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節(jié)
他們母子幾個對敏敏下手時,可從來沒心慈手軟過,他若再心軟,回頭當真是沒臉再見敏敏,也沒臉再見兩個兒子了! 傅御因移開目光,淡聲說道:“母親與大哥大抵忘了一個詞‘欲蓋彌彰’,我不過就說了一句‘侯府不安全’,便換來你們這么一大篇話,還這般激動,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是什么?若真心里沒鬼,何必那般著急的向我解釋,甚至連話都等不及我多說幾句?可見心里什么都知道,也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既然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母親與大哥又何必還要強詞奪理,妄圖跟以前一樣,蒙混過去,就不能大大方 方的承認了嗎?” 靖南侯被說得微微一滯,隨即便冷然一笑,道:“誰欲蓋彌彰了,那日許氏在宮里對娘娘和母親可很是不客氣,能讓你著急上火,出言不遜的,也只有她的事了,稍微一細想,便是傻子都能想到這事上去,還用得著遮掩嗎?傅御,自從你娶了許氏以來,不是第一次懷疑自己的母親和兄姐了,我們可都是你的骨rou至親,你卻這樣懷疑我們,是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還是你生性太多疑,連自己的骨rou至親 都信不過,從來都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我們?” 頓了頓,“你倒是說說,殺了許氏除了讓你恨我們以外,于我們還有什么好處?若我們真安了心要殺她,她又能活到今日嗎?便是我們真恨不能除她而后快,想著她是你的妻子,是燿哥兒燃哥兒的母親 ,也還要放她一馬,不與她計較,何況我們還從來沒有過那樣的想法,就因為我們是你的骨rou至親,是這世上最盼著你好,也最不可能傷害你的人……” 傅御沉聲打斷了靖南侯:“并不是我生性多疑,而是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我不信,畢竟許氏可不是母親和大哥的骨rou,而只是一個純粹的外人?!薄 【改虾钆暯拥溃骸皩ΓS氏的確只是個純粹的外人,可闔府上下誰不知道她是你的眼珠子,是你的命?我們不管是出于愛屋及烏也好,出于投鼠忌器也罷,都不可能真要了她的命,充其量也不過就是讓她受一些小委屈而已,慢說她一個年輕媳婦子,有些委屈本來就是該受的,便是母親活到今日,終于成了老封君,不一樣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嗎?你為什么就只肯相信許氏的說辭,從來不肯聽信自己親 生母親與大哥哪怕就一言半語呢?” ‘親生母親與大哥’? 傅御無聲的自嘲一笑后,閉上眼睛又睜開,到底把那句最要緊的話說出了口:“若真是親生的,當然另當別論,可惜不是,那就由不得人不懷疑了?!?/br> 話終于說出口了,心里卻沒有覺得如釋重負,反而滿是悲傷與愴然,這一步跨出去后,一切便都再回不去了…… 靖南侯已是遽然色變:“傅御,你這話什么意思!你是打算為了一個女人,連自己的親娘都不要了嗎?竟然連這種誅心的話都說了出來,你還不如直接拿刀扎進母親的心臟里,也好讓她一了百了,反正 讓自己的兒子這樣一再的誤解,我想她也一定早活夠了!” 心里卻很是驚慌與煩亂,難道四弟竟已知道他不是母親親生的了?可不該啊,當年知情的人攏共就那么些,還早都處理干凈了,他上哪兒知道去?