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jié)
本書由 demon0329 整理 附:【本作品來自互聯(lián)網(wǎng),本人不做任何負(fù)責(zé)】內(nèi)容版權(quán)歸作者所有! ============= 《故千秋》 作者:江聽夜 ============= 正文 第1章 楔子其一 “演悲歡離合,當(dāng)代豈無前代事; 觀褒貶抑揚(yáng),座中常有劇中人?!?/br> 夔川城里人人皆知的這一對楹聯(lián),鐫刻在城西正乙樓戲臺前的兩根臺柱上,歷經(jīng)風(fēng)雨,巍然如新。十四年前,奪朱之戰(zhàn)還未開始的時候,正乙樓云袖姑娘一襲青衣水袖,名動五陵四野,算得上華姝無雙,風(fēng)姿傾城,只如今佳人不在,空余戲樓里長風(fēng)穿壁,青苔上倦鳥相啼數(shù)聲。 無人知道云姑娘身后事去往何方,一如她生平與二三友的諸事已成傳說,便是這處酒館巷弄里的幾句戲言,也是眾口紛紛,莫不相同—— “云姑娘可不只會唱戲,該喚她一聲女俠,那一戰(zhàn),她和璧月觀林道長、南離殷府小公子、京城周二公子、還有凝碧樓前任樓主一同深入六合誅魔,后來卻只得她和殷公子兩個人出來?!?/br> “殷公子莫不是如今的平逢山大神官?” “正是,不過這里倒有件蹊蹺事,云姑娘且不提,殷公子向來重情重義,卻沒有為這三位出生入死的朋友立碑,便是以木代石也沒有。所以有人說,他們其實(shí)未死。你瞧瞧這幾人,林道長正氣浩然,周二公子機(jī)敏無雙,凝碧樓傳承百載福澤深厚,哪里是那么容易亡的?” “可是那魔頭也太——”欲言又止。 酒莊里的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仿佛有什么顧忌似的接連垂下頭。 良久,還是先前那人打破了怪異的沉寂:“倘若未死,如今這天下太平,百姓和樂,他們?nèi)槐闶沁@盛世的締造者,有舉國享不盡的英名榮華,可如今卻還沒有出現(xiàn),想來已經(jīng)不在了。” “要我說,凝碧樓偌大的勢力,不也在遣人尋找他們嗎?奪朱之戰(zhàn)終結(jié)已有七年,卻還是毫無音訊,分明是死了?!?/br> “凝碧樓現(xiàn)在的何樓主也恰是那時候即位,何樓主和殷公子一向合不來,指不定凝碧樓也不過是做做樣子?!?/br> 立即有人出來反駁,疾聲道:“你可別胡說!何樓主是何等人物,因?yàn)榍叭说囊痪鋰谕?,弱冠之年便孤身撐起偌大凝碧樓產(chǎn)業(yè),更是年年去荒蔽已久的周府和正乙樓祭掃。這等重情重義的行徑,豈能是你所說的涼薄之人?” “嘿,你們講便講云姑娘,如何談及其他人?云姑娘后來到底如何了?” 眾人便跟著嚷嚷補(bǔ)充:“云姑娘離了他們中的任一人,便不是那傳奇中的云姑娘了。” “云袖雖傳奇,到底是一介戲子,哪里去認(rèn)得這么多高門貴胄、奇才豪俠?怕有大半是你們這些人附會出來的,旁的不說,云姑娘好端端一個人,怎么會連她是生是死也搞不明白?” 店小二端上來一壇酒,小心地接口:“那一桌靠窗的藍(lán)發(fā)客人是當(dāng)年正乙樓里拉二胡的小生,關(guān)于云姑娘的事是真是假,你們一問便知。” 便有人擁上去說明了來意,又倒了一壺好酒,那人方才湊過來,有些猶豫地開口: “云姑娘原是名門之后,岱國四門的郴河云氏,只是不知何故,輾轉(zhuǎn)后終于棲身戲臺。那么多客人里,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一位周竹屹公子,列位都知道的,周二公子是云姑娘的青梅竹馬,在她及笄之年撰寫了一則臺本?!?