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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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劫持者等得十分不耐,其中一個輕佻地開口:“小輕音,這個人是要拖出去弊了的,你跟一個死人說這么多話做什么?” 小女孩突然沉默起來,抓著自己裙角站在原地凝神想著什么。 兩個劫持者見小女孩不再阻攔,拖起簡墨大大咧咧地繼續(xù)向外走。再通過一道門,就是cao場了。cao場上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都能夠被外面包圍的特警和圍觀的所有師生家長目睹。 當(dāng)這個少年被推到cao場上然后被一槍爆頭的時候,這種視覺上的刺激一定會讓很多人的冷靜全線崩潰。 既然是要給政府一個警告,自然是讓越多人看到越好。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不是鬧著玩的。等到那些學(xué)校和考生的家長親眼看到一個孩子被打死了,不一擁而上向政府施壓才怪?兩個劫匪十分愜意地計(jì)劃著。 他們所不知道的是,簡墨的父母并不在外面那些接近崩潰的一群人中。 那里只有一個叫做連蔚的亦師亦長的老男人,還有一個叫歐陽的高中男生在警戒線外焦急地張望。 簡要此刻正藏身在距離簡墨最近的一處教室旁邊,借助對面窗戶的微弱的反光,觀察簡墨的動靜。 那個小女孩不簡單。看上去雖然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但是她的每個動作都奇異地給他一種不真實(shí)的飄忽感。簡要直覺這里所有劫持者中最棘手的就是這個女孩。在一群劫匪中出現(xiàn)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本來就極不正常。難不成還是哪個爸爸上班的時候還順便帶孩子? 他看見簡墨和那個小女孩說話,他看見簡墨的嘴唇蠕動:輕吟、答應(yīng)我、不對、出手……然后簡墨就低下了頭。 劫匪說:輕吟,這個人,拖出去,斃了,死人,說這么多…… 簡要的瞳孔猛得一縮。 他緩緩蹲下身,順著墻根慢慢退回,悄無聲息。 教室后的地上躺著六個沒有氣息的劫持者,頭和脖子都以一種奇異的角度扭曲著。 “奇怪,這里應(yīng)該有四個人守著的?”兩個劫持者立刻警惕了起來,迅速掏出了對講機(jī):“頭,紅二、紅三,紅五,紅九不在原地?!?/br> 對講機(jī)沉默了一秒,立刻指示道:“你們馬上回來。重復(fù)一遍,馬上回來?!?/br> 兩個劫持者快速架起簡墨,一遍四面觀察一面急速后退。 簡墨心想,哪有那么容易。簡要既然已經(jīng)出手,怎么會容你們有逃走的機(jī)會。 果不其然,他們不過退了兩步,一個劫匪就被一槍爆頭。 簡墨突然失去依撐,半摔在地上。另一個劫匪極為機(jī)敏,一把抓向簡墨的后衣領(lǐng),將他提了起來??上サ臅r候太緊張,連簡墨脖子上的銀鏈也抓住了,勒得簡墨差點(diǎn)斷氣。還好銀鏈太軟,不過堅(jiān)持了幾秒就被拉斷,簡墨終于幸運(yùn)地沒有在被劫持者槍斃前先被勒死。 “出來!出來??!不出來我就打死他!”劫匪把槍抵在簡墨的腦袋上,大聲地威脅著??上静恢婪艠尩娜嗽谀睦?,眼珠快速地四處搜索,卻沒有找到人影。 你抵著就抵著,手別抖行不行。簡墨有些擔(dān)心地想,這種心理素質(zhì)還想做恐怖分子,你們組織領(lǐng)導(dǎo)知道嗎? 