可怕的人,他會控制不住想要獨占她的強烈欲望。 所以,不要對她動情,不要! 不要再變成那樣的瘋子了,不要! 那一天他倉皇而逃,縱使不斷在心頭對自己催眠,可是他跳動的心還是久久不能平復(fù)。 從那一天之后他很少回康家,也盡量避免和她見面,可是偶爾還是會碰到,他盡量在她面前表現(xiàn)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他對她客氣又彬彬有禮的微笑,可是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控制著心頭那可怕的情緒洶涌。 然后那一天在酒會上他和她再次相遇,他盡量無視掉那個在臺上美到發(fā)光的女人,不斷說服自己不去在意她,然而知道她在回去的路上會受到人sao擾,他還是讓保鏢假扮出租車司機送她回家。 更讓他痛恨自己的是,明明在心里告訴自己不要去管她的事情,可是在看到葉霖對她有非分之想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去阻止他,而且比第一世更過分,他直接把葉霖揍了一頓。 葉霖罵他是瘋子,他被他戳到了痛處,又將他揍了一頓,葉霖便不敢啃聲,自此也不敢去找她了。 時間就這樣過去,而他和她決定性的那一刻終于也來了。方姨救了康老爺子,老爺子為了答謝方姨,打算讓他娶方晴為妻。 他很清楚,聽到老爺子這么提議的時候他應(yīng)該拒絕的,這一世絕對不會再和她成為夫妻,害怕極了那種靠近她便會變得瘋狂的感覺,不想再那樣卑微又可憐的愛著她。 他清楚的知道這些,而他也一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可是當老爺子問他意見的時候,那些拒絕的話卻怎么都說不出口,他完全無法自控的,聽到自己說道:“這樣也好。” 他覺得自己真是瘋了,對這樣的自己格外惱怒,他討厭這種在面對她之時永遠無能為力的自己,可是偏偏又對這樣的自己無能為力。 有好幾次他都想去找老爺子,拒絕這門婚事,可是一站在老爺子跟前卻怎么都說不出口。 他嘲笑自己,鄙視自己,又對這樣的自己無可奈何。 和第一世一樣的,她最終來找他,想和他一起拒絕長輩們的提議。 這一世,他并沒有對命運做任何改變,所以他知道她依然愛上了那個男人,也知道此刻的自己在她看來就是一個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人。 她拒絕他,不用想也知道就是為了那個男人。明明想說服自己不去在意,可是此刻心尖還是有一陣清晰的痛傳來。 有那么一刻,他真的想答應(yīng)她了,不想再和她糾纏不清,不想再跌到那種萬劫不復(fù)的境地。 可是他最終還是說了和第一世一樣的話,他拒絕了她的提議。 那個時候他想的是,與其讓她和白旭堯那樣的混蛋在一起,還不如就將她綁在身邊,給她好吃好喝,讓她做豪門太太。 是的,就是這樣,他這樣安慰自己。 最終,他們還是結(jié)婚了,只是他很清楚她對他的抗拒,所以結(jié)婚之后一次也沒有碰過她,而且為了防止和她呆在一起他會無法自控,結(jié)婚之后他就經(jīng)常在外面出差,很少回去。 他和她幾乎沒有任何交流,那怕有也只是客氣的相互問候。只是他還是怕她委屈,給她錢,讓于嫂好好照顧她,在她畢業(yè)之后也想為她找工作,當然她拒絕了,不過他也沒有強求。 然后,沒有任何意外的,她找工作的時候和她的初戀相遇,她受到打擊,在雨中淋了很久,回來發(fā)起了高燒。 他從港城趕回去,照料她到退燒,他做好了心理準備,她會和他提出離婚。她果然醒來之后就跟他提離婚,他很平靜,告訴她他不會離婚。 白旭堯是怎樣的混蛋他比誰都清楚,如果他不管她的話,她肯定會和他在一起,那么到時候她會比和他在一起更痛苦,與其如此,那么他寧愿將她綁在一起讓她恨他也不愿意白旭堯傷害到她。 因為有第一世的經(jīng)驗,她怕她悶出了病,經(jīng)常讓方姨和母親過去陪她,也暗中派了幾個保鏢保護她的安全,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保鏢卻追蹤到了讓他震驚的消息。 他也是沒有想到,她竟然偷偷去和白旭堯約會。 當他急匆匆感到洱??吹侥潜г谝黄鹩H吻的兩個人時,他真的殺人都心都有了!第一世他們結(jié)婚之后他雖然也明白她不愛他,但是那時候她還是安分守己的,可是現(xiàn)在她竟然背著他和別的男人約會,可想而知,她是真的完全沒有在意過他的。 雖然一直在暗示自己不要去在乎她,雖然一直努力說服自己不再愛她,可是當真正經(jīng)歷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真的要放下她是如此困難。 他愛她,愛到為她瘋狂,這樣的女人,哪有那么容易放下。 