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君沉默，然后貼心囑咐：“別直接上手，臟，我給你一刻鐘，一刻鐘后我打回給你?！?/br>
    “嗯，放心，我有分寸?！睍r進說了一句就直接掛了電話，陰森森地看向龍世，在心里讓小死給自己刷上聲音蠱惑buff和言語誘導buff。

    小死有些不愿意：“這些buff雖然沒什么副作用，但對你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來說，依然是個不小的負擔，會讓你更難受?！?/br>
    “沒事，龍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十分適合套話，錯過了就可惜了?！睍r進態(tài)度堅持。

    小死拗不過他，只得給他把buff刷了。

    龍世聽不到時進和小死的交談，但他聽到了廉君和時進的對話，心里簡直是又嫉妒又憤怒，還有點怕，見時進這么看過來，身體往后蹭了蹭，強裝冷靜地說道：“你不能殺我，殺了我，廉君的腿就永遠好不了了?！?/br>
    時進冷笑一聲，等buff上身之后靠近他，伸手揪住他的衣領(lǐng)，看著他的眼睛，故意說道，“我殺你干什么，你讓我這么生氣，我不得好好和你玩玩。龍世，聽說你第一次見君少的時候才19歲？那時候的你，不長這樣吧?！?/br>
    龍世近距離看著他的眼睛，聽著他的聲音，只覺得思維像是不受控制了一般，瞬間卷入了那些過去的記憶里。

    ……

    龍世是個人渣，這是毋庸置疑的，而深入了解人渣的世界，絕對是件會讓正常人覺得憋屈痛苦的事情。

    足足幾十分鐘后，時進把意識再次模糊過去的龍世丟回船板上，氣得忍不住用力踹了他幾下，想起龍世口中從前那個溫暖又柔軟的廉君，心里又酸又漲，憤怒罵道：“得不到就毀掉，你這種變態(tài)要死自己死，拉別人一起下地獄是有多卑劣！還自詡是純潔高尚的愛，呸！混蛋王八蛋，廉君是倒了多大的霉才遇到你！”

    龍世被踹得悶哼幾聲，毫無反抗之力，因為高熱和buff作用，可能都不太記得自己之前都說了些什么。

    時進罵完后稍顯脫力地靠到儲物箱上，摸了摸自己也開始有些發(fā)熱的額頭，知道自己估計撐不了多久的清醒了，忙拿起落在一邊的手機，接了廉君不知道打來的第幾個電話。

    “時進，你那邊怎么樣了？怎么一直不接電話？再撐一會，我在去接你的直升飛機上，很快就到了?！绷穆曇袅⒖虃髁诉^來，語速前所未有的快，態(tài)度前所未有的急。

    時進聽他聲音都啞了，猜他肯定是急壞了，忙解釋道：“抱歉，之前睡著了……廉君，我好像有點發(fā)熱，應該是之前下水撈人，又穿了這么久濕衣服，被凍到了?！苯忉屚赀€不忘給廉君打個預防針，免得廉君一會見到他這半死不活的模樣太過擔心。

    廉君那邊立刻傳來了讓駕駛員飛快一點的催促聲，還有向隨行醫(yī)生說明情況的聲音，之后廉君的聲音才又清晰起來，安撫道：“別怕，你不舒服就再睡一會，我馬上就到了。”

    時進聽到他的聲音就覺得安心，低應了一聲，注意到遠方的天空中出現(xiàn)了幾個小小的飛動光點，忍不住笑了，說道，“我看到你們了，在往這飛?！?/br>
    廉君忍不住喚他：“時進?！?/br>
    “我套出一部分母本了，還從龍世那拿到了一支奇怪的藥劑……廉君，你會好起來的?！睍r進自顧自說著，腦中反復回蕩著龍世那些扭曲的話，被高熱和身體的疼痛折磨著，心中酸脹的情緒再也壓抑不住，忍不住說道，“廉君，我想抱抱你，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如果我能早點遇到你就好了。”早點遇到，你就不會再吃那么多苦了。

    廉君握著手機的手一緊，側(cè)頭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再次靠近手機，喉結(jié)滾動一下，聲音緊繃，像是壓抑著什么，說道：“時進，這一次你別想再糊弄過去了，一輩子都別想。”

    幾臺直升機穩(wěn)穩(wěn)停在了救生艇上方，時進靠躺在救生艇里，仰頭看著正上方的一艘直升機開啟艙門，拋出云梯，然后戴著全套護具的廉君有些笨拙緩慢地順著云梯下來，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果然，就知道這個人要忍不住自己下來親自接人。