/br> “七年前云姑娘失去消息的那一夜,演的便是這一則《絳雪》?!?/br> 正文 第2章 楔子其二 語者話音一頓:“那天晚上是云姑娘最后一場演出,夔川豪貴連同凝碧樓總舵的三十二位要人悉數(shù)在位,還有七妖劍客那個瘋子,正乙樓燈火通明如晝,歌吹之聲洞徹,這一曲《絳雪》端的是曲折回環(huán),峻拔恣肆——” “此身未老江湖畔,恨見許,作幽泉散; 他已復(fù)棲塵緣散,上謁金橋、下拜四觀; 我是耽耽紫陌朱顏事,一瓢三途倚玄元?!?/br> 那講話的人提筆把這幾句唱詞寫在紙箋上,又輕聲念出來,語調(diào)悠悠如嘆,滿堂的人便紛然靜默住了,似是遙遙憶起當(dāng)年的臺上低回宛縈的唱腔。 “云姑娘真是畫里出來的人物,那日不過一身素色戲服,不施粉黛,卻不掩緋緋芳澤,朱唇輕啟處,滿座人皆嘆皆醉。只是到了這一句‘三途河畔倚玄元’的時候,殺伐之音頓起,臺案上琴弦猝然崩斷,云姑娘十指染血,衣帶當(dāng)風(fēng),執(zhí)劍悄然靜立。” “而那瘋子七妖劍客同樣是白衣如雪,躍上戲臺,容顏如煞,腰間忘癡長劍彈鞘應(yīng)聲而出,三劍錚然,凌厲地直攻向云姑娘,云姑娘也算是身手了得,緩過來后且戰(zhàn)且退,幾成僵局,直到那瘋子割破了額角的血滴落在劍上?!?/br> “那劍便發(fā)生了變化,一時竟殷紅如血?!?/br> “后來怎樣?”有人急切地追問。 窗邊人便慨然長嘆:“便是那樣——忘癡長劍如有神助,一劍貫穿胸口,將云姑娘釘在戲臺左首的柱子上,那些止不住的血像打翻的朱墨一樣落了她滿身,染紅了臺柱上的‘座中’幾字?!?/br> 眾人接連喟嘆出聲,傍過來聽的釀酒小姑娘甚至紅了眼眶。 手指緊握成拳,關(guān)節(jié)發(fā)出咔咔的聲響,人聲亦因此澀然:“那一日,七妖劍客殺死了正乙樓中觀眾席上的所有人,我眼看著他手起劍落就要到我,驚慌地往外拼命奔逃,卻被轟然落下的一截枯木絆倒。我趴在地上,看那一截染血的劍尖越來越近,便以為自己必然無幸?!?/br> “誰料,就在這時,七妖劍客撿起地上的那一節(jié)枯木,另一只手死死卡住我的脖子,影影綽綽間我看到他的手慘白枯瘦像是走尸,我兩眼瞪圓昏了過去,沒想到,還能有再睜眼的時候?!?/br> “我由于驚嚇,躺著的大病了一周,再回去察看的時候,滿戲樓的人盡都死了,便只活下來我一個,云姑娘的遺骨似乎也被人收斂好,不知道帶到哪里去了。” “砰!”憤怒拍案。 “七妖劍客當(dāng)真是嗜殺瘋魔了!多虧了何樓主仁義心腸聚眾將他剿殺!” “可惜了云袖姑娘紅顏枯骨,如今不知葬在哪里?!?/br> …… 這一場敘述落幕時,酒客感嘆著沐浴夕陽遠(yuǎn)去,窗邊,藍(lán)發(fā)人掃落橫在膝上的酒壇,懶懶地看向窗外,目光忽然凝住了,一直未能挪開。 窗外,細(xì)風(fēng)拂卷衣袂,鴉青長衫的少年走過熙攘人群,忽然轉(zhuǎn)過身來站定了。已是霞光西下,少年長眉如黛,眼捷似羽,雙頰笑容清潤恬淡,背后是流霞爍金,山河潑墨,映照得他臉上有一層如冰如雪的冷光。 “二公子!”他緊貼著窗戶顫巍巍地叫出來聲來時,無力地滑落在地,“像,真的太像了。” 少年仰首望著天空中翻卷如鶴的云池,仿佛隔著天幕與一雙亙古的深邃眼瞳對視,頸上的絲縷在風(fēng)中交錯翻飛。噠噠的馬蹄聲從身側(cè)掠近、頓住、停下,他翻身上馬,恣肆飛揚(yáng)地大笑揚(yáng)鞭,一邊將手伸給身側(cè)的同伴,清凌凌落了一地的天光。 此時,是岱朝的文軒歷二十二年,距離奪朱之戰(zhàn)結(jié)束已有七年。 暗潮云詭,天下星綴,獨(dú)行人潮,似曾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