他將她帶回去,控制不住對她發(fā)怒,完全失去了理智一般將她關(guān)起來,他明明知道她是多么討厭他這樣關(guān)著她,可是他控制不住!只要一想到她和白旭堯抱在一起親吻的那一幕他就氣到渾身發(fā)抖。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控制住拿起刀子直接殺掉白旭堯的沖動。 只是他沒有想到,她這么狡猾,他根本關(guān)不住她,而她從家里逃出去之后竟然直接和白旭堯私奔了。 他真的快要氣炸了。連夜追趕到了韓國,從某個酒店中將她捉回家。雖然他找到她的時候她和白旭堯都穿得整整齊齊,但是他很清楚,這段時間這兩人發(fā)生了什么。 心痛到快要麻木了是一種什么感覺,大概不會有人比他更清楚??墒呛芷婀值?,他竟然沒有發(fā)怒,只是非常平靜的將她帶回家中。 然后她一次又一次去找白旭堯,一次又一次背叛他們的婚姻,他心痛到滴血,卻還是一次次去將她找回來,他坐在車中,守在他們約會的酒店下,一根接一根抽煙,用繩子將自己的手綁起來,控制自己想要殺人的沖動。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堅持究竟還有什么意義,他就像是自虐狂一樣,明明知道這樣會讓自己受傷痛苦卻還是想守著她,想將她留在身邊。 直到那一天晚上他收到白旭堯的短信,他讓他去某處找方晴,不然就會對她不利,理智如他,自然也懷疑過這短信是白旭堯故意為之,但是想到白旭堯的為人他始終還是不放心,大晚上開車去他所說的地方,卻因為開得太快跟一輛貨車撞上,他差點成為殘廢。 后來他才知道是白旭堯故意耍他的,也不知道當時他耍他的時候她在不在,是不是也和他一樣嘲笑那在夜晚上如瘋了一般開車去救她的自己。 當他躺在病床上,忍受著脊椎的疼痛之時,他像是徹底醒悟過來,活了這么多年,輪回了這么多世了,他為什么就不愿意承認,不管他怎么做她都不會愛上他的。 那么……他便放手吧。 他同意了和她離婚,放任她去追逐自己的愛情。 然而,完全不出他所料,她和白旭堯在一起過得并不開心,他甚至還知道她為他流產(chǎn)的事情,他真是又氣又怒又痛心,只是氣過痛過之后他又嘲笑自己,她和他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他何必這樣自己找罪受。 后來,她和白旭堯分手,看著她傷痕累累被白旭堯趕走的時候他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看吧,這就是你想要的愛情,你為了它背叛了婚姻卻還是傷得這么慘。 可是看到她心灰意冷的樣子他又心痛。 有時候他也期待,或許她對白旭堯徹底死心之后就能想到他了,或許她會看到他的好,重新回到他身邊。 只是,她離開了白旭堯卻從未在他跟前出現(xiàn)過,她就像是忘了她還有一個前夫存在。 他覺得自己簡直賤透了,她都這樣對他了竟然還期待她來找他。 只是更賤的還在后面。 他知道她回了老家,怕她想不開,悄悄買了一只小貓放在她家家門口,那段時間她確實很少出門,可是收到小貓之后,他再偷偷去看她的時候就看到她開始收拾打扮自己,開始帶著小貓去逛街了。 他還知道她在老家開了個花店,那花店對面有一家咖啡廳,他沒事的時候就要坐幾個小時的飛機過去,就在那咖啡廳里點一杯咖啡靜靜的看著在店中忙碌的她。 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從失戀的陰影中走出來了,雖然不至于朝氣勃勃,但是已經(jīng)不像一開始那么死氣沉沉了。 他看到她經(jīng)常把那只貓帶在身邊,是他送給她的貓,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送給她的貓讓她從絕望中走出來的,不過他很欣慰。 他就這樣隔三差五去看看她,可是有一天他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花店的門關(guān)了,他問過附近的人,大家都不知道她搬到哪里去了,他讓人在她家附近守了一段時間,都說沒有看到她們進出過。 他慌了,不知道她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動用他的一切力量去尋找她。自從和她離婚之后方姨就辭職離開了,之后就再也沒有和他們家聯(lián)系過,他也不知道方姨的號碼。 他幾乎將全國都翻遍了,可是始終沒有找到她,直到好幾年之后他再次在醫(yī)院和她相遇。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她們來京市了。 