    本來只需要十幾秒鐘就能下來的云梯，廉君足足下了一分多鐘，時進一直仰頭看著他，甚至忍不住伸手做出了扶人的姿勢，像是怕他摔下來了。

    終于，廉君的腳落到了救生艇里，額頭疼出了一層薄汗。

    時進忙湊過去，明明很開心見到他，卻先忍不住碎碎念，擔心問道：“怎么樣，是不是很疼，我——”

    廉君站穩(wěn)后直接彎腰，伸臂把他拉到了懷里，緊緊抱住，用力摸了摸他的后腦勺，啞聲說道：“時進，不許有下一次?！?/br>
    “這話你上次在團結(jié)小區(qū)那事時好像就說過……”時進仍不忘耿直地煞風景，手卻本能地回抱住他，也忘了去在意廉君會不會撐不住，身體的力量全部松下，靠到他懷里，埋頭在他懷里蹭了蹭，一直強撐清醒的意識在這個懷抱里終于有了徹底放松的理由，低聲越來越低，“廉君，對不起，我好像總是在給你添麻煩?！?/br>
    廉君搖頭，更用力地抱緊他，低頭親吻一下他的頭頂，想說的話有許多，卻又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就只想抱緊懷里這個人，再也不松手。

    沒人在意的救生艇角落，意識混沌的龍世被直升機的聲音和燈光吵醒，一睜眼就看到了廉君擁抱親吻時進的畫面，眼睛唰一下瞪大，掙扎著扭動幾下，含混說道：“君少，別抱他，別親他，他是妖怪！他是妖怪！”

    時進已經(jīng)放松地暈了過去，廉君小心地讓他靠在自己懷里，聽到聲音后側(cè)頭看向龍世，薄唇拉出一個冷酷的弧度，冷冷說道：“是么，那真是太好了，我正好喜歡妖怪。”

    喜、喜——

    龍世看著廉君冷漠中帶著殺意的眼神，注意到他憐惜撫摸時進臉頰的手，心里一梗，翻著白眼暈了過去。

    第54章 粉紅色泡泡

    時進在一室黑暗中醒來, 用力睜了睜眼, 發(fā)現(xiàn)眼眶十分酸澀，想動動身體, 四肢卻軟綿綿的用不上力氣。

    空氣中沒有消毒水的味道，反而飄著一股清淡的沐浴乳香味。

    他眨眨眼，努力讓眼睛適應黑暗的環(huán)境, 側(cè)頭想打量一下四周的環(huán)境, 確定一下自己在哪里，結(jié)果腦袋剛扭過去，眼前就出現(xiàn)了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

    廉君？！

    他眼睛唰一下瞪大, 扭頭的動作僵住, 緩了好一會才消化掉廉君和他此時正躺在一張床上這個事實, 保持著這個扭著脖子別別扭扭看著廉君的動作, 在心里狂戳小死：“怎么回事？廉君怎么會和我躺在一起？我們現(xiàn)在是在哪？”

    小死的聲音輕飄飄的, 語氣膩呼呼的，開心回道：“你們在船上哇, 這里是寶貝的臥室, 你沒認出來嗎，你睡了半晚上加一天了, 一直是寶貝在照顧你，進進你要快點好起來, 寶貝可心疼你了呢~”

    時進被小死膩歪的語氣刺激得身體都有了那么點力氣, 又仔細看了看廉君的臉, 隱約看到廉君眼下有一層淺淺的陰影, 想起昏睡前廉君明明疼出一頭汗，卻偏要親自下來接人的行為，心里呼啦啦一下就軟了下來，忍不住小心挪動軟綿綿的身體，翻身側(cè)躺著看著廉君，視線從他的頭發(fā)，一點點滑到他的下巴，心里奇妙地覺得很滿足。

    “你家寶貝是真的很好看啊……”他忍不住在心里感嘆。

    小死嚴肅又甜蜜地糾正：“不是我家的，是我們家的寶貝?！?/br>
    我們家……

    時進一頓，咀嚼著這個詞，臉上不自覺露出一個笑來，笑到一半又僵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翹起的嘴角，愣了半晌，眼神變得復雜，看著廉君的睡顏，閉目用被子搓了搓臉。

    “進進你怎么了，身體很難受嗎？”小死見狀飛揚的情緒立刻落了回來，擔憂詢問。

    時進搖頭，把被子拉下去，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你說昨天萬一我沒把龍世救回來，那刺激左陽把龍世丟入海里的我，不就成了殺人兇手了嗎？”

    小死一下子卡住，哼唧了好一會，才不太有底氣地回道：“可你不是把龍世救回來了嗎，進進你別多想，你已經(jīng)很棒了，龍世留在左陽手里，也肯定是兇多吉少的。”

