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御心里一時間五味雜陳。

    好半晌，他方沉聲與小芍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隨即又是好半晌的沉默，人也一動不動。

    看得一旁的胡mama好幾次都欲言又止。

    倒是沒想到，侯爺竟直接把太夫人給送去了別院里，那事情到這個地步，是不了也得了了，自家夫人若是再追究，就是得理不饒人，別說侯爺不高興，便是四老爺，只怕心里也要有意見了。　　那到底是四老爺?shù)挠H娘，自家夫人與腹中的小主子們，又的確有驚無險(xiǎn)，且看四老爺這副樣子，分明已經(jīng)心軟了，若是夫人這會兒在家，少不得也要勸他，給他一個臺階下，偏夫人又不在，她這個乳

    娘，要不要代替夫人，給四老爺一個臺階下呢？

    念頭閃過，傅御已忽然猛地站起來，大步便往外跑去，要跑去哪里，不言而喻。

    胡mama待他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后，方搖頭嘆起氣來。

    回頭她就遞個話兒給夫人，讓夫人到底為止吧，這過日子哪能跟斷案一樣較真、不留余地呢，縱真較贏了，弄得眾叛親離的，又有什么意思？

    還是“清楚不了糊涂了”吧，到底太夫人已經(jīng)上了年紀(jì)，也沒幾年好活了，她和四老爺卻還有大后半輩子要過呢，把四老爺弄得與她離了心，不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么！

    傅御一路跑到二門，遠(yuǎn)遠(yuǎn)的果見門外又是車又是人的，一副有人要出遠(yuǎn)門的架勢，心情反倒稍稍平復(fù)了幾分。

    這樣也挺好的，母親去了別院，秋高氣爽，地方闊朗，白日里就到處逛逛，或是抹牌或是聽經(jīng)，晚間也能安安靜靜的睡覺，指不定要不了多久，她自己反倒樂不思蜀了呢？

    如此敏敏在府里也能安心養(yǎng)胎，安心過日子了……大不了，他隔三差五就去給母親請安，再多送些玩意兒去給她解悶兒也就是了，好歹等敏敏先把孩子平安生下來……　　趙mama一直在踮著腳尖張望傅御怎么還沒來，自然最先看見他，忙滿臉驚喜的迎了上來：“四老爺，您可算來了，老奴還以為，您不會來了，太夫人嘴上雖什么都沒說，可老奴知道，她一直都在等著您

    ，總算她老人家沒白等……”

    話沒說完，已是紅了眼圈，忙拿帕子掖了掖眼角，引著傅御往靖南侯太夫人的馬車走去，一面小聲道：“太夫人不肯讓任何人送自己，所以大家都沒來?！?/br>
    傅御聞言，眉頭微皺：“那誰送母親去別院，就護(hù)院們？大哥沒空便罷了，阿煥呢？二哥三哥呢？”

    趙mama忙道：“本來侯爺安排了大爺送的，二老爺三老爺也自告奮勇要去，只太夫人都不讓。”

    心里一喜，這么容易就讓四老爺心軟了，可見他心里還是很敬重太夫人的，那待會兒太夫人再一服軟再一哭，想來四老爺便不會讓太夫人走了吧？只要四老爺同意了，侯爺自然也不會再堅(jiān)持了。

    說話間，二人已走到了靖南侯太夫人的馬車前。

    趙mama擺手讓周圍侍立的人都遠(yuǎn)遠(yuǎn)退開后，方小聲朝里說道：“太夫人，四老爺來了。”

    里面半晌才傳來了靖南侯太夫人沙啞而無力的聲音：“是你讓他來的？那你再讓他走，我一眼也不想再見到這個不孝子了！”

    趙mama忙看了傅御一眼，無聲說了一句：“賭氣呢，四老爺別與她老人家一般見識?！薄　》劫r笑著又朝里道：“您老這嘴硬心軟，口是心非的毛病，幾時才能改得了呢？又不是別人，是自家母子，難道還有隔夜仇不成？何況您這幾日不是一直都盼著見四老爺，四老爺不來，您就不走嗎，好

