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一直挺直腰背站在眾文官之首的那人抬頭,剛剛他就沒和人討論,此時被天子問起也沒慌亂,他走出兩步,微微彎腰行禮道:“依微臣之見,這金國來勢洶洶,必須慎重對待,至于所派何人,臣聽聞陳公家兩位公子武藝尤為不錯。” 陳公即陳明遠(yuǎn),老皇帝袁慶的表兄弟,他們的娘是姐妹。 袁縱“嗯”了一聲,沒有直接答應(yīng),而是又問道:“眾卿可還有什么不同的意見?” 陳明遠(yuǎn)這人深藏不露,兩個兒子一個才華出眾,計謀高遠(yuǎn),一個雖癡傻,但力大無窮。一文一武,相得益彰。 可袁縱知道,這陳明遠(yuǎn)也是有野心的人,逮著機會非得咬他一口。在識人方面,袁縱相當(dāng)有信心。因而不到萬不得已,他并不想用陳家的人。 相反,等日后,他總會把這些心懷叵測的人殺個干凈。 此時,兵部尚書張廣站了出來,道:“回稟圣上,臣倒是有一人。” 張廣是皇帝的心腹之臣,對于皇帝的一些心思揣摩的非常到位,他心知皇帝不喜陳明遠(yuǎn)等人,尤其林案這人與皇上勢力分庭抗禮,這時候也就站了出來。 袁縱道:“說吧?!?/br> 張廣泰然自若:“皇上可還記得兩年前在天明山將八大反王打的滿地找牙的那位小將軍,若是此人,臣覺得此次邊境之亂可定矣?!?/br> 張廣知道袁縱極為欣賞這人,當(dāng)年也曾多次提起,他是皇帝這一派的,自然也就提攜己方的人。 袁縱對戚世欽倒也沒忘,他甚是喜愛戚世欽。除了對人才華的偏愛,還帶有一種隱秘的情緒,是他將一員文武雙全的猛將從生死線上拉回來的,甚至改變了人家的一生,這種所屬關(guān)系,讓戚世欽天然的就站在袁縱的隊伍里。 也讓袁縱對戚世欽能給予信任。 林案卻道:“不過一小將,恐當(dāng)不起如此重任,還望皇上三思。” 他的話音剛落,朝中約半數(shù)臣子皆低頭、彎腰、行禮,齊聲道:“望皇上三思?!?/br> 袁縱捏緊了手指,半晌才一一松開,他的視線在這些低著頭的臣子上迅速著,好半天,他才氣急而笑著:“好好好、好啊?!钡冗^了片刻,他才接著道:“戚世欽雖只一名小將,但父皇曾封他為輔國大將軍,倒也不好低看,就派陳明遠(yuǎn)和他二人協(xié)作著一同前往?!?/br> 說完也不等人說話,袁縱站起身要走,“就這樣吧,退朝?!?/br> ***** 大河村,聽著周靈將一切事情敘述完畢,戚世欽久久沉默。 他想起初見時定遠(yuǎn)侯就對他多加贊賞,平日里教他林家槍法,傳授他行軍打仗時的經(jīng)驗??梢哉f,定遠(yuǎn)侯待他就像是對待親兒子一樣,連林泉都說,這一輩子,他爹都沒對他那么和藹過。 當(dāng)然,他知道人家肯定是更在乎自己親兒子的,但這并不意味著他能忽視那些對他的好意。 周靈道:“將軍,世子那邊恐怕是有些頂不住了,所以……” 戚世欽道:“我知道了,明日一早我們就啟程。”邊關(guān)告急,但撐還是能撐許久的,倒也不必要急于一時,他還需要跟家里人溝通一下。 周靈自然明白,來的時候看將軍父親的那對話,顯然是不知情的。 等戚世欽出去的時候,就看到他娘周翠翠那么大年紀(jì)的老太太眼巴巴的看著他,像是驕傲,也有著擔(dān)憂。周翠翠張嘴吶吶的道:“小六啊,你…這……” 周翠翠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說話,問些什么了。 戚世欽走過去,喊了一聲:“娘。” 坐在屋子里,周翠翠和戚老頭有些沉默的聽完了戚世欽的話,周翠翠道:“也就是說,你明天就要跟著去西北那邊了?” “嗯。那邊戰(zhàn)事緊急,可不能讓金國真的打到這邊來了?!逼菔罋J低聲道:“娘,你別擔(dān)心我,兒子有本事這呢,你看我每次上山打獵都那么厲害。我保證平平安安的回來?!?/br> “那能不去嗎?”周翠翠執(zhí)著的又問了一句。 “娘?!边@一聲里含著些許無奈,卻是沒有多說什么。 