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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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還差一個有力的證據(jù)……說起證據(jù),云棠,若是我叫你拿著御風偷回來的那幅畫像去一趟蓬萊殿,你可敢去?” “蓬萊殿?去找皇后娘娘?” “正是!” “皇后娘娘難道不會覺得我信口開河,降罪于我?” “她正需要這個,感謝你還來不及?!?/br> “可若是被孫大人發(fā)現(xiàn),再給我下了個什么蠱……” “不會,我叫這三大內(nèi)里所有聽我話的都來保護你?!?/br> “你們的人手有多少?” 谷夏遲疑了一陣,估么著只在算著,過了好一陣,才出了聲,“不多,也就五六百人……” 都快到夏天了,云棠卻后背一涼,這才知道,原來這看似太平的大內(nèi)竟藏著五六百只孤魂野鬼……這么多神通廣大的鬼魂大爺對付一個孫大人到底是綽綽有余了……她怎么就認識了這么一個鬼頭頭呢? 撇了撇嘴,“您要說這,敢倒是敢,不過若是皇后娘娘問我這畫從何而來?” “這就需要你先去找一個人?!?/br> “誰?” “樂師丁澤?!?/br> “找他?”這人她記得,整個人清清淡淡的,她對他印象還不錯。 “對,此人的父親在唐與南詔交好的時候被玄宗派去南詔做樂師,說起來這個丁澤還是在南詔出生,這些年才回到大唐?!?/br> “那這么說,這丁澤一家還是樂師世家,可他又憑什么幫我?若是問我這畫在何處得到?我也解釋不出來??!” “在何處得到你就不必多說,我只知他必會助你,只憑他心愛的女子,曾名噪一時的舞姬殷紅袖就是死于食血術(shù),而如果皇后娘娘問到這畫像,你只需叫丁澤幫你撒一個謊便是……” 云棠猶豫了一陣,略一思忖,這才輕點了點頭,仰頭喝盡了杯中最后一滴茶水,只在心中輕輕答應(yīng)一聲,“好!鬼爺你可得說話算話,若是我少了一根汗毛,我就馬上自刎,反正你現(xiàn)在在我身子里出不去,大不了咱們一尸兩命!” 谷夏噗嗤一聲,心想著我都已經(jīng)是只鬼了,你若是死了我跑了就是,卻還是答應(yīng)著,“好好好!我護著你就是!” ☆、蓬萊殿(一) 丁澤在自己的院子里種了些許地丁草,一叢一叢的開著紫色的小花,讓人無端覺得可愛。 云棠到的時候他正拿著小水壺給地丁草澆著水呢。 “丁先生,你好?。 ?/br> 丁澤回過頭去,正巧看見那日來開門的小女官兒給自己行禮呢,忙撂下水壺,回了一揖,“姚大人,您好?。〗袢諄磉@,可是有什么事兒?” 云棠站起身來,輕輕扯了扯衣襟,又現(xiàn)出些笑意,“丁先生,確是有事,咱們坐下來慢慢談?” 丁澤是實在想不到自己與她只一面之緣,她能找自己有什么事,卻還是親自沏了茶水,給云棠倒了一杯,這才坐在對面,“姚大人,有什么事情,請說罷!” 云棠舔了舔嘴唇,正猶豫不決,又得了谷夏一陣催促,才開了口,“丁先生,這事有些匪夷所思……我想請問,當年的殷紅袖姑娘,是否也是如洛姑娘那般?” 丁澤似是極為震驚,雖仍在隱忍克制,面上卻早已流露出痛苦之色,抿了抿嘴唇,才舒展開眉眼,“姚大人是如何知道的?” 