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她也知道他等下要去蔣明若的生日party——他那些朋友發(fā)朋友圈的時候總是忘記屏蔽她。 “陸壹?!彼辛艘宦?。 她叫他名字的次數(shù)很少,和平時冷冷清清的聲音也沒什么兩樣,偏偏陸壹每一次聽到,都能軟掉半身骨頭。 他到底還是走進(jìn)來,接過娃哈哈,插了吸管喝起來。 “你又勾引我?!彼吆咧f。 春夏看著他:“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么討厭蔣明若嗎?” 陸壹吸奶的動作一停。 她不疾不徐道:“我告訴你。” 陸壹不知道的是:春夏和蔣明若是初中同學(xué)。 她和蔣明若是兩個世界的人,卻因為不同的原因,上了同一所學(xué)校。市里有名的重點中學(xué),寄宿制,她們同級,同班。 春夏天生的性格便是偏冷的,話不多,但是一個正常的女孩子,成績優(yōu)異,老師喜愛,和同學(xué)相處不錯,還有一個形影不離的小伙伴張小萌。 她的形體也是天生的漂亮,十四五歲便出落得優(yōu)美勻稱,元旦晚會的指定主持人;禮儀小姐永遠(yuǎn)的第一人選;每年健美cao比賽毫無例外的冠軍。 初三時學(xué)校開了游泳課,統(tǒng)一訂購的泳衣款式非常保守老氣,但明明穿著同樣的泳衣,她也能在人群中脫穎而出。體育老師對她偏愛,隔壁泳池上課的男同學(xué)也時常掀開格擋的板子偷看。 她從不知自己招惹了多少嫉妒,那個周五被在學(xué)校呼風(fēng)喚雨的蔣明若帶人堵在廁所,所有的同學(xué)都視而不見,避之不及,才知道平時那些表面的和氣,薄如蟬翼。 而她與蔣明若井水不犯河水,被刁難的原因,只是因為某個女生暗戀的男生夸了她身材好。而那個女生是講蔣明若所謂的好姐妹。 也許還有其他的原因,她不得而知。 她只記得自己被扒光衣服的時候有多難堪。 周五放學(xué),衛(wèi)生間來來往往,走過許多人,每一個人都看到了,每一個人都盯著她上下打量,每一個人都沒有理會她的求救。 張小萌膽子小,試圖來幫她時被幾個強勢的女生罵了幾句,便怯怯不敢上前。 春夏被她們“教育”了很久,最后衣服被蔣明若從窗戶扔了出去,高高在上地說:“一會兒自己出去撿吧?!?/br> 那個與她“有仇”的女生恨恨道:“你不是身材好嘛,干脆讓大家都看看好了?!?/br> 臨走前,還呸了她一聲:“真是犯賤! 他們離開的時候,教學(xué)樓的學(xué)生已經(jīng)快走完了,沒有人再進(jìn)來女廁,那個時候也還沒有如今人手一個的手機,春夏不知該如何求助,更不敢走出去。 校園里還有人,一直有人,腳步聲、說話聲、笑聲,從不知哪里傳過來。 張小萌再次進(jìn)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快黑了,春夏沒哭,她先哭了。 春夏縮在墻角,拜托她幫忙把她的衣服拿回來,可她還是低估了十四歲女生的惡毒——她的衣服不見了。張小萌找遍了窗外一整排樹叢,沒有找到。 彼時正值夏季,她自己身上不過t恤馬褲而已,再沒有更多的布料可以脫下來給春夏。 兩個無助的女孩子在那個越來越黑的女廁求救無路,天越來越黑了,校門馬上要落鎖。張小萌急得直哭,而那個年級的春夏,也很難在那樣的情況下保持冷靜。 當(dāng)她終于想到讓張小萌去找女老師幫忙的時候,教學(xué)樓已經(jīng)聽不到任何的腳步聲。 女廁的燈光是凄慘的淡黃,而走廊上,一片幽靜滲人的黑暗。 那一天的四點到八點,春夏在女廁里待了四個小時。 永生難忘的四個小時。 春夏講完的時候,陸壹跪在她跟前的地上,緊緊抓著她的手。 他低著頭,春夏看不到他的臉,但是他用力吻她手背的時候,她感覺到了濕熱的液體。 “對不起……” 他的嗓子啞得已經(jīng)聽不出原本的清朗,一下一下吻著她的手背,不停地道歉。 春夏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道歉。 應(yīng)該道歉的人從來沒跟她說過一聲對不起。 那件事的結(jié)果是校領(lǐng)導(dǎo)親自,多次,約見mama,每一次談話的目的,都是讓她們息事寧人。因為蔣家他們得罪不起,所以軟硬兼施,許了許多補償,又拿還在醫(yī)院的爸爸威脅。 可是從始至終,蔣明若和她的姐妹們都沒有向她道過歉。 “還有一點,你要聽嗎?” 第33章 三塊三 趴在地毯上打盹的咪咪忽然警惕地直起腦袋,下一秒,門便被咚咚咚地敲響了。童憲跟譚風(fēng)吟在外頭一塊喊:“小姨?老陸?” 春夏打開門,咪咪立刻竄到窗簾下面把自己藏起來。 童憲看到她,一時心情有些復(fù)雜,話跟堵在嗓子里似的說不出來。譚風(fēng)吟便開口問:“老陸呢?” “他不在這里?!贝合恼f。 “他沒回來?”譚風(fēng)吟有些驚訝,“剛才在party上大鬧一通就跑了,我還以為他來找你了?!?