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許明忠見狀,作為一個讀書人,他心里自是瞧不起太監(jiān)們的,可再瞧不起,也知道寧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因為很多時候,小人或許成不了事,卻一定能敗事。 因忙叫著:“常公公,您請留步……” 三步并作兩步追常公公去了,很快便與常公公一行人的背影一道,消失在了屋里所有人的視線當中。 屋里眾人這才相繼回過了神來,一時看向許夷光和李氏的目光,都復(fù)雜得難以言表。 尤其是許老太太和大太太。 其實方才常公公說圣旨是給許夷光的時,婆媳兩個察言觀色之后,心里已有不祥的預(yù)感了。 可終究抱了幾分僥幸的希望,也許圣旨只是口頭贊許一下許夷光,再象征性的賞點東西,就跟上次皇后娘娘賞東西給她一樣呢? 萬萬沒想到,許夷光竟能那般好命,讓皇上下旨給欽封為了縣主了,那可是堂堂正二品的縣主啊,郡王的女兒才能封的,還不是每個女兒都能封,必須得是嫡長女才能請封,連嫡女都未必能行。 如今許夷光一個罪臣之后,父親也才成了白身,可以說要什么沒什么的黃毛丫頭,竟然眨眼間,就得到了郡王嫡長女才能有的待遇,這運道豈止是好,簡直都好得要逆天了! 說到底,都是她救了承恩侯夫人母子才得來的,縣主于他們這樣的人家來說,的確如天上的月一般,遙不可及,可于皇后娘娘來說,卻只是一句話的事而已。 誰說許夷光要什么沒什么的?她只要有那一身過人的醫(yī)術(shù),便可以要什么有什么,直上青云,這一點,她們不是早就意識到了,所以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都哄著她順著她嗎? 可問題是,她們哄了她順了她這么久,偏偏今日卻破了功,大家已是徹底撕破臉,不死不休了。怎么辦,如今的局勢,要怎么才能挽回,讓她以縣主之尊,繼續(xù)留在府里,為他們許家增光添彩,讓整個許家都因她水漲船高?又要怎么才能把今日之事給揭過去,讓她以后還肯繼續(xù)為她們希望她去看病 的病人看病,為自家?guī)砣嗣}與好處?甚至讓她將來高嫁了之后,也讓自己的夫君和夫家照拂他們許家? 許老太太越想越是懊惱。 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造化弄人,這便是了。 她活了這么幾十年,倒是自問能屈能伸,關(guān)鍵是,她就算肯放下身段,向許夷光和李氏賠不是,甚至求她們,她們就一定肯接受,肯既往不咎嗎?正自掙扎揪心著,余光忽然瞥見了一旁一張臉堪稱五顏六色,整個人抖得秋風里落葉一般,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的許宓,想到事情都是她和郭姨娘鬧出來的,若不然,根本到不了這一步,一瞬間看向許 宓的目光簡直能吃人。 將因為身份低微,沒有資格出來接旨的郭姨娘,更是恨了個臭死,賤人,每次都是你生事,看我這次饒得了你饒不了你! 許宓卻沒感覺到許老太太殺人般的目光似的,身上一時如被火燒,一時又如墜冰窟,覺得自己的思緒和意識都已脫離出了身體,漂浮到了半空中去。 怎么會這樣?明明眼看父親的休書都已寫好,祖母也恨許夷光與李氏恨得什么似的,她們母女分明就已徹底沒有翻身之日了,怎么會忽然就來了圣旨,許夷光忽然就成了縣主,這下別說休妻或是其他懲罰了,全家人必 定又得捧著順著許夷光,甚至跪舔她了,老天爺為什么這么不公平,她和姨娘到底做錯了什么,老天爺要這樣惡意的對待她們?。?/br> 偌大的正廳,因為所有人都心情復(fù)雜,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或是礙于長輩們沒發(fā)話,不敢先開口,一時間竟與之前在松鶴居時一樣,又落針可聞了。 許夷光將以許老太太為首的幾個人的神情各異,和以許瑤光為首的幾個人真心為她高興與松快的神情看在眼里,嘴角一哂,沖許瑤光幾個善意的點了一下頭。隨即扶了李氏便往外走:“娘,御賜的宅邸一定色色都齊全,我們可以先不用急著搬去莊子上,可以直接搬去御賜的宅邸。