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應月一邊落座，嘴里一邊嘟囔，她聲音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每個人聽見：“有時候我這人運氣真是好，被指明抄襲的小說居然是我多年前和陸亦修合寫。我一直在想，要不是我寫的，怕是潑給我的臟水怎么都洗不清了?！?/br>
    “被潑的臟水？”陸亦修故意問了一聲。

    陳應月把玩著手上的筷子：“《不歸人》的熱度一直在熱搜十名以外，在這個原創(chuàng)不被關注的時代，憑借抄襲話題，居然能把熱搜拱爆，難道不奇怪嗎？”

    “倒也是?！标懸嘈藜傺b不經(jīng)意：“在座應該有做宣傳的老總吧，我倒是想問問，能這么快把熱度炒起來，是不是有點水分。”

    “是有些奇怪?！庇腥烁阶h。

    陳應月拿筷子輕輕在筷架上點著：“我聽說最新發(fā)布爆料者采訪視頻的，還是我們一合作對象，跟公司關系緊密。而且那天曝光的視頻里，雖然聲音和人像都做了特殊處理的，但依舊很像我認識的某個人。”

    “誰？”

    餐桌轉盤上的架子不知怎么地，撂倒了林艷瓊面前的杯子，紅酒淌了一桌。

    林艷瓊慌張地收拾著，總監(jiān)皺著眉，壓低了聲音質問她：“怎么搞得！”

    陳應月在一旁笑：“林經(jīng)理不要緊張，我可不是在暗示是你。”

    “這種事情不能開玩笑。”總監(jiān)一本正經(jīng)地。

    “是是是，同事情穩(wěn)如山?！标悜路妥鲂?，但過了一會兒，她卻站了起來，話題直指總監(jiān)：“總監(jiān)，我想假設性地問一句，如果公司出了內鬼該怎么罰？”

    總監(jiān)像臉上沉默，沒回答。

    這時，陸亦修佯裝無意的插了進來，逼他給答案：“怕是開除不夠解恨吧，總監(jiān)您說是吧？”

    “必須的。”被點了名的人沒法不回答：“一定得出公告，讓他以后不能在這個圈子立足?！?/br>
    “好，我?guī)湍浵铝恕！?/br>
    陳應月笑得爽朗。

    林艷瓊卻全程從未說過一句話。

    中途，林艷瓊拎了包跑去洗手間補妝。

    陳應月見狀，拉開了椅子跟了過去。

    等林艷瓊從廁所隔間出來時，陳應月正在洗手臺前磨蹭，她愣了幾秒，才打招呼：“應月，你也在啊？”

    “是啊，出來了?！标悜?lián)u了搖手指：“男人聊天總離不開錢和女人，沒意思?！?/br>
    林艷瓊今天穿了一身純白的套裝，腰間是鏤空的，隔著若隱若現(xiàn)的蕾絲，纖細的腰肢引人犯罪。

    陳應月湊近鏡面，拿小指將口紅摸勻：“對了，你認識一個叫‘今朝侃’的嗎？”

    “怎么這么問？”

    “不是有人爆料我抄襲，在前東家還有抄襲史嗎？”陳應月仰起臉，透過鏡面，觀察林艷瓊的表情：“那個最先發(fā)布爆料視頻的就叫‘今朝侃’?！?/br>
    林艷瓊大笑起來：“我哪能認識這種微博大v，我平時跟新浪……”

    “微博大v？”

    “怎么了？”

    陳應月眼眸微瞇，帶著陰謀得逞的笑意：“我可從來沒說過，最先發(fā)布爆料視頻的‘今朝侃’是個微博大v?！?/br>
    “我猜的?！绷制G瓊有點慌張：“在新浪發(fā)布，還能有這么大影響力，那肯定是大v無疑的?！?/br>
    “是嗎？”

    陳應月取過洗手液，來回按了好幾下，只將將按出一滴來，她納悶：“這洗手液噴頭是壞了嗎？”