    容易這會兒見了人，把話說開了也就是了，又何必再賭氣……奴婢請四老爺上車了啊?！?/br>
    說完便踩上腳凳，撩起了車簾，“四老爺請?！?/br>
    靖南侯太夫人還待嘴硬：“我讓你讓他走，沒聽見是不是？”

    傅御已上了馬車，坐到了她對面，她只好悻悻的沒有再說，卻把臉轉(zhuǎn)到了一邊，不肯看傅御?！　≮wmama見狀，惟恐自己不在，待會兒靖南侯太夫人又犯了左性，只得也賠笑著進(jìn)了馬車?yán)?，小聲道：“太夫人，您不是有很多話要與四老爺說嗎，現(xiàn)在不說，更待何時呢？光賭氣可解決不了問題……要

    不，四老爺，您先說吧？”　　傅御聞言，沉默片刻，到底如趙mama所愿，先開了口：“母親，您去了西山別院后，注意保重身體，白日里可以去與清寧寺的師太們說話兒，聽她們講經(jīng)，不然與趙mama等人游園抹牌也成，我會時常去給您請安的，若回頭您覺得悶了，也可以叫幾個女先兒去別院住下，日日說書給您聽，不然直接雇個戲班子去，日日唱戲給您聽也成，您cao勞了一輩子，如今也是時候安享晚年，日日高樂了。趙mama，就

    有勞你好生服侍照顧母親了……”　　話沒說完，已讓靖南侯太夫人冷笑著打斷了，“傅御，你巴不得我一輩子都在別院里住著，再也不回來了吧？我果然是養(yǎng)了個好兒子，有了媳婦就忘了娘啊！你放心，我一定會如了你的愿，連死也死在

    外面，再不回來給您的寶貝老婆添堵，不讓她受任何婆婆的氣，讓你如愿將她寵到天上去的！”

    “太夫人，您就不能好好說話兒呢？”趙mama忙打斷了靖南侯太夫人，“您明明心里不是這樣想的，您明明比誰都心疼四老爺，比誰都盼著他好啊！”　　又轉(zhuǎn)向傅御，嘆道：“四老爺千萬別將太夫人的氣話聽進(jìn)心里去，她老人家心里是真委屈，連日來更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您瞧這才幾日呢，憔悴成什么樣兒了？嘴里還滿是燎泡，喝水都痛……連老奴看

    了都心痛，何況您還與太夫人母子連心呢？必定只有更心痛的，那就更不該這樣懷疑太夫人，直接給太夫人定罪了……太夫人，您倒是說話兒啊?！薄　【改虾钐蛉藚s恨聲道：“有什么好說的，反正他早給我定了罪，連問我一句都吝于，我還有什么可說的，說得越多，不是越說明我心虛，此地?zé)o銀三百兩嗎？”

    第916章 避重

    趙mama見靖南侯太夫人仍不肯服軟，只得嘆息著向傅御道：“四老爺，太夫人既不肯說，那只好老奴來替她說了。當(dāng)日之事，到了這個地步，這會兒又只得太夫人、四老爺與我三個人，那也沒有什么藏著掖

    著的必要了?！薄　　爱?dāng)初……范婆子私下里聯(lián)絡(luò)這個，收買那個時，我其實(shí)是聽到了一點(diǎn)風(fēng)聲，也曾問過范婆子，她到底要干什么的，范婆子就告訴我說、說她實(shí)在氣不忿，一定要給四夫人一點(diǎn)顏色瞧，讓四夫人知道她

    的厲害才成?！薄　　拔乙宦犨@還得了，這不是奴大欺主嗎？罵了范婆子一通，讓她趁早打消了妄念后，便把事情回了太夫人。偏那時候，四夫人都診出身孕幾個月了，也沒給您收屋里人，總不能讓您一直等到四夫人生產(chǎn)完滿月后，再……太夫人心疼您，四老爺先別急著解釋那都是您自己的意思，在當(dāng)娘的看來，從來都是自己的孩子最好、最優(yōu)秀，她怎么舍得您委屈那么久？本來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哪個大戶人家的夫人奶

    奶們有孕了，不是這樣過來的呢？夫?yàn)槠蘧V，男尊女卑更是天經(jīng)地義，時間一長，太夫人心里豈能不惱四夫人的？”　　“四夫人這樣，也的確不是大家夫人的作風(fēng)啊，不過貓狗一般的玩意兒罷了，她又何必那般斤斤計(jì)較呢？便不愿抬舉旁人，抬舉自己的陪嫁丫頭們，總可以了吧，再說誰家不盼著人丁興旺呢，‘一個籬笆