以他對那個女人的了解,在遇到那些事情之后她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再踏足京市了,所以當初尋找她的時候就直接忽略掉了京市。卻沒想到原來她就在這里,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只是在醫(yī)院遇到她讓他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他去問過醫(yī)生,果然如他所料,她患上了乳腺癌,只是這一次不如上一次那么嚴重,只要動手術(shù)將腫瘤切掉就行,他知道她沒錢做手術(shù),便給她掏了手術(shù)費。護士問要不要留他名字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最終他告訴護士,如果病人問起就只告訴他的姓,但如果對方刨根問底,就告訴他的全名。 終究,他還是對她存著私心。 他很清楚,她并不是那種會欠人人情的人,如果她好了,肯定會來找他,他滿心期待她來找他,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要強留她在身邊的準備。 可是他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她手術(shù)失敗死亡的消息,乳腺切除手術(shù)風險并不大,據(jù)說是在做手術(shù)的時候引起了什么并發(fā)癥,總之她在那次手術(shù)中離開了人世。 在得知她死亡的消息之后他整個人都快要崩潰了,一路看著她走過來,一直默默注視著她,幫助著她,希望她好起來,希望她能哪怕因為感激而和他在一起。 可是最終他等來的卻還是一場空。 在黑暗中他狂笑出聲,一遍遍責問上天為什么要這樣對他。 他沒有再像第一世一樣選擇自我了結(jié),他說服自己再也不會為她犯一點傻,縱使生活變得枯燥無味,縱使每天只能依靠大量的安眠藥才能睡著,可是他還是一直死皮賴臉的活著。 直到后來因為精神類藥物吃多了,神經(jīng)衰弱致死。 他希望這一次死了之后就長眠地下,再也不要醒來,他活夠了,心死了,再也愛不起了。 可是一睜眼他發(fā)現(xiàn)他又再一次活了過來,只是這一次不再是康家老宅的房間中,而是在港城的酒店里。 他醒來不久就接到方姨的電話,她說太太發(fā)高燒了讓他回去。 他握著電話苦笑…… 上天真是愛跟他開玩笑,這一次竟然連一點選擇都不給他了,完全不給他退路。 沒有讓他再次重生到二十歲,沒有給他避免一切的機會,卻讓他回到和她結(jié)婚之后,那時候她已經(jīng)愛上了別人。 而他也知道,這一次回去之后她就要和他提離婚。 他仿佛陷入了一個可怕的輪回之中,在這樣的輪回里,一次又一次,他擺脫不了她,似乎注定了永遠愛而不得,也注定了在對她的愛中失去自我痛苦不堪。 可是他不想再那樣了,再也不想了。 罷了,他也累了,如果她要提離婚的話,那么他便答應(yīng)吧。 回到家里,他依然照料她一直到凌晨,他沒有睡覺,靜靜等待那個答案的到來。 而她終于在他的期盼中醒來,只是出乎他的意料,這一次她并沒有再和他提離婚,她變得很奇怪,他不知道她怎么了,試探著對她說,“雖然我們的婚姻很特殊,但是你在名義上還是我的太太,既然選擇了要和我結(jié)婚,那么就該尊重一下婚姻,有些人不該見的就不要見,有些事不該做的就不要做,明白嗎?” 似乎是想讓她痛快的給他一個結(jié)果,所以他說這樣的話刺激她,只是他沒有想到,她幾乎是并沒有多想就點點頭,乖巧回答,“好,我知道了?!?/br> …… 康司景醒來的時候看了一下時間,才凌晨五點。 他揉了揉發(fā)疼的眉心,最近老愛夢到以前的事情,這都不知道是第幾回了。 天還沒有亮起來,不過窗外有燈光,朦朧的燈光透進來,他能看到躺在他身側(cè)的剪影。 他笑了笑,小心翼翼將她攬在懷中抱著,聞著她身上的味道他只覺得無比安心。他是真的沒有想過會有這一天,她會安心留在他的身邊,愿意為他養(yǎng)育孩子。 他有時候甚至覺得這一切像是在做夢一樣,很美好的夢,可以讓他忘記在輪回中煎熬痛苦的夢。 也不知道為什么偏偏就非她不可,大概這就是所謂的一物降一物吧,她并沒有多好,可偏偏她就是他的劫難,偏偏就是她這個人讓他動心了,偏偏就是她,這個叫方晴的女子,能讓那個只知道賺錢和做飛機模型的康司景為他傾倒,沉淪其中無法自拔。 曾經(jīng)他覺得上天太過可惡,讓他一次次重生,一次次體會求而不得的痛苦,可是現(xiàn)在在擁有這一切之后他又覺得他是何其幸運。如果說每個人得到幸福都必須要經(jīng)歷過一次次痛苦的修行,那么他覺得能擁有這一切,之前經(jīng)歷過的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