    “可龍世死在左陽手里，和死在我的慫恿下，并不是一個概念。”時進沉沉嘆氣，看向自己的雙手，繼續(xù)說道，“昨天我?guī)缀跏窍攵紱]想，就做出了刺激左陽把龍世丟入海里的事，當時我并沒有百分百的把握能把龍世救回來，但我還是做了，毫不猶豫，因為本能告訴我，如果當時我們就那么離開了，母本可能真的就再也沒可能套出來了?！?/br>
    “進進……”小死忍不住喚他，想阻止他繼續(xù)說下去。

    時進卻不愿意把這件事糊弄過去，低垂的雙眼很清明，里面滿是自?。骸白x警校的時候，我的教官告訴我，說我雖然有能力，但太不穩(wěn)重，不適合干這一行，我當時還振振有詞地反駁，說警察也只是一群普通人，你不能要求所有學員都是穩(wěn)重的。后來我入了職，整個片區(qū)，我依然是最不像警察的那一個，同事上司全都在說我入錯了行，但我不這么以為，我覺得我做警察做得還是挺不錯的……可現(xiàn)在我不得不承認，我確實入了錯行，我對不起我曾經(jīng)的宣誓。龍世確實壞，但我不該拿他的命去賭一個并不能保證百分之百成功的計劃。小死，警察最不該做的事，就是輕視生命，這是底線，不能碰，我這次錯的離譜?！?/br>
    小死被他說得有點想哭了，蒼白說道：“進進，這不怪你……”

    “怎么可能不怪，我現(xiàn)在都不敢想如果龍世沒救回來，我現(xiàn)在會是怎樣一種精神狀態(tài)?！睍r進抬手抹了把臉，眉眼間染上了一絲疲憊，“說實話，我并不后悔昨天那么做，只是現(xiàn)在想來，我覺得當時的我簡直像是瘋了……小死，我說這些不是為了去糾結(jié)已經(jīng)過去了的事，讓你陪我一起煩心，也并不是無法承認自己的錯誤……我只是突然發(fā)現(xiàn)，在我心里，廉君的生死，已經(jīng)變得比我的原則和底線更重要了……小死，這個世界真的只是一本書嗎？”

    小死依然沉默，沒有給出答案。

    時進苦笑一聲，看向廉君的睡顏，忍不住往他身邊靠了靠，甚至抬手碰了碰他的臉，確定身前躺著的確實是個有溫度的活人之后，又換了個方式問道：“那小死，你告訴我，廉君是真實存在的嗎，他真的只是一本書上的幾行墨筆字嗎？不，好像也不對，確切來說，在原劇情里，廉君這個人根本不存在……小死，他是真的嗎？”

    “他是真實的。”小死這次給了答案，十分肯定，“進進，你會和寶貝一起好好活下去的，我保證?！?/br>
    “……那這樣也就夠了?！睍r進嘆氣，又摸了摸廉君的臉，正準備收回手，眼前本來閉著眼的人就突然睜開了眼。

    廉君的眼神從迷糊到清明只用了幾秒鐘的時間，他眨眨眼，纖長的睫毛拉出一個漂亮的弧度，聲音有些懶，有些啞，小聲喚道：“時進？”

    時進僵住，腦子里難得升起的多愁善感情緒一下子全部飛走了，看一眼自己仍放在廉君臉上的手，又看一眼兩人之間的距離，想起自己明顯往廉君身邊斜靠的身體動作，腦子一下子卡住了。

    再沒有比占人便宜卻被當場抓包更讓人尷尬的事了。

    “呃，我那個……”他試圖解釋，卻發(fā)現(xiàn)與在腦內(nèi)說話不同，現(xiàn)實里的他嗓子十分干啞，聲音像是石頭刮過水泥地，不僅難聽，還十分刺耳，嚇得他一下子就閉了嘴，放在廉君臉上的手也忙開始往回收。

    廉君卻迅速抬手按住了他放在自己臉上的手，然后十分自然地傾身靠近他，把額頭貼上了他的額頭。

    時進更僵了，不自覺屏住呼吸，看著廉君近在咫尺的臉，聞著廉君身上的氣息，腦子里突然就又晃過了他剛剛在心里得出的結(jié)論——面前這個人的生死，已經(jīng)變得比他的原則和底線更重要了。

    為了這個人，他做出了以前絕對不會做出的事，甚至在意識到這點后，雖然自省自責，卻并不太過后悔。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大概還是會選擇用龍世的命，去賭一個廉君康復的機會。