/br> “他電話也不接,這個時間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童憲抓抓頭發(fā),“小姨你給他打個電話把,興許他會接你的?!?/br> 春夏轉(zhuǎn)身回去,拿手機給陸壹撥了一通電話。 童憲沒料錯。他和譚風(fēng)吟在來的路上打了不下十通電話,陸壹都沒接,但春夏的他很快就接起來了。 陸壹倚在摩托車上,手里夾著支煙。問一個路過的老鄉(xiāng)借的,借完發(fā)現(xiàn)沒有火。 廣闊的麥田在黑暗中顯得陰森蕭索,微弱的月光照耀著空無一人的馬路,夜幕下,只有遠(yuǎn)處的農(nóng)家房子亮著一豆燈光。 他在這里呆了好一會兒了。 和夕陽下美麗的景色不一樣,深夜的麥田有一種曠世孤獨之感。 口袋里的電話震來震去,春夏的專屬鈴聲響起時,他終于動了一下,把手機拿出來。 春夏的聲音傳過來:“你在哪兒?” “我……在外面散步。”陸壹用溫和的聲音說,“你休息了嗎?” 咪咪站在春夏腳邊,警惕地盯著門口的兩個陌生人。春夏坐在沙發(fā)上,低頭看著貓。 “沒。你說讓我等你回來?!?/br> 陸壹立刻拍了下腦門,站起來,跨上車:“我馬上回去?!?/br> 在樓下看到譚風(fēng)吟和童憲時,他并不驚訝,也知道兩人想問什么。但經(jīng)過他們身邊的時候停都沒停,只留下一句:“回頭再說。” 譚風(fēng)吟拍了拍他的肩膀。 童憲看著他大步流星的背影,嘆了一聲。 想當(dāng)初見到春夏,他們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想方設(shè)法爭奇斗艷地哄神仙小姨開心。誰能想到原來她跟他們的圈子早有交集,還是如此的深仇大恨。 怎么說呢? 他們這些從小享受著特權(quán)的富二代,哪個沒做過點什么壞事,沒欺負(fù)過什么人。前不久就有一個不小心撞了人靠家里擺平的。蔣明若對春夏做的事,擱他們眼里可能根本不算什么,即便哪天聽人談起,大概也只是一笑置之罷了。 今天之所以鬧得這么大,是因為那個對象是春夏。 怎么說春夏也是他的小姨,雖然是表的,但到底有一點血緣關(guān)系在。 至于陸壹……童憲曾經(jīng)以為他興頭過去自己就會放棄了,但如今顯而易見,他是真的把春夏放到心里了。 電梯在三十多層,陸壹等不及,直接跑著上樓。春夏大概是聽到了他的腳步聲,提前打開了門。 他腳步停都沒停,沖到春夏跟前,雙手捧住她的臉,在她唇上用力親了一口。然后又吻她的額頭,眼睛,鼻子,再到嘴巴。 春夏的臉都被他擠得有點變形,被他親得沒完沒了,有點茫然。 陸壹特別特別的難過,松開她時卻在笑。 “我今晚不走了,我在這里陪你好不好?” 那晚陸壹和春夏睡在同一張床上。 這是他惦記了不知多久的一刻,但他什么也沒做,只是側(cè)躺著,握著春夏的手,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她。 被他看著,春夏自然也是睡不著的。 兩個人面對面干瞪著眼。 咪咪吃了夜宵喝飽了水,跳上床,步伐悠然地走到兩人腦袋之間,往下一倒,開始忘情地舔屁股。 幾天后,君子之澤工作室被爆抄襲上了熱搜,主角不是別人,正是新近被熱捧的洛檬。 國內(nèi)的版權(quán)意識相對薄弱,抄襲的代價很低,但畫手圈子對此很敏感。雖然不會造成太大的實質(zhì)性損失,但也夠洛檬焦頭爛額一陣了。 這事自然是胖姑娘告訴春夏的,還發(fā)了涉嫌抄襲和被抄襲的兩幅畫給她看。 【構(gòu)圖確實有一點既視感,你覺得呢?】 春夏看了一眼,回:【第二幅好看。】 胖姑娘:…… 第二幅是被抄襲的作品。 另一方面,方曉跟杜老師的事情不知怎么被捅了出來。 副教授杜太太和院長親自找方曉談話,具體談了什么無人知曉,總之這次的事不是輔導(dǎo)員和稀泥能夠解決得了的。但學(xué)生之間的傳言總是多得厲害,方曉的日子不太好過,沒多久便收拾行囊離開了學(xué)校。 她走之后便有消息透露出來,說是學(xué)校給了記大過并開除學(xué)籍的處分。 再過兩個月就能畢業(yè)了,卻在這時候功虧一簣。 春夏是回學(xué)校的時候聽說的。不用她刻意打聽,自有早就看不慣方曉的同學(xué)主動將八卦講給她聽。 畢竟在大家眼里,她是最應(yīng)該討厭方曉,也是最應(yīng)該在她被開除之后拍手稱快的那個。 但春夏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 她隱約猜到和陸壹有關(guān)。 這幾天他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雖然還是喜歡黏著她,笑瞇瞇地和她說話,但總像是有心事的樣子。 不過她看到陸壹的時候,什么都沒問。 陸壹慣例陪她一起來的,牽起她的手說:“今天咪咪該打針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