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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正式戀愛》

    作者：玉胡蘆

    內(nèi)容簡介：

    陳勤森愛鄒茵，愛得死去活來，一點就燃，死性不改。

    相好了九年，直至分手了，他掛在嘴邊的話還是：“鄒糖糖，老子沒你不行?。　?/br>
    一個流||氓 vs 一個正經(jīng)大美女的戀愛

    內(nèi)容標(biāo)簽：都市情緣 情有獨鐘 平步青云

    主角：鄒茵、陳勤森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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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生物學(xué)家說，愛情的發(fā)生是一場轟轟烈烈的化學(xué)反應(yīng)，一種叫做荷爾蒙的物質(zhì)在男女雙方大腦中產(chǎn)生并迅速發(fā)酵，進而演變出一段情感和生理沖擊。

    但這種荷爾蒙，隨著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越久，產(chǎn)生得就越少。后面的日子，男人要么依靠責(zé)任與習(xí)慣保持忠貞，要么就隱瞞或拋棄伴侶另覓新歡。

    鄒茵覺得自己和陳勤森之間，大約是個異類，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都是不痛不癢。而所謂的“忠貞”，在陳勤森那個浸靡燈紅酒綠的腦袋里，根本就是負到一萬值。

    z城是個海濱鄒魯，歷史悠久，儀俗濃郁，宗族姓氏文化隨著東南熱帶季風(fēng)代代相傳。城內(nèi)每個村鎮(zhèn)都設(shè)有族正，用來維持本村族產(chǎn)與祀田，還有與鄰村之間的碼頭、水田、宗教祭祀等利益紛爭。一般來說，族正就是同村同姓的大佬，具有絕對服眾的財力、實力與威望。當(dāng)然，如果械斗中有狼子野心的狠仔把大佬斗倒了，那世襲的交椅也就移位了。

    陳勤森的祖父陳崇璋，就是這個千分之一叛變幾率里的狠仔，聽說陳崇璋十二歲就混到上海灘杜月笙跟前做了遞煙的親隨，其小子的手段殘戾自不需細說。陳崇璋搶坐了水頭村的堂椅后，六十歲上頭才把位置傳給大兒子陳茂德，也就是陳勤森的爸爸。

    按說陳家基因世代優(yōu)良，老祖輩娶過朝廷的官家小姐，娶過南洋的富庶千金，生下的男兒一個個身材清健出挑，尤是鼻梁眉眼之間叫個英俊，偏偏陳勤森的爸爸陳茂德，五大三粗，脾性糙冽，像不是親生的。

    陳崇璋為了給長子一房續(xù)香火，先后給陳茂德?lián)Q過兩任賽鮮花的老婆，終于在陳茂德快三十歲之際，太太陳張氏喜得貴子，生下了帶把兒的陳勤森。

    陳崇璋一生三兒兩女，除了長子陳茂德留家守業(yè)外，其余兩個兒子一個在馬來經(jīng)營陳家的祖產(chǎn)生意，一個在北美開家族礦場，大女兒在市里當(dāng)婦女主任，最小的女兒嫁了新加坡的大富豪。對于水頭這個碼頭小村的一把破交椅，幾個兒女是沒人肯和大哥爭的，更不舍得把自個的兒子送回來過繼給長房。因此自打陳勤森出生后，全家里里外外都松了口氣，金盆銀碗的，要星星不給月亮，儼然把他寵慣成了小太歲。

    所幸太太張氏是早年城里出名的美人兒，陳勤森繼承了祖輩和母親一支的優(yōu)良基因，容貌俊秀，四肢修長。陳茂德懼內(nèi)并心懷感激，給兒子取名時把太太的姓氏也加了進去，叫陳張寶。大概因為生在十一月中，典型的天蝎座男，又或者遺傳到祖父的陰狠手辣，陳張寶少小心性冷酷，自我意識極端膨脹。

    陳茂德一直擔(dān)心這祖宗長大怕是要吃牢飯的，不料還來不及等到他長大，六歲上陳張寶就得了一場小兒麻痹。用陳茂德自己的話說，叫“人咧衰，放屁彈死雞”，給請了個大師來批命，說此兒是一只水狗投胎，五行呢屬水缺木，將來必散家亂法，不是頭破血流，就是賭毒臟身吃槍子，斷難壽終。