沒有人回答這位幸存的劫持者的話。 回應(yīng)他的,只有另外一槍爆頭。 簡墨這次總算來得及在血濺到眼睛里前閉上眼睛了。 然而就在他這一閉眼的時候,小女孩突兀地出現(xiàn)在他身后,悄然伸出一根手指。 一粒染血的子彈懸浮在簡墨的腦后。 連蔚下意識伸出手擋住眼睛。實(shí)際上他的眼睛根本什么都沒有看見。 這是什么的……光?。?/br> 如同極光一般清澈盈亮,以玉壺高中為中心,環(huán)形波一樣向外擴(kuò)散出來,一瞬間就遮蓋了他“視界”中的整個天空,改變了所有的顏色。連蔚感覺到自己的靈魂仿佛都在為這種波動顫抖,不由自主。 是謝首嗎? 是這個孩子嗎? 上一次見到最接近這種等級的魂力波動就是在第一次見到這個少年的時候。明晃晃如同一輪月亮一樣靠近了他的住宅,讓他想要忽視也做不到。 連蔚還記得第一眼看見這個少年的時候,滿臉憔悴,一身狼藉,在自己問出第一句話后轉(zhuǎn)身就走,驕傲地直著疲憊無比的脊背。明明餓得腳步都虛浮了,卻還是忍著等自己說可以吃了,才拿起筷子狼吞虎咽,那種情景令他每每回想起來都不忍繼續(xù)。 然后在自己的安排下,這個少年進(jìn)了石山高中。少年似乎戒心很重,并不主動結(jié)交同學(xué),對于主動接近他的也不甚熱情。他似乎對于融入這個環(huán)境有一種天然的抗拒,宛如一個遠(yuǎn)遠(yuǎn)站在圈子外的旁觀者,冷靜地思考分析著每個行動的利弊。別人的鄙視,別人的嫉妒,別人的排擠,別人的拉攏,都不在他的眼睛里面。 直到……看到少年的第一篇原文,自己為之深深觸動。這是一個純粹的傳統(tǒng)派。傳統(tǒng)派對文字有著近乎信仰的執(zhí)著和精益求精,他們對文字的敏感就好像藥劑師對待天平的每一個刻度,他們對文字的深情就好像園丁伺候最嬌弱的花草。 傳統(tǒng)派面對現(xiàn)代派有著本能的格格不入。這種格格不入并不是鄙視或者輕蔑,而是不認(rèn)同為同類的劃界。是啊,根本不是一類東西,有什么好比較,更不談什么優(yōu)劣高低。 連蔚曾經(jīng)非常好奇謝首這樣的孩子是怎么會在六街長大的。傳統(tǒng)派對文字的cao控能力不是普通人能夠訓(xùn)練出來的。他并不認(rèn)為六街那樣的地方能夠容得下這樣的大佛,然而少年不說,他也并不是刨根究底的人。只是他認(rèn)為,不論少年原來接受的是怎樣的灌輸,但是必須認(rèn)清這個社會的現(xiàn)實(shí),否則無法存活下去。越是優(yōu)秀的人,越是危險,尤其是在還沒有成長起來的時候——這并不是一個太平的時代。 事實(shí)證明了這一點(diǎn),然而已經(jīng)讓他開始后悔。 連蔚很清楚謝首身上必然有壓制他魂力波動的器物。上一次被他“看見”大約是因?yàn)槠魑镆粫r不慎失落或損壞。 那時謝首正在逃亡。 這一次呢? 簡墨自然看不到自己腦后的風(fēng)景。當(dāng)他揉開眼睛的時候,看見了簡要。 身側(cè)只有兩個死掉的劫持者,自以為暫時獲得自由的簡墨自然趕緊撐著膝蓋站了起來,急道:“這里有一個異級。你趕緊離開。” 簡要望著他不說話。 “你的心情我明白?!焙喴讨捶砰_撐著膝蓋的手,站直了身體,努力想表現(xiàn)得輕松些,攤手解釋,“可這筆買賣不劃算?!币此酪粋€,要么兩個都死。反正他總是逃不掉的,何必再添上一個?簡要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少爺,你怎么還不明白?!