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簡東微微笑著,緩緩搖搖頭。 “爸爸?!边@個時候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平臺響了起來。 簡墨回頭:一個少年站在了平臺的樓梯口,細看之下,才發(fā)現(xiàn)竟是自己剛剛在管理局里救下的那個被打得全身是傷的少年。 這個孩子喊他爸什么?簡墨目瞪口呆地看著少年一瘸一拐地走到簡東面前,拉住簡東的手,笑著近乎撒嬌道:“爸爸,你就別為難哥哥了?!?/br> 簡東低頭看一眼少年,眼底略過一絲異光,伸手摸了一抹他的頭發(fā),然后向簡墨道:“這是我最近收養(yǎng)的一個孩子,阿文?!?/br> 簡墨說不出話來了,只是盯著少年,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該想些什么。 簡東笑了笑,架起少年的胳膊,從他身邊走過:“我走了?!?/br> 簡墨沒有回應。 等到簡東走到樓梯口,他似乎才反應過來,轉(zhuǎn)過身沖著那方熟悉的背影大喊道:“如果我是紙人,你是不是就不會走??。 ?/br> 簡東頓了一下,依舊是輕輕一笑,什么也沒有回答,消失在了樓梯下。 第88章 簡東的回憶 “亦曲啊,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已經(jīng)向周圍的老朋友都問過了?!绷荷禀肽弥娫?坐在藤椅上,手指在椅子把上輕輕地敲打,“但是他們都沒有聽說過你說的這種情況。是不是在原文設定上出了什么問題,正好遇到那種異級不能查探的情況?” 電話那邊道:“可能性很低。我恍惚記得聽說過有這種情況,可以采取某種手段掩蓋自己的魂力波動。但那也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現(xiàn)在回想起來就只剩下這么個印象了?!?/br> “呵呵,既然這個異級不能讀取的話,不如請個辨魂師看看,總是穩(wěn)妥的吧……你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說得我都開始好奇了……哦,已經(jīng)找辨魂師看過了?沒問題了?那不就得了!好了好了,要我說肯定是紙人的設定出了問題。好了,那就這樣了,過幾天一起喝茶。拜拜!” 梁少麟掛上電話,盯著話機良久,似乎再考慮什么,然后又拿起了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德彰哥嗎?有件事情,有點奇怪,想跟你說下……鎮(zhèn)魂印大概出現(xiàn)了。” 和薛曉峰秦思思將幾個受傷的同學送到醫(yī)院檢查,簡墨沉默地站在走廊上,心中一片茫然。他覺得自己好像走進一個到處是死胡同的迷宮,無論腦中的念頭轉(zhuǎn)到哪里,最后總會被堵得寸步難行。 紙人和原人之間難道除了一方被一方奴役或者相互仇殺就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了?偏一時又想到不什么好的解決方式,心里郁結(jié)得快要窒息了,簡墨握緊了拳頭,重重捶在身邊的墻上。手上傳來一陣鈍痛,讓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接著腦子又浮現(xiàn)出那個換做阿文的少年叫“爸爸”的情形,簡墨頓時又一陣火冒三丈:特么還真不閑著,才扔了個兒子就又找一個,敢情是把養(yǎng)孩子當生活愛好??!當初收養(yǎng)他真的不是因為日子過得太無聊才順手撿回家的嗎?在這個家伙眼里他到底算是什么,打發(fā)時光的道具嗎!? 簡墨沒有注意到自己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強烈的負面情緒讓走廊上等待的其他同學都有些忐忑不安。薛曉峰幾次欲言又止,他直覺如果這個時候去打擾簡墨一定沒有好果子吃——這是第一次他看到簡墨流露出這樣強烈的情緒波動。他心里十分好奇,那個讓簡墨不顧一切追著跑的男人到底是誰?為什么一向很少在乎什么的簡墨回來之后心情會低落到這個地步。 “謝首,這里的情況怎么樣?”