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是聽不懂，但是會看。你們沒有注意到琵琶和二胡都很美嗎，不是一般的樂器?？炊兕^的雕花，琵琶的木料，再去網(wǎng)上搜一搜，你們會回來感謝我的?！?/br>
    “我?guī)煾敢彩侵魄倮鲜至?，看了幾期，也去現(xiàn)場聽過了音色，他說那把琵琶不下于二十萬，二胡……二胡倒不算貴，木料也算不得頂級，但請不起制琴的人出山，可以說用作收藏的話，不下于五十萬?！?/br>
    “臥槽……順便搜了一下，博物館居然還有用象牙雕的二胡，一百萬……”

    網(wǎng)友討論來討論去，越來越多的消息被有心人挖出來。

    “林，林啟光？林老？第一個帶著民樂團走出國門的那位大師？他是戚茹的師父？”

    這句話一出，不知道林啟光的人沒什么反應(yīng)，但年紀(jì)大的人卻是心頭一震。若他真是戚茹的師父，難怪戚茹小小年紀(jì)會有這般成就。

    第71章

    林啟光直到千禧年之前在音樂圈內(nèi)都很有名，但千禧年一過，市面上再無他制作的樂器售賣，他也不再給友人寫曲，這才讓許多年輕人不知道他。

    即便是那段苦難的日子里，他也一直保持著創(chuàng)作和制器，隱居在臨安，雖然不離開，卻總有作品傳出，身邊好友也會替他宣傳。但不知為何，千禧年一過，他便無聲無息消失。

    甚至許多人以為他過世了！

    如今隱約有了他的消息，崇拜這位老爺子的各大高校中學(xué)民樂的大學(xué)生激動起來，和導(dǎo)師說過之后，讓他們來鑒定。

    “她的手法，似乎是和林老有相似之處。至于那把二胡，沒有見到實物之前我不敢妄言?！蹦澄焕辖淌趯⒂嘘P(guān)戚茹的全部視頻觀察過之后，不太確定地說道。

    “您有多少把握？”學(xué)生有些激動。

    “七分。不過這姑娘的水平確實高，即便不是由他教導(dǎo)，也可看出她的師父應(yīng)該不是籍籍無名之輩。”

    “她似乎從來沒透露過自己師父的名字?！?/br>
    類似的討論在很多地方上演，在民樂圈內(nèi)掀起一番小波動。可關(guān)注她更多的還是吃瓜群眾，因為戚茹又上了一次電視，路人甲正在趕來的路上。

    這次不是民樂之星的比賽，而是一中的高考動員大會。主角也不是她，而是陸景行。

    民樂之星的拍攝和播出之間相隔兩期，總決賽是最大看點，為了更好的錄制效果，導(dǎo)演提出了變更時間。之前都是一周一曲，這一回時間上更為寬松，三位選手有兩周時間用來選曲和練習(xí)。

    戚茹原本想用多出來的一個周末加緊練習(xí)，卻沒想到學(xué)校安排了動員大會。

    一中的傳統(tǒng)是在高考前半個月讓高三各班在全校同學(xué)面前宣誓，然后高一高二的優(yōu)秀學(xué)生給學(xué)長學(xué)姐們加油打氣。

    戚茹在優(yōu)秀學(xué)生之列。陸景行也在。

    不管優(yōu)生班還是普通班，每個班選兩名，大家站在臺上排成三排為即將奔赴考場的同學(xué)們送祝福。按班級順序排，陸景行是一班，排頭第一個就是他。戚茹在中間偏右，兩人并不在一起。

    等校長在下面抬手示意優(yōu)秀學(xué)子開始時，陸景行往中間一站，底下一片嘩然。

    不是每個人都會去公告欄看榜的，也不是每個人會‘不經(jīng)意’路過高二樓的一樓最左側(cè)教室來看這位名人，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到底長什么樣。

    但無疑，聽底下的抽氣聲和隱約傳來的尖叫，約莫是滿足了校園小說中完美男主的形象。

    陸景行的發(fā)言很簡單，有點像是他剛進一中時那六個字的自我介紹。

    “各位學(xué)長學(xué)姐，希望你們高考順利，考上理想的大學(xué)。”即便班主任交代他盡量多說些話，甚至讓他準(zhǔn)備演講稿帶著念，他只當(dāng)耳旁風(fēng)。

    就這么一句。因為他自己不緊張，也并不覺得高考可怕，以至于當(dāng)初班主任找上他時他還覺得很可笑。

    不過是一場考試，何至如此。但全校皆如此，他只好答應(yīng)下來。他并沒有準(zhǔn)備多少話，講完這句之后，全場有一瞬間的寂靜。

    底下的人在等他接著說，他卻打算轉(zhuǎn)身回到隊伍中，換下一個講話。他腳下生風(fēng)，轉(zhuǎn)身之后并未看見副校長和年級主任以及班主任拼命給他使眼色。

