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他是見慣世情的人,過去三十年的所見所聞,對人生的簡介和感悟恐怕很難有人比得上,尤其是比起還是初一學生的潘越來說,更是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但是他依然被這些厚厚的日記觸動,比之前看他發(fā)表的作文觸動更深。這些日記,可以說是流水賬,可以說文筆不夠好,還可以說文字幼稚,但它就是能打動人心——真誠的心靈總是最能打動人心的。對這樣的少年,你只要和他打過交道都不可能不被觸動,即使當時的郗羽對感情這回事懵懵懂懂,但到底也會留下深刻的印象。 郗羽這么多年也無法擺脫他去世的陰影,被內(nèi)疚折磨至今,真的一點都不奇怪。 不論潘越之死多么讓人遺憾,他已經(jīng)去世了,他們的關(guān)注重點還是要回到案件本身。 “這些信息量挺大的,足以解釋好多事情。”蔣園拍了拍茶幾上的厚厚一疊文檔,“接下來就是profiletime了?!?/br> 潘越當然是個很好的男生,才華橫溢,性格溫柔,各種意義上都是那種“別人家的孩子”。能培養(yǎng)出這么優(yōu)秀的孩子,潘越父母在相當長的時間內(nèi)是很盡責的父母,有涵養(yǎng)懂教育,不遺余力的給兒子最優(yōu)質(zhì)的教育——這份日記可以證明這一點。雖然潘越上小學的時候,他家里也不是沒有矛盾的,但他父母尚能有效地控制里家庭的矛盾,沒把矛盾擴大化,也不打算讓兒子知道。 “至少在潘越十歲前,這個家庭算得上和諧家庭,偶有爭吵但還算正常。當潘越的母親因為身體原因從醫(yī)院辭職之后,家庭和諧程度直線下降,爭吵較為頻繁的出現(xiàn)。全世界的醫(yī)生都很忙碌,潘越母親做醫(yī)生的時候也不例外,她有自己的事業(yè),對丈夫的關(guān)注度應(yīng)當不會太高。當她辭職后,全部心神收回放到了家庭中,就發(fā)現(xiàn)了丈夫行為的異常,在潘越小學六年級到初中一年級這兩年,矛盾逐漸突出,爭吵升級,不再刻意地瞞著孩子,我想可能也瞞不住了。隨后,潘越的姑姑一家出車禍,潘越奶奶去世,引爆了所有矛盾,”蔣園支著下巴,“因為母親的忽然的死亡,導致潘昱民轉(zhuǎn)移財產(chǎn)這件事被曝光,我想他自己也沒有準備。” “這里有一條明確的時間線,”郗羽梳理著線索,“2月份,潘越奶奶去世;3月份,潘昱民轉(zhuǎn)移財產(chǎn)的事情暴露;從此時開始到5月,家庭矛盾徹底爆發(fā),夫妻二人分居;5月11日,潘越墜樓死亡?!?/br> “不錯,幾個月時間,展現(xiàn)了一個‘中國式完美家庭’的崩壞,好像大樹最終被蛀空,最后一陣風吹來,徹底倒地死去?!?/br> 很生動的比喻,郗羽思索了一會,又問:“園姐,你覺得潘昱民轉(zhuǎn)移財產(chǎn)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其實男人有一個小金庫也不是很稀奇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一種社會現(xiàn)象了,”蔣園攤了攤手,“你知道多少男人瞞著老婆還有其他賬戶嗎?” “……多少?” “我做了那么多背景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結(jié)果比例是73%。也就是說,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男人會瞞著老婆藏錢,搞小金庫,說明家庭中的欺騙是常態(tài)?!?/br> 郗羽對這些事兒很難理解,但直覺這個比例太高了。 “不可能吧?” “事實就是如此,很多老婆直到離婚也不知道老公的總收入是多少,”蔣園悠然嘆息,“這件事情沒得解,幾乎算是社會的常態(tài)了,不論古今中外皆然。” 李澤文不贊同地搖了搖頭:“你這是偏見。