    說完，她用力擰開了洗手液壺子，可偏偏手上殘留了洗手液，滑得很，一不注意，這洗手液瓶子就飛了出去，飛到了不遠處正在補妝的林艷瓊身上。

    一瞬間，她純白的套裝上，沾滿了綠色的洗手液，場面很難看。

    “陳應月你在干什么！”林艷瓊發(fā)飆了。

    看見林艷瓊緊張整理，整張臉脹紅的模樣，陳應月沒忍住，掩嘴笑出了聲來。

    林艷瓊不停地抽著紙，往身上擦。原本好聞的香奈兒no.5，現(xiàn)在全都變成了低廉的洗手液味，林艷瓊一邊清洗，一邊拿眼恨恨地瞪陳應月。

    陳應月卻在一旁抱著臂膀，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的表演。

    等她整理得差不多了，陳應月才幽幽地湊了過去，似笑非笑：“被別人潑臟水的感覺不好受吧。是不是很緊張？很不知所措呢？”

    “陳應月你什么意思？！”

    陳應月的眼神一下變狠：“往別人身上潑臟水，就不要害怕別人回潑你?！?/br>
    “陳應月！”

    “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心里知道?！标悜聣旱土寺曇舴谒亩叄骸傲制G瓊，你最好別讓我抓到什么把柄，否則別說總監(jiān)護著你，怕是董事長護著你，我也絕對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

    白裙子變得綠一塊灰一塊的，林艷瓊差點哭了：“你是成心跟我過不去是吧？”

    陳應月懶得理會她，回頭給她一個微笑：“你如果想試試，我隨時奉陪?！?/br>
    她瀟灑地留給林艷瓊一個背影……

    以及滿屋子的洗手液氣味。

    陳應月回到餐廳的時候，聽見那堆老男人正在說說笑笑，氣氛好不熱鬧，陸亦修坐在他們中間，倒像是個冷漠的雕塑，連表情都看不見。

    離得很近的時候，她聽見狡猾如老狐貍的總監(jiān)在跟陸亦修攀關系：“最近陸先生確實幫了大忙，要不我割點rou，給您嘗嘗鮮？”

    “怎么說？”陸亦修挑眉。

    總監(jiān)哈哈大笑：“我瞧著我們部門的編劇陳應月跟您是老相識，也不怕生?！彼喊椎拿济秱€不停：“要不我做主，讓她給您rou償算了！”

    陸亦修與總監(jiān)面對面坐著，但此刻陳應月走過去，卻是與陸亦修正面相迎的。陸亦修學過表演心理學，陳應月稍顯局促的表情顯然是因為她聽到了這席話，他忽然起了惡作劇的想法，唇角微勾，笑得有些意味深長，“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br>
    在場人還很多，總監(jiān)怕大家當真，趕忙喊停：“開開玩笑而已，不能當真，不能當真。”

    陳應月落座。

    “果然說曹cao，曹cao就到”，總監(jiān)笑說著，岔開了話題，制止了低俗的繼續(xù)。

    第32章

    024

    落座之后, 總監(jiān)打著提前為《不歸人》慶功的名義，又灌了陳應月一輪酒。

    她酒量不佳, 剛才又光顧著喝酒，沒墊點東西，醉得更快。等散場的時候, 她已經(jīng)是迷迷糊糊地，連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人走得差不多了, 她才從廳里出來，扶著餐廳走廊的墻壁, 慢吞吞地, 像只壁虎。

    好不容易走到電梯口，還沒來得及按下按鈕, 就被人扯了一記, 進了一個黑暗的樓梯間。等陳應月緩過神來的時候, 才發(fā)覺自己正靠著涼爽的墻壁，面前有陸亦修放大的臉，以及帶著青草氣味清新的氣息。

