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煙煙走過一段帶舷窗的走廊，停下腳步向外看。

    克林的公爵的戰(zhàn)艦泛著冰冷的光澤，危險得讓人窒息。她已經(jīng)休息了七八天了，那個白衣的男人還能給她多少時間？

    韓煙煙站在舷窗邊，用拇指根用力擦了擦嘴唇。

    第二天早餐時，利奧帶著明顯的黑眼圈，精神萎靡。他躲閃韓煙煙的目光，不敢對視。

    韓煙煙吃飽了，擦擦嘴，坐直身體，說：“我準(zhǔn)備好了?！?/br>
    “?。俊崩麏W沒反應(yīng)過來。

    韓煙煙平靜的說：“我準(zhǔn)備好了，可以回休眠艙去了。”

    好像有一層溫馨朦朧的面紗被撕開，兩個人之間的真實關(guān)系赤果果的展現(xiàn)了出來。

    利奧握著勺子，竟怔住沒說出話來。

    沉默了片刻，他問：“你為什么會自己主動想回去？”

    “遲早的事?！表n煙煙端起紅茶，吹吹上面的煙氣，“區(qū)別無非是，就這樣回去，或者……被你睡過再回去?！?/br>
    利奧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想辯解，無從辯解。他從侍從官那里爭取到了和韓煙煙單獨相處的機(jī)會，到底是為了什么，就算他再不想承認(rèn)，心底也是明白的。

    “除了艦橋和武器庫，我已經(jīng)把飛船上行所有的地方幾乎都轉(zhuǎn)遍了。知道我得出了什么結(jié)論嗎？”韓煙煙吹著茶說，“跑不了。我跑不了，就算能奪了你這飛船，也逃不脫外面的戰(zhàn)艦。現(xiàn)實形勢就是這樣，我已經(jīng)看明白了。”

    她捧著茶杯出神：“那個克林公爵啊，真是難搞。但是姚琛那時候，還是有點作用的吧？能不能省點力氣，直接復(fù)制那個世界？我進(jìn)去再來一遍？”

    再來一遍？再一次用盡全力去勾引姚琛入彀嗎？

    利奧想起了那些在臥室里偷偷回放的片段。當(dāng)時香艷刺激，讓人回味無窮?？涩F(xiàn)在……想到韓煙煙回到休眠艙里進(jìn)入“世界”，就要和另一個男人纏綿悱惻或者激情四射，雖然都是假的、虛擬的，利奧還是感到一股煩躁感往腦子里沖。

    他把餐具“啪”的一聲就拍到了桌子上，悶聲說：“你就不能用點別的方法嗎？你又不是女支女！非得搔首弄姿的勾引男人！”

    韓煙煙冷笑一聲，拉開椅子轉(zhuǎn)身就走。

    走到了走廊里，利奧追了上來，恐女癥患者情急之下，竟然抓住了韓煙煙的手腕。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彼槤q得通紅，解釋道。

    “我本來是個靠自己的勞動生活的人，我自己賺錢買房子、供房子，一切都靠自己的雙手和頭腦。”韓煙煙冷笑，“如果覺得我像女支女，先想想是誰把我推到了這樣的境地里?！?/br>
    利奧的臉變得難看起來。

    韓煙煙掙脫了他的手，轉(zhuǎn)身要走。利奧一咬牙，又捉住了她的手腕。

    “我……”他說，“克林公爵這一單是必須解決的，我沒辦法。但是，解決了他之后……我、我……”

    為了克服緊張，他把下巴抬起來，高高在上的說：“我允許你以后和我一起生活?！?/br>
    遺憾的是，韓煙煙并沒有像他期望的那樣驚喜交加，感激涕零。

    她冷笑：“我不管你是想求婚，還是想求歡，希望你能先學(xué)會說人話。你要不知道該怎么學(xué)的話，我建議你看看《一萬零一次求婚》這部劇?！?/br>
    “不過要是求歡的話……”韓煙煙抽回自己的手，“我對異裝癖的變態(tài)實在是沒興趣。你還是和自己的娃娃繼續(xù)玩吧?！?/br>
    她轉(zhuǎn)身離開，留下利奧在原地面紅耳赤：“我、我不是……”