焙喴尤荒茉谶@個時候還要維持優(yōu)雅的儀態(tài),用手稍微整理了一下袖口,“我早就說過了,你我之間的位置——比較強(qiáng)的那個做決定?!?/br> “你活著起碼以后還能給我報(bào)仇吧!”簡墨暴躁地低吼道,“他媽我給你的智商都到哪里去了?老子最討厭那種你跳我也跳的肥皂劇了!!” “什么你跳我也跳?”身后突然出來小女孩的聲音。 簡墨背后一僵,他突然明白簡要為什么出現(xiàn)了。 小女孩只動嘴唇?jīng)]有發(fā)出聲音,但躲在暗處的簡要知道她在說什么:“再不出來,就殺了他。” 簡要的智商很高,但在擁有絕對優(yōu)勢的力量前,智商再高也沒有用。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個世界上有些決定是不需要智商就可以做出。 比如,留下來。 第27章 眠龍勿擾 簡要微笑著向簡墨走了過來,他的儀態(tài)隨時隨地完美無可挑剔,仿佛不是走在鮮血滿地的危地,而是在尊貴府邸的波斯地毯上。 哪怕他手上拿著一支ak47。 “不許過來。”小女孩說。 簡要聳聳眉頭:“你擔(dān)心什么?我可不如你。”至少在等級上。 小女孩搖頭:“你太危險。” 簡要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長槍,隨手一扔。然后翻開光溜溜的掌心示意自己什么都沒有拿,簡要配合態(tài)度良好:“這樣總可以了吧?!?/br> 小女孩盯著他看了一會,依舊搖搖頭:“你太危險。” 簡墨有些無奈:這兩個人是靠鼻子聞出對方的危險指數(shù)嗎? 簡要從善如流得站在距離兩人七八米外的地方,開始談判:“至少你可以把那個小玩意放下了吧。你這種戒備的狀態(tài)讓我很緊張啊。” 簡墨有些茫然,但接著一聲細(xì)小金屬落地的聲音傳入耳中,讓他驀地明白了簡要是被小女孩脅迫現(xiàn)身的。 好像當(dāng)了一回傳說中的豬隊(duì)友呢。簡墨對這種無力的感覺非常厭惡: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成為別人的累贅。這種感覺真是超級討厭!他有些懊悔為什么要去當(dāng)濫好人,一開始發(fā)現(xiàn)不對趕快開溜就好,既然明擺著是全滅的結(jié)局,為什么要心存僥幸? “看在同為紙人的份上,我能不能問你兩個問題?”簡要表達(dá)自己需求。 小女孩望了一會,像是在評估提問的危險程度,然后點(diǎn)點(diǎn)頭。 “據(jù)我所知,這是一個原人極端恐怖分子的組織。照理說他們第一討厭的就是紙人,第二就是造紙師,或者說是天賦者。可你——為什么會在這里?”簡要疑惑地問。 小女孩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離她極近的簡墨聽見一聲幾不可聞的鈴鐺響。 簡墨的智商雖然趕不上簡要,但是與簡要之間的默契讓他感覺到兒子開始撒網(wǎng)了。簡要就像一個拿著糖誘惑小蘿莉的壞叔叔,道貌而岸然。絕對的力量雖然能夠壓倒智商,可當(dāng)力量沒有發(fā)動,有些事情總可以爭取一下。 簡墨過了好一會才聽見身邊的小女孩說:“首領(lǐng)說,如果沒有造紙師,我就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上,就不用感受任何痛苦和嘲笑。如果能夠消滅所有的造紙師,讓造紙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這個世界就不會再有我這樣的人出現(xiàn)了?!?