    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便將來四老爺?shù)牡兆釉俣?，也得有人幫襯不是，庶弟們總比外人強(qiáng)不是？偏四夫人一直想不開，所以太夫人就、就沒讓我阻止范婆子，而是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薄　≮wmama越說，臉色便越是訕然與羞愧，聲音也是越發(fā)聲若蚊蚋，“再然后，就出了那日的事……可四老爺，太夫人真的沒想到，那兩個賤婢會那般的膽大包天，若是一早知道，她斷然不會讓奴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她一定會阻止的。她真的只是想給四夫人一點(diǎn)難堪，只是想順勢再逼一逼四夫人而已，壓根兒沒想過要傷害四夫人，更不必說她腹中的孩子們，那可都是太夫人的親孫子，太夫人寧愿自己受

    傷，也斷不能容忍他們受到一絲一毫傷害的！”

    一旁靖南侯太夫人聽到這里，仍一臉恨恨的沒有說話，眼圈卻紅了，眼里也滿是懊惱與后悔。

    傅御看在眼里，至此倒是真?zhèn)€有些相信靖南侯太夫人是真的沒想過要傷害許夷光，和她腹中的孩子們了。　　不過幾日，母親便憔悴了不止一點(diǎn)半點(diǎn)，臉上那幾塊早前不細(xì)看，壓根兒發(fā)覺不了的老人斑，也變得清楚分明起來，且好似數(shù)量還增多了，頭發(fā)亦是黑的怎么都遮不住白了的……她這幾日是真的備受煎

    熬吧？

    趙mama余光看見傅御動容了，忙要再接再厲?！　【改虾钐蛉艘严葐÷曢_了口：“那是我的親孫子，我就算再不喜歡孫子的娘，孫子卻是喜歡的，怎么可能害自己的親孫子？何況哪個做婆婆的，能真正把兒媳當(dāng)女兒的？我當(dāng)兒媳時，受過的揉搓與委屈，她許氏連一成都沒受過，我當(dāng)初對你大嫂，也比對她苛刻了十倍不止，你二嫂三嫂就更不必說了，她們照樣對我孝順而恭敬，怎么到了她許氏這兒，自己連十中之一都沒付出過，卻連十中之一的委屈

    都受不得，她是天仙還是公主呢？”　　說著說著，到底忍不住哭了出來，“你卻不分青紅皂白就疑上了我，連個辯解的機(jī)會都不給我，是，我是心虛，因?yàn)槲耶?dāng)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回頭對景兒出來，你們夫婦，尤其是你，誰知道會惱我成什么樣兒？何況那兩個賤婢還是我巴巴弄來的，范mama更是我的人，我怎么能心虛，不像你說的‘此地?zé)o銀三百兩’？但你怎么能因此就懷疑我要謀害許氏母子三個，你怎么能？你把你的親娘想成什么人了

    ？許氏又到底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啊，難道你這輩子就是為她活的，其他的人和東西，親娘親人也好，家族責(zé)任也罷，通通都比不上她一根手指頭嗎？早知今日，當(dāng)初我就該直接將你摁死在血盆子里……”

    “太夫人！您怎么又說上氣話了？”趙mama不得不再次打斷了靖南侯太夫人，又拿了帕子給她拭淚?！　∫幻娴吐暸c傅御道：“四老爺，就算素日心里有再多不滿與齟齬，太夫人也是真的從沒想過要傷害四夫人與她腹中的孩子，她因?yàn)樵诤跄?，真的已?jīng)夠容忍四夫人了。當(dāng)然，每個人所處的立場不同，看問題的角度與感受也不同，可能四夫人心里也不乏委屈，可過日子不就是這樣，大家都得盡量忍讓一點(diǎn)，寬容一點(diǎn)嗎，何況四夫人這才進(jìn)門一年多，彼此還不算太了解，等時間再長一點(diǎn)，彼此了解得更透

