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怎么回事兒?當我面兒遞眼色?!?/br> “沒?!崩罾C委實不好意思,在心里把話盤算好一會兒,卻始終不知道該怎么跟崔槐說,甚至在她的內(nèi)心深處,并不想讓崔槐知道她已經(jīng)定親的事情,當李繡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個想法的時候,嚇了一跳,趕忙把頭埋的更低,生怕被人看出她此刻內(nèi)心的想法。 崔槐見她這樣又看向李莞,李莞不知道李繡此刻的想法,大咧咧的開口對崔槐解釋: “繡jiejie去年定了個親事,保定王家,你剛才說保定知府的千金成親,嫁的就是繡姐兒未來夫婿的堂兄,據(jù)說嫁妝特別豐厚,那王家人眼紅,你猜怎么著,就在今天,他們居然上門來要求咱們家加嫁妝。真是大開眼界,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這樣無恥的人?!?/br> 李莞的話一點都不客氣,把王家人的卑劣盡數(shù)道盡。 這些話把李繡的傷心事又給勾出來了,幽幽一嘆,崔槐放下手中包子,擦了擦手,說道: “你們說的保定王家,不會是指王德昌家吧,他有個兒子是大賭鬼,人模狗樣的,這些天正被人追債,躲在家里不敢出門呢?!?/br> 李莞驚訝瞪眼,李繡驚訝抬頭,兩人不約而同道:“大賭鬼?” 崔槐點頭:“是啊,你們都跟人家定親了,也沒派人去保定打聽打聽嗎?” 李莞看向李繡,李繡一臉懵:“打,打聽過的。說是讀書人家,父母開明,還說是個讀書的好胚子。二公子,你說的那個大賭鬼是王員外的幾兒子?” “大兒子吧。他們家就倆兒子,小的那個十四五歲,大的那個十七八,讀書是不是好胚子我不知道,但他確實好賭,小小年紀欠了一屁股債,娘老子成天替他還債?!贝藁闭f的篤定,顯然其中并沒有什么誤會。 更何況,也確實沒什么可誤會的,因為崔槐之前又不知道李繡定親的人家就是王家,所以說起來才百無禁忌。 “我說呢,怪不得他們家突然上門要加嫁妝,肯定是欠債太多了?!崩钶富腥淮笪颉>驼f上一世為什么明明聽起來挺好的人家,說衰敗就衰敗了,賭之一字根本不能沾,沾上就甩不掉,禍害自己,連累家人。 “早幾年那王家確實家境殷實,但就照著那大公子爛賭的性子,金山銀山也不夠他造的。”崔槐做出評價,最后往李繡沒心沒肺的問:“不是,你爹娘怎么想的,怎么會把你跟這種爛人訂了親呢?!?/br> 對于崔槐的問題,李繡一時沒忍住,鼻頭發(fā)酸,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把崔槐嚇了一跳:“哎,你別哭啊。別哭別哭,我,我不是那意思,我嘴上沒把門兒的,繡姑娘別跟我一般見識。李莞,勸勸呀?!?/br> 李莞兩手一攤:“勸什么呀。我剛費勁哄好,給你三兩句話又給招惹了?!?/br> 崔槐無奈,只好湊過去,想伸手拍拍李繡,又不敢,爪子伸過去又收回來,急的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李莞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在桌子底下踢了崔槐一腳,崔槐看她,李莞對他招手,讓他湊過去。 “你要真想哄繡姐兒高興,就替她做件事唄?!崩钶刚f。 