一定是說的氣話,一定是的! 靖南侯太夫人也顧不得哭了?! 「涤谷恢雷约翰皇撬H生的了,難怪對她的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再不復昔日的孝順與尊敬,眼里也沒了掙扎矛盾之色,反而只剩下決然與堅定,她方才還一度以為是自己感覺錯了,想多了, 沒想到竟是真的!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誰告訴他的?當年知情的人,不是都早已死絕了嗎,難道……是錢氏呂氏那兩個賤人? 回頭等她查實了,若真是那兩個賤人所為,看她怎么收拾她們! 傅御雙拳緊握,再次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就算傅實已把什么都告訴他了,他心里依然殘存著那么一分僥幸的希望。 可惜現(xiàn)在,希望徹底破滅了,母親……太夫人的反應,足以說明一切了,關鍵到了此時此刻,她眼里也只有驚慌與懊惱,而沒有哪怕一分的悔愧、掙扎與痛苦,果然這二十幾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她從 來沒真正拿他當過兒子! 靖南侯也知道靖南侯太夫人露出破綻了,哪個當娘的聽見兒子說懷疑自己不是她親生的,會呆在當場,一副心虛氣短樣子的,早就該氣急難當,大受打擊,痛不欲生了?! ∫蛎ι锨耙徊?,以身體擋住靖南侯太夫人的臉,急聲喊起來:“母親您說話,您別嚇我啊……我知道您肯定氣糊涂了,您放心,我這就讓四弟給您賠不是,以后也斷不會再讓他胡說八道了,您千萬別動怒,太醫(yī)可說了,您不能大悲大怒的……” 第1071章 都是假的 靖南侯太夫人讓靖南侯這么一喊,總算醒過了神來,也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的態(tài)度大有問題了?! ∫蛎ξ孀⌒乜?,哭了起來:“你這個孽子,為了一個女人,竟然連自己不是我親生的這樣的話都能說出來,你是打定主意先與我撇清了關系,便能無所顧忌的為你的心肝寶貝兒報仇雪恨了是不是?不孝 子啊,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東西,我還不如趁早死了的好啊……” 哭了一陣,又大罵許夷光:“賤人,狐媚子,迷得男人連自己的親娘都不要了,你就不怕天打五雷轟嗎?我告訴你,人在做天在看,如今你是怎么對我的,將來你的兒子兒媳也會怎么對你,你就等著遭 報應吧!” 靖南侯見狀,方稍稍松了一口氣,總算母親反應快,那他再幫忙描補一下,應該便能將破綻給揭過去了?! ∷煲矃柭暤溃骸八牡埽阕约嚎纯?,你把母親氣成了什么樣兒!你又再好生想想,方才那些誅心的話,是你為人子該說的嗎?你這些年的書都讀到了狗肚子里,這些年的道理,也學到了狗肚子里嗎?還 愣著做什么,還不快給母親賠不是呢,是不是非要活活氣死了母親,你才肯罷休,到那時你再來后悔再來痛哭,可就遲了!” 傅御沒有看靖南侯夫人,只是啞聲道:“大哥,也是彼此都心知肚明之事,你又何必再白費口舌,費心掩飾?” 靖南侯沒想到傅御竟會面對靖南侯太夫人的淚眼半點也不動容,心沉了一沉,方道:“你說誰心知肚明了?我嗎?那我還真不知道,我只知道當年母親懷你時,已經(jīng)三十六周歲了,母親又常年cao勞,身體底子不好,太醫(yī)們都說了,讓她最好不要這個孩子,我和娘娘也說,她已有我們,已是兒女雙全了,實在犯不著為了錦上添花,便拿自己的性命來冒險,甚至父親也是這么說的??赡赣H仍憑著一腔母愛,堅持生下了你,可以說當初沒有母親的堅持,你根本不可能來到這人世上!