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若是只有小五也就罷了,他還能勉強的安慰自己,可現(xiàn)在小三也是這樣,甚至仔細想想就連還在上書房讀書的老二,又何嘗不是如此,三個兒子,不管是哪一個,他都沒有做到父親應盡的責任。 這么想著,秦君頓時自嘲的笑了笑,怪不得兒子不親近自己,沒有事情從來不會主動的踏入崇華殿一步,他這個父皇做的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失敗啊。 “父皇若是沒有事,兒子便先告退了!” 耳邊傳來秦君那欲言又止的話語,秦子墨突然抬起頭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拱手一禮便沖著秦君說道。 多年來的偽裝,既然已經(jīng)暴露了,那不管是因為什么,都沒有再裝下去的必要,他現(xiàn)在真的很累,一點都不想跟自己這位父皇玩什么父子情深。 更不想聽對方說什么要彌補他的話語,這樣的套路他真是受夠了,每次都是這樣,總是去賞賜各種各樣的珍寶彌補他,甚至還會耐下心來去哄他。 第一次的時候,他真的相信了,他甚至開始期待對方能夠幫助他擺脫那樣無助的困境,可到頭來,除了失望還是失望,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不是曾經(jīng)那個四歲的小孩子了,也不需要對方再這般去哄他。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當皇上的人都是這樣,認為自己做錯了,虧欠了某人,幡然悔悟之后便去開始彌補,卻不知道有些東西是永遠彌補不來的。 這些年陪著對方總是演著這樣的戲碼,他真的是厭倦了,他不是戲子,更何況,就算是戲子那還有休息的時候,現(xiàn)在也該是讓他休息休息的時候,至少今天,他是真的沒有那個力氣,再去滿足對方那想要看戲的欲望。 秦子墨說著,也沒有管對面龍椅上那人的反應,便徑直轉身離開了,他雖然一直沒有表現(xiàn)出來,但從御醫(yī)口中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一顆心就已經(jīng)亂了。 多年來的壓力,時刻小心的防備,蘭嬪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樣,那巨大的陰影一直籠罩著他,現(xiàn)在這陰影突然間散去,他的情緒怎么可能沒有起伏,不過是強自壓制罷了。 可是終究也沒有壓制的住,早知如此,倒還不如老實的呆在錦文閣里,也省得在這里找那不自在,這般想著,秦子墨卻并沒有什么太過后悔的情緒。 他壓抑了這么多年,也該釋放一下了,至少該讓自己這位父皇知道,他并不是一個玩偶,可以隨著對方擺弄,至于會不會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他已經(jīng)不想去考慮了,總是想那么多,會未老先衰的。 “父皇,兒子也先行告退了!” 眼見著自家三哥扭頭就走,秦子軒連忙行了一禮,便轉身朝著對方離開的背影追了過去,對方現(xiàn)在的情緒明顯不對勁,這個時候最好還是應該有個人陪著。 至于自家那位父皇,見了兒子這樣,會不會傷心難過失望郁結,秦子軒只是轉念一想,就下意識的忽略了,那根本就不是他需要去考慮的東西,他還是顧好三哥就行了。 看著兩個兒子匆匆離去的身影,秦君心里有些難過,他靠在椅背上,有心想要叫住兒子,可話堵在嗓子眼里,卻完全說不出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對自己產(chǎn)生了嚴重的懷疑,感覺好像不管自己怎么做,都是個錯。 “三哥,等等我!” 秦子軒邁著自己那小短腿,氣踹吁吁的追在后面,瞅著離自己已經(jīng)有十幾米遠了的三哥,頓時忍不住喊了一聲,這要是再不叫住對方,那距離豈不是要越落越遠了。 