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格修斯……

    *

    宛籽喊不出聲音，卻清晰地看見自己記憶深處最后看見的畫面：

    那時候破軍號已經(jīng)被亞瑟帶領(lǐng)的蟲族軍艦擊中，從醫(yī)療室顯示的監(jiān)控上可以看到指揮艙已經(jīng)一片狼藉，地上橫七豎八堆滿了尸體，萊格修斯坐在破軍的指揮椅上……他的身體破了一個巨大的窟窿，血液不斷地從那里涌出來，就像是死了一樣。

    萊格修斯！

    她慌忙地沖出醫(yī)療室，卻在路上被人按住了肩膀死死拖住。

    混亂中，有個聲音倉皇問：“宛籽殿下，您怎么在這里？這里非常危險！”

    ……不……我想去指揮艙……

    “殿下，我們遇到了強(qiáng)烈的攻擊，馬上要進(jìn)行空間躍遷，您的身體無法承受，必須進(jìn)入醫(yī)療艙！”

    ……可是萊格修斯……

    “殿下，這是元帥的愿望！請您諒解！”

    視野漸漸模糊，最后的記憶都像是棉花糖浸進(jìn)了水里，最后迷糊一片，什么都捕捉不住了。

    然后，她醒來，在fq1218的荒野。

    孤單單，一個人。

    *

    黑暗中，宛籽手臂上的痛覺已經(jīng)到達(dá)極致，到后來幾乎麻木了。

    宛籽覺得自己一直浸泡在水里，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終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識。

    她嘗試著動了動手指，發(fā)現(xiàn)全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酸痛的感覺好像鉆進(jìn)了每一寸骨頭的縫隙里，稍微一動，連心跳都會跟著錯亂成一片。

    ——居然沒有被吃掉嗎？

    ——等等……手！

    宛籽慌亂地坐起身來，找到了自己的手，發(fā)現(xiàn)情況比想象中要好。她的手還在，手腕上只是留下了兩個圓圓的窟窿，看起來大約是牙?。?/br>
    “喂，你醒了嗎？”寂靜中，那個軟綿綿的聲音又響起來。

    宛籽只覺得毛骨悚然，連滾帶爬地離開了窗口，縮到囚牢里最遠(yuǎn)的角落里。

    那不明生物正通過窗口注視著宛籽。她的眼眸極大，卻沒有什么神采，看起來就像是一種懵懂無害的生物，并沒有什么攻擊性。看見宛籽防備的眼神，不明生物的聲音也歡快起來：“灰葉，她醒過來了，真的沒有死?！?/br>
    宛籽緊張地僵直了身體。果然，之前的一切都不是幻覺，21號竟然關(guān)著兩個怪物？剛才咬傷她的是另一個叫灰葉的怪物嗎？

    那個懵懂的小天真說：“灰葉，這個鄰居長得比之前的都好看?！?/br>
    宛籽迅速拉過斗篷，把自己全身上下裹起來。

    小天真說：“灰葉，是不是因為她長得漂亮，所以你饒了她呀？”

    宛籽蒙頭想屏蔽：這什么莫名其妙的話題？高階異形的餐后助消化聊天嗎？

    那個灰葉久久沒有回應(yīng)。

    可怕的寂靜頓時又回來了。

    過了好久，空氣中傳來一個沒什么情緒的聲音。

    “不是?！?/br>
    “不好吃。”

    “味道臭死了?！?/br>
    那個叫灰葉的怪物如是說。

    宛籽：……

    …………

    ………………

    *

    謝天謝地，感謝地球血液自帶的血腥味！

    宛籽簡直想要掀開斗篷當(dāng)做旗幟揮舞！

    牢固的牢房既然能夠鎖住它們，短時間內(nèi)她應(yīng)該是安全的了，只要不作死再靠近窗口！

    只是短暫的狂歡之后，新的麻煩又降臨了——那個只軟妹音的怪物一直透著窗口在觀察著她，無時無刻，每時每刻，幾乎不會疲倦一樣。而且她甚至還一而再再而三企圖與她溝通？

    呵呵。

    宛籽在心里冷笑，轉(zhuǎn)了個身，用后腦勺面對窗口。

    “我叫白露。”那個怪物軟萌萌說。

    “你是從哪里被抓來的呀？”

    “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種族呢？這里太黑了，有點(diǎn)看不清?！?/br>
    “喂呀……”

    ——喂你個頭。

    宛籽打了個哈切，把剩下的罐頭拆了，挖出里面的食物一口一口吃掉。

    吃飽喝足，蓋上斗篷睡覺。

    ……好吧，其實也睡不著。

    黑暗中，她盯著斑駁破舊的艙體，眨了眨紅腫的眼睛。那些可怕的記憶剛剛復(fù)蘇，正一遍又一遍在她的腦海里回放。她在入睡之前不斷地重復(fù)著最后的分別，每一次夢魘中她都換了另一個方法找到了萊格修斯，可是醒來時，面對的依舊是殘酷的現(xiàn)實。