你小時候母親更是因為心痛你打小兒便沒了爹,對你百般疼愛,當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也就我和娘娘與你 年紀差得大,不然瞧得母親那般疼你寵你,早被醋缸淹死了!” 越說越痛心疾首,“就更別說你生病時母親都是如何衣不解帶照顧你的了!母親還教養(yǎng)你成材,讓你年輕輕就身居高位,萬人稱羨……這些你都忘了嗎?你忘了,我可沒忘,我告訴你,你最好立時給母 親磕頭賠不是,說方才都是你犯糊涂了,求母親原諒你這一次,并保證以后不會再犯,否則,長兄如父,就別怪我不客氣,請家法來好生給你個教訓了!” 傅御沒有說話,只是紅著眼睛定定的看著靖南侯?! ≡瓉硭洃浝锬赣H對他的那些疼愛和無微不至,原來那些母子情深,都是這樣一點點通過旁人之口,刻在他腦子里,讓他潛意識里,也以為母親是真的最疼他的,原來那些“記憶”里的畫面,也是假的 。 他是說他怎么都想不起來了,還當是當初自己年紀小,年代又太過久遠,所以早忘了個干凈,原來不是他忘了,而是壓根兒就沒存在過! 許夷光則禁不住冷笑出了聲。 靖南侯可真是會打感情牌,若不是傅實這個明晃晃的人證還在她家,連她都要為他這一番話動容了,自然更不必說傅御了。 問題是,靖南侯太夫人究竟幾時懷過傅御,又幾時生過他了?靖南侯是怎樣做到把根本就沒影兒的事,說得這般聲情并茂,跟真的一樣的? 當真是好口才,也好本事?。 【改虾钭屧S夷光洞察一切的冷笑笑得有些惱羞成怒起來,轉向她怒聲道:“許氏,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如今四弟是被你迷了心竅,當然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但我相信,他早晚會清醒過來的,到那時,我倒要看看,你還笑得出來笑不出來!你若是識相,就該勸著四弟,別與親人家族生分了才是,那樣對大家都好,否則,你這樣的攪家精,我身為靖南侯府的家主和傅氏一族的族長,斷斷再容不得你 !” “大哥不必再多說?!备涤陨跃徚司徯耐春螅绽嬖S夷光擋在了前面,“我既然敢把話說出口,自然是把什么都想清楚了,更是有真憑實據(jù)的。不知道大哥還記得曾服侍過父親的實叔不?就是他告訴 我,我不是母親親生的,他不但告訴了我這個,還把當年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了,大哥現(xiàn)在還要自欺欺人嗎?” 靖南侯怔了一下,“曾服侍過父親的實叔,哪個實叔?” 隨即便失聲叫了起來:“你是說傅實?那個老殺才,他還沒死呢?你可別聽他胡說八道,當年他是因為在父親去后,犯了大錯,才會被我趕出府的,自然對我,對侯府都懷恨在心,你這樣一個聰明人, 難道還會上他的當不成?他現(xiàn)在人在哪里,你把他叫了來,我們當面對質(zhì),看我不把這個胡說八道的老殺才大卸八塊!” 千算萬算,竟把傅實給算漏了,早知道當年就該不顧父親的遺命,也不顧那勞什子的毒誓,早早把人給結果了,斬草除根,不就沒有今日的困局呢?當初還是太掉以輕心了,沒將傅實真正放在眼里過 ,誰知道恰恰是那個老東西,眼看著就要壞了他的大事! 靖南侯太夫人本來一直拿帕子捂了臉,在“委屈痛哭”的,聽得傅實的名字,大驚之下,也顧不得哭了?! ≡趺纯赡?,那個老奴才這些年從來沒有過任何音訊,不是早該死在外面了嗎,怎么又會忽然冒出來了?早知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她當年就該無論如何都把人找到,永絕后患的,如今真是悔 青腸子也遲了! 