李銘和石正源匆匆走來,顯然是剛剛接到了紙人管理局發(fā)生劫獄事件的消息后趕來的。 簡墨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他抬起頭,如夢初醒般望著兩人:“主任,院長?!?/br> “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了?”石正源沒有追問簡墨剛剛在想什么,直接問他最關心的問題:“有多少人受傷了,傷得怎么樣?” 簡墨深吸一口氣,收拾好自己雜亂無章的心情:“有七個男生受傷的,兩個肋骨有骨裂的情況,還一個手臂脫臼已經(jīng)接好,包括他們還有另外四人身上都有多出軟組織受傷的情況。一聲說骨裂的兩個最好住院幾日,其他的開了藥帶回去途,這幾日要多休息少運動?!?/br> 聽到?jīng)]有人受重傷,石正源微微舒了一口氣。李銘的目光卻先停在簡墨的臉上幾秒鐘,似乎想看出點什么來,然后才在簡墨身上來回轉(zhuǎn)了幾圈:“你有沒有受傷?” 簡墨搖搖頭。 李銘皺了皺眉頭:“你也去檢查一下?!?/br> “我沒事?!焙喣丝棠挠惺裁葱那槿プ鍪裁礄z查。 李銘轉(zhuǎn)向薛曉峰:“你們班長動手了沒有?” 薛曉峰立刻回答:“班長是第一個上的——那些人準備拿我們做人質(zhì),班長就撲過去揍他們了,后來大家就一起上了?!彼蝗粡埓笞?,轉(zhuǎn)向瞪向簡墨,“對了,我記得你也挨了好幾下,后來看你跑那么快跟沒事一樣,就忘記了。真的沒事嗎?還是檢查一下吧?!?/br> 簡墨有些不耐煩道:“我說沒事就沒事?!?/br> 李銘回頭看了簡墨一眼:“真沒事的話,一會一起吃飯吧,我有件事情跟你說?!?/br> 簡墨有些意外,但還是點點頭。 同樣在善后今天事情的夏爾比起簡墨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早不換他晚不換他,偏偏趕在紙人劫獄的當天把他換到紙人管理局去負責這件事情,根據(jù)他對老師的了解,這其中絕對有貓膩! 等他把這些事情處理到一個階段后,就直接開車奔造紙師聯(lián)盟總部,推秋山憶的辦公室,然后重重關上門。 “老師,你是不是要給我一個解釋?”夏爾沉聲道,“為什么我一到紙人管理局就發(fā)生劫獄?為什么簡東會出現(xiàn)幫助那些劫匪撤離?還有,他是個言靈師您知不知道,他可能一句話就把你徒弟給弄死了?您和他到底是什么關系——我在六街給您看了他五年,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在做什么,監(jiān)視一個紙人極端分子?” 與此同時在唐宋的某個包廂里。 簡墨放下筷子:“院長,你有什么就直接說吧,不用繞彎子?!?/br> 李銘從坐下開始起,就開始旁敲側(cè)擊他以前的事情:和連蔚怎么認識,和連蔚什么關系,以前住在哪里之類。他直覺李銘開始懷疑起他的身份,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沒有什么好掩飾的了——六街那伙追殺他的人既然是沖他爸去的,就算他以前在六街的事情被翻出來,又能怎么樣?就算他以前販賣過私貨,但是那個時候他還不足十八歲,再說也從來沒有被人捉住過,無憑無據(jù),誰還能抓他去坐牢不成? 李銘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用一笑:“好吧,既然你這么說了,我也不再兜圈子了。謝首,前段時間我也帶你去了不少場合,見了些場面。按理說,這些地方不是你一個普通學生能進去的,我之所以這么做,你知道為什么嗎?” “因為石主任的拜托?”簡墨想到最可能的答案。 李銘用一種慈愛的眼光看著他:“這只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因為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在你還沒有入學的時候就拜托過我照顧你,你能想到是誰嗎?” 簡墨想了想:“連蔚?” 李銘搖頭:“連蔚拜托的是石主任,不是我?!?/br> 簡墨再想了一會,覺得自己好像沒有和誰的關系好到可以讓他拜托到京華大學一個學院院長的份上,于是搖搖頭。 李銘笑了笑:“拜托我的是李家一位很重要的人物,他身上沒有李家的血脈,但是他的話,即便是我父親,祖父,也都要掂量掂量。