是否有小金庫這種事情和性別沒有直接關(guān)系,而是和經(jīng)濟情況、家庭地位以及感情是否深厚有關(guān)?!?/br> 蔣園說:“我覺得你這也是偏見,你是男人,當然更為男人說話。我相信數(shù)據(jù)。” “數(shù)據(jù)要分析,我之前告訴過你很多次,”李澤文說,“需要你做背景調(diào)查的那些人,都是社會上的精英階層,他們的收入通常比妻子高許多。經(jīng)濟地位決定了家庭地位,在這個階層,男人占主導地位,在家庭中往往也是最有發(fā)言權(quán)、甚至主導了家庭的那一個?!?/br> “我怎么覺得你在為男人的自私粉飾呢?”蔣園瞇起眼睛看著李澤文,表情明顯有些不太滿。 李澤文放下手中的日記,看向蔣園:“如果你比你丈夫收入高許多倍,你還有很多其他的收入,那你會把你的每一筆收入都告訴你丈夫嗎?” 蔣園有一瞬間的遲疑,隨后勉強道:“具體事情具體分析。這得看當時我們家缺不缺錢,我丈夫的性格如何,還得看我和我丈夫的感情是否和睦?!?/br> 李澤文說:“所以,你的回答難道不是剛剛印證了我的話嗎?” 蔣園不服氣地說:“不要老說我,你呢?李大教授,作為一個成功的高收入、高地位的精英男士,你會把你婚后的每一筆收入都告訴你老婆嗎?當然你現(xiàn)在還沒老婆,但你以后肯定會有一個老婆的。” 仿佛是覺得自己的話還不夠強調(diào),蔣園說完還抬起下顎,甚至有點得意洋洋:“你能摸著自己的良心,沒有絲毫忽悠成分的回答我這個疑問?” “會。” 李澤文一直以來的談話風格就是聲音偏低沉,幾乎沒有一秒鐘的遲疑,立刻作答,似有金石之音。 大概是李澤文回答的太快,太迅速,讓蔣園有些措手不及,她瞪著李澤文看了幾秒,然后扭過臉看郗羽:“我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郗羽博士,你相信你這位教授的話嗎?” 郗羽沒想到蔣園調(diào)轉(zhuǎn)了問題的槍口對準自己,她用九分無奈一分震驚的目光瞪了眼蔣園,然后轉(zhuǎn)臉對上了李澤文看過來的視線,試圖從他那兒得到幾分“自己應(yīng)該如何作答”的提示。奇妙的是,李澤文并沒有什么提示,他只是看著她,或許目光還隱隱有些笑意,郗羽瞪著他看了幾秒鐘,只覺得他的表情里帶著十分的溫柔,八分的縱容,也許還有六分的期待。 很明顯,他還真想知道自己的回答。 “呃……相信。”郗羽于是回答,“是相信的?!?/br> “為什么這么說?”蔣園對她的答案抱有百分之二百的好奇。 郗羽實事求是地道:“因為沒有隱瞞的必要吧。如果教授在美國,美國的稅收政策很嚴密,要隱瞞收入比較難;如果在國內(nèi),似乎更沒必要了……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我主要是覺得,教授應(yīng)該不會組建一個需要進行日常欺騙的家庭吧,這樣的家庭未免太沉重了。” 郗羽這話完全發(fā)自內(nèi)心。 學術(shù)圈并非不食人間煙火的圣地,是一個競爭極為激烈的地方——尤其是在美國的學術(shù)圈,聚集了全世界的優(yōu)秀人才,競爭只會更激烈,不見血的拼殺會出現(xiàn)在每一次經(jīng)費申請、每一個職位招聘上。對,你可能會很有天賦,也很努力,但世界不是一個人組成的,人家同樣有才,還比你精力旺盛,可以連續(xù)工作二十個小時。說到底,學術(shù)圈是一個隱形的戰(zhàn)場,要努力燃燒每一個腦細胞才能獲得相應(yīng)的地位。 所以那些學術(shù)圈的大牛在各種頒獎典禮上感謝自己的家庭,感謝自己的丈夫/妻子的付出,他們是真的發(fā)自內(nèi)心說的,絕不是一句空話。因為丈夫/妻子的支持對他們來說就是至關(guān)重要——因為他們確實忙得沒時間送孩子去幼兒園,沒時間去買柴米油鹽醬醋茶,沒時間打掃衛(wèi)生,甚至連信用卡都忘了還,管理家庭的日常生活基本上需要依靠他們的另一半。 