    嚇得陳茂德趕緊花三萬九千九百七十七，請大師一連氣給加了三個木頭。

    這一改名倒是有效，雖然陳勤森那副陰鷙乖戾的眼神沒改，小兒麻痹癥確是痊愈了，除了左腿走路稍有一點瘸之外，他對外界新鮮事物沒了興致，整個兒懶怠不思進取了。

    陳茂德倒是樂見其成的，有錢人驚死，無錢人驚無米，他這個兒子只要能本分活著就可以，只要他不殺人放火違法亂紀(jì)，別的都不指望，陳家厚厚的財產(chǎn)不怕他折騰。

    鄒茵沒有見識過陳勤森要天要地的被溺愛少年史，她在水頭村屬于果民黨潛逃臺灣時遺留下來的外姓人，日子過得清淡樸靜。當(dāng)陳勤森沉迷古惑仔、唱著beyond的時候，她還只是市里上寄宿的小學(xué)生。

    她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他是在高二的暑假，那時陳勤森已經(jīng)是個二十二歲的社會青年了。2005年諾基亞手機正風(fēng)靡全球，仲夏的夜晚她站在三輪推車前，準(zhǔn)備幫姑奶奶收攤，就看到他和手下小弟騎著幾輛大摩托在攤前停下。他五官和臉型長得真是非常帥，理著最新潮的韓流飛機頭，額前一縷頭發(fā)染成耀眼的金黃色，兩道劍眉濃黑又有型，穿一件漆黑的緊身v領(lǐng)t。

    “誒，給我們少保煮一碗云吞面！”

    聽到小弟在身后舞著鋼管吆喝，他抿著冷冽的薄唇跨下摩托。站起來大約一米七九，身量健挺，脊背一只綠底的龍鳳紋身從右臂延伸下來，一看就是混道的。

    年輕的流氓在認真干凈的一中女生面前，總是帶著別扭的破壞性的敵視。她記得那天晚上自己扎著發(fā)巾，身上穿的還是沒鋼圈的少女棉布胸罩，他眼里帶著摧毀性的冷光，看見風(fēng)把她的白布短袖吹來拂去，拂出薄薄一點起伏的山丘。那雙眼睛狹長而深邃，盯久了看是會叫人心跳的。

    陳勤森不思進取，算起來也是一條83年底的男人，可是這么多年過去，他除了身材從當(dāng)年的清健，變得寬肩窄腰更加有型外，思想?yún)s還一直停留在上世紀(jì)九十年代受港臺文化沖擊的老式生活里。今年（2014）蘋果都快要出6了，他還在用著他的索尼滑蓋，平時的消遣就是去發(fā)廊洗洗頭，去娛樂城打桌球，要么就是泡溫泉洗桑拿，他也不嫌膩。

    鄒茵母親的外婆，從前是果民黨軍官的太太，雖然沒趕上跟去對岸，但生活的小情小調(diào)卻難改。三代耳濡目染，鄒茵也是個精細講究并富有追求的，陳勤森這些方方面面她都看不上，但疲于置喙。

    一開始聽說他在外面的事，還會氣得肝疼，因此和他置氣、鬧分手，鬧了不下幾十次。但陳勤森心性陰鷙，手段狠又能纏，最后不是被他威逼利誘到?jīng)]法分，就是因為陳太太張氏還有姑奶奶的勸說，稍微動一點心軟，旋即又被他得了勢。

    分到心累，到后來鄒茵就有點麻木不仁的得過且過了，眼不見她就當(dāng)作不知道。

    可是這一次不能忍，陳勤森竟然把外面的那些帶去了他的床上。這就已經(jīng)觸犯了鄒茵的底線，她絕對沒辦法妥協(xié)——

    十天前因為姑奶奶犯風(fēng)濕病，周五下班鄒茵就趕著動車回去。給姑奶奶安頓好之后，她順帶去了趟陳勤森的家。

    陳家在村東頭，這也是批命大師說的，要朝東才能化他的煞。為此陳茂德專門把這片地買了下來，青石大磚砌的院墻，兩扇漆紅大門進去，迎面是個空敞的二層小樓，這是給陳茂德處理族中日常事務(wù)的，有時也供喜喪擺酒。二樓是娛樂室和幾間小弟仔的睡房，平時玩牌、打桌球、喝酒、搓麻將用。那天是二月初二龍?zhí)ь^，估計都出去剃頭趕吉利了，陳茂德和太太也在新馬泰旅游，院子里顯得很安靜。

    鄒茵徑自走進去，后頭的一幢小樓就是陳家的主宅。外觀依舊是簡單的青石大磚墻，里頭的裝潢布置卻極為講究，都是上上等的實木。正中廳堂有一道樓梯分去左右，右邊是陳老爺子陳崇璋、還有陳茂德夫婦的起居所，左邊的整個東面就歸長少爺陳勤森一人用度。