這下要怎么辦,豈不是要徹底與傅御撕破臉了? 傅御將靖南侯與靖南侯太夫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已不想再多說什么,只啞聲道:“既然大家已經(jīng)把話說開了,那今日就長痛不如短痛,把該說的索性一次說清楚,徹底做個了斷吧,也省得以后再鈍刀子割rou,讓大家都不痛快。” 第1072章 早忍夠了 靖南侯面沉如水,冷硬道:“你想要怎么說清楚,又想要怎么了斷?就為了一個曾經(jīng)犯過錯的老刁奴幾句挑撥離間的胡言亂語,你便連親生的母親都要否認了,你寧肯相信一個老刁奴,也不肯相信自己的母 親,母親這些年又當?shù)之斈锏膶⒛憷洞?,培養(yǎng)你成材,原來都是白費了!還是你心里其實早巴不得母親不是你的親娘,那樣你便可以無所顧忌,也不必良心不安,由得許氏想怎么樣,就怎么樣了?” 眼下可萬萬不能與傅御撕破臉,不然他一氣之下,再不肯為家族和五皇子盡心盡力,乃至直接把金吾衛(wèi)前衛(wèi)指揮使的職位給請辭了還是好的,他若直接改弦易轍,倒戈相向,那才真是糟糕透頂了,此 消彼長之下,五皇子本來有七分勝算的,只怕也要霎時減為五分了,何況五皇子還沒有七分勝算。 且傅御知道他們那么多事,他若倒戈,對手就真是知己知彼了,那打擊對自家更是致命,所以無論如何,一定要穩(wěn)住他,一定要讓他相信,他就是母親親生的! 傅御迎上靖南侯的目光,啞聲道:“大哥,實叔昨夜已把一切都告訴我了,包括當年父親與我的生母是如何認識,如何走到一起,如何有了我,二人又是如何不得已分開,父親是如何帶了我回京,母親 如何給了我嫡出的身份,再到后面父親是如何……突然暴斃的,全部都告訴了我,所以,大哥實在不必再浪費口舌否認,我心里早已有了定論?!薄 ☆D了頓,不待靖南侯說話,已又道:“當年的事,已不好評判到底誰對誰錯,我一個晚輩,也沒那個資格評判長輩們的事,可在我看來,無論是我的生母,還是母親,都算得上情有可原,我生母情有可原在一開始不知道父親的身份,等知道時已經(jīng)來不及;母親則為父親孝順父母,養(yǎng)兒育女,打理家務,讓他沒有任何后顧之憂,辛辛苦苦二十年,等來的卻是父親的背叛,也不怪母親生氣怨恨,換了誰都 得怨都得恨。所以真要說錯,錯得最多的便是父親,他負了母親,也害了我生母,讓她年輕輕便香消玉殞了……” “可就算父親錯了,他也已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人死如燈滅,母親為什么還是不能釋懷呢?便您不能釋懷,不能消氣,您大可沖著我來,我是您最恨的兩個人生的,父債子償,母債子償,您大可都沖著我來,要打要罵,甚至要殺,那都是我應當承受的,我絕無怨言,可您不能沖著許氏去,不能沖著燿哥兒燃哥兒去,他們都是無辜的,憑什么要承受您的遷怒和仇恨,一次次的遇險,一次次的命懸一線, 甚至已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您如果都是沖著我來的,我如今知道了,哪怕再傷心再難過,也絕不會怨您恨您。您養(yǎng)育了我二十年是真,您哪怕心里從沒拿我當過親兒子,我拿您當親娘也是真,甚至昨夜知道了真相后,我想的也是哪怕我是做兒子的,我也得說父親死得不冤,亦沒想我的生母是個什么樣的人,我連她長什么樣兒都不知道得多遺憾,她又是多么的紅顏薄命之類,我想得更多的,還是當年母親你得多痛苦,這些年又 得多煎熬,他們雖生了我,養(yǎng)我的人卻是母親,二十年的母子下來,我有真感情的也是母親!您如果都沖著我來,我真的絕不會怨您……” “你要我怎么沖著你來?” 