您方才也聽見常公公的話了,很快房契就會送到,等房契送到后,那宅子就徹徹底 底是我們的家,是只屬于我和娘的家,以后再沒有會說咱們寄人籬下,一草一木都靠人施舍了,娘,您高興嗎?我早說過,一定會讓您堂堂正正離開這個牢籠的,今日我終于做到了!” 這話說得許老太太立時攥緊了拳頭,差點兒沒慪死過去。 卻也知道再慪也只能忍著,當務(wù)之急,是將人給留下,因忙腆著臉開了口:“夷丫頭,你們娘兒倆著什么急呢,我們大家伙兒還沒向你道喜呢,大太太,你說是不是?。俊?/br> 大太太被點了名,只能忙忙也笑道:“可不是嗎,夷光,二弟妹,這可是天大的喜事,我們一定要擺幾桌戲,搭一臺戲,好生熱鬧幾日才是。” 許夷光頭也不回,只管扶了李氏繼續(xù)往前走:“和離文書我會盡快打發(fā)人來拿,請許二老爺盡快簽好了,大家萬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否則,我不介意對簿公堂,甚至進宮求皇后娘娘做主?!薄爸劣谶@些年許家花在我們母女和李家上下身上的銀子,御賜的五百兩黃金,就當是我還給貴府的第一筆銀子了,之后我還會分期還貴府四萬五千兩銀子,我娘在許家十七年,就當一年一千兩銀子,一共是一萬七千兩,我十三年,一共是一萬三千兩,再加上這十七年來,你們施舍給我外祖母和舅舅們的每年一千兩,剩余的三千兩,就當利息了,如此共計五萬兩,我既說了會加倍償還,自然就會做到,從此后大家便賬債兩清,互不相干了!” 第331章 覆水難收 ‘賬債兩清,互不相干’? 想得美!許老太太好容易才壓制住了滿腔的怒火與憋屈,繼續(xù)笑道:“你這孩子,說什么傻話兒呢,這牙齒和嘴唇再要好,也有磕著碰著的時候,一家人自然也是一樣,再是血濃于水,親熱要好,同樣也有拌嘴鬧別扭的時候,可卻不能因為偶爾拌了嘴鬧了別扭,就否認了大家的血脈骨rou之情不是?祖母知道,方才祖母的態(tài)度的確過激了些,祖母在這里向你賠不是了,你就看在祖母上了年紀,老糊涂了的份兒上,原 諒祖母這一次好不好?”說完,見許夷光半晌都沒有反應(yīng),也不肯回頭,只得又罵許明孝:“你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向你太太和夷丫頭賠不是呢?每次都是這樣,聽見幾句讒言,就不分青紅皂白的鬧騰,你也是三十開外的人了,什么時候能別再這么沖動,什么時候能長點腦子呢?都是郭氏那賤人鬧的,真以為腹中懷著許家的骨血,我就不能治她了?我們許家缺什么也不會缺孫子孫女,今兒我就把她給遠遠的送走,讓她自生自滅 去,你要是再敢去找她,甚至將她弄回來,我就讓你大哥打折你的腿!” 罵得許明孝滿臉的呆滯,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給李氏和許夷光道歉? 他做不到,明明就是她們害了他,讓他丟了官不說,還連功名一并丟了,那可是他苦讀了十幾年,才辛辛苦苦得來的,既然她們無情,就休怪他不義。 更何況他們許家還對李家恩重如山,李氏那賤人卻如此的恩將仇報,他是絕不可能輕饒她的,還道歉,哼,做夢,她們母女兩個,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可許明孝同時也知道,今日自己要休妻是萬萬不可能了,沒有一個人會支持他,他自己心里也有些動搖了。 一個縣主女兒,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好處,不言而喻,若自己之前能對她好一點,對李氏也好一點,哪怕只是裝裝樣子,他的官位與功名,沒準兒都早已回來了吧。 那個死丫頭,給自己掙個縣主都輕而易舉,他又不是要升官,只是想官復(fù)原職而已,有什么難的?話說回來,叫他怎能不生氣,死丫頭明明就有那個能力,就是死活不肯幫他,他可是她老子,給了她生命和一切的人,她倒好,陷害了他就算了,眼睜睜看著他在泥淖里掙扎,也不肯拉他一把,這種忤逆 不孝的東西,還有李氏那個假清高、吃里扒外、忘恩負義的賤人,他今日不給她們一點顏色瞧,他還算什么男人! 許老太太見自己說了一大通話,次子卻黑著臉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心里著實不耐煩。 