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屋里點了蠟燭,圍成了個心形,心形里鋪滿了玫瑰花瓣。 沒有見證人,季隨布置現(xiàn)場的時候就支走了季元良。家里這會兒只有他們兩個人,怎么著都行,緊張真是來得莫名其妙。 季隨也覺得莫名其妙,他甚至抬手擦了把額頭的汗,扯了下僵硬的嘴角:“熱嗎你?是不是被這蠟燭烤的?家里暖氣夠足了,要不待會兒就都吹滅了吧。你要喜歡就這么點著也行,不是木地板,燒著地也沒有關系?!?/br> 還沒開始求呢,就先想著善后了。 倪萊看著他只想笑:“我去給你拿條毛巾擦擦汗?!?/br> “倪萊?!奔倦S叫住她,這才想起正經(jīng)事來,“婚還沒求呢,你站著先別動?!?/br> 然后,他從兜里掏出一個首飾盒,單膝下跪:“倪萊,嫁給我吧?!?/br> 一緊張,事先準備好的誓詞忘得一干二凈。 待倪萊戴上戒指,兩人抱了一會兒,最后開始清理現(xiàn)場時,他才想起來一句,挺重要的一句:“我和你結(jié)婚,就只是想和你結(jié)婚,想和你過一輩子,不是因為你懷孕。” 他說這話時,眼睛看著倪萊,非常認真:“你就算是沒懷孕,我還是會照樣和你結(jié)婚。時間會晚幾天,準備個排場大點兒的求婚儀式?!?/br> 倪萊:“我知道?!?/br> “我就是想快點兒和你領證辦婚禮。想讓你在肚子看出來以前穿婚紗,結(jié)婚就一次,你那天要美美的?!奔倦S摸上她的肚子,“還有怕委屈你。這次求婚你先答應著,等以后我再求一回?!?/br> “不委屈。”為什么女人在被求婚時都要流淚?倪萊不懂,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誰都可能會讓我委屈,只有你不會?!?/br> 無論如何,季隨對這場求婚不太滿意,拄著垃圾鏟站在客廳稍稍回想一下,覺得就是個傻大個點了一圈蠟燭把自己烤出一身汗,玫瑰一送,戒指一戴,傻大個蹲在地上開始吹蠟燭,腮幫都吹麻木了。 cao。 現(xiàn)在又拿著垃圾鏟鏟這滿地的蠟油。 褲兜里的手機一直在震,季隨掏出來,群里的消息快炸了。他嘖了聲,穿著西褲直接坐在地上,點開來看。 蠟燭滅之前,倪萊照了幾張現(xiàn)場圖,季隨挑了一張發(fā)在了朋友圈里。朋友圈和各個群里炸開了鍋,大家瘋狂@他。戰(zhàn)友群、救援隊的群、還有夏毅凡和二大爺?shù)男∪骸?/br> 除了恭喜送祝福外,大家都在吐槽他這求婚太俗沒有新意,尤其是二大爺蹦跶得最歡: 【人家倪畫家是藝術家,追求儀式感和美感】 【你這個太敷衍了,顯得誠意不足】 【藝術氣息要濃】 【你要投其所好,最簡單的,你在她畫室求婚】 【她不是給你畫過果體嗎?你想辦法把那張畫找出來,說些情話,氣氛到了,在那副畫前求,多有紀念意義】 季隨回了個【抱拳/】的表情。 夏毅凡震驚:【季爺,你真聽他的???!】 季隨沒回,鎖屏手機,在地上坐了一會兒,往褲兜里塞手機的時候摸到一張皺巴的紙,扯出來展開——今天專門謄抄的求婚詞,還有一首情詩。 蹙眉回想了遍,媽的,一句話沒用上。 倒是說了其中一條,但是紙上原話是“我想和你共度余生”,被他說成了“我想和你過一輩子”。 意思是一個意思,但是關鍵是他那會兒有些緊張,說禿嚕嘴了,“一輩子”這三個字是用方言說出來的。 太他媽寸了啊。 不見得非用二大爺出的主意,但是這婚必須再求一次。 結(jié)果沒求成,反被倪萊求了。 * 在大師給算出來的好日子里挑了個最近的,高高興興領了證。 本來正常的走親訪友同學聚會季隨一概往后推,待又去了幾趟醫(yī)院,倪萊情況穩(wěn)定了,才慢慢走動起來。 吃東西怕燙著幫吹,怕涼了幫捂;走路怕摔著,坐車上怕顛著;睡覺怕壓著,穿衣怕累著…… 旁人笑話季隨如果技術可以的話,他真敢替倪萊把這孩子生下來。 季隨聽了渾不在意,跟著一起樂呵:“趕緊的,我給你研發(fā)贊助費?!?/br> 倪萊的畫展準備得很順利,章小憐這次找的經(jīng)紀人很靠譜,畫展的一切事宜都是她和經(jīng)紀人在忙活,倪萊就是偶爾去現(xiàn)場看一眼提提意見。 季隨怕她累著,每回都接送,惹得章小憐羨慕的不得了,時不時就拉著倪萊說悄悄話: “天啊地啊他好帥好酷好man!” “我信他能cao飛世界!” “感覺這個世界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他去cao的!我不管,我就是這樣認為的。” “倪萊姐,你要看好他啊,我剛看到那誰小張小王小趙都找他搭訕去了。” “報!我?guī)湍愦蛱竭^了,姐夫誰也沒搭理她們啊啊??!” “jiejie姐,姐夫有沒有兄弟?