崔槐狐疑的看向她,李莞讓他附耳過去,在崔槐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只見崔槐的表情越變越奇怪,等李莞全都說完之后,他才猶疑開口: “這樣不好吧。壞人姻緣是要遭報應(yīng)的?!?/br> 他聲音很低,只有李莞能聽見,李莞在桌子底下又踢了他一下:“遭什么報應(yīng),你知道自家姐妹將來要嫁給一個賭鬼卻無動于衷,這才要遭報應(yīng)吧。再說了,對你而言也就是跑一趟的事兒?!?/br> 崔槐還是不放心:“我要真這么做了,你們李家長輩得恨死我吧。” 李莞繼續(xù)灌迷湯:“怎么會恨你,你解救了他們的孩子免于一生受苦,這是恩情?!?/br> 崔槐斜睨李莞一眼,那表情像是在說‘聽你忽悠,我就是傻子’的表情。再往趴在桌上不住哭泣的李繡看去,崔槐一咬牙,一拍桌: “得。小爺聽你一回,就當做回好事?!?/br> 李繡懵懂抬頭,臉上淚痕滿滿,紅眼珠子在李莞和崔槐之間回轉(zhuǎn),nongnong的鼻音問道: “你們在說什么?” 崔槐的大手往李繡肩膀上重重一拍,把李繡整個人拍的往桌上一趴,崔槐說道: “繡姑娘你放心吧,為了你,我就當回惡人。誰讓咱們認識呢。” 李莞隨即擊掌:“二公子仗義!” 崔槐對李莞翻了個白眼,李莞展顏一笑:“你放心吧,我不會把你的事兒告訴你姑姑的?!?/br> 崔槐的姑姑便是崔氏,告訴崔氏的話,就等于把崔槐的現(xiàn)況告訴崔家,現(xiàn)階段還沒闖出名堂的崔槐肯定不愿意接受來自家里的阻撓。 用包子鋪的毛巾擦了擦手,崔槐探頭到憑欄外看了看天,算算時辰,對李繡和李莞說道: “今兒不早了,我得走了。我就住在西城的風波巷里,一座小院子,你們有事可以去那里找我。我要找你們的話……直接去李莞店里吧,那些掌柜的能給我?guī)г挷???/br> “當然可以。我的店你都知道在哪兒嗎?”李莞見崔槐起身,便也起身去送他,崔槐自信回頭,李莞一時沒收住腳步,差點撞到崔槐身上,這才發(fā)現(xiàn)不過一年不見,崔槐的個子就比李莞高出了大半個頭,儼然一個大小伙子。 “小爺是干什么吃的,別說查你的店,就是查你的體己錢放在哪兒都是一查一個準兒。” 崔槐大言不慚的話讓跟在后面擦眼淚的李繡破涕而笑,崔槐跟兩人道了別,風風火火的跑下樓,翻身上馬走了。 李繡在門邊盯著崔槐離去的背影好一會兒,然后才想起來問李莞: “你們剛才在說什么?我怎么覺得像是跟我有關(guān)?” 李莞狡黠一笑:“當然跟你有關(guān)。你不是不想嫁去保定嗎?咱們這回就讓那王家原形畢露可好?” 王家既然敢這樣明目張膽的上門要嫁妝,把自家那個賭鬼兒子吹的天上有地上無,這跟騙婚有什么兩樣,幸好今天遇到了崔槐,得知事情真相,如果李繡真這樣嫁過去,今后痛苦一輩子,李莞只怕也要跟著自責一輩子。 所以,現(xiàn)在既然知道了真相,那就算沒有崔槐幫忙,李莞也是要想辦法幫李繡把這樁婚事給退了的。 王家肯定怎么也不會想到,李家會跟他們來這一手,去年定親的時候,他們肯定做了防范,那陣子李家肯定會去保定走訪,他們藏的很好,李家果然上了當,如今婚期接近,王家那兒不會想到李家懷疑,有恃無恐起來了。 第69章 王家來李家提嫁妝, 本來心里還有點忐忑, 但是回到保定的第二天,李家就派人過來說同意了他們的要求,把李繡的嫁妝增加兩千兩, 王家大嬸聽說這個消息以后, 就得意洋洋的對王夫人說道: “怎么樣,我說的吧, 李家不敢說什么的。”