    校長的臉黑了。

    ‘希望你們考試順利’這樣的話語，一般用在結(jié)束語中，誰能想到他開頭便是這個，一句話就能結(jié)束。

    底下詭異地繼續(xù)寂靜，排在他身后的男生張大了嘴，茫然往前走，差點忘了自己要說什么。

    他一開口，底下就笑了起來。nongnong的方言味打散了剛才詭異的氛圍。

    動員大會現(xiàn)場是有記者和攝像機的，這一段當(dāng)然被放在了本地新聞上，而報紙上，則出現(xiàn)了陸景行英俊的正臉。

    于是網(wǎng)上有了一個話題為#誰說理科男都是四眼傻呆#。刷這個話題的主力軍是大學(xué)生，尤其是女大學(xué)生，在底下嗷嗷叫著等他上大學(xué)追求小學(xué)弟。

    然而新聞還出現(xiàn)了一幕。結(jié)束動員大會后有人采訪正往教室走的學(xué)生，而后方背景中出現(xiàn)了一男一女。

    他們似乎沒發(fā)現(xiàn)自己入了旁人的鏡頭，挺拔的男生正低頭握著女生的手吹氣，神色認真，周身卻似乎散發(fā)著柔和的光芒。女生咬著下唇皺眉，一只手捏著男生的衣角下擺，忽然眉頭一松，歡快地笑了起來。

    臉頰右側(cè)的酒窩深深陷了下去。

    “我賭五毛被采訪的這個眼睛仔是單身狗?！?/br>
    “啊啊啊激動，后面那對看起來好甜好蘇我的小心臟要小帥哥吹氣才能活過來?！?/br>
    “……覺不覺得這兩人有點眼熟？”

    “……有點?！?/br>
    “啊嘞？這不是戚茹？民樂之星那個，一中的學(xué)生?！?/br>
    “啊嘞？這不是陸景行？優(yōu)秀學(xué)子，各種拿獎的那個？”

    “嘖嘖，還以為他們是好好學(xué)生，沒想到也玩早戀?！?/br>
    只是讓陸景行幫忙拔了個木刺的戚茹沒想到能因為這個上電視，還被人說是早戀。國內(nèi)的校園對這兩個字十分敏感，甚至還有高中讓學(xué)生在桌上畫三八線，不允許男女一起在食堂吃飯。

    家長們聽見這兩個字也如臨大敵，總想著拆散，換班，甚至替子女轉(zhuǎn)學(xué)。

    ……然后兩人就被叫到了年級主任的辦公室。

    “老師，我們兩真沒什么。就是以前的同學(xué)而已，分班之前我們座位隔得近，關(guān)系比較好，你別聽其他人瞎說。”

    戚茹簡直無語。她一個內(nèi)心三十多歲的中年女子，怎么會打未成年的主意！哦，不，陸景行比現(xiàn)在的她大一歲，成年了。

    “真的？”

    “您想想，我忙著學(xué)習(xí)和練琴，擠不出時間??！”戚茹無奈。她整天忙忙忙，連陪戚奶奶的時間都少了很多，沒有多余的能分給‘男朋友’。

    見幾位老師還不相信，戚茹只能補充，“我和他算是師兄妹，因為在同一個老師那里學(xué)樂器，平時他對我比較照顧而已。”

    年級主任若有所思，說道：“這樣啊。確實，你們可都是我們一中最優(yōu)秀的學(xué)生，不能給學(xué)校抹黑。其他時候我不管，在學(xué)校里盡量少在一起碰面，慢慢的流言就消失了。很快就高考了，別讓其他人因為這個影響了考試心情?！?/br>
    陸景行太陽xue一跳，別說他們暫時還沒什么，就是有，為什么能影響別人。那也該怪那個人心態(tài)不好吧。

    “您放心，那本來就是一個意外。因為手指不小心被木刺扎到，正巧他在一邊，才讓他幫忙拔了一下。誰能想到附近有記者在采訪……我們兩本來就不在一個樓層，平時即便是想碰到也很難的?！?/br>
    主任點頭，看陸景行閉著嘴不說話，想到他連演講都不怎么開口，泄氣地揮揮手，讓他們走了。

    陸景行雖然不開心，但之后也盡量避免和戚茹見面。網(wǎng)上的言論無法遏止，由學(xué)校出面說明了一下兩人只是同學(xué)，至于網(wǎng)友信不信，那就不是他們的事了。

    帶著旁人曖昧的打量眼光，戚茹就這樣，在高考的一周前穿著校服，素顏上陣，坐在了電視臺的演播廳中央。

    第72章

    決賽演播廳，現(xiàn)場座無虛席。

    現(xiàn)場工作人員都打起精神，力求完美完成每一個環(huán)節(jié)?？倢?dǎo)演指揮，場務(wù)穿梭來穿梭去。臺上有三個座位，三把座椅擺成三足鼎立的姿態(tài)，每個座位前有一架麥克風(fēng)。

    底下的觀眾竊竊私語：“這是要三個一起上場？一般不都是在后臺？”

    “應(yīng)該是有合奏吧。你想啊，節(jié)目時長固定，五強的時候還勉強能湊夠一個半小時，三個人怎么樣也湊不夠的。這又沒有淘汰賽，復(fù)活賽之類，恐怕后面還有別的節(jié)目?！?/br>
    “也是，五強的時候還有評委來主動上臺演奏，冠亞賽應(yīng)該更有表演看。說不定就有那兩位評委演奏民樂，然后渠義唱歌。說起來他在臺上當(dāng)評委那么久，都沒聽過他唱歌呢?！?/br>
    “要是他能開口唱，還省了我演唱會門票錢……”