等了一會兒,出人意料的,周翠翠抹了一把淚,道:“好,你去吧,要好好的注意自己,別受傷了,想想家里爹娘還在等著你?!?/br> 她知道兒子的脾氣,這事已經(jīng)不可能改變,只好竭力抑制著自己的情緒,希望別給兒子帶來負(fù)擔(dān)。 戚老頭嘆了口氣,敲了敲自己的煙卷,道:“唉,去吧去吧,國家有難,咱們有能力就應(yīng)該搭把手,不然誰都不站出來怎么行。要帶什么東西嗎?讓你娘給你準(zhǔn)備準(zhǔn)備。” 看一眼周翠翠,戚世欽道:“那娘你給我多準(zhǔn)備一些干糧,再帶兩身衣服?!?/br> “行,我這就去準(zhǔn)備。”周翠翠轉(zhuǎn)過身,不住的抬手擦淚,鼻子一吸一吸的。 這些事雖然講的時候只有周翠翠、戚老頭并魏景書和兩孩子在,但家里幾個女人心里多少也有些揣測了,一下子,屋子里的氣氛變的格外的安靜,一切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人講話。 晚上吃完了一頓壓抑的晚餐,回房去休息了。 戚世欽坐在床邊上,看著魏景書道:“我明天就要走了,你這是真的準(zhǔn)備不要理我了?” 看魏景書依舊背對著他,戚世欽只好躺在他身邊,琢磨著自己該說些什么話才好。沒想到,他剛一躺下,小夫郎就自發(fā)的轉(zhuǎn)身過來抱著他,頭靠在他的胸膛上。 戚世欽的心瞬間就軟了,他伸手輕撫著魏景書的頭發(fā),道:“別這樣,你知道你相公的本事的,誰又能傷的了我?而且之前三年我不就是一直在戰(zhàn)場過的嘛,我絕對有把握好好回來?!?/br> 他的那種異能魏景書雖然并不是完全了解,但多少還是知道一點。 魏景書偷笑著,輕輕聽著戚世欽的心跳,一下一下的,讓人格外的安心。等到戚世欽有些急了,他才慢悠悠的道:“我已經(jīng)決定了,明天早上我?guī)е齻€孩子跟你一起去西北?!?/br> “什么?”戚世欽一下皺了眉,下意識就反對道:“胡鬧。你去干什么?那是打仗,不是小孩子過家家?!?/br>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魏景書不滿的用手拍了拍,“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去,我不信西北除了將士就沒有普通人家,人家能待著,憑什么我不能?你要是不帶我去,我就自己去,出了事那就是你的錯。” “你這人還講不講理了?” “不講?!蔽壕皶碇睔鈮训恼f:“反正就這樣吧,去了之后你也必須得保護(hù)好我們?nèi)齻€。就這樣吧,我要睡覺了,不想聽你講話?!?/br> “我……” “誰在說話誰就是小狗!”魏景書立刻道。 噗……戚世欽滿腔的話語都被這話給逗笑了,他伸手去撓魏景書的癢癢,弄的魏景書不住的哈哈大笑:“別……別弄了……好癢……” 身體扭動著躲避,不過他一直貼在戚世欽懷里,如何也躲不開。 戚世欽道:“說,誰是小狗?” “我是,我是?!蔽壕皶Φ难蹨I都冒出來了。戚世欽這才收手,把人摟在懷里,道:“那就這樣吧,西北那邊環(huán)境要惡劣一些,等到夏天你可別吵著熱,那地方可不能給你找冰塊降溫?!?/br> “那不行?!蔽壕皶∧樤谒砩喜淞瞬洌霸摮吵车倪€是得吵,我樂意。” 你行你脾氣大,戚世欽也是無奈了。 黑夜中,他們躺在被窩里,小聲的說著話。房間門被敲響,戚戈還帶著奶音的聲線道:“爹娘,果果他要和你們一起睡。” 果果一個才一個多月的小孩,跟著戚戈睡了這么些天,突然說想爹娘了,也是讓人無語。 魏景書自覺躺到一邊去,推推戚世欽:“快去開門?!?/br> 作者有話要說: 二寶:你不是小狗,我才是。 誰再說話誰是小狗,這句話好有我初中宿舍的回憶,哈哈。 這本書我打算換個名字,預(yù)計明天晚上才改,大家記一下喲,不要到時候找不著了。 書名:聽說我會青史留名。 聽說我會青史留名。 聽說我會青史留名。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第64章 上西北 打開門, 戚世欽看著門口兩個小蘿卜頭,“進(jìn)來吧?!?