表兄堂兄同學戰(zhàn)友什么都行,就是他那個路數(shù)的,你介紹給我啊。” 倪萊最后被她給念叨怕了,說:“有比他還sao的,你要不要?” “要要要!” “昵稱二大爺?!蹦呷R說,“絕對sao,就是歲數(shù)有點兒大?!?/br> “沒關系啊,我喜歡成熟的。”章小憐星星眼。 “其實救援隊的人都挺靠譜的,就是在頁沙島,離得太遠?!蹦呷R見她真上了心,收起玩笑,道,“我?guī)湍銌枂柤倦S吧,說不定他以前的同學或者戰(zhàn)友有留在柳市發(fā)展且還單著的?!?/br> “倪萊姐,你最好了,我就知道跟著你沒錯!”章小憐拽著倪萊膩歪了一陣,靜下來時問,“倪萊姐,姐夫準備留在柳市工作了嗎?還回頁沙島嗎?” “不知道?!蹦呷R說,“我聽他的。” 季隨空下來的這段時間一直有工作邀約,有輕松高薪的,有軍事公務作戰(zhàn)指導性質(zhì)的,甚至還有一家國外的帆船組織找到他…… 他全推了,安心在家照顧她這個孕婦,陪著季元良一起籌備婚禮。 倪萊知道,他有自己的想法。 無論他做出什么決定,她都會跟著他。 他是多么好的一個人啊,他值得跟。 畫在哪里都可以畫,只有他在的地方才是家。 * 畫展很快準備妥當,如期舉行。 季隨私下聯(lián)系了章小憐,想要在畫展上再求一次婚。 章小憐當然積極配合,找了幾個關系好的工作人員和同事瞞著倪萊排練了一場,錄像拍照工具也都置備好,計劃畫展進入尾聲較為疲態(tài)時正式求婚,可以把畫展再次推上高朝。 萬事俱備,只是——被倪萊搶了個先。 畫展進行的異常順利,剛開始一個多小時,就被買走了一半畫作。人們對這些畫作評價很高,其中的非賣品《見過你》最為吸睛。 有一個收藏愛好者非要出高價買走這幅畫,工作人員推說不賣,言語中起了爭執(zhí),引起了不小的sao動。 倪萊一襲長裙淡定地站在大廳中央,敲了敲手里的話筒,用最直白的話做了開場白:“每幅畫背后都有一個俗套的故事,這幅《見過你》講的是我的故事……” 季隨當時正在休息室準備求婚事宜,章小憐著急慌忙跑過來,說出了點兒意外,讓他去大廳看看。 他去到的時候,倪萊剛好把故事講完。 倪萊看向不明真相走過來的季隨,說:“在最不堪的歲月里遇見你,從此以后,四季都有了顏色。所以,我的故事只能送給你。季先生。” 人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自動給季隨讓開了一條道。 倪萊繼續(xù):“生活不止是一袋屎,還是一袋會漏的屎,人難免會被屎沾到?!薄咀ⅰ?/br> 人群一陣哄笑。 季隨迎著她的目光一路走上前,突然預感到她要說什么。 果然—— 倪萊哽咽著說:“禾子先生,我這個沾到屎的回旋鏢,你愿意要嗎?” 禾子先生在三米外站住,瞇起眼睛看著她笑,什么也沒有說,然后抬起手,向她做了個虛空投擲回旋鏢的動作。 人群再次哄笑。 禾子先生大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倪萊,把她緊緊擁在懷里:“傻吧就?!?/br> 不知是誰先開的頭,大廳響起了幾聲清脆的鼓掌聲,人群被帶動,掌聲持久不斷。 現(xiàn)場媒體嗅到了熱搜的味道,章小憐帶著工作人員推著花車等裝備過來時,人們才知道原來要準備在這里表白求婚的是這位禾子先生,再掀起了一場小高朝…… * 季隨帶上《見過你》把倪萊抱離了畫展。 被媳婦當眾表白求婚的感覺其實也挺……爽。這種被刺激的爽感一直持續(xù)到晚上睡覺時。 臥室沒有開燈,黑漆漆一團。 黑暗里,倪萊說了很多,說她以為她會孤獨終老,說她以為她這輩子都畫不出畫了,說她原本買了打胎藥想要流掉肚子的孩子…… 季隨抱住她,說:“我愛你,無論怎樣的你?!?/br> 這樣的情話被他磁性低緩的聲音說出來,分外的動聽。 倪萊握住他的手,牽到她肚子上,說:“以前我總在想,把我生下來,有問過我嗎?經(jīng)過我同意了嗎?如果再來一遍,我求他們把我弄死在肚子里。我甚至想過如果有‘出生詢問’機器該有多好,孩子出生之前,父母問肚子里的孩子,愿意來到這個世界嗎?愿意他們來當它的父母嗎?愿意的就生出來,不愿意的就胎死腹中?!?/br> “直到再次遇見你……”倪萊沒有說下去,在季隨懷里嗚咽道,“我想,如果我是肚子的孩子,我會同意把我生下來,我想要這樣一個家?!?/br> “老婆。”季隨叫了她一聲,“我就是你的家?!?/br> 倪萊哽咽道:“我想要這樣一個家,有你有我有孩子還有季叔叔?!?/br> 季隨撫摸著她的肚子,聲音輕柔道:“寶寶,睡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