    午飯時韓煙煙沒出現(xiàn)，晚飯亦然。她在自己的房間里用了晚餐，等機(jī)器人收拾了碗碟離去。她問系統(tǒng)：“他在干嘛？”

    “看完了《一萬零一次求婚》，現(xiàn)在什么都沒在做?！毕到y(tǒng)說。

    換言之，在發(fā)呆。

    韓煙煙勾勾嘴角：“他如果來找我，請?zhí)崆案嬖V我。”

    系統(tǒng)沒有回應(yīng)他。

    韓煙煙問：“他為什么不禁止你把他的行蹤告知我？這樣不是對他很不利嗎？”

    系統(tǒng)沉默很久，說：“較高的概率是，他想不到還會有人關(guān)心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他于旁人，常如空氣?！?/br>
    利奧大約是半夜時分終于下定了決心，走到了韓煙煙的房間門口。

    “她、她在干嘛？”他問。

    系統(tǒng)回答：“正躺在床上?！?/br>
    “有武器嗎？”利奧最后謹(jǐn)慎了一次。

    系統(tǒng)掃描了一遍：“沒有持有武器?！?/br>
    利奧放下心來，做了個深呼吸，準(zhǔn)備讓系統(tǒng)打開門。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猶豫了一下，沒有擅入，像個正常人那樣規(guī)規(guī)矩矩的敲了門。

    他敲了第二次之后，韓煙煙過來開了門。

    房間里沒有開燈，有些幽暗。韓煙煙穿著單薄的絲綢睡裙依在門邊。

    “干什么？都睡了。”她懶懶的問，“總不會是現(xiàn)在要把我送回去吧？”

    利奧捂著鼻子，使勁把一股要噴鼻血的感覺堵了回去。他樣子太蠢，韓煙煙忍不住翻個白眼。

    她手放在額頭上，遮著走廊里的燈光，說：“進(jìn)來說吧，刺眼?！?/br>
    艙門關(guān)上，房間里幽暗朦朧。遙遠(yuǎn)處某顆恒星的光斜斜的射進(jìn)舷窗里，落到床尾，成了唯一的光源。

    “說吧，什么事？”韓煙煙抱著手臂問。這動作使她的月匈看起來更豐滿。

    利奧怕自己再出丑，眼睛只敢看著地板，醞釀了很久，終于開口。

    “我、我小的時候，生我的那個人經(jīng)常打我，用手、用鞋子、用棍子和皮帶。有一次她喝醉了，差點把我勒死。我……我從小就很怕女人，一直覺得女人是、是很可怕的生物?！?/br>
    “我后來只喜歡過一個女孩。但是也不敢跟她說話，我就只敢偷偷的把調(diào)的最棒的營養(yǎng)劑放在她的柜子里送給她?？伤吹轿沂矣岩苍诤纫粯拥?，以為是他送的，他們兩個就在一起了?！?/br>
    “我以為我是喜歡她的，可是，我不敢跟她說話，更不敢碰她?！?/br>
    “你……只有你不一樣?！?/br>
    利奧抬起頭，看著韓煙煙的眼睛。

    “我、我經(jīng)常做夢夢見和你zuoai?！?/br>
    “我敢碰你，特別想碰你?！?/br>
    “你對我……是不一樣的。我、我今年九十二歲了，大概還能活三百年。”

    “我……韓煙煙！”利奧·派克鼓起勇氣，“未來的三百年，你……你愿意和我一起度過每一天嗎？”

    韓煙煙失笑。這是《一萬零一次求婚》里男主對女主的第一次求婚的臺詞，利奧雖然抄襲，好歹算是會說人話了。

    “那你……這是想求婚還是想求歡呢？”她笑。

    利奧的臉紅了，低下頭，小聲說：“都……”