這都什么時候了,他還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就不能想想“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嗎? 說來說去都怪他,他但凡平日待李氏和夷光丫頭稍稍好些,不叫李氏對他徹底死了心,事情也不會鬧到今日這個地步,讓她這么大年紀了,仍是cao不完的心! “咳咳咳……”許老太太咳嗽了幾聲,正要說話。許夷光終于轉(zhuǎn)過了身來,淡聲冷哼道:“血濃于水?許老太太,您方才可不是這么說的,您不是說要把我娘送去莊子上養(yǎng)病,什么時候會好轉(zhuǎn),或者什么時候病情會惡化,甚至一不小心就病死了,可沒人說得準,您也不但要打落我的牙,還要讓我打落了牙齒和血吞,您讓我怎么樣就怎么樣,不然就等著給我娘收尸嗎?連我一個黃毛丫頭,都知道覆水難收,您吃的鹽比我吃的米還多,難道還不知道這個道理 ?” 許老太太被問得滿臉的尷尬。 這些話的確是她說的,當時她也的確是打算這么做,而不是空口白牙嚇唬她們的。 可她哪里能想來,也就短短一個時辰不到,彼此的處境就掉了一個個兒,換許夷光和李氏在天上,他們在地上,只能仰視她們了呢?她只能訕笑道:“那個,祖母這不是一時氣糊涂了嗎?你父親這些年,對你們母女關(guān)心得是不夠,有些時候,更是荒唐得讓人牙癢癢,可他再荒唐再不堪,那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rou,我會本能的偏心于他,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嗎,何況你們之前,的確做得過分了一些,哪有一言不合,就拿他前程和功名開玩笑的,他好了,你們才能更好不是?所以我當時就說了,只要你們態(tài)度良好,事情總歸已經(jīng)過去,說什 么都是于事無補了,我可以既往不咎,可這不是……這不是你的態(tài)度太過堅決,讓我和你父親……都一時氣昏頭了嗎……” “您不是一時氣糊涂了?!痹挍]說完,已讓許夷光淡淡打斷,“您是此一時彼一時,若不是我忽然封了縣主,這會兒等待我們母女的,還不知道會是什么,您別說認錯賠不是,斥責許二老爺,說他荒唐不堪了,您心疼他且來不及了! 我也不想與您多說了,該說的,我都已說過了,您還是盡快督促許二老爺把和離書簽了吧,如此大家以后見面,還能多少有幾分香火情,否則,以后若是貴府有求于我時,就別怪我見死不救了!” 說完轉(zhuǎn)過身,扶了李氏繼續(xù)往前走。“站??!”冷不防身后卻傳來許明孝的暴喝,“你這個孽女,以為你封了縣主,就了不起了,可以踩到所有人頭頂上了?老子告訴你,不可能!你別說只是封了縣主,就算是封了天皇老子,我也是你老子,想打你就能打,想殺你就能殺,連皇上都管不了!哼,老子今兒就休了你的賤人娘,讓她流落大街,再綁了你,親自去衙門狀告你不孝去,我倒要看看,你這個縣主能當幾日,一個忤逆不孝,畜生不如的東 西,又還能風光多久!” 卻是許夷光的態(tài)度在許明孝看來,實在太輕慢太囂張?zhí)床黄鹑肆?,讓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滿腔的怒火,終于爆發(fā)了出來。 許夷光已扶著李氏走到了門口,聞言松開李氏,再次轉(zhuǎn)過了身來,看著許明孝冷冷說道:“你這是在與本縣主說話?”適逢許明忠送完了常公公回來,許夷光便又轉(zhuǎn)向許明忠問道:“許大人,您聽見令弟方才都與本縣主說什么了嗎?您便是沒聽見,想也應(yīng)當能想到,那就煩請您告訴他一下,與縣主說話,該是什么態(tài)度吧, 畢竟任何時候,都是先論國禮,再論家禮的,不是嗎?”她真的不愿意上演這種“得志便猖狂”的戲碼,可有些人總是要逼她,她也只好如他所愿了,倒是沒想到,這種戲碼演起來是如此的解氣與痛快,不怪人人都愛呢! 第332章 寧拆十座廟 許明忠追上常公公后,好說歹說,都沒能說動常公公留下,哪怕吃一杯茶再走。 萬幸最后常公公還是收下了他塞過去的荷包,里面有五百兩銀票,想來他看過之后,應(yīng)當會滿意?不管怎么說,他肯收下荷包,總比死活不肯收的好,惟今也只有盡量往好的方面想了。