郗羽認為自己算是學術(shù)圈里比較努力的那一類,但她認為,李澤文的辛苦比起自己來,肯定只多不少,他研究政治學,這樣的學科對腦力的消耗是相當高的,郗羽實在很懷疑,李澤文回到家后,是否還有和(未來的)妻子和勾心斗角的心情——畢竟,對世界上的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至少是對絕大多數(shù)正常人來說,希望在家庭里收獲的都是支持、鼓勵和安慰,而不是另一個需要燃燒精力的戰(zhàn)場。 蔣園瞪著她半晌,低頭看了茶幾上堆放的一堆日記,再和李澤文對視三秒鐘,由衷的吐出兩個字“服了”。 “什么?”郗羽沒聽懂。 “我是說,你還真是很理解你的教授啊?!?/br> 郗羽一愣:“理解?這不是很顯然的事情?” 對郗羽來說,大概確實很明顯吧。蔣園理解力不差,電光火石般就想明白。一個人的經(jīng)歷決定了思維方式,作為世界名校的ph.d,郗羽在美國學術(shù)圈認認真真渡過了整整五年時間,就目前情況看,她在學術(shù)上的成就雖然不如李大教授,但兩人對待自己的事業(yè)有著如出一轍的真誠,難怪她比世界上的絕大多數(shù)人都更理解李澤文了。 了解,是產(chǎn)生感情的基礎(chǔ)——蔣園想,難怪李澤文對她另眼相看,不遠千里陪著她回到南都,自掏經(jīng)費幫她查這件coldcase了。 第76章 “好了,不要扯遠了,說回日記?!崩顫晌妮p輕松松把話題扯了回來。 蔣園從善如流地豎起一根手指:“我們可以試著推測一下。雖然我剛剛說男人有小金庫的情況很多,但潘昱民的這種情況也很少見。他的做法有幾個特點,第一,潘昱民在轉(zhuǎn)移財產(chǎn)這件事上的做法非常高明,工作的正常收入給老婆,不為人知的外快則存到母親的賬戶上;第二,他轉(zhuǎn)移財產(chǎn)的時間很長,他能做到這一點,是因為建筑設(shè)計是一個十分專業(yè)的行業(yè),外人只能看到他在畫圖,根本不知道他在給誰給畫,也不知道他在畫什么,所以他轉(zhuǎn)移財產(chǎn)的時間竟然長達十幾年;第三,至少大部分男人不會在被老婆發(fā)現(xiàn)小金庫后還拒不承認,哪怕家庭破裂,也不肯交代錢的去向?!?/br> 郗羽問:“那你還是見過類似的情況嗎?” “見過幾例,”蔣園露出十分微妙的笑容,“兩例是養(yǎng)情人,兩例是養(yǎng)私生子的,還有一例最奇特,老公轉(zhuǎn)移財產(chǎn)是因為要做好事,他一直在資助幾個貧困兒童讀書,但老婆太摳門,覺得有這個錢還不如改善自己的生活,逼得老公偷偷開了個賬戶?!?/br> “我想以潘昱民的情況,肯定不是最后這一類?!臂鹫f。 “當然,如果真是他是做慈善,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告訴別人——就算會引發(fā)一些家庭矛盾,最后多半也能得到寬容?!?/br>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不多了。郗羽盯著那沓日記,道:“所以潘越的mama懷疑丈夫在外有個‘小三’……” 蔣園道:“全職太太對老公的疑心一般來說是比較靠譜的——因為她們?nèi)啃纳穸紦湓诶瞎砩?,所以我傾向認為潘昱民的確有出軌?!?/br> “所以問題的關(guān)鍵是找出潘昱民出軌的對象,”郗羽試探著問,“蔣園姐,你能查出潘昱民那個賬戶的去向嗎?” “很難,幾乎不可能,”蔣園斬釘截鐵道,“潘越的舅舅當年都沒查出來錢的去向,要知道,潘越的舅舅還是實權(quán)部門的公務(wù)員。十四年后的現(xiàn)在再去查他的某個賬戶?幾乎是比彗星撞地球還要難以發(fā)生的小概率事件?!?/br> 郗羽也知道可能性不大。她經(jīng)歷過親人的生老病死,母親去世后,她和jiejie兩個人處理了母親的身后事,知道一個人去世后后,身份資料、銀行的賬戶會被銷戶。潘越的奶奶去世十四年整,要找到這個賬戶的資金轉(zhuǎn)移信息?這難度絕對是噩夢級的。 “看來想查出來是不可能的了?!?