    討論聲在突然響起的音樂聲中慢下去。

    現(xiàn)場的音響中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第一個評委從舞臺最右側(cè)往中央走，似有群鳥伴隨，干冰噴開，飄飄渺渺，廣袍披身，猶如仙人。隨即笛聲低了下去，最左側(cè)又出來一個男人，腰間固定著一把高胡，隨著右手一推一拉，也緩緩走到舞臺中央，與另一人匯合。

    觀眾們似乎能聽見高山流水，百鳥爭鳴，突然場景變換，又見到猴群鬧林，山中虎嘯，然而百獸消聲，冬雪覆蓋大地。最后又見風(fēng)吹麥浪，眼前一片金黃的豐收。

    笛聲斷了，二胡聲慢了。現(xiàn)場靜了下來。

    “好不好聽？美不美？要不要給我們的老師熱烈的掌聲！”一個錯眼，支持人不知從何處飄來，站在了兩位評委身前。

    “嗷……”氣氛忽然沸騰起來，臺下掌聲雷動。

    “獻丑了獻丑了?！彪p手握笛的老師微微笑著，眼底卻漾著得意。

    “您謙虛了。剛才聽您這么一演奏，我突然覺得前二十多年白活了，居然從沒去聽過民樂演奏會。不過今后，肯定是哪有演奏會，我就往哪跑。”

    拉高胡的那位評委也笑了，“說定了，說不得日后我們演出前就瞄瞄觀眾席上有沒有你?！币粓鲅葑鄷T票可不算便宜。

    主持人接話道：“所以我這不是搶著來當(dāng)主持人嘛。不但能免費聽，說不定回去臺長還能給我加工資。”然后視線轉(zhuǎn)向攝像機，真誠地說，“臺長，看在我這么努力的份上，可不能忘了我日后的門票錢?！?/br>
    觀眾又是一陣哄笑。

    場面話說了一番，導(dǎo)演點頭示意主持人，主持人這才慢慢轉(zhuǎn)移話題，到了選手身上。

    “好，那就讓我們的評委老師回到評委席。接下來的選手表現(xiàn)，讓我們拭目以待……”

    三把椅子還在原地，戚茹第一個坐在了右側(cè)。

    素面朝天，一身樸素的校服，手指甲剪得干干凈凈，腳上穿著一雙最普通的小白鞋，雙腿微微張開架著一把二胡。她摸了摸琴頭，撥了撥弦，微微閉眼，見導(dǎo)演和評委老師都點了頭，右手微微動了。

    極度的低音作為開頭，場面似乎很壓抑，聽的人心頭沉悶。

    陽光被烏云遮住，淅瀝瀝的雨聲響起，可才下了一陣又忽然放晴。教室鐘埋頭學(xué)習(xí)的學(xué)生抬起頭來，被難題困住的臉上也忽然有了笑容。他合上了書本，撐著腦袋看窗外，看cao場上歡快上體育課的學(xué)生，看遠方的大學(xué)。

    二胡聲音放慢，接連的慢弓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眨眼。寬闊的考場中，急促的鈴聲響起，有人交卷，有人匆忙補寫。一場人生中至關(guān)重要的考試結(jié)束了。有人歡喜有人愁，有人在哭，有人在向樓底下扔書，有人抱著家長大笑。

    人生百態(tài)，從這二胡聲中窺見一角。

    結(jié)尾是一陣輕快的馬蹄聲，打馬遠去，歸來仍是少年。

    這首曲子很陌生，沒人聽過。評委席上的四位評委都微微皺起了眉頭，做出一副苦惱的模樣。要不是知道正式比賽前有一場彩排，戚茹還真以為他們不知道自己演奏的是什么。

    臺下的觀眾還在等著評委點評，卻見臺上左側(cè)又多了一位老大爺。腰間別著一根笛子，一屁股坐下，才把笛子抽|出，手指按上笛孔。

    他放開了一根手指，然后兩根，三根，全部松開后又忽然合上，開始一陣急促的花舌。

    江南風(fēng)味的《姑蘇行》似乎被他吹活了。寂靜的園林里涌入一絲生氣，秀美的風(fēng)景，亭臺樓閣，小橋流水，漫步其間，怡然自得。

    現(xiàn)代化的舞臺叫他這么一吹，似乎就變成了江南。緩緩的，慢節(jié)奏的生活，拋去了工作上的不順心，拋去了爾虞我詐，心中只有自由，只有悠然。

    中間部分又忽然歡快起來，長街燈火通明，人流如織，嬉笑打鬧聲不絕于耳。一連串的疊音似乎完全難不倒老大爺，他吹的歡快，表情全是享受。

    結(jié)尾又慢了下來，一切重歸于平靜。

    兩人演奏完都坐在原地，沒有離開。身邊就坐著競爭對手的情況下，老大爺還能正常發(fā)揮，讓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