可就算再往好的方面想,許明忠心里的怒氣也幾度快要壓制不住,問跟著他一起出來的許誠光知道今兒家里發(fā)生了什么事,許誠光也是不知道,他只能負氣大步往回走,想著這次一定要狠下心來,將許明 孝遠遠的送走,給人做師爺也行,做賬房也行,總之一定要讓他吃夠苦頭,才許回家! 不想剛回到正堂,還沒進屋,就聽見了許明孝罵人的聲音。再然后,就是許夷光擺出縣主的架子問他話……許明忠倒也不生許夷光的氣,她半邊臉還腫著,母女倆都狼狽不堪,昨兒又才經(jīng)歷了自己的親生父親與祖母,竟渾然不管自己死活的事,她心寒心冷,委屈之 下想要發(fā)泄一番也是情有可原。 許明忠想著,深吸了一口氣,方抱拳恭聲答道:“回縣主,舍弟對縣主如此不敬,委實不該,您放心,下官這便教訓(xùn)他,讓他給縣主認錯?!闭f完,便壓低聲音喝罵起許明孝來:“你方才是什么態(tài)度,你還懂不懂上下尊卑了?縣主是你的女兒不假,可她首先卻是縣主,然后才是你的女兒,就跟皇上之于皇子們來講,先是君再是父是一樣的,你還 不快向縣主賠禮,等著我請你呢!” 許夷光冷眼看著許明忠教訓(xùn)許明孝,對許明忠這個大伯父,她一向都是比較敬重的,相較于許老太太,許明忠這個當家人,也的確公正得多。 可此時此刻,許夷光對許明忠再也敬重不起來了,若連大太太都知道當年她外祖父獲罪的事,與許家脫不了干系,許明忠知道的,肯定只會更多,甚至,他直接參與了……許明孝被許明忠教訓(xùn)得滿心的不服氣,梗著脖子怒聲道:“大哥,你知道這個孽女做了什么嗎?當初就是她和李氏那個賤人,母女兩個合起伙來害得我被黃霑那個老匹夫彈劾,丟了官職和功名的,她自己也已親口承認了!我現(xiàn)下只恨不能打死她,你還讓我向她賠禮,到底是我和你親,還是她和你親,還是你也跟娘一樣,覺得這個孽女是縣主了,我們所有人便只能被她踩在腳下了?我告訴你,今兒除非我死 ,否則,我一定會休了李氏這個賤人,也一定會去衙門狀告這個孽女不孝的!” 一席話,說得許明忠滿臉的驚疑不定,忙看向了大太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當初的事,竟是夷光和二弟妹幕后cao控的?那豈不是讓自家太太給說中了……可她們母女哪來的那個能力? 大太太點了點頭,低聲道:“是今晨二叔忽然帶著郭姨娘與許宓,找到老太太,說……”言簡意賅的把事情大略說了一遍,末了道:“二叔氣急之下,說要休妻,老太太本來想的是若二弟妹與夷光認錯態(tài)度良好,事情都已過去了,便不再追究的,偏、偏夷光態(tài)度很是強硬,說不是休妻,是和離 ,而且她還要跟了二弟妹一起離開,改姓李而不再姓許,惹得老太太也勃然大怒……再然后,就有下人來回圣旨到了……” 大太太盡量說得輕描淡寫,有些地方還索性混了過去,可許明忠依然聽明白了。 他的態(tài)度倒是某種程度上與許瑤光的差不多,固然覺得許夷光的做法太過偏激,太過心狠,那總是她的親生父親??杀鶅鋈叻且蝗罩?,若不是許明孝十數(shù)年如一日的寵妾滅妻,若不是老娘從來都對郭姨娘母子幾個抬舉有加,反倒對李氏和許夷光明里暗里多番折辱,她們母女也不會忍無可忍之下,做出那般決絕的 事來。偏偏之后都丟官丟功名了,卻無論是弟弟也好,老娘也好,都沒真正想過要挽回母女兩個的心,平日里這樣那樣的破事從不斷便罷了,昨兒在那樣的大事面前,他們也只想著自己,一開始就放了話,絕不 會管她的死活,并且之后真正貫徹到底了……叫人怎能不心冷心寒,再不拿他們當親人? 許明忠忽然有種今日便分家,分了家后,他便可以再不管二房破事兒,只安心在仕途上拼搏的沖動??伤仓溃辽僭谠S老太太仙去前,分家是萬萬不可能的,他縱再不耐煩再暴躁,也只能忍著……因看向許夷光道:“縣主,不管是非對錯,過去的事情都已過去了,要緊的是現(xiàn)在和將來,我如今且先說 說我的意見,可以嗎?” 許夷光點點頭:“許大人請講?!痹S明忠便說道:“縣主如今要的,是二弟妹能和離,然后堂堂正正的離開許家,對嗎?可一來‘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到底你母親與父親是結(jié)發(fā)夫妻,死了也要葬到一個墓xue里的,且已夫妻十幾載了, 難道,就真一點挽回的余地也沒有了嗎?