    你還活著嗎？

    宛籽揉了揉刺痛的眼眶，用力閉上了眼睛。

    ……對不起，餓得快死掉的時候，真的懷疑過是不是被拋棄了。

    ……對不起，現(xiàn)在才記起來。

    ……

    *

    總之，鄰里和睦的計劃已經(jīng)徹底泡湯了，宛籽過起了獨(dú)居的生活。

    確切的說，是宛籽單方面獨(dú)居，隔壁21號房簡直就是過上了養(yǎng)寵物的日子。每天的固定時間，那只腳白露的軟妹音怪物就會爬上窗口，閃著霧蒙蒙的眼睛觀察宛籽的生活，間或跟那只兇殘的怪物交流心得感想與新發(fā)現(xiàn)。

    “灰葉，她長得真的很可愛呢?！?/br>
    “灰葉，她好像是個雌性，唔，看起來戰(zhàn)斗力不高?！?/br>
    “灰葉，她長得跟我們很像誒，不過她沒有翅膀，好可惜。”

    ……

    一點(diǎn)也不可惜！

    宛籽真的很想找東西堵住窗口，可惜她連靠近窗口的勇氣都沒有。

    終于有一天，外頭響起了層層疊疊的腳步聲。艙門一個接著一個被打開，不同的智慧生物慌亂的尖叫聲充斥著所有人的耳道，卻都只是短促一聲，好像只是幻覺一樣。

    “咣當(dāng)！”

    宛籽的艙門被打開。

    全副武裝的蜥蜴人快步走進(jìn)艙內(nèi)，一把揪住了宛籽的胳膊，把她整個人拎了起來，丟進(jìn)外頭早已經(jīng)備好的籠子里。

    “啊——！”

    宛籽驚叫出聲，她看見艙體過道上堆滿了大小不同的籠子，每一個籠子里都關(guān)了一個生物。它們看起來似乎都失去了意識，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暈了。

    這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嗎？她還來不及看清楚，脖子上就傳來一陣刺痛，緊接著視野就開始模糊起來——她總算是明白過來那些失去意識的生物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了，可惜為時已晚。

    渾渾噩噩間，她伸手拽住了一個蜥蜴人的盔甲：“你們……要帶我們?nèi)ツ睦铮俊?/br>
    蜥蜴人尖細(xì)著嗓音嘶嘶笑：“帶你去夢寐以求的地方呀，我保證，這是你這一生的價值頂峰?！?/br>
    “我……”

    “22號收納完畢！21號請求增派人手！”

    ……

    宛籽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終于堅持不住，放任整個身體與意識一起墮入黑暗。

    *

    后來，宛籽是在一陣喧鬧中醒過來的。

    她好像是又做了一場噩夢，夢里的她又回到了掉落沙漠的那一天。她餓極了，好不容易發(fā)現(xiàn)了一只活動的小生物，于是拼盡了所有的力氣追著它跑?？墒遣徽撍艿糜卸嗫欤肋h(yuǎn)落后那只小生物一點(diǎn)點(diǎn)……

    睡夢中的宛籽汗流浹背氣喘吁吁，急得快要哭出來。

    快一點(diǎn)……只要再跑快一點(diǎn)點(diǎn)……

    夢里的道路好像沒有盡頭。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還有一個看不見的聲音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什么。她聽不清那個聲音，也甩脫不掉，到后來干脆煩躁地捂住了耳朵——

    “8號，獸族，三百個星際幣，成交！”忽然間，那個聲音放大了無數(shù)倍響起來。

    宛籽出了一身冷汗，意識終于回到了身體里。

    她發(fā)現(xiàn)自己處在一個露天的巨型廣場中央，整個場地十分陳舊，廣場四周是十幾層樓高的觀眾席，外觀看起來就像是古羅馬的斗獸場。而她被關(guān)在了一個透明的橢圓形膠囊容器里，和身邊的數(shù)十個膠囊一字兒排開，列成一排。

    一個裝扮滑稽的蜥蜴人在膠囊前來回走動，尾巴一搖一擺：“各位未來的戰(zhàn)士、英勇的少帥們，下面向大家介紹我們9號奴隸。9號——矮星人，戰(zhàn)值是很少見的b級哦，底價兩千星際幣?！?/br>
    宛籽的耳朵嗡嗡作響，終于確定在夢里一直喋喋不休的就是這個討厭的聲音。

    ——所以現(xiàn)在，這是什么情況？

    “我出三千個星際幣?！笨磁_上，有人高聲喊。

    “六千星際幣?！?/br>
    “——七、七千！”

    “三萬?！?/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