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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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詩意掛了電話,扭頭找人。郝佳一個,魏光嚴一個,薛同陳曉春都算上,人手也就齊了。 違法亂紀的事情她干不來,擦邊球卻打過不少,好歹當初和陸小雙同為箭廠胡同一帶的霸王,在學校里屢屢犯事兒,只手遮天。 真卸了那家伙的零件是不可能的,但嚇唬嚇唬他,也夠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個吻 第三十九個吻 這次回隊里, 宋詩意一共有兩件事要辦, 第一是辦理離隊手續(xù),第二是讓盧金元認罪。 可孫健平的反應叫人有些意外, 直接幫她省去了第一件事。 宋詩意是大清早到辦公室的, 孫健平比往常來得早, 見她進門,擱下手里的筆,說:“坐?!?/br> 她老老實實坐下了。 其實不需要問,孫健平對她家里的情況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些年來能幫的忙也都忙了, 能勸的話也都對鐘淑儀講了,只可惜始終是家務事, 外人難以插手。他當然知道宋詩意是為什么要退役。 “都想清楚了?”他問。 宋詩意點頭:“想清楚了?!?/br> “確定不會后悔?” 她笑了:“不確定。” “不確定, 那就等確定了再做決定?!睂O健平皺眉, “這不是小事, 不是順著你媽的意思來辦就好。你都這么大人了, 完全有能力、有資格為自己的人生做打算?!?/br> “這就是我自己的決定?!?/br> “離隊了, 繼續(xù)回家看小賣部?” “拆了, 已經(jīng)沒有小賣部了?!彼卧娨庑χf, “我二姨夫開了個公司,我媽跟我二姨說好了, 讓我進去做個文員。” “打雜的?”孫健平眉頭又是一皺, “你要是去那種地方打雜, 還不如來我這打雜。我也可以去跟主任說說, 給你安排個文員的位置?!?/br> “別,您別這樣?!?/br> 宋詩意是知道孫健平跟李主任素來不對付的,當初破格招個實力不俗的程亦川進來,都鬧得雞犬不寧,如今要真為了自己去搞特殊化,指不定要鬧出什么幺蛾子來。 她翻了個白眼,說:“您當我不知道嗎?隊里不差人,辦公室如今多出好幾個助理教練來,明明都是當初數(shù)得上號的老將,如今也都閑置著,沒什么事兒可做?!?/br> “既然多出好幾個助教,為什么不能多你一個?他能把別人弄進來,我就不能把你也弄進來了?”孫健平振振有詞,護犢之心日月可鑒。 宋詩意是知道他的,以他的能力,若是有心往上爬,早就在行政的路上走很遠了。可孫健平這人討厭特殊化,也不愛溜須拍馬,這輩子把所有的心血都付諸在一眾運動員身上,這才一直留在教練的位置上。 為了她,他已經(jīng)cao了許多心、破了太多例,她不愿意繼續(xù)當個麻煩留在這。 宋詩意拒絕得斬釘截鐵,沒有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 師徒兩人都是倔脾氣,一個不肯退讓,另一個也始終留有底線。孫健平最終揮手,說:“行,你不想留,我也不強留。但這離隊手續(xù),你先別急著辦,我不批。” 宋詩意瞪大了眼睛:“您不批?您不批,我怎么離隊?” 孫健平從抽屜里拿了個本兒出來,刷刷幾筆填了些什么,“我給你放假?!?/br> “……” 他撕下假條,大手一揮,拍在桌上,斬釘截鐵地說:“無限期放假,直到你后悔為止。什么時候后悔了,什么時候回來銷假。” 那樣一張荒唐可笑的假條。 什么無限期放假,什么直到你后悔為止,他分明就是怕她逞一時之氣,把事情做得太絕,他日就算想回來,也礙于臉面覆水難收了。 那是這么多年師徒一場,孫健平留給她的最后退路。 宋詩意抬眼看著他,說:“沒想到您年紀越大,鬼主意越多?!?/br> 孫健平反唇相譏:“我也沒想到你年紀越大,脾氣越倔?!?/br> “那不是因為長期跟您待在一塊兒嗎,我也算是長江后浪推前浪——”她看著師傅的白發(fā)和皺紋,鼻子一酸,說不出下一句了。 她十九歲進隊,孫健平還只有四十開頭,正值壯年,精力充沛??啥潭塘?,他已經(jīng)奔五十了,華發(fā)叢生,老態(tài)畢露。 離去時,她牢牢握著那張假條,說:“謝謝您,教練。” “走吧走吧,別在這兒煩我。”孫健平揮了揮手,不耐煩地讓她走,可她前腳踏出門時,他又后腳追了出去,叫住了她,“宋詩意!” 宋詩意回頭。 走廊盡頭的辦公室門前,一地日光傾瀉而出,鋪成光的海洋。孫健平就站在那海洋里,頓了頓,說:“不管你還在不在隊里,師傅永遠是你師傅。” 她眼眶一熱,想哭。 可孫健平像是怕極了這種煽情場面,又立馬兇神惡煞補充一句:“如果遇到難事,你死活扛著不告訴我,那就是忘恩負義,不顧師徒情分。叫我知道你就死定了?!?