    韓煙煙嘬著唇打量他，皺眉問：“這會兒沒有穿那女內(nèi)衣了吧？”

    利奧霍地抬頭，紅著臉說：“才沒有！那、那個不是……”

    他話沒說完，女人柔軟芬芳的唇，像花瓣一樣擦過他的唇，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人也僵住。

    韓煙煙笑笑，貼近他，又要吻他，卻忽然頓?。骸澳隳窍到y(tǒng)還在監(jiān)控？”

    “它、它是個程序而已。”

    韓煙煙向后撤：“它會說話，它會看，它還會錄像。”

    利奧著急，叫道：“系統(tǒng)！關(guān)閉監(jiān)控！”

    系統(tǒng)答道：“是，主人?！比缓笤贌o聲息。

    韓煙煙笑了笑，又輕輕的吻了他一下，然后看了他一會兒。利奧卻身體繃緊，絲毫沒有主動的意向。想來光是被碰觸，對這個恐女癥患者來說，就已經(jīng)是挑戰(zhàn)了。

    韓煙煙嘆口氣，牽著他的手將他拉到床尾，輕輕一推，將已經(jīng)渾身無力的利奧推倒在床上。

    利奧緊張得發(fā)抖。他抬頭看去，韓煙煙就站在床尾那一束光里，輕輕一撥細(xì)帶，絲綢睡裙滑落地板。恒星的光將她的身體照得仿佛會發(fā)光。她看著利奧，含笑俯身，褪去最后的衣物。

    利奧被發(fā)光的她照耀得頭暈?zāi)垦?，他仰頭躺下，大口喘氣，緊張的等待幸福的來臨。

    他不知道，韓煙煙俯身褪去最后的衣物時，兩根手指伸進(jìn)了自己的身體，夾住一條細(xì)窄卻尖利的玻璃，緩緩抽出。

    韓煙煙當(dāng)初在這個房間醒來，搗碎了一面鏡子。利奧離去后，她爬過去，在機(jī)器人將所有玻璃渣都收走之前，藏起了這條細(xì)長尖銳的玻璃。

    在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之前，她從來不敢碰這條玻璃，這是她最后的武器了。

    韓煙煙站起來。玻璃上帶著血，被她握在手里。

    研究了你幾十年……你有你的苦，你有你的悲。你幼時的傷痛，我都知。

    但這，不能成為你囚禁我、奴役我、折磨我的理由。

    在我之前，死了多少，瘋了多少？你可有數(shù)？

    你放過我，不因我是一個人，而是因我是一個女人。因我恰好滿足了你的性，你的情感。而我之后，還是依然會有人像我一樣，躺在那玻璃棺材中，冰冷無助，直至瘋狂，對吧？

    韓煙煙爬了上去。

    利奧激動的睜開眼。

    韓煙煙對他露出了迷人的微笑，俯身吻住了他的唇。

    你不該睡那一覺。你以為我還是丁堯、姚琛那時的我。你以為我為了自由，為了更好的待遇，會愿意以身逢迎，等價交換。

    你真不該錯過我最后的世界。你不知道唐克·伯納特把我變成了一個怎樣的人。

    韓煙煙的唇落在了利奧的唇上，她手中的尖銳玻璃扎進(jìn)了他的頸大動脈。

    血像高壓槍噴射一樣濺到墻壁上。

    利奧兩眼圓凸，不敢置信。

    利奧，如果我在世界里面死了，會怎么樣？

    你給我好好的！你要敢死出來，我就讓你真的去死！

    利奧化作一道白光，死了出去。韓煙煙瞳孔驟縮！

    最終，還是被他欺騙了！

    這里！原來還是“世界”?。?！

    第92章

    這個世界甚至不是“模擬世界”，而是和韓煙煙每次世界結(jié)束回到的那個純白色空間一樣，只是“虛擬世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