云棠摸了摸下巴,又故意瞇了瞇眼睛,“我是如何知道的……這個丁先生無需了解,我這次來……是想跟您商量,若是我得知一些此事的眉目,如今萬事俱備,只差丁先生這一場東風,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丁澤更是震驚,“姚大人,非丁某不信任于你,可這事宮中必已追查多時,至今卻沒什么效用,否則又怎會有梅婕妤、水碧的死?” 這話言外之意無非就是:連宮里頭那么多大人物都弄不明白的事,我憑什么要相信你?” 云棠笑了笑,“丁先生這樣想倒也可以理解,我先只問你,丁先生在南詔長大,可還記得那副王鳳伽異的女兒南山公主?” 丁澤確實是在南詔長大,這事也不算什么秘密,不過那南山公主……“南山公主比我小了幾歲,且十二歲就出宮游歷,雖是有些印象,可具體實在記不得了,姚大人怎會問起此事?” 云棠淡笑了笑,“我這有一物,還請您看了再做定奪?!币贿呎f一邊從袖中抽出一個卷軸,又輕輕展開,遞到丁澤面前。 丁澤狐疑一看,只見卷軸上佇立著個十來歲的小姑娘,面孔上仍帶著稚意,再看那雙狐眼一般的眼睛,眼梢上挑的厲害,忽覺面熟,“此人……怎的如此像司珍處的孫大人?” 云棠也不回答,只叫他接著看,“丁先生再看看那畫旁的提字。” 是了,那畫像的右側(cè)還有一小行提字呢,打眼一看字跡渾厚有力,真有一股王者風范,再看內(nèi)容:窈窕稚白梔,無邪莫染塵,贈孫南山公主。 贈孫南山公主,這畫竟是南山的祖父閣邏鳳親自作的?怪不得字跡如此張狂有力,看那畫上勾勒雖是不甚細致,卻分明用了心思,只想不到閣邏鳳那樣的一個人,面對自己的孫女之時還有如此耐心的一面。 “姚大人,這南山公主與孫大人生的如此相像,可是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丁先生,我說這事你可能不知,那南山公主的母親許玉蘿,其實是南詔巫蠱許氏的后人,而許玉蘿的娘親許珍,卻正巧是修習過食血術(shù)的。” 光聽這名字就已叫丁澤有些猜測,“食血術(shù)?” “便是一種旁們的巫術(shù),修習者會飼養(yǎng)一些食血生物,類似于蝙蝠、食血蟲、水蛭……以巫術(shù)cao縱,使得這些物什吸食人和血液,直至血盡人亡……這還未完,就連那受害者的魂魄都要受施法者的cao控,軀體也可能變作傀儡……” 眼看著丁澤忽地面色蒼白,滿面的痛色,云棠不覺開始猜測,那殷姑娘到底對他有多么重要? “丁先生,這宮里頭接二連三的事件,如食血術(shù)如此的吻合,而這樣的法術(shù)又只有南詔才有,再加上這幅小像,年紀也是如此吻合,這世上有這般巧合的事?” “可,即便如此,我又如何信你?我怎知這畫是真是假,我又怎知你說的這些是為什么目的?再者說,就算我答應(yīng)了你,我又能做些什么?” “丁先生,你要做的簡單的很,只需借助你在南詔生活過的身世……至于你為何信我……若是丁先生答應(yīng),我便與您一齊去面見皇后,我倆也算一根繩上的螞蚱,您放心便是!再者說來,一幅畫像罷了,也沒有確鑿的證據(jù)證明孫大人就是兇手,我倆將這所有告知了皇后娘娘,娘娘英明,自會有自己的定奪……” “丁先生,殷姑娘死的能否安心,可就看你了……說不好,那巫婆正在拿捏著殷姑娘的靈魂,人死了,連靈魂都不得安歇……” 說完這話,云棠也沒再多言,只默默等著丁澤回應(yīng),其實內(nèi)心里仍在跟谷夏嘀咕,“鬼爺,我可按照你教我的說了,他這不說話了是幾個意思?” “不說話就對了,他在考慮,可再考慮都是一定的結(jié)果,咱們吃定他了……” “那……就好……” 云棠又斜了斜眼睛看看丁澤,好巧不巧,正對上他投來的目光,“姚大人,我跟你去倒是可以,只是若到時候皇后娘娘問起,你又是如何知道的,你又該怎么回答?” 