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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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去多少秒。 其實只是一個很單純生澀的親吻, 程亦川笨拙地捧住她的臉, 就這么一動不動貼在她唇上, 沒有舌尖的觸碰, 也沒有進一步的試探。 直到宋詩意如夢初醒, 霍地推開他。兩人都還坐在自行車上, 程亦川一個重心不穩(wěn), 連人帶車倒在路邊的草叢里, 宋詩意也被帶倒了。 好在草地松軟,兩人也穿得厚實, 就是倒上去也沒什么大礙。 程亦川被車壓住, 慘叫一聲, 正下意識側頭去看身旁的人, 想問她摔倒哪里沒有,就見草叢里仿佛一只兔子一躍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公路盡頭一陣狂奔。 “宋詩意!”他顧不得許多,跳起來追她。 可女人跑得太快,明明是個滑雪運動員,不知為何硬生生把自己跑成了田徑運動員。 程亦川追了幾步,腦子開竅,又飛快地跑回來,從草地里一把扶起自行車,抬腿跨上去,不要命地往前蹬。 “宋詩意,你給我站??!” “別跑了,你跑不過我的!” “喂,真正的勇士不憚于面對大膽的示愛,這是魯迅說的!” 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波,兩人一個在前死命跑,一個在后努力追,兩只車轱轆始終勝過兩條腿,眼看著差距越來越小,就要追上。 宋詩意頭也不回地往白色房子飛奔,邊跑邊叫:“你滾蛋吧你,有多遠滾多遠!” “逃避是沒有用的,你停下來,我們開誠布公好好談談!” 程亦川一邊嚷嚷,一邊追上了她,于是放慢了一點速度,試圖騎著車與她并肩而行。 “開個屁的誠,布你妹的公,我和你沒什么好談的!” “不就是親了一下嗎?你又不會少塊rou!” 他不提還好,一提親這個字眼,宋詩意渾身都要燃起來了,想也不想朝他一推,只聽一聲慘叫,少年又一次跌倒在路邊的草叢里。 宋詩意像是被野獸追趕的兔子,一驚一乍往家的方向狂奔。 程亦川氣急敗壞地爬起來,指著她身后隱形的煙塵大叫:“你跑吧跑吧,我還不信你能一口氣跑回國了!” 下一秒,咬牙切齒又一次扶起自行車,飛也似地追上了去。 寂靜的公路兩旁,青草招搖,夕陽溫柔。雷克雅未克的黃昏里,隱隱漂浮著薄荷味的香氣。 * 宋詩意一口氣跑回了白色房子里,砰地一聲關上門,大步流星走進廚房,倒了杯涼水咕嚕咕嚕往肚子里灌。 她氣喘吁吁地一拳打在料理臺上,誰知道疼得呲牙咧嘴,在空中甩個不停。 真他媽要了命了! 宋詩意砰地一聲放下玻璃杯,在廚房里來回踱步。 落后的人很快也抵達大門外,砰砰敲門:“宋詩意,開門!” 她充耳不聞,只一臉絕望地把腦門兒磕在冰箱上,嘴里喃喃念著:“亂了亂了,這叫什么事兒啊?” “開門啊,你打算一直把我關在門外嗎?”敲門聲還在響個不停。 宋詩意覺得自己變成了煮熟的蝦,渾身上下guntang一片,心亂了,腦子也亂了,哐哐往冰箱門上撞著,嘴里一個勁罵人。 臭小子,好端端的搞什么幺蛾子? 親她?這他媽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膽啊?! 門外的敲門聲戛然而止,程亦川繞了一圈,走到了廚房的窗外,隔著玻璃窗又叫了起來:“你撞墻干什么啊?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要是不滿,別撞墻啊,朝我胸口撞。” 傻小子在窗外騰騰拍胸。 宋詩意咬牙切齒側頭看他,隔著玻璃窗吼:“你給我閉嘴!” 下一刻,她氣勢洶洶cao起菜刀,大步流星走到門口,把門打開,一鼓作氣追了出去。 既公路賽跑后,兩人又開始圍著白色房子兜圈子狂奔。 “說,你吃錯什么藥了,這種玩笑也敢開?”拿菜刀的人兇神惡煞。 “我沒開玩笑,我是認真的!”被追趕的人慌忙逃生。 “你認真?zhèn)€屁!” “我真的是認真的!” “有種你站住,看我不砍死你!” “你就是砍死我,我也一樣認真。”腳下忙著逃命,他的嘴上卻絲毫不含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從來冰島以前就想這么做了。你還記得在機場嗎?對,就是香港機場,你靠在我肩膀上睡著了那一次,我差一點也忍不住親上——” “你他媽閉嘴!”宋詩意忍無可忍咆哮起來,把菜刀往地上一扔,停下了腳步。 程亦川也停了下來,轉身看著她,兩人只隔了幾步距離。 宋詩意一臉煩躁地抓抓頭發(fā),說:“別說了,剛才的事我就當沒發(fā)生,以后你也別提?!?/br> “為什么?”