    上樓去，樓梯口旁是個十多平米的洗漱間，拐入中間花梨木門扇，進去就是他的大臥房。陳勤森不喜歡細瑣的家具擺放，整個臥室顯得散漫而空蕩，東面墻上一排大柜子，正中是一張兩米五的大床，再往邊上是個半弧形的軟皮沙發(fā)，地板上蹲兩個煙灰缸和啞鈴。

    整個二樓除非他首肯，基本不允許人侵犯，鄒茵自十八歲踏入他領(lǐng)地后，雖然一直沒有正式的擺酒或銘文，但都默認了他們的關(guān)系。那角落小桌上疊的幾本書，最底下還有她當(dāng)年的高考英語試題。

    沙發(fā)最開始是細支架的四腳復(fù)古木頭，高三寒假的某天鄒茵去給陳勤森探傷，被發(fā)燒的陳勤森抵在沙發(fā)角落里，震著震著震斷了腿。當(dāng)時老太爺正好和鄰鎮(zhèn)的大佬在議事，忽然就聽樓上地動山搖的坍塌聲，女孩子發(fā)出驚叫，緊跟著又是一陣微妙的搖響。老太爺?shù)臒煻肪驮谥讣舛吡硕?，發(fā)出清幽的冷光。

    “猴死囝仔，賣見效！”（介臭小子，不要臉）

    “派系、派系……”（對不住、對不?。?/br>
    嚇得樓上的鄒茵險些窒息，咬著陳勤森的肩膀不敢推搡。但也正是因為鬧出這樁動靜，隔天陳茂德就讓人把木頭搬走，換了套進口的真皮軟沙發(fā)。后來鄒茵又在陳勤森的洗漱臺屜子里，看見陳太太不知道何時擱下的兩盒杜蕾斯。

    老爺子知道了也睜只眼閉只眼。

    陳太太張氏說：“阿妹還小，要認真讀書啦，不要被那小子幾碗迷魂湯灌暈?！?/br>
    消息全鎮(zhèn)傳開，鄒茵自此毫無準(zhǔn)備地，就稀里糊涂和鎮(zhèn)少保陳勤森掛在了一起。

    往日沙發(fā)上通常散落著鄒茵的蠶絲睡裙，或者不經(jīng)意的一條絲襪和抹胸，陳勤森有個習(xí)慣，只要是鄒茵落在他屋里的東西，除非等到鄒茵自己來收拾，一月半月的他都不會去動。

    可是這天的沙發(fā)上卻空無一物，遮光窗簾半掩，空氣中彌留著一股微妙的靡香。床單似乎凌亂得有些過分，鄒茵掀開，竟發(fā)現(xiàn)枕頭旁落著兩根杏黃的長卷發(fā)，還有一枚細到不起眼的真絲內(nèi)褲。小而透明，玫瑰色的，可以想象它松松綰在胯上的魅惑。

    床對面的墻上是一面立體鏡，那是陳勤森25歲時特意安的，說為了要從后面看她。此刻日光反射，視線朦朧，鄒茵好似看到鏡子里陳勤森撈著一抔凌亂的長發(fā)，肩背上墨綠紋身聳動，汗?jié)n淋漓。

    她蹲去床頭摸出盒子數(shù)了數(shù)，十個，數(shù)目沒少他沒用那個，她就恨不得有把刀在陳勤森冷俊的臉上剜兩剜。

    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她也不想繼續(xù)再和他耗。鄒茵從柜子里拿走幾件常穿的衣物，沒等陳勤森回來就先回了x市。

    這次她是真的很認真。

    第二章

    公歷三月中了，新聞里播報北方的有些地方還在下雪，x市則已是一片風(fēng)和日麗，春色盎然。

    周五的時間總是很漫長，銘成大廈十八樓，下午四點半的陽光透過茶色玻璃窗，照在老板滔滔不絕的嘴巴上，一開一合，一開一合，聽多了讓人想睡覺。

    從早上九點開始的會議，中午休息了兩個小時，又接著往下開，開到現(xiàn)在還沒完。鄒茵從投影墻上收回眼神，翻了翻筆記本。

    她上班的地方是一家外貿(mào)服裝公司。大概是受母親外婆等前代的影響，她對時尚與精致有著天性的熱忱。大學(xué)那會在臨近的z省上，學(xué)的就是美學(xué)設(shè)計，畢業(yè)后原想往北上廣發(fā)展，但陳勤森那人氣量狹窄，疑心病重，怎么肯容鄒茵跑太遠。