她還在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沾沾自喜, 絲毫不反省。 王夫人還算有點廉恥心,無奈一嘆: “咱們這么做始終有違道義?!?/br> 王家大嬸不以為然:“什么道義不道義的,如今家里這么困難, 大郎在外面欠了那么多錢,就憑你們老兩口的家產(chǎn), 又能替他還幾回?咱們可說好了啊, 嫁妝一到,先還我們家的?!?/br> 原來王家大嬸之所以這么熱衷,是因為自己也有錢借了出去, 要的狠了, 今后親戚都沒得做,可不要吧,心里又舍不下, 就鼓動王夫人打起了還沒過門媳婦的主意。 王夫人欠人錢財, 沒有資格發(fā)言, 扶額在一側(cè)閉目眼神。 “李家答應(yīng)的這么痛快, 看來咱們明天還要再去一趟京城才行。”王家大嬸眼珠子一轉(zhuǎn),又有了幾個心思出來。 王家二嬸問:“你還覺得兩千兩不夠啊。我看那李家也拿不出再多了,祖輩都是讀書人。咱們見好就收吧?!?/br> “你懂什么。你看那李家好像是書香門第,沒什么錢,可你看他們拿這兩千兩出來猶豫過多久?我可聽說,李家那位中了狀元的八老爺,手里的銀錢可多得很呢,更別提還有鋪子田舍之類的,縱然五老爺沒有八老爺那么拿得出手,但肯定不缺銀兩就是,他們既然肯多出兩千兩,那就肯出四千兩,你想想看,這錢要來王家,今后可都是王家的。” 王家大嬸出身富裕農(nóng)家,沒讀過什么書,圣賢道理也不知道,只是自私的想把一切好東西都往家里扒拉。 王夫人得知王家大嬸的意圖,嚇得連連擺手: “不不不,咱們不能做的那樣過分,今后都是親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也太難為情了?!?/br> 這次如果不是手頭實在周轉(zhuǎn)不過來,王夫人不會同意用這種下作手段的,如今人家允了兩千兩,他們在肖想四千兩,豈非貪得無厭嘛。 王家大嬸知道王夫人臉皮薄,抹不開面子,從旁勸道: “要不怎么說你沒用呢。爭一點是一點,別猶豫了,明天咱們再走一趟,就算要不來四千兩,至少三千不成問題?!?/br> 見王夫人還在猶豫,王家大嬸一錘定音:“好了,就這么決定了。這些事情你暫時就別cao心了,把東哥兒教好,一定要戒了賭才行?;仡^再招惹那些地痞流氓來家鬧,誰都受不了?!?/br> 提起兒子,王夫人再次黯然神傷。 ***** 第二天一大早,王家的馬車就停在了李家門前,李家的大門才打開沒多久,門房的下人們正在外面掃灑。 看見王家的夫人們下車,便趕忙進門去通傳了。 讓王家夫人們意外的是,這回她們不是在二房和羅氏見面,而是直接被帶到了主院,看這架勢,應(yīng)該是老夫人的住處。 王家人隱隱覺得有些不對,王家大嬸暗自給她們打氣,挺直了背脊,進了松鶴堂中。 堂中正襟危坐幾個人,均面無表情,王家夫人們給寧氏請安,寧氏也只是淡淡的,讓婆子給她們看了座,卻不說話,就連一向?qū)λ齻兒芸蜌獾牧_氏都冷著一張臉,王家大嬸心道,難道是因為昨天給加了兩千兩的嫁妝,心里頭不舒服了? “喲,這第一大早的,諸位起的倒早?!蓖跫掖髬饹]話找話說。 李光冷哼一聲:“哪有你們早啊?!?/br> “李先生這是什么話,莫不是不歡迎我們來府上吧?這眼看著馬上都要結(jié)親家了,你們這樣……不太合適吧?!蓖跫叶鹨膊煊X出了問題,有心打個圓場,待會兒王家大嬸再提嫁妝的時候,她得從旁拉扯著些才行。 “結(jié)什么親家?馬上就不是了。”李光難得強硬態(tài)度,只因王家辦的事情太過齷齪。 