話說他們也沒有差幾歲,身高雖然確實是差了很多,但這走路的速度也不用這么離譜吧,對方不過就是比他先行了幾步而已,這么一大會功夫,就能落下他十幾米,這讓他情何以堪啊。 聽到身后傳來的喊聲,秦子墨頓時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他回過頭看著身后累得撐起了膝蓋的弟弟,眼中不禁露出了一絲歉意,剛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一時走得急了,倒是忘了弟弟那小短腿跟不上了。 “呼,三哥,你這速度跟坐轎子可都差不多了!” 見自家三哥停在了原地,秦子軒頓時小跑了兩步追上來,靠在對方身上休息了一下,語氣中帶著絲調笑的意味。 他知道這位三哥跟他一樣,骨子里就是一個頑強驕傲的人,對這種人,越是在他們情緒低落的時候,越是不該小心翼翼,反而要像是平常一樣。 “五弟,你何不留在那里,這可是難得的可以討父皇歡心的機會……” 挪動了一下身子,讓弟弟靠在自己身上休息,秦子墨忍不住開了口,他倒是沒想到弟弟會追出來,要是換了二哥,對方一定會留在那里,去安慰父皇。 父皇現(xiàn)在的情緒也不是很好,如果有個兒子留在那里陪著他,肯定可以得到對方的歡心,在這皇宮之中,又有什么是能比皇上的寵愛更重要的。 “三哥,你什么時候也變得這么虛偽了,你覺得我是在乎這種東西的人嘛,換了你,你會在乎嘛?” 撇了撇嘴,秦子軒忍不住白了自家三哥一眼,很是沒好氣的說道,這話說的,把他當成什么人了。 他要是在乎皇上的寵愛,那早八百年前錦文閣就不是那副破落樣了,身為宮中僅有的幾個皇子,想要去討父皇的歡心,那還不是簡單的很,每年的壽禮就可以做出無數(shù)花樣了。 第105章 “說得也是!” 被弟弟的話弄得一愣, 秦子墨仔細想了想, 頓時忍不住笑了起來,眼神中閃過一抹嘲諷。 今天他可真是被弄糊涂了,竟然失了以往的平常心, 沒道理他自己不在乎的東西,弟弟就非得一定要在乎, 雖然說宮中的人大多數(shù)都免不了這些,但也不一概而論, 他不就是個例外嘛。 “行了, 別想這么多了,走吧,三哥, 弟弟帶你去吃頓好的……” 拍了拍自家三哥的胳膊, 秦子軒拉著他便往另一個方向走去,人處于低谷的時候, 那越想便會越煩悶, 有的時候甚至會鉆進牛角尖里就出不來了。 他不會什么安慰的話,對方也不需要他安慰,最好的辦法,就是帶著對方去吃一頓好的,在他看來,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東西是用美食解決不了的,如果有, 那再加一瓶美酒也就是了。 “五弟,這方向可不是回錦文閣啊,你要帶我去哪?” 被弟弟拽著袖子往前走去,秦子墨回頭瞅了瞅那路線,頓時有些疑惑的問道,這皇子的膳食不都是送到自己宮里的嘛,怎么還往其他地方去了。 “御膳房啊,三哥,你還沒去過那吧,今天弟弟就帶你去開開眼!” 唇角微勾,秦子軒有些神秘的笑了笑,沒有理會自家三哥那一頭霧水的模樣,走得更歡快了一些。 自從秦君盯上了他之后,這一個月來他都沒有去過御膳房,說起來也是有點想了,現(xiàn)在自家三哥心情不好,他正好可以利用那個場合讓對方散散心。 “御膳房?” 秦子墨挑了挑眉,沒有再多說什么,心里卻不禁多了一點期待,他雖然每天吃的都是御膳房做出來的東西,但還真是從來都沒有去過。 正所謂君子遠庖廚,在古代,廚房已經(jīng)算得上是卑賤之地了,御膳房雖然加了一個御字,本質上其實都是一樣的,有身份的公子都是不該過去的,更何況他還是皇子。 若是往日便是弟弟再怎么拖著他,他也是不會去的,但今日心情實在是不好,這種可以稱得上是離經(jīng)叛道的行為,反而讓他有一種別樣的感覺,是以也就沒有反對。 輕車熟路的帶著自家三哥走到御膳房的門口,沒有理會身后宮人那大驚失色的模樣,秦子軒自顧自的便走了進去,越過那些大的廚房,徑直往里走去,直到一個小廚房的時候,才停了下來。 抬頭看了眼那熟悉的大門和菜的香味,一種親切感頓時便涌了上來,秦子軒瞅了瞅那不遠處正在探頭探腦的小太監(jiān),心內(nèi)不禁暗自嘆息了一聲。 