/br> “好?!逼莞戤?dāng)即歡快的自動抱著枕頭到床上去了,林延臉上掛著不好意思的淺笑,也跟著進(jìn)去了。 上了床, 四個人排排躺著,果果在旁邊的小床上。兩個大人一人懷里窩著一個小家伙。戚戈揚起小臉問道:“爹爹, 你是明天就要去打仗了嗎?” “嗯?!逼菔罋J從鼻音里哼出了一個聲音算是回答。 “那你要帶我們一起去嗎?我也想去?!逼莞暧謫?。江湖與朝廷向來涇渭分明,互不插手, 他從來沒有想過戰(zhàn)場該是如何的。 但自從有了一個當(dāng)大將軍的父親,他的心思仿佛也開始對那個地方好奇,覺得男子漢就當(dāng)如此,為國為民,鐵血昂揚。 用鮮血鑄就一條輝煌的路,有人膜拜, 真心實意的喜愛。 這和逞勇斗狠的無謂流血完全不同。 “行,帶著你們都去, 咱們一家人一起走。天不早了,快睡吧?!彼臀壕皶熬驮诖采萧[了許久,這會兒也晚了,有客人在, 明早還是早起較好。 等睡到半夜,戚世欽將熟睡的孩子放進(jìn)床里邊,然后心滿意足的將魏景書摟進(jìn)懷里。兩個人相擁而眠。 第二日。 因為沒了被子有些冷而早早醒來的戚戈無語的看著自己早就換了一個地方睡覺,而他娘親則被爹爹摟著睡的正香。 他扯了扯被子, 沒扯動。 然后他把林延往外挪了挪,自己小心的轉(zhuǎn)進(jìn)去,小臉貼著娘親的后背睡了過去。 至于林延冷不冷,那就不管他的事了,戚戈完全就沒想到這回事。 沒多久,戚世欽就也清醒了,他熟練的把旁邊睡著的兒子提溜過來塞進(jìn)小夫郎懷里,自己則輕手輕腳的開始起床洗漱了。 “早,睡的怎么樣?” 周靈點點頭,“這風(fēng)餐露宿的這么些天,好久沒睡這么好了?!敝饕褪切睦锓畔铝耍退闶瞧莺幽切∽右估锎蚝魢6紱]把他吵醒。 周靈走過來,跟著戚世欽蹲在院子里,接著竹筒中流下的水洗臉。山泉水清澈透明,鋪在臉上初時涼的讓人打了個機靈,可漸漸地,那股涼意便消失了,人反而有種洗去塵埃的輕松感。 他干脆捧了兩捧,喝了一口,似乎品嘗到了一股別樣的清甜。 “洗好了就快來吃飯吧?!敝艽浯涑鰜碚泻袅艘宦?。她今天起的更早,可以說昨晚是整夜整夜的睡不著,天不亮就起來了。 洗漱完之后,戚世欽走到了桌邊,只見桌子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臄[滿了飯食,有清粥小菜,也有大魚大rou。 農(nóng)家也沒有早上不能吃太油膩的說法,為著安周翠翠的心,戚世欽敞開肚皮吃了很多。等吃到一半的時候,魏景書領(lǐng)著兩個孩子也出來了。 戚世欽這才意識到自己也沒跟周翠翠說一聲,他看向周翠翠道:“娘,景書和孩子等會兒要跟我們一起去西北那邊。” 周翠翠一愣,反應(yīng)過來道:“去了也好,孩子也要去嗎?他們不讀書了?”魏景書能去照顧兒子她當(dāng)然是沒意見的,就這么個身份高的媳婦留在家里她也不自在。 “讀書等到了那邊再重新找一個夫子就行,要是不行,我就親自教他們?!?/br> 就是沒有這變化,戚世欽之后也是不會一直讓戚戈待在學(xué)堂里的,他以前那是剛好趕上了,成了聲望隆重的院長的小弟子,也算是有人開小灶了。 現(xiàn)在他有條件了,自然是想給兒子最好的,一對一的請夫子專門教學(xué),肯定是要更好的。夫子也會更加負(fù)責(zé),一些知識點的輕重也才讓人更加明白,思路清晰。 周翠翠想了想,還是沒有勸兒子把孫子留下來,身邊有了牽絆,在戰(zhàn)場上說不定就會更加的認(rèn)真,回來的希望也就更大。 雖然期期艾艾的脫了很久,但時間終歸還是要過去的,戚世欽也該走了。 看著小兒子上馬車之前回過頭來看她,周翠翠終是沒有忍住,哭著道:“我的小六啊,娘舍不得你,不要去了好不好?娘這么大的年紀(jì)了,也不知道還等不等的到你回來,再見你最后一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