王夫人顫抖著聲音開口:“這,這是什么話?莫不是,你們李家想悔婚?” 此語一出,羅氏忍不住沖上前: “我們李家悔婚又如何?你那扶不上墻的賭鬼兒子,誰家姑娘能嫁過去?” 王夫人臉色大變:“李夫人,你,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什么賭鬼不賭鬼的,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李光一擊掌:“你不知道,今兒我就讓你知道知道?!?/br> 兩個家丁押著一個少年過來,少年生的不算高,神情瑟縮,看見王夫人就眼前一亮: “娘。娘。救我。他們是要債的,說要把我賣了?!?/br> 王夫人一愣:“壇兒?你,你怎么……” 李光指著王壇說道:“王夫人,這便是你的好兒子吧。他在外面欠的那些賭債可還清了?要不要我替他還一還啊?” 王夫人一時間血都往腦子上涌,受不了這個刺激,身子往后仰倒而去,幸好被王壇接?。骸澳?,你怎么了?” 松鶴堂中一片混亂。 李莞和李繡站在松鶴堂的垂花門外,巴著雕花窗往里頭觀望,現(xiàn)在松鶴堂里正在發(fā)生些大事,可大人們不讓她們進門,她們只能在外面聽著。 “里面怎么了?好像有誰暈倒了?!崩罾C側(cè)耳傾聽一陣后問道。 松鶴堂外,四個婆子守著門,她們想混進去都難,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外面聽,卻又聽不真切。 “肯定是王家的人唄,真想不到,就那種爛泥似的貨色,他們也好意思吹噓是什么絕世神童,還說要考狀元,就他上京趕考的話,路費說不定都得給他送到賭坊里去?!?/br> 昨天李莞她們聽崔槐說了大致情況以后,李莞就拜托崔槐想辦法把李繡和王壇這樁婚事給攪黃了,也是沒想到崔槐辦事效率太高,昨天晚上連夜又去了一趟保定,把王壇直接從莊子里揪了過來,王壇睡夢里不清不楚,還以為自己被要債的人抓住了,在李光和羅氏面前一通亂說,這才引發(fā)今日之事。 里面聲音太嘈雜,也聽不到什么,李莞過來拉扯李繡,李繡還不想走,李莞說道: “哎呀,留著聽也聽不出個所以然啦。你爹娘如今知道了王壇的品行,是絕對不可能再讓你嫁過去的,至于怎么讓王家退婚,這是他們的事情,咱們就不要管了。” 李莞猜的一點不錯,王壇是個爛賭鬼的事情曝光之后,李家說什么也要想辦法把這門親事給退了的。 李繡依依不舍的從雕花窗上下來,被李莞拉著走,不放心道: “我怎么能不管,萬一我爹想不開,又萬一那王家的人巧舌如簧,把他們騙了去,我又該如何?唉,一切發(fā)生的太快,咱們都來不及做好萬全的準備?!?/br> 李繡嘴上雖然說著擔憂的話,可心情卻輕松很多,只要能不嫁到王家去,她那顆懸著的心總算能稍稍放下來。 “可不是,我也沒想到崔槐那小子辦事這么牢靠,居然連夜把人給抓了過來?!?/br> 李莞提起崔槐,滿是贊賞,李繡聽在耳中,很是受用,溫柔說道:“這回多虧了他。你說,二公子他是怎么想的,好好的崔家公子不當,偏偏做了武將,崔家的人知道嗎?” “當然不知道。所以你萬萬別在其他人面前多提此事,他現(xiàn)在還是小羅羅,沒干成功績,若給崔家攪和了,他的夢就碎了。這世上有些人就是這般的,不愿意按照別人安排好的路去走,不愿意受控制,寧愿苦一些,痛一些,也要選擇自己喜歡的路。崔槐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