自從被秦君關注了之后,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現(xiàn)在走到哪里,都沒有以前自由了,就連這以前來了無數(shù)次的御膳房,都有盯梢的了,也不知道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義。 “三哥,我們到了,進去吧!”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秦子軒搖了搖頭,不再多想,看著御膳房內(nèi)那煙霧繚繞的樣子,拉著三哥的袖子,便把對方帶了進去,渾然不在意這身精致的衣服,會不會沾染上油煙的味道。 把宮人都放在了門口,秦子軒瞅著御膳房內(nèi)忙亂的眾人,不禁暗自笑了兩聲,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其他人都不要管他,躡手躡腳的便走到了一個角落。 那里正躺著一個大胖子,身穿著御廚的服飾,正手拿著一把大團扇閉目養(yǎng)神,雖然已是深秋,但也不知道是累得還是熱的,額頭上全是汗珠。 秦子墨有些新奇的跟著弟弟走了過來,還不忘四處打量一下這御膳房內(nèi)的環(huán)境,這里跟他原本想象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各種各樣的蔬菜都擺在明面上,雖然不臟,但看起來亂糟糟的,與平日里看到的那些宮殿,差距實在是不要太大。 而且那些正在做菜的大多只是一些小太監(jiān),整個屋子里面竟然只有一個穿著御廚衣服的人,但看起來太胖了一些不說,還在這里睡覺偷懶。 不過看著那些小太監(jiān)和弟弟之間默契的互動,秦子墨倒是知道了一件事,這里肯定是弟弟以前常來的一處地方,要不然,也不可能跟這些小太監(jiān)這么熟,那些人也不會見一個皇子來了都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 對著自家三哥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秦子軒走到那胖御廚的身后,兩只手頓時就把對方的耳朵給合在了一起,甚至還就地取材,拿起了旁邊兩個鴛鴦貝剩下的殼,把那耳朵給套了起來。 無聲的笑了兩下,秦子軒便站在對方的身后,等著這胖御廚的反應,對方就算是睡得再熟,被他這么弄,那也是要醒的。 秦子墨有些愕然的看著弟弟的動作,那胖御廚原本睡得正香,被弟弟這么一弄,頓時渾身都不舒服了起來,不斷的翻騰著,一只大肥爪子不斷的揮來揮去,似乎在趕著什么東西。 或許是實在不得勁了,那胖御廚不得不睜開了眼睛,兩只大肥手往耳朵上一扒,頓時把那兩個貝殼給弄了下來。 “是誰,是哪個混蛋敢作弄老子,你個王八羔子快給老子站出來!” 看著手中的兩個貝殼,胖御廚頓時憤怒的喊了起來,一時間竟然就連站在他面前,穿著一身皇子服飾的秦子墨都被忽視了。 站在原地,這胖御廚那被臉上的肥rou已經(jīng)擠成了一條小縫的眼睛,瞬間瞪得滾圓,鼻子里踹著粗氣,兩只胖胳膊把袖子一擼,露出那一身的肥rou,叉著腰活像是街上正要打架的無賴。 “大胖子,一個多月沒見長能耐了啊,連本皇子都敢罵了……” 秦子軒背著雙手,看著胖御廚踹著粗氣怒視著房間里的那些小太監(jiān),頓時撇了撇嘴,慢條斯理的說道。 心里面也是忍不住有些感慨,這人啊,要是時間長了不露面,那還真是容易被人給忘記了,看看這大胖子就知道了,若是放在從前,他這么一弄,那對方肯定就知道是他來了,怎么可能在這里大喊大叫的,還敢罵人,反了天了。 “五皇子,奴才哪敢啊,奴才這不是,不知道是您老人家來了嘛!” 一聽見這聲音,胖御廚頓時忍不住渾身都打了個抖索,身子瞬間僵硬在了那里,半響才滿臉堆笑的轉過身來,連忙解釋著說道。 心里面卻不禁暗暗叫苦,不是都說這小祖宗突然被皇上重視了起來,已經(jīng)今非昔比了嘛,怎么又跑到他這一畝三分地來了,他這可才剛清閑一個多月,還沒有來得及好好享受一下呢。 “少廢話,快點按照老樣子,給本皇子整出一桌來,要不然,這辱罵皇子的罪名,你可擔不起!” 