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君很少有這樣放著捷徑不走，反而選擇笨辦法的時候。時進慢慢把瞪圓的眼睛壓回來，看他一眼，起身搬過一臺電腦，邊開機邊說道：“郵箱地址給我，我?guī)湍恪辉S熬夜！我會盯著你的！”

    廉君于是笑了，傾身感激地親了他一下，然后搭住他的椅背，伸手在他面前的電腦上輸入了郵箱地址。

    ……

    為了避免讓廉君那邊出現(xiàn)一無所獲的情況，時進主動包攬下了最不可能出現(xiàn)卦一等人簡歷的各個萬普基礎崗位的簡歷資料，一份份看著那些簡歷上的照片，看得都快出現(xiàn)臉盲癥了。

    夜慢慢變深，時進上一秒才打了個哈欠，下一秒就趴到了桌子上。在學校習慣了早睡早起的他，一到生物鐘時間就秒睡了，連個緩沖都沒有。

    廉君停下滑動鼠標的手，起身過去看了會他的睡顏，低頭親他一下，伸臂把他抱起。

    月亮慢慢從中天降落，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廉君終于翻完了所有簡歷。他關掉郵箱頁面，打開桌面上單獨復制出來的幾份簡歷資料，一一看過上面人的照片，然后慢慢把手肘撐到桌面上，低頭按住眼睛，長長的、淺淺的、如釋重負地，吐出了一口氣。

    雖然不是全部，但是……他很滿足了。

    ……

    時進早起醒來后，發(fā)現(xiàn)廉君已經(jīng)出了門，為他準備早餐的人變成了卦六。他十分懊惱，哪還有心情吃早餐，撲過去就按住了卦六的肩膀，急切問道：“幾個？”

    卦六本來想憋住的，但被他這么一問，忍不住就破了功，臉上露出個堪稱傻氣的笑容，用手指比了個六，說道：“六個，除了一、二、九，全在?！?/br>
    六、六個？！

    時進驚得瞪大眼，然后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轉(zhuǎn)身就往門外跑，想去廉君公司逮人。

    “時少，你去哪？君少說會把他們帶回來的，你別急！”卦六連忙追過去攔他，示意桌上的早餐，“早餐還沒吃呢，小心胃！”

    帶回來？

    時進又忙緊急剎車，轉(zhuǎn)過來再次按住卦六的肩膀，問道：“他們什么時候回？”

    卦六又好笑又覺得有點鼻酸，說道：“聽說萬普這次的招聘把章卓源給驚動了，君少估計還得應付一下章卓源，最早也得下午才能帶著人回來?！?/br>
    章卓源？怎么又是章卓源！

    時進表情扭曲了，識趣地熄了去公司的心思，忿忿轉(zhuǎn)回餐桌邊，把煎雞蛋當做章卓源半禿的頭，兇殘地大卸了八塊！

    ……

    廉君趕到公司后，立刻喊來了人事部的負責人，把挑出來的簡歷遞給他，讓他把簡歷上的人內(nèi)定下來。

    人事部的負責人是時緯崇撥過來的心腹，對廉君過去的身份知道一二，很快明白了這些內(nèi)定人員到底代表著什么，十分識趣地沒有多話，應下命令就走了。

    安排好一切后，廉君沒有直接按照簡歷上各位卦留下的聯(lián)系方式聯(lián)系他們，而是坐著開始等。

    上午十點，章卓源的電話打了過來，開門見山地要求和他當面談談。廉君二話不說應下，然后轉(zhuǎn)頭就給王委員長打了個電話。

    ……

    當章卓源看到廉君和王委員長一起走進包廂時，他立刻明白，今天這場談話，還沒開始，他就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的主動權。他很無奈，不得不壓下軟硬兼施的方針，只能軟著來。

    “廉君，你的那些屬下‘死了’還好，如果他們?nèi)蓟钸^來，還以成功人士的方式露面……我希望你也能體諒一下我的立場，中下層組織的反撲一直沒有停歇，這時候不能再給他們刺激了。”

    一年多過去，章卓源的頭越發(fā)禿了，沒了廉君的幫忙控場，他的清掃工作展開得十分坎坷，這一年來過得很是辛苦。

    其實撇開敵對的立場不談，廉君私心里是很佩服章卓源的。他干著最危險的活，職位雖高，卻各方面都受限，為了這份工作，甚至連家人都不敢聯(lián)系，就怕連累他們被暴力組織報復。可以說，他為了做好這份工作，幾乎犧牲了自己的一切。