    徹更深入了，慢慢兒的自然也就磨合好了，所以，您千萬不要因此就與太夫人生分了，好嗎？”　　靖南侯太夫人氣哼哼的接道：“趙mama，你求他做什么，你越求他，沒準(zhǔn)兒他越覺得我是在心虛呢！也是，那三個賤婢不是聽說昨兒不約而同自盡了么？哪有那么巧的事啊，必定是被人滅了口，叫人怎

    能不懷疑呢？你再說下去，他就不止是懷疑我，懷疑他大哥，他得連宮里的娘娘和五殿下，也一并疑上，總歸我們都不是好人，只有他的寶貝老婆才是好人了！”

    傅御不得不發(fā)聲了：“母親，我從來沒這樣想過。在我心里，親人和愛人也自來都一樣重要，您實(shí)在言重了。”　　趙mama則嗔道：“太夫人，您怎么又來了？四老爺，聽侯爺說，范婆子三人昨兒自盡了？倒是便宜她們了！不過老奴說句心里話啊，咱們做奴婢的，最怕的其實(shí)反倒不是死，而是被打賣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生不如死，再就是與家人被分開賣，下半輩子別說再見了，連彼此被賣去了哪里都不知道，所以對她們?nèi)齻€來說，自盡明顯是相對最好的出路，她們不趁早找機(jī)會結(jié)果了自己，等到主子們讓她們生不如死么？指不定她們死了，主子們消了氣，便放過了她們的家人呢？所以四老爺，還請您千萬不要再誤會下去了，不然不是白白有傷母子情分與兄弟情分嗎？”

    第917章 坐牢

    半個時辰后，十幾輛黑漆齊頭平頂?shù)鸟R車一字排開，由三層外三層的護(hù)衛(wèi)護(hù)送著，浩浩蕩蕩出了靖南侯府的大門。

    路上的行人見了這個架勢，知道定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夫人奶奶們出門，紛紛走避。

    待車隊(duì)過完了，方艷羨的“嘖嘖嘖”起來：“可真是排場啊，也不知是哪家的？要是我這輩子能這般排場一次，便是立馬死了也甘心！”

    “你就別想了，天生沒那個命！”

    “就是，貴人們的命可是上天一早便注定了的，咱們的窮命也一樣，一早就注定好了！”

    “這么好的命，一定一輩子都沒有過煩惱的時候吧？”　　“自然了，要煩惱也是咱們這些個要什么沒什么的窮人煩惱，咱們是要什么都沒有，只有煩惱，人家是要什么都有，唯獨(dú)沒煩惱……不對，人家還是要煩惱的，煩惱明兒穿什么戴什么才更漂亮，是中午

    吃魚翅晚上吃熊掌好呢，還是中午吃熊掌，晚上吃魚翅好呢……”

    可惜這會兒‘唯獨(dú)沒煩惱’的靖南侯太夫人坐在馬車?yán)?，臉卻是陰得能滴出水來。

    車廂里的氣氛也因她渾身源源不斷往外散發(fā)著的冷氣和戾氣，漸漸壓抑沉悶得旁邊的趙mama，差點(diǎn)兒連氣都要喘不上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終于出了城，趙mama也終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開了口：“太夫人，您要不要吃杯茶，靠在奴婢身上小憩一會兒，得一個時辰才能到呢？”

    見靖南侯太夫人充耳不聞，不由越發(fā)的小心了，“那要不，您吃些點(diǎn)心吧？您晨間除了一碗燕窩粥，可什么都沒吃……”　　靖南侯太夫人聞言，身體終于繃得沒那么緊，臉色也終于緩和了幾分，冷聲道：“還吃什么吃，氣都?xì)怙柫?！所以說養(yǎng)兒子有什么用，你辛辛苦苦把他養(yǎng)大，為他cao碎了心，惟恐他受半點(diǎn)委屈吃半點(diǎn)虧

    ，到頭來，他卻一點(diǎn)不如意，便把你掃地出門，到底我是他娘，還是他是我爹呢，天打雷劈的不孝種子！”

    趙mama不知道她這到底是罵的傅御，還是靖南侯?！　∫嗷蚴莾蓚€都一并罵上了，賠笑說道：“太夫人別生氣，四老爺之前只是在氣頭上，也是被四夫人……被那許氏給吹了不知道多少耳旁風(fēng)，昨夜被侯爺罵過之后，不就醒了，方才見過您后，更是徹底醒