    她是在高三畢業(yè)和他正式跨了那條界限的，最初鄒茵抵觸得不得了，幾次之后兩個人就一發(fā)不可收拾。大學(xué)四年聚少離多，陳勤森隔半個月一個月就驅(qū)車來找她，那時候年輕氣盛，久別勝新歡，應(yīng)該算是某種意義上的熱戀吧。22歲的年紀(jì)，沒走出社會，想法再遠也遠不到哪兒去。宿舍里姐妹們的戀愛氛圍濃重，烘托得鄒茵對陳勤森的思念也加深了。

    畢業(yè)招聘會的前幾天，陳勤森把她箍在酒店的床上搗了兩天三夜，用他一貫的糙話講就是，“鄒糖糖，老子要把你日出癮，讓你離不了幾天就得想?！彼侨?，長得真是極令人心動的，雖然痞性十足叫人恨，可對人用起猛來又能把人化成水，鄒茵被他搗亂了心腸，就答應(yīng)他回了省內(nèi)。

    然后就到了這家叫博恒優(yōu)士的服裝公司，公司倒不算小，總部設(shè)在x市繁華地帶的大廈高層，工廠則位于毗鄰市區(qū)的城郊，主要做進出口的戶外或者工裝等硬服飾，有時也幫一些大品牌做代加工。工作干得挺順心，薪水給的高，同事之間也沒啥勾心斗角，唯一一點就是鄒茵學(xué)的專業(yè)基本用不上。

    老板人不錯，但過于小富即安，據(jù)說當(dāng)年是從小作坊做起來的，本人沒什么大文化，但趕著了改革開放的好時候，再加之運氣好，一路順?biāo)?。如今開成這么大的企業(yè)了，仍然還是一副樸實接地氣的派頭。

    這年頭市場一天一個走向，服裝風(fēng)格也是朝東夕西的，眼睛追趕不上變化。因為老板的固本守成，多年持續(xù)著那幾條老流水線，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市場部的成單量就已陸續(xù)下滑，尤其到了今年初，連個別的老主顧都改轉(zhuǎn)別家了。

    老板急得頭發(fā)快白，年后就不斷的開會開會。作為入司四年的設(shè)計部老員工，鄒茵自然躲不掉。

    細細想來，人類在向前發(fā)展，無論是體態(tài)容貌上的進化，還是服飾打扮的追求，都已經(jīng)不僅僅只在實用、耐看的基礎(chǔ)上徘徊了。不止是人，動物界的一條魚、一只水母對于美的追求都已不可阻擋。那些老式的笨拙寬大的工裝雖然經(jīng)磨耐穿，但被市場逐漸淘汰是遲早的事。

    老板恍悟之后，開始大張旗鼓改革，責(zé)令各組要在一個月內(nèi)提交出設(shè)計稿，設(shè)計一批更符合時代潮流、更符合人體美學(xué)線條的工裝新品。七月份h市有個科技展，到時候準(zhǔn)備以邊緣相關(guān)產(chǎn)品去占個位。

    像博恒這種中上規(guī)模的傳統(tǒng)工廠，一般的管理層年齡都偏高。鄒茵所在的設(shè)計部主任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姐，這種費腦筋的事兒她好多年沒動過了，自然就對鄒茵委以重任。鄒茵的所學(xué)終于算是派上點用場，因此內(nèi)心也默默地卯了勁，從去年年底她就開始反復(fù)地加班。

    當(dāng)然，她其實也是以這個為借口，有意無意地冷落起陳勤森來，經(jīng)常十天半個月的才回去一趟。只是陳勤森那個人，終日睜眼閉眼三分地，浸霪于他在水頭村的浪擲生活，似乎并沒發(fā)現(xiàn)她的不對勁。

    反正沒見他露出什么端倪。

    這次從二月初二到現(xiàn)在，又過去了快兩周，他那頭仍是一個電話都沒有。鄒茵一開始還有些撓心抓肺地等他給解釋，甚至想好了哪句狠話甩他臉上，“陳張寶你把話說清楚咱們了斷吧！”到現(xiàn)在反而心淡了。

    她對他的冷落，莫不就是在等一個分手的契機嗎？

    他既然自己做到那一步，解不解釋的，意義也不會有多大。

    鄒茵的童年過的并不算歡喜，對于生活，她一直有著自己的期望與構(gòu)想。并會朝著這個方向，一點點去努力接近。從另一個角度說，她是個很有目標(biāo)性的女人。而陳勤森不。

    他安于現(xiàn)狀，不思進取。從2005年認識到現(xiàn)在，九年了，當(dāng)年的同學(xué)要么結(jié)婚，要么事業(yè)有成，有些都已二胎?？申惽谏兀B發(fā)型都還是最初的那個。