他叫李一,是我曾祖父李青偃的初窺之賞,也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誕生的紙人,從夏歷5713年一直活到現(xiàn)在。” 簡墨疑惑地看著李銘 :他好像并不認識身份這么顯赫的一位老人家吧。 “你還想象不到他是誰吧。我再告訴你一些關于他的事情吧:李一從誕生到現(xiàn)在,他的相貌就沒有衰老過,也就是說六十六年前他是什么樣子,現(xiàn)在還是什么樣子。也因為這個原因,他在不同時期會使用不同的身份去接觸不同的人,所以即便是我,也不確定他現(xiàn)在使用的是什么名字。最后一點,他是一個異級,他的能力是言靈?!?/br> 簡墨只覺得一道無聲的驚雷在他耳邊炸開,腦子里充滿最后一句話轟隆隆的回聲“他的能力是言靈他的能力是言靈是言靈是言靈……” “吾曰:于吾有威脅者,不能行?!蹦锹曇糁谒煜さ酶静恍枰ケ嬲J。 簡墨的手顫抖地按著桌面,盯著李銘慢慢地站起來,過了好一會,他才聽見自己用強自鎮(zhèn)定的口吻說:“那又怎么樣,這個世界上的異級那么多?難道就只有一個言靈嗎?” 李銘的聲音笑起來:“我在去醫(yī)院的路上已經(jīng)聽說了今天發(fā)生的一些事情……我想,你已經(jīng)見過他,而且,你應該能夠聽得懂我所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了?!?/br> 簡墨深吸一口氣,道:“院長的意思是說,我現(xiàn)在欠李家的人情,所以要對李家感恩戴德嗎?” 李銘目瞪口呆地看著簡墨一臉嚴肅,哭笑不得道:“你怎么想到這上來了?”他伸手按了按,“你坐下,我話還沒有說完呢。”看著簡墨坐下來,才繼續(xù)道:“這件事情上你想岔了。李一雖然與李家有淵源,但并不代表他會站在李家的立場上。李一這人大約是歷事太多,性格十分古怪,做事總來讓人摸不準脈絡。比如他可以不計條件去救一個原人,但看今天發(fā)生的事情,你便知道他還在暗中支持紙人的極端分子。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怎,沒有人知道?!?/br> “一年前他拜托我的時候,我以為你不過是運氣好得了他的眼緣,是以雖然在某些事情上照撫一下你卻并沒有對你太過上心。直到前天晚上,李微生來找我,說了他和約翰.里根在誕生紙檔案局遭遇的一些事情,我才發(fā)覺事情完全和我想的兩樣?!?/br> 李銘的目光落在簡墨脖子上的那根銀鏈上,“約翰是一名辨魂師,他完全看不見你的魂力波動,便以為你是紙人。這應該是絕大多數(shù)人的想法。但實際上,還有一種情況會讓辨魂師無法看到魂力波動,那就是——這個人身上佩戴著足夠封鎖他魂力波動的鎮(zhèn)魂印。” “鎮(zhèn)魂印,那是什么?”簡墨的手指不自居地在桌子下握緊了。 “鎮(zhèn)魂印,顧名思義,就是能夠鎮(zhèn)封一個人魂力波動的物件。這種物件非常非常罕見,就算是耗費巨資很難得到一件,因為根本不知道誰會制作。即便是在李家,據(jù)我所知,也不過三件。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shù)人,甚至沒有聽說過這么一個東西。不過,即便是知道這個東西的少數(shù)人,多數(shù)也以為這只是一個鎮(zhèn)封魂力波動的物件,卻不知道它真正的用途,”李銘盯著他簡墨的眼睛,那目光仿佛可以一直看透到他的內(nèi)心最深處,“是用來抵御外來的魂力攻擊?!?/br> “是嗎?”簡墨僵硬地問,“魂力攻擊又是什么?” 李銘嘴角彎了彎,落在簡墨眼里,仿佛就是在嘲笑他的不坦誠。 “李家品質(zhì)最高的一件鎮(zhèn)魂印一向都是佩戴在當家人的身上,這不僅僅是身份的象征,更重要的是作為一件防御物品?!崩钽憶]有向簡墨解釋什么叫做魂力攻擊,反而說起另外一件事情,“這件鎮(zhèn)魂印曾經(jīng)做過測試,足可以掩蓋住異三級造紙師的魂力波動,甚至可能更高。然而它卻在十九年前,隨著當時李家的當家人,也就是我的大哥李君瑜的遇難,失蹤了?!?/br> “當時在場的大嫂和其他的隨行人員都不幸身亡。唯一可能幸存下來的,是我大哥大嫂剛剛出生五個月的兒子李微寧——在事發(fā)現(xiàn)場,沒有找到他的尸體?!?