瞅著面前這大胖子那一臉顫抖的肥rou,秦子軒有些膩歪的皺了皺眉,干脆利落的吩咐道,話語中還帶了點威脅的意味。 他與這大胖子打交道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了,深知這人一向都是欺軟怕硬,不威脅兩句,定是又會給他來個推三阻四,別提有多磨嘰了。 以前也就罷了,反正他也沒事,逗逗對方也挺好玩的,現(xiàn)在自家三哥在這里,又出了那么一檔子事,他可沒有那個心情,更沒有那個精力。 “是,是,五皇子,奴才都聽您的還不行嘛,您別老拿這些話來嚇奴才,奴才這小心臟可禁不住您嚇啊!” 胖御廚苦著一張臉,瞅著面前這小祖宗,便是一連聲的告饒,也不知道他上輩子是不是做了什么虧心事,竟然讓這小祖宗盯上他,這日子實在是不好過啊。 “還不快去,在這磨蹭什么呢,一會讓我三哥等急了,小心本皇子把你那點事都給你說出去……” 見這胖御廚還在這跟他磨嘰,秦子軒眼睛一瞪,頓時低聲恐嚇道,這人當真是記吃不記打,哪來的那么多話說。 “別介啊,五皇子,奴才這就去,這就去還不成嘛!” 被面前這小祖宗給嚇了一跳,胖御廚連忙擺著手說道,也不敢再磨蹭了,屁顛屁顛的便招呼著那些小太監(jiān),準備東西去了。 這小祖宗他可惹不起,對方手里握著他的把柄那簡直是太多了,隨便捅出一件就夠他吃不了兜著了,以前這小祖宗不受寵的時候,因為這些事,他尚且得恭敬的伺候著,更何況是現(xiàn)在,那都不用再說那些把柄了,一句話下來,他這日子就好過不了。 “三哥,走吧,不用再管他了,我們?nèi)ツ沁叀?/br> 踮起腳,瞅著在胖御廚的呼喊下,忙乎起來的一群人,秦子軒抿唇一笑,也不再理會那邊傳來的動靜,拉了拉自家三哥的袖子,便往一個拐角處去了。 那里正擺放著一個爐子,里面還燒著炭火,四周放著幾個小凳子,還有一張小圓桌,空間雖小,但東西卻不多,算是這亂糟糟的房間中,唯一能夠稱得上是整潔的地方了,當然,這只是相對而言,跟其他的宮殿那是完全不能比得。 “三哥,坐吧,別嫌棄這里小,一會教你個新鮮的吃法!” 拉著對方坐在了那小凳子上面,秦子軒整個人算是徹底的放松了下來,就跟回到了自己家似得。 原本對于大胖子的一點不滿也消失了,這家伙能夠把這里一直保存下來,等著他過來,也算是不錯了,至于那點小心思,人人都有,倒是沒必要去跟對方計較。 “五弟,這里看著怎么也不像是平日里給我們做菜的地方啊,連個正經(jīng)的御廚都沒有,這是御膳房嘛?” 坐在那簡陋的小凳子上,秦子墨雖然并沒有嫌棄這環(huán)境的意思,但看得卻是一頭霧水,他不管是怎么看,都不覺得這里是御膳房,就跟那普通人家里的伙房似得,沒有半點差別。 當然,最讓秦子墨覺得驚奇的是,這么個小地方,自家弟弟是怎么找過來的,還跟那胖御廚混得那么熟,那錦文閣的下人就都不阻止的嘛,連自己主子跑到了御膳房都不管,心未免也太大了點吧。 “三哥,這你就不知道了,這御膳房啊,里面也分很多種,這有給各宮妃子準備的,有專門負責皇上膳食的,都不一樣,這里啊,是專門給那些最底層小太監(jiān)準備膳食的地方,難免環(huán)境差了一些!” 看著自家三哥那一臉疑惑的樣子,秦子軒頓時笑著解釋道,他一開始來的時候,也不敢相信這里會是御膳房。 但時間長了,也就不意外了,任何一個地方都難免有階級,給皇上做菜的和給皇子做菜的,那御廚的身份都不一樣,更何況是負責給那些下人做飯的了。 這里雖然層次差了一點,是給最底層小太監(jiān)做菜的地方,甚至就連御廚都只能那么一個,還只是那種最差勁的,平日里只是簡單的負責管理一下,看起來跟他皇子的身份一點都不配。 但若不是因為這樣,就憑他前兩年那么個隱形人的處境,想要這么隨意的指揮這些御廚,哪有那么容易,更不可能想來就來,想吃就吃,所以說,凡事都有兩面性,不能只看一面的。 “原來如此,我說的嘛,這御膳房要是都這個樣子,那想想都沒有吃飯的胃口了!” 聽弟弟這么一解釋,秦子墨頓時恍然,他就說嘛,皇宮里的御膳房,怎么會是這么一副德行,若是這樣那倒是不奇怪了,他也可以安下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