云棠勾了勾嘴角,“這事你不必擔心,只要你答應(yīng)就好,事不宜遲,咱們現(xiàn)下就去罷!”云棠也是怕,所謂一鼓作氣,若是叫她再等上一天說不定就沒有膽量了,還不如趁著這時候一齊了解了。 丁澤也沒猶豫,輕點了點頭,“那,就走罷!” *** 蓬萊殿,丁澤攔住了皇后身邊的大紅人趙喜年,“趙公公,娘娘可在殿中?” 這趙喜年四五十歲的樣子,也算在皇后身邊跟了大半輩子了,她聽唐小喬她們說過,說這人面上對誰都隨和的模樣,一點都沒有架子似的,可背后蔫兒壞,可謂人精中的佼佼者。 趙喜年一眼看見了丁澤,連忙甩著浮塵走了過來,“哎呦!丁樂師好久不見!您可真是愈發(fā)俊逸非凡了啊,娘娘正看書呢,怎么?今日找娘娘有事?” 這是個宦官手握權(quán)柄的時候,趙喜年在宮中有些地位,許多愛巴結(jié)的朝臣見了他都得行禮,丁澤卻是不行,只是微點了點頭,和煦地笑了笑,“確實是有事,還需公公幫忙通傳一聲。” 他們倆這一問一答的,跟云棠也沒什么關(guān)系,更沒給她行禮打招呼的機會,她也就低頭在一邊聽著,直到趙喜年又進殿去了,這才抬頭,“先生,您跟這后宮前朝的人都很熟呢!” 丁澤面上一直掛著笑,“熟倒是說不上,只不過身為官奴,不得不為達官貴胄奏琴譜曲,這才略認識了些?!?/br> 這話倒讓云棠不知怎么說了,他自稱為“官奴”,其實倒也真是,即便他琴藝精湛,在宮中頗有些地位,可畢竟身處教坊,已沒了自由之身……說起來也真是凄慘…… 可見他那個樣子,一身白袍氣質(zhì)綽約,一雙眸子更是不卑不亢,怎么也跟凄慘二字沾不上邊兒,“丁先生,既然您生在南詔長在南詔,為何還要回到這來呢?您回來……為何還要入宮呢?又是如何能夠入宮來的呢?” 丁澤剛要說話,趙喜年卻出來了,“丁樂師,娘娘在殿中坐著,正宣您進去呢!” “好,多謝公公了!” 云棠依舊什么也沒說,只跟在丁澤的后面朝殿中走,雖感受到了趙喜年盯著自己考究的眼神,卻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她現(xiàn)在心跳的厲害,也不知道這中宮皇后到底是個什么樣子?美丑倒也罷了,只是兇不兇?嚇不嚇人?會不會動不動打板子? 如此想著,這路就有些漫長,可還是很快就到了蓬萊殿正殿,果見那正殿榻上正靠著個婦人,云棠也沒敢細看,一進了屋就隨著丁澤行禮,“微臣拜見皇后娘娘!” “莫要多禮!起來吧!” 伴隨著一個溫婉優(yōu)雅的聲音在頭上傳來,云棠這才又跟著丁澤站起身來,略一抬頭,就看到了榻上坐著的婦人,不到四十的年紀,皮膚卻保養(yǎng)的極好,大紅的牡丹廣袖衫,精致的盤桓髻上插著黃金的鳳釵,鳳釵之上又墜著珍珠,將那張本就美艷的面龐顯得更加秀雅,再瞧那雙鳳眼,盈盈池水似的,額頭光潔而小巧,涂著淡淡的額黃,唇上又抹了嫣紅的口脂,真真雍容至極。 怪不得被皇帝獨寵了那么多年,人到中年尚且如此,金釵之年更該如何? 朱唇輕啟,“丁先生,這位是?” 云棠連忙上前,“微臣尚宮局司闈處女史姚云棠見過皇后娘娘!” 