/br> “白先生,那位……真的是您的兒子?”少年站在簡東的身邊,好奇地問。 簡東毫無情緒地目光掃過來,少年從來沒有見過白先生用這樣的表情看人,心里一下子慌亂起來,拿不準自己今天那句話是不是真的說錯了?可當時也沒見白先生反駁啊。那個家伙對白先生糾纏不休,白先生根本不想搭理他,自己上去偽裝一下讓那個家伙知難而退有什么不對嗎? “白先生,我今天是不是說錯了話?我是見您當時也很為難的樣子,所以才故意那么說好讓您脫身,我——”少年小心翼翼地道歉,一邊觀察著簡東的臉色。 簡東突然閉上眼睛,長長嘆了一口氣:“好了。這件事不再提了?!?/br> 少年乖乖地點頭。 簡東活了這么久,哪里看不出少年那點小心思。他所不悅的是,覺得今天自己也是有些感情用事了。但是涉及到簡墨的事情上,他常常不自覺地感情用事。 李青偃還活著的時候就給了他很大的自由。 他可以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愿意和什么人認識交往便和什么人人士交往。李青偃很喜歡聽他講述自己每天的經(jīng)歷,每天的心情想法……他們就像世界上每一對知己好友一樣聊天抬杠,游玩戲耍,日子過得逍遙自在。 漸漸地,身邊的紙人越來越多,和他一樣的人越來越多,他不但沒有覺得欣喜,反而覺得一天不如一天開心。并不是每一個人都如同李青偃這樣只為單純的實踐一個夢想而造紙,大多數(shù)的造師對自己的造紙都懷著特定的目的??扇绻皇沁@樣也就罷了,反正每個人活著都是需要通過勞動來換取生活資源的,他卻越來越多地從那些造紙師,那些雇傭紙人的人眼中看到鄙視、不屑的目光,還有付之實踐的□□和壓榨。 起初他不甘心的干預,但是發(fā)現(xiàn)毫無效果。李青偃也發(fā)出呼吁,然而除了媒體會在表面上做一些宣傳倡導外,幾乎沒有什么實際效用。雖然造紙之術(shù)是李青偃發(fā)明的,但是這卻不代表每一個造師都要聽他李青偃的話——就算這是你的發(fā)明,但是紙造出來了就是我的,我想怎么使喚就怎么使喚,你管得著嗎? 李青偃開始閉門不出,眼不見為凈——盡管這項技術(shù)帶來了巨大的聲譽,但李青偃對此卻沒有任何興趣。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給了兒子李春和后,李青偃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埋頭研究造紙,直到第一次紙人戰(zhàn)爭爆發(fā)。 那個時候李青偃整日整夜地坐在電視機前看新聞,看新聞里一會兒報道這里死了多少多少紙人,一會兒報道哪里又死了多少多少原人……每當電視里播出那些血流成河的照片和攝像的時候,他就發(fā)現(xiàn)李青偃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電視屏幕,手卻如同得了神經(jīng)病一樣在發(fā)抖。 他實在看不下去,便拖李青偃去休息。但后來他發(fā)現(xiàn)李青偃雖然人是躺在床上,但是眼睛卻從來沒有閉過……就這么日復一日,李青偃終于病倒。 兒子孫子都來看,李青偃卻把他們都趕了出去,只留下了他一個人。 “李一,我后悔了?!崩钋噘忍稍诖采希プ∷囊恢皇?,悔恨的眼淚順著眼角落下來,“如果我沒有發(fā)明造紙,如果沒有我發(fā)明的造紙,這個世界就不會變成這樣!我把你,還有那么多紙人帶到這個世界上,不是想讓你們來受這種罪的,我原本只是想,單純想……原人也不會因此死掉那么多人,他們原本是可以過著平平安安的生活——我他媽是造的什么孽??!” 李青偃死了,留下遺言不許任何人管他的事情,甚至讓人提前在墓碑上刻上了話:“人間筆墨,隨心行止?!?/br> 意思是自己已經(jīng)去陰曹地府了,你這枚留在人間的筆墨,隨著自己的心意,想做到一步就做到哪一步,想停在哪一步就停在那一步,誰也干涉不了你。 雖然李青偃是這樣說,李家的人也確實沒有干涉自己的生活,但是他與李青偃生活那么多年,身份雖然是造師與造紙的關系,感情上卻如同親人一般,因此總會時不時留意一下李家人的消息。 有一天,他突然聽聞有人企圖截殺李青偃的孫子李君瑜,便立刻趕了過去。然而路上卻因為意外救了一個紙人耽誤了片刻。等到他到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死了。