    了嗎？方才還說要護(hù)送您去別院，是您自己不讓的啊?！薄　【改虾钐蛉死湫Φ溃骸八鎻氐仔帕?，就不只是說要護(hù)送我，而是讓我別走了。他仍是半信半疑，不過是如今我們這些親人合起來，在他心里與許氏的分量還勉強(qiáng)能持平，所以他寧愿選擇相信而已

    ，若再有下一次，他肯定不會再相信了……”

    話沒說完，趙mama已是遽然色變，強(qiáng)笑道：“太夫人，不會是又有什么打算了吧？其實(shí)要奴婢說，侯爺?shù)脑捯灿械览?，大不了將來徹底斬草除根便是了，?shí)在犯不著急于這一時三刻的。”

    侯爺這次已然動了真怒，那范婆子一家，聽說全部被灌了啞藥，連夜賣去了煤窯子里，她實(shí)在不想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也步上范婆子一家的后塵啊！　　靖南侯太夫人狠狠剜了趙mama一眼，沒好氣道：“一口一個‘侯爺’的，你的主子什么時候變成他傅律了？也是，現(xiàn)在他才是爹，我變女兒了，他想怎么罵就怎么罵，想趕出家門，就趕出家門，你自然要

    上趕著去巴結(jié)他，指不定什么時候他一個高興，便賞了你我如今已經(jīng)給不了你的好處呢？可惜我雖然虎落平陽了，也不是你這只犬能欺的，惹毛了我，信不信立時把你和你全家都送去與范婆子一家作伴！”

    一想到連日來長子給她的那幾場堪稱劈頭蓋臉的臭罵，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么跏撬?，竟然拿那樣難聽的字眼罵她，什么‘蠢貨’、‘白癡’、‘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我早不指望你幫忙了，但你能不能不要再拖我的后腿，不要逼得我他媽的都想弒母了？’……簡直就是怎么難聽怎

    么來。

    她活了大半輩子，連自己的父親和那個死鬼在世時，都沒有被罵得這般慘過，誰知道如今成了兒孫滿堂的老封君，倒被自己的親生兒子給這樣罵了，她還不如死了算了！

    趙mama讓靖南侯太夫人罵得忙“噗通”一聲跪下了，急急說道：“太夫人，奴婢萬不敢那樣想，在奴婢心里，也永遠(yuǎn)只有您老人家一個主子，旁人都要靠后，求您老人家千萬息怒?！薄　∫娋改虾钐蛉酥皇抢湫?，明顯不信，只得又急聲道：“奴婢都是為太夫人著想啊，侯、侯爺不是說了，什么時候太夫人能保證在大局已定之前，不再那個……勞心勞力了，就接太夫人回府，不然就等到大局已定后，再接您回府嗎？如今就算咱們娘娘與五殿下如日中天，可皇上也正值龍馬當(dāng)年，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得三五七年的，太夫人才能回府……那得錯過多少熱鬧和含飴弄孫的樂趣，又得錯

    過多少兒孫滿堂的天倫之樂啊？豈不是忒不值當(dāng)了？”　　“而且奴婢聽說如今二爺與二奶奶感情好了許多，指不定要不了多久，二奶奶便能懷上身孕了呢，您老人家屆時難道就不想除了穩(wěn)婆以外，第一個抱自己的曾孫嗎？二爺與二奶奶都生得好，將來生的小

    少爺必定比二爺小時候還要漂亮可愛……”　　侯爺震怒成那樣，別說八月十五就近在咫尺了，也不同意太夫人留在府里過完了節(jié)再走，甚至連一日都多等不來，連夜連晚的便讓她們這些下人給太夫人收拾起箱籠來，今兒更是一大早的，便勒令太

    夫人立刻出發(fā)。

    足見他這次絕不是在嚇唬太夫人，而是認(rèn)真的，比珍珠還真，自然，若太夫人哪日控制不住，又犯牛心左性了，她和她的家人下場會有多慘，也是可想而知，叫趙mama怎能不膽戰(zhàn)心驚？