/br> “未必有你們想的那么難,”李澤文道,“你們忽略了這份日記里一個十分重要的信息?!?/br> “我忽略了什么?”蔣園不服氣地問,“這日記里可完全沒寫‘爸爸的小三是誰’的內(nèi)容啊?!?/br> 郗羽沒有像蔣園那樣開口質(zhì)疑,她習慣了李澤文的無所不能。 果然下一瞬,李澤文長身而起,從書桌上取了那本厚厚的校志回來,翻到其中某兩頁,再將校志推給了蔣園。 “仔細看看這兩頁,有熟悉的名字嗎?” 這還是蔣園第一次看到這一大本校志,當然她已經(jīng)習慣了李澤文的搜集信息能力,當即把目光投向紙上的文字。李澤文圈出來的片段是三十多年前南都二中某一屆初中學生名冊。以她的眼力,很快就看到了“潘昱民”三個字。 然而除此外,她很快發(fā)現(xiàn)其他一個比較眼熟的名字。 “的確,我有一個我熟悉的名字!”蔣園發(fā)出了驚訝的輕呼聲。她指著書頁上的某個名字,“柳心藝,初八一級二班,和潘昱民同班。程茵的母親也叫這個名字,一字不差?!?/br> 郗羽“啊”的一聲叫出來:“是嗎?!” 直到此時,過了十四年后,她才知道這個貌美如花到曾經(jīng)給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同學母親”的真名實姓。這種情況也是難免,對那時候的郗羽來說,好友和好友的母親是兩種生物——只需要知道長著這樣一張臉的人是好友的母親即可,其他的信息不用在意。 和兩位女士的激動不然,李澤文卻很淡定,拿起茶幾上的記號筆在“柳心藝”這三個字上圈了起來。 郗羽盯著這么大一本校志的書頁,再一次感慨李澤文當時要了一本校志這個舉動的英明,冷靜下來后不得不考慮另外一種可能:“會不會是重名?” “柳心藝這個名字可不太常見王偉張鵬這樣爛大街的名字,何況幾十年前人們?nèi)∶菦]太大想象力的,”蔣園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的,眼中精光迸射,“而且年齡也對得上,百分百這個‘柳心藝’就是程茵的母親。潘昱民和柳心藝同齡,兩人念同一所中學,是同班同學,潘越和程茵同齡,念同一所中學。有意思,真有意思?!?/br> 確實太巧了,不讓人疑心都不可能。 內(nèi)心的震撼過去之后,郗羽不懂就問:“教授,你怎么想到程茵的母親曾經(jīng)也在二中讀過書?” “根據(jù)你的說法,程茵并不適合在南都二中這樣的學校讀書,這所學校對學生的學習能力、經(jīng)濟能力都有很高的要求,”李澤文說著,把目光從校志上抬起來落到郗羽身上,“然而程茵的母親就是要把女兒送到南都二中上中學,我想這其中一定有原因。除開‘追尋更好的教育’這樣的理由,我相信她對南都二中一定有一些執(zhí)念。” “全中國80%的父母都期待著孩子完成自己未完成的愿望,柳心藝看來就是其中之一,”蔣園經(jīng)驗豐富地說,“要說南都的好中學也不止二中這一所,一中八中外語校這幾所也是全省名校,且對程茵這樣有文藝天賦的學生更友好一些?!?/br> 對蔣園的話,郗羽簡直不能再贊同了,她飛快地點頭:“是的,就算我jiejie最后也沒選擇在二中讀書。” “潘越在日記里說,他父親也畢業(yè)于南都二中,在這所學校讀過了美好的中學時間,因此希望兒子也到自己的母校念書;同理,柳心藝對自己的女兒很可能也有類似的期待,”李澤文坦然道,“不過這種可能性不算特別,我沒有抱百分之百的期望。” “不是百分之百的可能性,但依然引導我們找到了方向——你的直覺還是這么好用。憑著一點微妙的不和諧就能找到案件的線索,這么多年也沒錯過幾次,”蔣園感慨著小聲嘀咕,“雖然我每次都覺得我要超過你了,但和你比起來還是差了點什么……” 郗羽默默拍了拍蔣園的肩膀,心有戚戚。 這個信息的獲取是如此的出其不意,也十分重要。如果說之前的重重謎題對郗羽來說猶如開場前的舞臺劇一樣,此時她有那么一種感覺,舞臺的幕布已經(jīng)被掀起了一個角落。 “好在我們現(xiàn)在有了方向。雖然除了這本校志,我們目前沒證據(jù)能證明潘昱民和柳心藝有比‘老同學’更深入的關(guān)系?!?