皇后見她又行禮,連忙擺手,“原是尚宮局的人,姚大人不必多禮,快快請起,你們齊尚宮最近可好?尚宮局最近運轉(zhuǎn)可還順利?” 瞧瞧,女官坐到尚宮這個位子,連皇后娘娘都要問候,云棠連忙回答,“回皇后娘娘,齊大人她一切都好,尚宮局運轉(zhuǎn)也還順利,勞娘娘關(guān)心了!”這么瞧著,這皇后娘娘還是個溫柔的性子。 聊好了這些無用的,終于是到了正題,皇后看了看眼前站著這兩人,“姚大人,丁先生,你們來找本宮可是有什么事?” 兩人心照不宣對視一眼,又迅速分開,還是丁澤先說了話,“皇后娘娘,吾等確有要事!” 作者有話要說: 1.這嘎達我解釋一下,這里的皇后其實就是獨孤貴妃,獨孤貴妃生前沒被冊封為皇后,但是卻受代宗獨寵,實際上已經(jīng)相當于皇后,至于她那個“貞懿皇后”的封號是死后才追封的,咱們這里為了好區(qū)分,就把她認為是生前冊封的皇后了。 2.另外李連他娘是崔貴妃,其實歷史上是沒記載李連的生母的,咱們姑且把他安排在這。 3.還有個崔妃(區(qū)別于崔貴妃)是代宗當王爺時候的嫡妻,是李邈的生母,這個是準準的,另外這個崔妃的姨母是大名鼎鼎的楊貴妃哦!現(xiàn)在這個時候(大歷7年)崔妃早就死了。 4.然后之前提到那個李適(唐德宗)他娘,是代宗當王爺時候的妾室,叫沈珍珠,安祿山叛變的時候被俘虜了,后來李豫把她找到,在史思明攻打洛陽的時候又失蹤了,然后就再也沒找到,唐德宗登記之后追封生母為睿真皇后。 ~先說這么多,等到日后再有新人出現(xiàn)咱們再解釋~ ☆、蓬萊殿(二) 獨孤婧手捏著白瓷杯蓋兒,鳳眼定定望著面前這一男一女兩張年輕的面孔,實在是想不出能有什么如此要緊的事。 朱紅的唇抿了口枸杞大棗茶,“丁先生,你說。” 丁澤本正抿著嘴,目光轉(zhuǎn)向獨孤婧身后的兩個宮女,直言,“此事涉及到宮廷機密,還是只叫娘娘一人知道為好?!?/br> 獨孤婧輕笑了笑,也不變神色,只是朝后擺了擺手,身后的小宮女也就識趣地退了出去,丁澤這才出言,“這事還是先叫姚大人說罷!” 感受到皇后的目光又掃向自己,這叫云棠頗有些緊張,心里頭怦怦打鼓,緊緊攥著的手心里也出了汗。 松開手來,朝官袍上使勁擦了一把,這才抬起頭來,“啟稟皇后娘娘,微臣這次前來,實是為了梅婕妤、洛姑娘一案……” 果然,此話一出,皇后手中的杯蓋兒啪地一聲掉在地上,嘰里咕嚕滾了一圈,云棠忙把它捉住,又恭恭敬敬雙手呈了上去,這才接著說話,“皇后娘娘,可了解南詔皇室?” 獨孤婧搖了搖頭,“我久居深宮,對政事不甚了解,南詔皇室怎么了?” 其實這時候后宮參政也不是什么怪事,否則也不會有當年的則天女皇,雖說后來有所壓制,可也沒堅持多久,到了當今皇上這個年月,女人手握權(quán)柄的就大有人在。 不過獨孤婧不同,她仗著皇帝的寵愛,穩(wěn)居后位,本就一世無憂,所以不愿意去朝政上參合罷了。 云棠攥著官服的腰帶,“在南詔的三大巫蠱世家中,有一家就是許家,而這許氏家族之中又有一脈修習走歪門,修習一門邪術(shù)……名作食血術(shù)?!?/br> 獨孤婧皺了皺眉頭,這食血術(shù)光聽名字就不是什么好東西,“小姚大人,請詳細說來。” 也不知是因著她本就年紀小還是面容生的小,自打云棠入宮來,許多人都愛叫她一聲“小姚大人”,今日聽皇后這么一說,心里頭無端覺得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