早被靖南侯眼神警告過,無論如何都不得激動,也盡量能不開口,就不開口,以免激動之下,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來的靖南侯太夫人聽到這里,紅著眼睛,渾身顫抖的忍了又忍,連牙齒都快咬碎了,終究還是沒忍住尖聲開口,打斷了傅御,“你要我怎么沖著你來!你那個狼心狗肺的父親為了你能平安長大成材,臨死前可是逼我發(fā)了毒誓,只要敢對你有任何的邪念,只要敢傷害你,甚至是有意養(yǎng)歪養(yǎng)殘 你,讓你不能成材,不能自力更生,都要報應到我和我兒女們的頭上,讓我們母子都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 話沒說完,已讓靖南侯近乎氣急敗壞的喝斷:“母親您在胡說八道什么呢,您果然是氣糊涂了!來人——,趙mama——,快扶了太夫人去床上躺著去!” 簡直生吞了靖南侯太夫人的心都有了,他言之鑿鑿的否認了半日,想著只要他們不松口承認,傅御便不能趁機與他們橋歸橋,路歸路,回頭等他氣消了,再慢慢兒的磨他,總能再穩(wěn)他一段時間,只要 穩(wěn)到大局一定,他們便什么都不用怕了?! 】烧l知道,他都那樣警告過母親了,她還是要沖動,還是要胡說八道,一次次的壞了大事,一手把局面給弄得壞到了這個地步便罷了,竟還要在最后關頭,讓局面徹底無法收拾,他到底是倒了什么霉 ,才會攤上這樣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母親! 靖南侯太夫人卻是充耳不聞,滿心滿腦子都在瘋狂的叫囂著她這些年的痛苦與煎熬,當真是折磨得她快要瘋了,今日終于能一吐為快,那她為什么還要忍著? 她早忍夠了,管它會有什么后果呢,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因又叫道:“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為他生兒育女,贍養(yǎng)父母,打理家務,辛辛苦苦二十年,到頭來,卻連一個認識短短幾個月的村姑都比不過,他竟還有臉說什么他們是‘兩情相悅’,呸!不過是見那賤人年輕貌美,見色起心罷了,還有臉說是兩情相悅,這世上哪來那么多的兩情相悅,他就算要兩情相悅,也該是與我這個妻子啊,結果到頭來,我的辛苦與艱難,在他眼里竟然一文不值,我豈能再容 他!他還連我的兒女也一塊兒棄如敝履,為了保護賤人生的賤種,竟然逼我拿我的兒女們來發(fā)毒誓,他簡直就是死有余辜!” 越說越恨,臉漲得通紅,胸脯劇烈起伏不說,眼淚也是流了滿臉?! s是顧不得擦,憤而看向了傅御,“你那狼心狗肺的好父親逼我發(fā)了毒誓,我如何還敢沖著你來?偏我自己也不爭氣,竟然養(yǎng)仇人的兒子,也能養(yǎng)出感情來,養(yǎng)得自己哪怕再恨再苦,竟然也下不去手,也真是有夠可笑的……我要是早知道會有今日,早知道無論我如何養(yǎng),都養(yǎng)不熟一頭白眼兒狼,我當初就該趁早結果了你,永絕后患的,什么陰司報應,大不了沖著我來就是,反正我早已是生不如死,倒不如趁早死了,一了百了的好,我真是后悔啊……” 第1073章 我算什么! 靖南侯太夫人說著哭著,痛苦難當之下,再也撐不住身體的重量,頹然癱坐到了地上,整個人一下了老了十歲般?! ‘斈昃改虾钐蛉耸强梢约薜酶玫?,不是門第上更好,而是完全可以在相同的門第下,嫁一個個人條件與老靖南侯相當,卻不用戍邊,不用夫妻聚少離多,不用自己一個人苦熬,而時時事事都有人 分擔的夫君的?! ∈撬谕低狄娺^老靖南侯后,鐘情傾心之下,一力說服她的父母答應了這門親事的,無論她的父母親人怎么勸她嫁武將,尤其是需要戍邊的武將遠比她想象的更苦,她將來一定會后悔的,她也甘之如 飴。 