/br> “未必,”李澤文又翻開了日記中的某一頁:“潘越日記里提到,4月30號開完家長會后,你mama和潘越的父親聊了兩句,這個細節(jié)你還記得嗎?” 郗羽絞盡腦汁想了想,覺得有些汗顏:“教授,我沒什么印象了。我記得家長會結(jié)束后,走廊里全都是家長,還有學生老師,我mama和許多人打了招呼,我不知道這些打招呼的人里有潘越的父親。” 她對當年的事情真沒什么印象了,人類對自己不關(guān)心的事情是很難保有長期的記憶力的。初中生的家長論起守秩序來,比他們的孩子可能好點但也有限,開完家長會后,走廊里繁忙的很,大多數(shù)家長都想和老師“聊一聊”,孩子的學習和習慣都是很好的話題——南都二中的學生家長至少對孩子的教育問題還是看重的——在老師分身乏術(shù)的情況下,家長們還會三個一群五個一伙互相攀談,聊著自己有興趣的話題,而郗羽的母親寧女士因為有一個優(yōu)秀的女兒,她因為在家長會上的發(fā)言成為了其他家長關(guān)注的對象,家長會結(jié)束后,許多家長都試圖和她聊上幾句,看看人家是怎么教育女兒的。 李澤文從日記里抽出家長會的那部分內(nèi)容,示意郗羽看日記上的文字:“注意這里。潘昱民和你母親打了招呼,潘越興奮地把這件事記在日記里,但這份日記里沒有提到潘昱民和程茵的母親打招呼。從常理判斷,潘昱民能有機會和你mama打招呼,也應(yīng)該有機會和程茵的母親打招呼——根據(jù)你的說法,程茵的母親非常顯眼?” “是的,非常非常顯眼,她真的相當漂亮,閃閃發(fā)光的那種,走在人群中一定是最顯眼的哪一個?!臂鹪僖淮慰隙ù耸?。 “潘昱民和你mama打了招呼,那沒理由看不到自己的初中同學,然而他卻沒有跟程茵的母親寒暄,至少從潘越日記的行文來看,他們沒有交流?!崩顫晌牡?。 “如果兩個人真的是純粹的初中同學,事無不可對人言,那沒有理由不和對方打招呼,”蔣園果斷道,“雖然我能想到若干種‘曾經(jīng)的初中同學現(xiàn)在裝不認識的’解釋,然而最通俗的一種解釋是,避嫌。這兩人私下估計有往來,為了不讓人發(fā)現(xiàn),因此沒選擇在人多的地方相認?!?/br> 郗羽盯著面前厚厚一疊日記,半晌后抬起投著看面前的李大教授和蔣園這兩位分析專家,緩緩問:“所以,教授,園姐,你們覺得潘昱民轉(zhuǎn)賬的對象,是程茵的mama?” 蔣園斷言道:“八九不離十。說句不好聽的,沒準程茵就是潘昱民的女兒。” “……這個……太夸張了吧,我很懷疑?!臂疬B連搖頭,她覺得蔣園的想象力太豐富了,“也許潘昱民也和程茵的母親打了招呼,但潘越?jīng)]注意到這點。潘越的日記畢竟是有選擇性的。” 李澤文問她:“《哈利·波特和混血王子》又怎么解釋?” 郗羽“啊”了一聲,連忙在潘越的日記里翻找,終于找到了那段日記。 “潘越日記里說,你正在看英文版的哈利·波特,還是混血王子那一本,他還說‘這本書在我的書包里呢,看來一班也有人買了英文版’,你覺得是巧合?” 郗羽弱弱的解釋:“兩個班同時出現(xiàn)了一本英文版的哈利·波特的概率也是有的?!?/br> 蔣園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潘昱民出差回來了兩套哈利·波特,送了一套給婚生子潘越,另一套給私生女程茵。這個可能性是不是會更大一些?” “……” 郗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對這件事。根據(jù)孟冬的說法,程茵喜歡潘越,就算不喜歡對他也很有好感。這算什么啊?!天下有情人終成兄妹嗎? 她的表情實在糾結(jié),李澤文也不打算進一步?jīng)_擊她的世界觀,轉(zhuǎn)而問程茵:“你對程茵的背景調(diào)查進行了多少了?” “有些進展,但不算太大。她是公眾人物,大部分信息都廣為人知,要進一步深挖她的生活細節(jié),需要時間。”蔣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