    她可不想自己的兒女們遭殃，更想早日回府和自己新得的心肝兒小孫子團(tuán)聚??！

    靖南侯太夫人除了氣長子那樣不孝、不留情面的罵她，最氣最恨的，可不正是這一點(diǎn)嗎？

    明知道她愛熱鬧，愛排場享受慣了的，偏要將她給趕去那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西山別院，跟坐牢又有什么分別？　　還是不知道刑期幾何，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釋放的坐牢！

    第918章 不是滋味

    何況讓府里的人都怎么想？尤其幾個兒媳，家里才出了事，她就去了西山別院，就算對外話說得再好聽，她是去“靜養(yǎng)”的，外邊兒的人不知道端倪便罷了，府里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私下里還不定怎生嘲諷譏笑她，怎么痛快呢，叫她以后還怎么在她們面前擺婆婆的架子？

    還有孫媳孫女們，以后還會由衷的愛戴她敬畏她嗎？

    她在闔府那么多下人的面前，以后又要如何立威！

    就更不必說許氏那賤人經(jīng)此一役，不定得囂張成什么樣兒了，以后怕是越發(fā)要踩到她頭上作威作福了，她真是寧死也不能容忍那樣的事情發(fā)生！　　可長子那般的心狠絕情，甚至還背著趙mama，單獨(dú)對她放了狠話：“反正母親也活了六十多年，富貴榮華都享夠了，說句不敬的話，便是明兒就死了，也算是夠本兒了，我們的大業(yè)卻決不容半點(diǎn)閃失，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真惹急了我，母親上了年紀(jì)的人，一病便沒了，也是人之常情，想來也不會有人懷疑，大不了老天爺打雷下來劈我便是，只要屆時我們的大業(yè)已經(jīng)成功了，天打雷劈我都無所謂，

    母親要不要試試？”

    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

    如此忤逆不孝的東西，她到底生來何用，養(yǎng)來何用！

    偏她罵他時，他還說什么‘不是母親以實(shí)際行動，教我當(dāng)狠則狠的嗎？怎么如今我青出于藍(lán)，母親反倒不高興了呢？’

    讓她再不敢懷疑，真惹急了他，他絕對做得出讓她“病死”的事來。真是氣死她了，不是親生的不孝順便罷了，連親生的也這樣，她還不如真死了算了！

    她還能想象得到這會兒靖南侯夫人與二夫人三夫人幾個對著各自的心腹，都是怎樣一副幸災(zāi)樂禍，小人得志的嘴臉，更能想象得到，她們一定都巴不得她再也不回府，連死也死在外面了！　　靖南侯太夫人越想越怒不可遏，“砰”的一聲便拍在了車上的小桌上，拍得上面的杯碟一陣亂響，聲音更是似從牙縫里擠出來一般，“賤人，我絕不會放過你，他朝我一定要將你碎尸萬段，讓你死無葬身

    之地，方能一消我心頭之恨！”　　趙mama聽得‘他朝’二字，知道太夫人到底還是怕了侯爺，心下稍松，忙小心翼翼的道：“太夫人這樣想就對了，君子報(bào)仇十年不晚，只要將來咱們五殿下……四老爺再護(hù)著那賤人，也是沒用了，何況屆時他還未必肯護(hù)了，一邊是人老珠黃的糟糠妻，一邊卻是滔天的權(quán)勢和骨rou至親們，便是傻子都知道怎么選，咱們四老爺可不是傻子，所以您先消消氣兒，您的大福氣且在后頭呢，為一個早晚都得死在您手

    里的賤人氣壞了身子，豈非忒不值當(dāng)？”　　又抬出傅燁來，“大爺給您添的曾孫您是抱上了，二爺可還沒給您添呢，等二爺也給您添了，將來小少爺們再給您添了玄孫，咱們家就是五世同堂了，當(dāng)真是富貴至極，繁榮至極，全大周的人都不定得

    羨慕成什么樣兒，您可萬萬不能為撿一粒小芝麻，丟了大西瓜呀！”　　好說歹說，總算勸得靖南侯太夫人沒那么生氣了，咬牙道：“你說得對，我萬不能為撿芝麻，丟了西瓜，這么多年我都熬過來了，九十九步都走完了，怎么能在最后一步時，功虧一簣？我且先把賬給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