等到她真的嫁給了老靖南侯,成為了靖南侯府的世子夫人后,她才真正明白了當初父母何以要勸阻她,何以那般的心痛擔憂她,怕她將來會后悔?! ∫驗榈拇_太苦了,每日里闔府內(nèi)外的事都得自己殫精極慮,自己一把抓,忙起來時連飯都顧不得吃以外,還得服侍翁姑,處理好與親朋族人們之間的關系,再辛苦再委屈,都只能打落了牙齒和血吞, 只能自己一個人扛著,別說有人替自己分擔了,竟是連個可以嘴上寬慰自己幾句的人都沒有。 甚至懷了孩子,吐得膽汁都快吐出來,到了孕后期,種種不適更是折磨得人抓狂,也得不到丈夫的一句噓寒問暖,一個心痛的眼神,一個憐惜的懷抱,乃至生孩子時,也是自己一個人咬牙硬撐。 這些都還罷了,關鍵好容易盼得丈夫回來了,卻依然不能兩廂廝守,反倒得含淚忍痛將丈夫往別的女人屋里推,只因侯府不能人丁單薄,得枝繁葉茂才是,一來以免老靖南侯在邊關有個什么好歹,兒 子越多,越有保障;二來“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哪個武將之家都是這樣的,靖南侯府自然也不能例外。 就更不必說那些個獨守空房的夜晚,是多么的冷清與孤寂,壓根兒不知道到底是怎樣才熬過來的了! 可就算如此,靖南侯太夫人也從來沒后悔過。 只因她一直全心全意的愛著老靖南侯,每年只要他能回京陪伴她十來日,便能抵消掉她一年的辛苦、等待與煎熬了?! ∷詾檫@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xù)下去,直到老靖南侯帶不動兵打不得仗,可以回京榮養(yǎng),屆時他們這對說是老夫老妻,實則這么多年下來,加起來也只朝夕相處了短短幾個月的夫妻,便可以真正長相廝 守,她的苦日子,也能熬到頭了。 萬萬沒想到,向來于女色上頭并不上心的老靖南侯,臨到不惑之年,都快要做祖父了,會忽然帶了一個私生子回來,還把他和那個私生子生母間的事,原原本本都告訴了她,毫不掩飾他的心痛與對私 生子生母的不舍。 靖南侯太夫人至今都還記得當時自己的心情,用如遭雷擊來形容也是毫不為過。 她自問已經(jīng)做到了一個做妻子的能做的極致,丈夫卻還要背叛她,那她的那些辛苦與等待,還有那些眼淚與煎熬,都算什么,在他眼里,都一文不值嗎? 但對丈夫的心痛與熱愛,還是讓靖南侯太夫人把滿心的憤怒與痛苦都壓下了,老靖南侯都痛苦成那樣,瘦得都快沒有人樣兒了,她又何必再雪上加霜呢,他不是說了,以后再不會見那個女人,他與那 個女人之間,這輩子都不可能了嗎? 那她不如趁機給他以柔情和撫慰,將他的心給拉回來,時間一長,他自然會將那個女人給徹底忘了,何況看見他痛苦,她自己也沒好受到哪里去,甚至比他更痛苦,也實在犯不著再兩敗俱傷了。 于是靖南侯太夫人主動提出了要給傅御嫡出的身份,還說自己一定會一輩子都拿他當親生的,絕不讓他受一絲一毫的委曲。 果然老靖南侯大是感動,有了名正言順的嫡出身份,兒子這輩子便能少受不知道多少的委屈,他系遼人所生的身份,也勢必會跟著埋葬,再不可能對他的人生造成任何威脅了?! 啊叶甲龅竭@個地步,連圣人都未必能做得更好了,他竟然還是日夜想著那個賤人,明明答應得好好兒的,一輩子都不會再去見她了,一聽得她沒有另嫁他人,依然等不及立時要去找她,連那個賤 人是遼人,一旦被人得知了他堂堂一個侯爺、總兵,竟然與一個遼人有染,還生下了兒子,會讓整個家族都跟著家破人亡都不顧,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在他心里,我和我的兒女們到底又算什么?” 