你父親這么多年來待你,也難道一點好都沒有,只有壞嗎?不論是夫妻,還是父女,都得修幾世的福,才能遇上,我希望你們都不要輕易毀了這份福氣?!薄岸?,縣主今日新封了縣主,回頭便出了你母親與父親和離的事,你父親固然免不得被人詬病,你母親與你怕也是一樣,何況你父親這般生氣,人在盛怒之下,會做出什么事來,誰也說不準,萬一他真就去了衙門狀告縣主呢?他有手有腳的,我們也不可能一日里十二個時辰都寸步不離的跟著他,那到頭來,魚死網(wǎng)破怕是免不了,畢竟許家也不是什么寒門祚戶,古語更是有云‘士可殺不可辱’,縣主還年輕, 大好的前程與福氣在后頭,實在犯不著為打老鼠傷玉瓶,您說呢?”說著,覷了一眼許夷光的臉色,繼續(xù)道:“再一點,今日大家的情緒都比較激動,都覺著自己委屈,對方可惡可恨,哪里能談出個彼此都滿意的結(jié)果來?倒不如過幾日,等彼此都冷靜了些后,再坐下來心平 氣和的談,或許屆時彼此都能滿意了,未知縣主意下如何?” 一番話軟中帶硬,說得許夷光勾起了一邊唇角。 大伯父果然不愧為上峰贊賞下屬敬重,前程大好的“能吏”,就這說話談判的本事,可甩了許老太太和許明孝一百條街都不止!她正要說話,旁邊大太太接收到許明忠的眼色,雖然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兒,也只能開口跟著勸起許夷光和李氏來,“那個夷……縣主,您大伯父說得對,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您難道就真愿意二叔與二弟妹從此后再無干系,您也再沒有一個完整的家不成?二弟妹自然是您最親的人,可二弟難道就不是嗎?” 第333章 話不投機半句多 “……您如今還小,不知道父母的不容易,也不知道‘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的遺憾與后悔,不到萬不得已,我覺著,還是別走到那一步的好,因為那是一條踏上了,就再不能回頭的不歸路,您難道就不怕將來自 己后悔,二弟妹也后悔嗎?”大太太勸了許夷光一回,越勸就越順暢,等之后再勸李氏時,就更順暢了:“二弟妹,你也是,難道就真忍心讓夷光……縣主家破人散,選了母親就不能有父親,選了父親就得失去母親不成?你和二弟夫妻 間有再多的不愉快,那也只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縣主卻是無辜的,怎么能把她卷進你們之間的不愉快當中來呢?”“我與二弟妹妯娌十幾年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說虛的,就算最終二弟同意了和離,縣主卻是我們許家的女兒,我們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讓她跟了你走,更別說改姓李的,何況二弟還死活不會同意和離,只肯給休書,難道到頭來除了個‘下堂婦’的名頭,什么都得不到的結(jié)果,就是二弟妹想要的?只是為了出一口氣,這損失二弟妹不覺得忒大了些嗎?倒不如退一步海闊天空,我相信,以后二弟一定 會改好的,老太太與大老爺也一定會加倍管教約束他的,二弟妹就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嗎?” 這就是養(yǎng)了個有出息,還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好女兒的底氣??! 大太太一面暗暗嘆息著,一面覺著李氏太傻。眼看女兒封了縣主,成了這府里地位最高的人,這一次是真?zhèn)€闔府上下都只能捧著她順著她,連帶她這個當娘的,都水漲船高,以后只有她給人臉色看,沒人敢再給她臉色看的份兒了,她卻非要想什么和 離,看事情永遠都是擰巴的非白即黑,從來不去想白和黑之間,還有很多種顏色,很多種可能性,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嗎? 殊不知,過剛易折,也并不是和離了,以后的日子就一定會比現(xiàn)在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