少年一臉不可置信,“明明已經發(fā)生了,怎么能當做沒發(fā)生呢?” “這種事情,怎么可能?”宋詩意也是一臉不可置信,“我和你,我們倆?” “我們倆怎么就不可能了?” “我是你師姐啊!” “師姐怎么了?師姐又不是我親媽,既沒傷天害理,又沒違法亂紀,怎么就不可能了?” 程亦川的理直氣壯令宋詩意無言以對,她滿腦子都在叫囂著“不可能”三個字,卻又在他的質問下找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末了,她氣急敗壞地指著他的鼻子,說:“你要是不想跟我老死不相往來,就給我老實點兒待著?!?/br> 轉身往屋里走了幾步,在玄關處突然剎車,回頭再扔一句。 “程亦川,下周回國,你給我回去好好反省反省?!?/br> 那個親吻帶來的躍上云霄的不真實感漸漸消失,在她激烈的反應里,程亦川的焦躁感也上頭了。心跳漸漸沉頓下來,他難以置信地問:“反省?我為什么要反省?” 親她是情難自禁。 長達一個月的朝夕相處,她的笑她的毫無防備她的親密無間,處處都在無聲回應。他不信只有他一個人覺得剛才那一刻是無與倫比的。 宋詩意卻壓根不回應他,只黑著臉走進廚房,開始做今天的晚餐。 在雷克雅未克的一個月里,每天從康復中心回來,兩個對做飯不甚精通的人都互相扶持著,堅持不懈地在黑暗料理的路上奮斗著。 程亦川在玄關站了一會兒,一言不發(fā)走進廚房。 宋詩意在洗西藍花,爐子上燒了一鍋沸水,料理臺上放著西紅柿與牛rou沫。他一眼看出她要做意大利面,也不吱聲,同樣陰著臉走過去。她煮面,他就動作生疏地把西紅柿切丁。 某一個瞬間,她拿著長長的木筷攪動鍋內的面條時,左手一抬,他就未卜先知似的把鹽罐遞了過去。 宋詩意微微一頓,接過罐子,往鍋里放了少許鹽。 那只手又伸了過來,從她手里吧鹽罐拿走,放在了自己面前的調料架里。 然后是意面起鍋時,她從櫥柜里拿了只碩大的玻璃碗,將面條悉數(shù)撈入,冷水過濾,正欲拿橄欖油拌面時,他已經將油壺送了過來。 廚房里只剩下面湯咕嚕咕嚕冒泡的動靜,和平底鍋中蔬菜丁與rou沫混合在一處發(fā)出的滋滋聲響。 沉默之中,兩人默契十足,仿佛排練過無數(shù)次,哪怕不說話,手上的動作也一樣說明問題。 宋詩意捧著玻璃碗,絕望地嘆口氣,氣狠了,干脆把碗放下,轉身就走:“剩下的你來吧?!?/br> 她一路走到廁所里,擰開水龍頭,用冷水洗了把臉,末了,抬頭看著鏡子里的人。 她的臉依然紅得像已落幕的晚霞,雙目里一片茫然,帶著些焦躁不安。 她和程亦川? 她和程亦川?。。?/br> 這樣的組合,光是想想都覺得可怕,活像她和自己的親弟弟luanlun!是她神經大條嗎,這么長時間以來,好像不由自主就讓他走進了她的生活,兩人的關系越來越近,近到她習以為常,竟完全忽略了他也是個二十歲開頭的大男生,一個雖然年輕、不夠成熟,但也絕對該視作男人的存在。 最令人絕望的是,她居然不知不覺就和他養(yǎng)成了這種奇怪的默契。 這他媽什么情況?。?/br> 宋詩意越想越煎熬,他低頭親她的那一幕仿佛生根發(fā)芽一般,在腦子里無限循環(huán)。她又忍不住了,再一次擰開水龍頭,往guntang的臉上嘩嘩澆水。 廚房里的人端著兩盤意面往餐廳走,經過廁所時,面無表情掃她一眼,說:“我就親你一下,有這么臟嗎?” 宋詩意一頓,頂著濕漉漉的面頰側頭看去,只看見程亦川雙目噴火,像只長著犄角的惡龍。 可是縱然長著犄角,他也好看得不像話,是童話里那種就算做盡傷天害理的事情,只要他低頭認錯,你也能無條件原諒他的反派。 所以呢。 所以她就活該被他撩撥,被他欺負嗎? 宋詩意心頭亂糟糟的,活了二十五年,從來沒有這樣方寸大亂的時刻。她忍無可忍,從他手上接過兩盤意面,下一秒,一腳朝他屁股上踹過去。 “從現(xiàn)在開始,禁止你跟我講話!” 一開口就是親不親。 親你妹啊。 再提一次,她就是傷天害理、違法亂紀,也要把他給滅了! 宋詩意咬牙切齒把面端上桌,殺氣騰騰坐了下來,使刀叉的時候,仿佛盤子里不是意大利面,而是坐在長桌對面的那個人。 雷克雅未克的黃昏已落幕,屋內的爐火被點燃,木柴噼里啪啦發(fā)出輕微的爆裂聲。 這是他們來到冰島后吃過最沉默的一頓晚餐。 一言難盡。 宋詩意食之無味,第無數(shù)次在心里暴打程亦川一頓,總之,真的是一言難盡!??! 第64章 第六十四個吻 第六十四章 這大概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宋詩意像條砧板上的魚, 在床上翻來覆去, 妄圖掙扎出這令人難熬的困境??杀犙坶]眼,公路上的那一幕都在重復上演。 啊啊啊, 快要窒息了。 就在她有氣無力第一百遍告訴自己, 該睡了, 再不睡明天就沒精神訓練時,房門被人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