靖南侯太夫人還在咬牙切齒的嘶聲說著,赤紅淚眼里的怨毒之色也更盛了,“我最恨的,還是他口口聲聲都是他和那個賤人‘兩情相悅’,他和賤人兩情相悅了,我又算什么?只是一個替他養(yǎng)兒育女,替他打理家務的工具嗎?我苦苦的求他,求他不要去找那個女人,就我們一家人好好兒過日子,短短幾日流的淚,比我前半輩子合起來還要多……我告訴他,我對他的愛,絕不會比那個女人少,那個女人能為 他做到的,只要他說出來,我也都能做到。” “我還答應他,只要他愿意留下,我可以替他收很多美人兒在屋里,環(huán)肥燕瘦,什么款的都可以替他搜羅齊,只要他能留下……我寧愿他收無數(shù)個年輕漂亮的新人在屋里,寧愿他在我眼皮子底下與別的 女人親親我我,也絕不愿意他去找那個女人,也絕不愿意他離開我,因為我知道那個女人與別的女人都不一樣,我怕他這一去,便再也不會回來了……” “可就算這樣,他還是要走……我豈能再由著他?既然給敬酒不吃,那就別怪我給他罰酒吃了,我沒有想過要他的命,我只是想讓他走不成,只是想讓他能留在家里,守著我而已,誰知道、誰知道……但我一點也不后悔,我終于留住他,終于讓他和那個女人,至死都沒能再相見!我只后悔,這些年為什么要心慈手軟,為什么就不能早早除了你這個小賤種,永絕后患,不是自己生的,終究養(yǎng)不熟,我為什么要那樣掙扎矛盾,要一次次的折磨自己,到頭來反而為自己的兒女養(yǎng)出了一個心腹大患來!” 第1074章 你做得到嗎 靖南侯太夫人說話期間,傅御與許夷光,還有靖南侯一直都面無表情的聽著,都沒再說過一個字,屋里因此除了靖南侯太夫人嘶啞破敗,滿含怨毒的聲音,再沒有其他聲音,氣氛壓抑得人一度快要喘不上 氣來。 只不過許夷光聽得滿心都是嘆息,傅御聽得滿心的百感交集,靖南侯則是滿心大勢已去后的冷然,既然我阻止不了你,那你只管說,盡情說個痛快,回頭也休怪我不念母子之情! 等靖南侯太夫人終于說完,暫時停了下來時,傅御紅著眼眶,啞聲開了口:“所以當初母親……太夫人才會那般的反對我們夫妻在一起,才會百般看夷光不順眼,百般容不下她,就因為我們是兩情相悅 ,礙了您的眼,是嗎?” 也就難怪他前世什么都不知道了,皆因他前世沒能與敏敏兩情相悅,沒能娶到她,自己就夠消沉悲觀,乃至至死都是孤家寡人一個了,太夫人自然犯不著再畫蛇添足的給他添堵,讓他不痛快?! 】蛇@輩子不一樣,這輩子他不但前程比前世平順遠大,還娶到了自己深愛,同樣也是深愛自己的愛人,夫妻兩個一直都蜜里調(diào)油,好得彼此間根本容不得任何人任何事,還生了一對雙生子,當真是什 么都有了,叫本就意難平也氣難咽的太夫人要如何忍受? 只有他越慘、日子越不好過,她心里那口氣才能順暢一些,也才能不發(fā)瘋發(fā)狂??! 靖南侯太夫人見問,覷眼怨毒的看了傅御一眼,方恨聲說道:“對,我就是見不得你們兩情相悅,見不得你為了許氏這個賤人要死要活,才百般看她不順眼的,你那副拼命維護她的樣子,就跟當年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維護你那個賤人娘時,一模一樣,叫我怎能不恨?若你能不那么堅貞,不那么愛重她,不凡事都維護她,肯與其他男人一樣,得到了便扔到一邊,左一個右一個的往屋里拉人,我或許還能容她,只要你們不好,我就高興了……可你像誰不好,偏要像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叫我怎能不恨!你的所作所為已經(jīng)讓我夠恨了,偏這個賤人還狐媚子外道的,勾引得你和燁哥兒神魂顛倒不算,竟還敢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