    喝了酒之后, 她整個人都很遲鈍。

    如果換做是平時，陸亦修這樣拉扯她, 她一定會張牙舞爪地反抗，甚至踢他揍他, 但喝了酒的陳應月顯然有點懵，還有點脆弱。

    好半天，她才憋出一句：“有事嗎？”

    “嗯?！?/br>
    安全門隙開了一條縫, 縫里而來的燈光正好打在陸亦修的臉上，一半淺，一半深。挺拔的鼻梁、深邃的眼，隱沒在黑暗里，將將露出一張好看的薄唇。

    “有東西給你。”他說。

    “什么？”

    陸亦修從西裝褲口袋里掏出一袋白色粉末，遞給她。

    陳應月眼睛一瞇：“這是什么？”

    “迷藥。”

    陸亦修唇角微勾：“你知道這是誰給我的嗎？”

    “誰？”

    “你的上司?！标懸嘈拚f，“他讓我下在你最后喝得那一杯紅酒里。”

    陳應月雖然知道總監(jiān)愛搞小動作，但這樣的事，她是真的沒想到。她嘗試仔細回想了一下剛才的片段，卻也沒察覺任何蛛絲馬跡。

    陸亦修看出了陳應月的驚訝，冷聲說：“你確定這樣的上司還要繼續(xù)死忠追隨他嗎？”

    陳應月不吭聲。

    陸亦修收回那包粉末，撕開來，拋灑在空氣中。稀有的燈光下，粉末細屑隨氣流飄揚，閃著微弱的光。

    “田悅有意向組建一家傳媒公司，如果你想換工作可以聯(lián)系她。”

    “不用。”

    陸亦修有點生氣：“這次是我，如果下次是別人呢？你以為還有誰會告訴你？”

    “謝謝你?！标悜缕v地揉了揉額頭：“不過你不用管我。”

    “好，這是你說的！”她一如既往的倔脾氣，照例激怒了陸亦修，他跨開一大步，拉開了安全門：“你愿意當砧板上任人宰割的rou，那我絕對不會攔著，只希望陳應月你不要有天來哭著求我?guī)湍悖　?/br>
    迷藥的事情陳應月心里簡直委屈死了，現(xiàn)在在這個關頭，陸亦修還拿這樣的話激她，她真是惱羞成怒，心底那該死的驕傲又回了上來，她立刻大聲回他：“一定不會！”

    分開兩年了，她寧愿陸亦修不理她，針對她，也比現(xiàn)在護著她好。

    她不想要這樣的心意，她受不起。

    陸亦修是真被她氣昏頭了，二話沒說，轉身就走。

    可偏就在推開門的那一刻，陳應月“嘔”了一聲。

    情緒上涌，酒精作用下，陳應月沒忍住，干嘔了好幾下。透過敞開的安全通道大門，陸亦修看見她整張臉脹得通紅，看起來很不舒服。

    他猶豫好久，做了好大的掙扎，才終于重新把安全門關上，回到她的跟前。

    他一手抱住她的肩膀，一手攬著她纖細的腰肢，此刻的陳應月大概是醉昏了，腦袋都耷拉在了陸亦修的胸膛里，短發(fā)扎在他的脖頸里有點癢，不知怎么地，陸亦修就想到了第一次擁抱陳應月的高二散伙飯上。

    那是他第一次抱她，心跳到了嗓子眼里。

    以前父母也沒少帶他參加社交，偶遇外國女孩子，照例會給個親密的擁抱。他自認為早已將擁抱這項技能熟練且自然地寫進自己的社交手冊，但真正抱到陳應月的時候，他緊張地都不知道手該往哪里放才好。后來，等他想好放哪兒了，陳應月已經(jīng)慌不擇路地從他懷里退出去了，他后悔死了，當時簡直恨不得扇自己幾個巴掌。

    他扶著她，沒走電梯，走了樓梯，摟著她一步步往下。

    她還有點不配合，一直不停在亂動。

    陸亦修有點火氣，卻又怕吵醒她，聲音很小地在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