    我是個自私又卑劣的人……他這樣想著，壓在身下的另一只手卻忍不住伸出去，摸索著抱住了面前這個人的腰，緊緊的，腦袋也低了下去，埋在了對方胸口。

    有什么事情肯定不對了，在昨天他聽完龍世的敘述，明明自己身體又疼又冷，卻滿心滿眼都只知道心疼那個過去的廉君，還想好好抱抱現(xiàn)在的廉君安慰他時，就有什么東西變了，并且再也回不去了。

    廉君被抱得一愣，然后十分自然地回抱住他，摸了摸他的后背，問道：“是不是難受了？龍叔說你雖然燒退了，但全身肌rou都有著不同程度的拉傷，得好好養(yǎng)一陣。”

    真溫柔啊，居然沒有推開他這個占便宜的流氓。

    時進覺得自己大概是完了，搖了搖頭，更緊地抱住他，強迫自己就這么在他懷里再次睡了過去。

    就當是在做夢吧。

    “晚安?！彼驼Z，帶著點自欺欺人的味道。

    廉君摸著他后背的動作一頓，低頭看著他埋在自己懷里的腦袋，低頭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頭頂，溫聲回道：“晚安……要快點好起來?！?/br>
    ……

    一覺睡醒，殘忍的現(xiàn)實撲面而來，時進癱在床上，又渴又餓又想上廁所，渾身上下哪哪都疼，簡直生無可戀。

    “你家寶貝好狠的心，居然留我一個病號一個人留在房間里?！彼瘋卦V，滿腔血淚。

    小死委屈辯解：“寶貝只是出門和龍叔說句話而已，就離開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br>
    時進用后腦勺砸枕頭，憋得難受：“我想上廁所！”

    小死想哭：“那你上呀?！?/br>
    “我坐不起來！我癱了！”時進繼續(xù)用后腦勺砸枕頭。

    小死建議：“你喊寶貝呀，讓寶貝幫你！”

    “那我怎么好意思！”時進在心里破音呼喊，聲音怪得像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雞，“你說說你家寶貝那臉，那手，那眼睛，多好看啊！你忍心讓他幫我去上廁所嗎！你忍心嗎！你忍心讓他漂亮的眼睛看到我的……我的那里嗎！”

    小死又頭疼又開心，心情十分復雜，跟著破音喊道：“我忍心?。∧愫皩氊愌?，你喊他呀！寶貝那么疼你，他又不會嫌棄你！”能看到你的小進進，寶貝說不定還會開心呢！

    “我不忍心！”時進喊回去，耳尖聽到關(guān)門聲和輪椅滑動的聲音，和小死對吼的精神氣迅速沒了，一臉“我沒有尿急，一點都沒有”的表情看著天花板，十分淡定。

    廉君滑動輪椅來到床邊，看著時進不說話。

    時進眼珠子開始滾動，想看廉君，又莫名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再加上憋尿憋得慌，于是臉上慢慢擰出了一個十分扭曲的表情。

    特別丑。

    廉君欣賞了一會時進現(xiàn)在丑得十分別致的臉，扶住輪椅扶手站起身，上前掀開時進的被子，彎腰一手伸入時進脖頸與枕頭之間的縫隙，去攬他的肩背，一手往他腿彎下放。

    時進一驚，連忙伸手阻止：“別，我不要公主抱！”那也太丟人了！

    “你太重了，我抱不動你?！绷捳f得十分誠實，邊說邊稍微抬起他的身體，扶他坐起來，然后示意了一下輪椅，“我們用那個?！?/br>
    時進表情一僵，老實了——原來是坐輪椅……突然有點小失望。

    廉君推著時進去了洗手間，然后揭開馬桶蓋，扶時進起來，正對馬桶。

    時進憋尿憋得很是虛弱，卻硬是強撐著沒動。

    廉君輕輕摸了摸他的后腰處，哄道：“別忍著，尿吧，我不看你?！闭f完側(cè)頭看著洗手間的門，真的不看時進了。

    時進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從廉君嘴里聽到“尿吧”這兩個字，心里頓時五味雜陳，知道這遭是別想要臉了，垂死掙扎：“你能出去嗎，我自己可以?！?/br>
    “你一個人站不住?！绷裏o情拒絕。

    時進感應了一下自己軟綿綿的身體，悲傷地發(fā)現(xiàn)廉君說的是事實，抬手放到了褲腰帶上，掙扎了又掙扎，還是忍不住又說道：“那你能把耳朵捂上嗎？”

    “你的睡衣是我換的，包括內(nèi)褲?！绷裏o情揭破了一個時進之前就在懷疑的事實。

    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