/br> 宋詩意驀地笑出聲來,用力點了點頭。 她笑靨如花,咧嘴笑著像是十九歲那年剛進隊時來他辦公室報道一樣,說:“得嘞,記住了,教練!” * 此后的幾天里,大家各自忙著各自的事,都有要務在身。 程亦川忙著養(yǎng)好傷,開始踏入訓練館恢復體能訓練。 魏光嚴從死對頭變身成為好兄弟,一面口頭嘲諷程亦川把自己當成鋼鐵俠,一面又口是心非地承擔起陪他義務訓練的重任。 宋詩意和陸小雙開始心無旁騖地策劃一出《盧金元服罪記》的劇本,為此,她們跑了不少地方購買道具,同時也聯(lián)絡好了“演員”。 按理說,身為主教練的孫健平有責任阻止宋詩意帶著外來人員在基地里胡鬧,又是耽誤運動員們的訓練時間,又是私底下策劃什么妖魔鬼怪的地下活動。 可當林sir找上門去,說:“你還管不管了?今兒晚上的文化課缺了好幾個人,全是你們滑雪隊的。我給你念念名單——” 孫健平卻把耳朵捂住了:“我聽不見?!?/br> 林sir:“……” 下一秒,孫健平騰出一只手來,把他的眼睛也蒙住了,說:“就這一次,你也假裝看不見吧。” 林sir:“你這才是為老不尊,跟著胡鬧!” 背鍋的孫健平說到做到,沒有干涉宋詩意的計劃,甚至,他連問都不問,就這么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她去胡鬧了。有的事情,知道了反而不能視若無睹,他干脆自我麻痹,看不見聽不見。 執(zhí)教一輩子,他看見過太多的不公平,因為身在國家隊,又代表著國家頂級運動員,那些不公平都只能繼續(xù)不公平下去,最后不了了之。但隱忍不代表認同,他的身份擺在這里,不得不聽從上級的指示,可宋詩意要做什么,上面就不得而知了。 丁俊亞問他:“你就不怕她鬧出什么大亂子?” 孫健平冷笑:“她能鬧出什么大亂子?看個偶像劇都能哭成傻子的人,也就那點出息?!?/br> 他看著她長大,從十來歲的姑娘長成二十來歲的大姑娘,太清楚她的性子了。 丁俊亞:“……”行吧,好像有點道理。 孫健平看他兩眼,說:“與其在這兒擔心她,不如擔心擔心自己?!?/br> 丁俊亞一愣。 下一刻,孫健平?jīng)]好氣地拍他一下:“多少年了,還跟塊木頭似的。你以為你是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你是姜太公,她可不是魚。” “……” “你再不開口,人走茶涼了?!?/br> 丁俊亞沉默片刻,苦笑:“您以為我不知道?這幾天給她打了不少電話,要么沒接,要么說在忙,我找上宿舍去,看見她在樓下跟魏光嚴幾個說話。人家忙著呢,壓根兒沒工夫搭理我。要不我怎么知道她背地里有小動作,上您這兒來問了?” “是程亦川的事?!睂O健平看他兩眼。 “我知道?!甭犓湍菐讉€人說話,句句離不開那三個字。 孫健平搖搖頭,“我是弄不懂你們年輕人的事,只有兩句話想說給你聽。第一句,凡是宜早不宜遲。第二句——” 他看著丁俊亞,默默嘆口氣:“算了,你出去吧?!?/br> 沒有出口的那一句,是感情的事情講究兩情相悅,不能勉強。 * 新的比賽日很快來臨,程亦川在天不亮時就醒了。 他沒有驚醒魏光嚴,黑燈瞎火摸索著起床,洗漱、穿衣。 洗臉時沒用熱水,刺骨的寒意拍在面頰上,激起一陣雞皮疙瘩。他滿臉濕漉漉的,神情嚴肅,握拳問鏡子里的人:“程亦川,你能贏嗎?” 下一秒,門口傳來魏光嚴的聲音:“你是傻逼嗎?” “………………” 程亦川:“我在加油打氣!” “對著鏡子加油打氣?你怎么不問魔鏡魔鏡世界上誰最帥呢?” “我為什么要明知故問?”程亦川沒好氣地擦了把臉,推開他,開始換衣服,就連背影都散發(fā)出一股“老子天下第一帥”的氣息。 魏光嚴哈哈大笑,一面罵他臭不要臉,一面進衛(wèi)生間洗漱。 天邊紅日初升時,他和程亦川一同去食堂吃飯。姍姍來遲的薛同和陳曉春擠上了他們那桌,啃著玉米湊熱鬧。 “傷好完了吧?” “能把那賤人干掉嗎?” “這回得把雪杖檢查好,不止雪杖,鞋子褲子頭盔護目鏡,統(tǒng)統(tǒng)檢查幾遍。免得那賤人又出什么幺蛾子?!?/br> 薛同擠了擠陳曉春,小聲說:“沒證據(jù)的事,別講那么大聲?!?/br> 陳曉春翻了個白眼,換了話題:“我看你臉上還有點疤?!?/br> 程亦川喝光最后一口牛奶,不甚在意地說:“沒事,老子就是臉上帶疤,也是基地最帥的那一個。” 在場四人,除他之外,人人都是死魚眼、嘔吐狀。 他說完就低頭去看手邊的手機,一整個早上都是這樣,沒吃幾口就看一眼,仿佛下一秒那屏幕就會亮起來似的。 可屏幕始終沒亮。 程亦川有點煩躁,暗罵了一句:“這都回來了,還不如在北京的時候會關心人……” 魏光嚴看他兩眼,目光閃爍,沒吭聲。 薛同和陳曉春仿佛也意識到什么,和魏光嚴對看幾眼,紛紛埋頭吃飯,不予發(fā)言。 他們都是計劃內的“演員”,受到囑咐,在比賽前不可以告訴程亦川,免得他分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