只有李君瑜的妻子正奄奄一息地向殺手苦苦懇求放過她的孩子。 解決完殺手,李君瑜妻子的生命也差不多走到盡頭。她請求他將自己的孩子帶離李家越遠越好,因為殺手的幕后主使人很有可能就是李家內(nèi)部的某一位。 “這孩子的魂力波動已經(jīng)讓辨魂師看過,非常驚人,以后可能還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壯大,將來一定會是很出色……很出色的造紙師?!焙⒆拥哪赣H臨死前這樣說。 他卻不認為擁有這樣的魂力波動是件好事,于是從李君瑜身上取下鎮(zhèn)魂印,掛在了孩子身上。既然要遠離李家的話,那就離個徹底,作為一個紙人生活下去,豈不是最安全的。 然后他請求路上救下的那位女性紙人與他偽裝成一對普通的夫婦,在六街安居下來,接著假裝在某個早上在六街的街頭撿回了李君瑜的孩子,取名簡墨。 第89章 和我沒有關系 簡東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把簡墨養(yǎng)成這樣。 這個孩子跟李青偃是在是太像了,有著一雙平和淡然的眼睛,一顆好奇卻又耐得住寂寞的心。 他看待紙人和原人幾乎沒有界限,看待自己也沒有大多數(shù)紙人的自怨自艾或者狂妄矯情。六街的孩子紙人分做一團,原人分做一團。唯有他誰也玩不到一起去。原人覺得他傲氣,紙人覺得他莫名其妙。唯一的朋友封三是因為初到六街被簡墨救了一次,才結(jié)下友誼。 這孩子喜歡寫小說,這點也和李青偃一樣。明明被自己告知是紙人,卻從手開始能握筆起便持之以恒地在本子上手寫各種故事傳奇,就算沒有一個讀者,也不曾放棄過。簡東曾經(jīng)偷偷看過那里面的內(nèi)容,覺得文筆比之李青偃不逞多讓,構(gòu)思上則更加天馬行空,不拘一格。這樣的文字如果放在李青偃那個時代,就算不能造紙,至少能成為一個很出色的小說家,然而在現(xiàn)在,卻連個雜志都找不到地方發(fā)表。 唯一和李青偃不同的是,他覺得這孩子心底有一團火。簡東不知道這是不是和年紀有關系,畢竟造出他的時候,李青偃已經(jīng)三十多歲,人將不惑,總是少了一份少年的血性和決絕。簡墨的性格看著淡然隨意,但若是觸及到底線,卻總是死倔到底。他曾經(jīng)試圖阻止這個孩子往寫作這條路上走,卻換來的是絕食相抗。 眼看著這孩子越長越大,從可以一手單抱四處游逛,到后來可以與自己掰手腕玩摔跤,他頗有一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感覺。然而隨著簡墨的長大,他也開始預感到這個孩子離開自己的時刻越來越近了:簡墨遲早會從自己的羽翼下面走出來,過屬于他自己的生活,而他自己不可能以這副樣貌陪伴這個孩子一輩子。十六歲,就意味著這個孩子可以獨立生活,是讓簡墨是以一個毫無天賦的紙人的身份去某個工廠做苦力,安全地生活在這個社會的最底層,還是以一個驚才絕艷的造紙師的身份享受所有人的敬仰,冒著可能被李家發(fā)現(xiàn)的風險,他也來越來越不能確定自己最初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是不是公平的。 簡東決定把事情的決定權(quán)交給簡墨自己。 當他看到簡墨明知道自己是紙人,還是忍不住去參加了天賦測試,心里有一種“果然會這樣”的感覺油然而生,就好像這種結(jié)果早已經(jīng)在他心底潛藏了多時,只是一直不愿意去面對——紙人之父的嫡曾孫,李家的最純正血脈,不造紙還能干嗎? 看到自己養(yǎng)了十六年的孩子還是回到應該走的道路上去了,他在自嘲又白養(yǎng)了一個的同時,心里卻是松了一大口氣:至少他沒讓這個明明有著超人一等的天賦的孩子卻不得不過著憋屈的生活。既然是簡墨自己的選擇,想必將來無論發(fā)什么樣的事情,他也不會后悔。 李青偃去世后這么多年,他在世界各地游走,扶植起一個個紙人團體,幫助過無數(shù)紙人組織,雖然不曾建立過屬于自己的力量,但是因為他的威望和能力,很多紙人勢力都將他視為紙人獨立運動的精神領袖,接受他的號召和命令。千金社與暗月團就是以東一區(qū)為主要發(fā)展地區(qū)的紙人獨立勢力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