    他只有在搗騰最兇猛的時候，才會攥著她的腰叫“老婆，喜不喜歡這樣？”，又或者是鄒茵去酒吧找他，然后旁的誰喊一句：“森哥，你老婆來叫你了！”

    其余的時間，她沒有聽他正經(jīng)說過愛不愛，更別提有結(jié)婚兩個字。鄒茵已經(jīng)26歲，她沒有多少耐心了。

    有時想去看場認真的電影，她都疲于喊上他一塊。工作幾年后的她，對于想要的生活越來越清晰。她心里追尋的那個男人，應(yīng)該是個能撐得起事的丈夫，是個樹得起好榜樣的爸爸，并有共同的語言。

    鄒茵對當(dāng)初是怎么和陳勤森走到了一起，已經(jīng)變得很模糊。若要讓她再重新選，即便陳勤森家里錢財堆成米，他也不在她的選擇范圍。

    她差點都要忘記了，其實在遇見陳勤森的那個夏天里，她心里本已有一個欽慕的對象。

    故事說來有點長，可能還要從鄒茵的mama說起。

    鄒茵mama的外婆，我們且叫她鄒太婆，自與丈夫相隔兩岸，就再也無法知道他的死活。在那個緊迫的年代，關(guān)于局勢的謠傳叫人心慌絕望，為了給丈夫在內(nèi)地留一條血脈，鄒太婆對于鄒茵外婆和mama的婚姻，都要求是入贅。

    鄒茵的mama鄒美君，生于上世紀(jì)六十年代中，當(dāng)她mama青春正茂時，正是80年代時尚新潮像螃蟹一樣源源涌入的時候。鄒美君愛雅，追歌星迷電影，喜歡鄧麗君和費翔。在她滿心憧憬著愛情幻象時，鄒茵的爸爸就入了她的眼。

    時間過去這么多年，鄒茵已經(jīng)忘記爸爸叫什么名字長什么模樣了。聽姑奶奶敘述，好像姓謝，姑奶奶稱呼他“謝工”。在水頭村也是外姓，中專畢業(yè)分配到汽車站的職工，在那個年頭，這可是一個干凈體面的好飯碗。

    謝工人長很高，五官端正，和村里的土著有著明顯的氣質(zhì)區(qū)別。鄒茵的mama喜歡畫畫和針線，開著一個小裁縫店，幾乎是一經(jīng)媒婆介紹就心許了。結(jié)婚后住在鄒太婆留下的小房子里，二十三歲那年生下了小鄒茵。

    鄒茵生下來白白胖胖，臉蛋粉嘟嘟的像面團，又很乖，吃飽了都不哭鬧。鄒美君捧在掌心都怕她化了，給取了個小名叫糖糖，希望她的人生像麥芽糖一樣，陽光的色彩，只有甘甜。那是一段鄒茵受盡寵愛的時光，她的mama最高興的時候，就是抱著軟團團的她站在門口，等待出車歸來的爸爸。

    鄒茵想，鄒美君應(yīng)該是愛極了那個車站工的。

    因為這樣的生活持續(xù)了幾年，五歲的有一天，鄒茵從幼兒園放學(xué)回來，就看到一貫精細講究的mama，像個瘋子一樣涕淚交流地站在門口撕扯爸爸。而一貫謙順退讓的爸爸，站在那里任由鄒美君撕扯，在他身后的幾步是個挺著四五個月肚子的女人，沒有mama美，看起來像千萬萬萬個人堆里的一個平常女人。

    但她的爸爸對mama并沒有留戀，他毫不猶疑地從鄒美君手里抻過了行李包。他已經(jīng)從最初對于這個小資小調(diào)的女人的新鮮和受寵若驚，變成了厭惡和無法忍受。他現(xiàn)在只想要找個平庸的女人，去過庸俗的甚至滿身油煙醬醋的日子。

    然后他就走了，走了之后再也沒有回來。鄒美君終日神經(jīng)質(zhì)地以淚洗面，再后來又由愛生恨，對流著一半車站工血脈的鄒茵演變出惡毒的怨懟，“叫你梳頭啊，你頭殼壞掉？疼也不懂動一動了？”，“哭蝦米？學(xué)你那個糙爸爸，將來也是三條腿白眼狼！”

    那真是五歲鄒茵糾結(jié)又復(fù)雜的一段時光，她甚至連咬飯都不敢太大口，怕不小心把米粒卯到嘴角邊，又要挨挖苦。好在一年多以后，鄒美君終于毫不留戀地離開了，去了海對面鄒太公的城市。聽說在那邊后來又再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