/br> “所以你加入了這個組織,和一群明明看不起你卻又要無恥的依仗你的力量來達(dá)成目的的渣滓在一起,忍受他們的輕蔑和嘲弄。我不明白了,”簡要冷笑了一聲,“這和你理想的世界不是背道而馳嗎?” 小女孩回答得很快很流利,顯然這個答案已經(jīng)在她面前被重復(fù)了很多次了:“變革總是需要犧牲的。等到我們成功的那一天,就不會再有任何痛苦了?!?/br> 簡要嘴角勾起一個冰冷的笑:“到那一天?是哪一天?你說說到了那一天,你會有什么下場?” 小女孩沉默了一會,重復(fù)道:“變革總是需要犧牲的。” “為什么犧牲的是你?”簡要毫不留情地說,“為什么紙人的幸福要建立在自我毀滅的基礎(chǔ)上。為什么我們不能擁有自己的生命、自由、財(cái)富和理想?為什么不是他們犧牲,為什么不是他們改變,為什么原人和紙人不能和平相處,平等相待?” 小女孩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最后回答:“我不知道?!?/br> 簡墨輕輕嘆了一口氣。這是一個敏感且天真的異級,擁有他人垂涎的實(shí)力,但卻太過容易被人欺騙和利用。 但這或許并不是她的錯。如果一個人生來就被告知低人一等,就該忍受別人的歧視和欺凌,就該打不還手,罵不還口,被蹂躪踐踏到塵土中也只能默默承受,這種精神桎梏不是那么輕易能掙脫的。 上一世美國的南北戰(zhàn)爭中,備受欺壓的黑人也并非每個都有為了自己的自由和權(quán)利而奮起的覺悟??墒牵绻阕约憾疾荒苷曌约?,又怎么能期望別人來正視你。如果你自己都認(rèn)為自己應(yīng)該是被放棄的,那么誰又會在乎你? 并沒有時間多想,劫匪們已經(jīng)匆匆趕到,立刻將簡要團(tuán)團(tuán)圍起來。簡墨看見下令將自己拖出來殺死的男子正在幾個劫匪的嚴(yán)密保護(hù)下走近,滿面殘忍的扭曲。 他回頭猛地蹲在小女孩面前,抓住小女孩的肩膀懇求道:“輕音,你救救他!你的理想不是希望所有紙人都能夠好好的嗎?他也是紙人??!看在同是紙人的份上!輕音?。∏笄竽憔染人。?!” 輕音目光沒有任何波動,任由簡墨搖晃。耳朵上的鈴鐺胡亂地跳躍,響成一團(tuán)。 眼角余光看見男子已經(jīng)抵達(dá),簡墨心幾乎跳到嗓子眼,用盡全力抓緊了輕音細(xì)細(xì)的胳膊,嘶吼著催促:“輕音,你快出手?。∪绻愣疾豢暇人?,那誰還能救他?” 輕音垂下視線望向他的雙眼,輕輕地吐出一句:“為什么?” 簡墨極度失望地看了輕音一眼,放開她,起身用盡全力向簡要奔過去—— 這一刻,他忘記了身上劇痛的猙獰傷口,忘記了自己只是一個戰(zhàn)斗力不足60的小人物,忘記了對方有很多很多很多人有很多很多很多武器,也忘記輕音這個最后也沒有改變立場的異級劫持者就在身后,只需抬一抬手指頭就可以結(jié)束他的性命。 他只看見那個殘酷的男人走到簡要面前,啟開嘴唇,迸出兩個字:“殺了?!?/br> 劫持者們得意地抬起了黑壓壓的槍口對準(zhǔn)這個不知死活的闖入者,手指扣在扳機(jī)上向下彎曲。 簡要回過頭,向他微笑。 笑得特么真好看。 簡墨眼角俱裂,血淚迸出。一股什么力量在他的胸膛掙扎著,扭動著,翻滾著……終于,咔嚓一聲,破土盡出—— “誰敢動他?。。。。。。。。。。。。。 ?/br> 環(huán)形波突然收縮起來,集中到一個奇點(diǎn),越來越亮,越來越亮……明明比之前要渺小,但波動頻率卻陡然上升了上萬倍。 玉壺高中附近所有的原人都不安地抬起了頭。他們什么都看不見,卻在這一瞬間都莫名感受到一種難以形容的危機(jī)即將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