    這是一個真正想為國家為民眾做點實事的人，只可惜能力有限，還有點笨。

    “章主任，我這次招聘的本意，并不是為了為難你?！彼?，廉君的態(tài)度自然也軟，“你放心，我招聘到的重要職員，入職之后，都會去進行一個短期的封閉培訓，暫時不會在外露面?！?/br>
    章卓源聞言表情放松了一點，問道：“培訓大概會持續(xù)多久？”

    廉君摩挲了一下茶杯，說道：“半年到一年。章主任，我希望我的職員在培訓結束后，能獲得和我一樣在國內(nèi)自由生活的權利，作為換取這一切的條件，我可以給你一份名單。”

    名單？

    章卓源和王委員長心里一動，章卓源坐直身，急切問道：“什么名單？”

    “所有中型組織的暗線培養(yǎng)名單?！绷忉專畔卤?，問道：“章主任，要換嗎？”

    所有中型組織的暗線……章卓源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廉君，心里一時間也不知道該生氣廉君到這種時候還留有后手的行為好，還是該慶幸自己沒有把廉君趕盡殺絕的好。

    這個人真是……真是……先是雙腿的情況，后是萬普、王委員長，現(xiàn)在又是暗線名單，他似乎永遠都算不到廉君手里到底都握著些什么。

    他說不出話來，最后憋了半天，妥協(xié)地放松了身體，說道：“換！無論你要什么，我都和你換！”摸清了暗線，他就再也不用怕那些中型組織了。

    王委員長略顯同情地看一眼章卓源，然后低頭喝一口茶，暗暗慶幸自己當初站對了方向，廉君這人是真的太可怕了。

    告別章卓源和王委員長回到公司時，時間已經(jīng)到了下午四點多。一晚上沒睡，又撐著精神陪章卓源和王委員長打了好幾個小時官腔，廉君已經(jīng)很累了。

    他打發(fā)走卦六給他安排的司機，邁步走入公司，正想著要不要立刻打電話把卦三等人喊過來，余光就注意到公司大堂的休息區(qū)里，坐著幾個熟悉的人影。

    他慢慢停步，側頭看了過去。

    卦三、卦五、卦七、卦八、卦十、卦十一齊齊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卦三上前一步，板著臉，聲音卻有些沙啞，說道：“人事部給我們打了電話，讓我們盡快來辦入職手續(xù)，所以……”

    廉君看著他們，緊繃了一天的神經(jīng)慢慢放松，放縱自己露出疲憊的神色，朝他們笑了笑，說道：“來了，這就跟我回家吧……等你們很久了?！?/br>
    卦五猛地握拳，扭頭偷偷按了按眼睛。

    其他人也低頭的低頭，深呼吸的深呼吸，然后默契地再次看向廉君，朝他擠出個笑容，齊齊應道：“是！”我們回來了，君少。

    ……

    時進吃完早飯后閑不住，干脆拉著卦六給其他空著的別墅打掃起了衛(wèi)生。

    “唉，距離君少近的房子就這么幾棟，現(xiàn)在眼瞅著都要沒了，卦一、卦二、卦九這幾個家伙真是一點都不識趣，君少這么喊他們都不回來，活該他們以后回來了只能住小區(qū)角落里！”卦六邊打掃邊抱怨。

    時進和卦一等人關系好，聽了忍不住幫他們解釋道：“卦一和卦二身上拉的仇恨太多，有顧忌不敢回來也正?！跃?，卦九……”

    卦九和卦六一樣，在滅的時候，做的都是偏后勤的工作，很少在外露面，按理說，他應該可以和卦六一樣，只等辦好各種手續(xù)，就能沒什么顧忌的回來了。

    “……也許是被什么事耽擱了吧?！睍r進沒什么自信地為卦九找著借口，情緒有點點低落。

    卦六見狀暗罵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忙岔開話題，問起了晚上的歡迎宴做什么好。

    時間轉(zhuǎn)眼到了中午，時進和卦六沒滋沒味地吃了午餐，然后卦六繼續(xù)去打掃空別墅，時進有點心急，忍不住跑去了別墅門口蹲等。

    等啊等，等啊等，直等到平板和手機全部玩沒電了，門衛(wèi)室外面的草皮都快被他踩禿了，他才遠遠看到廉君的車子出現(xiàn)在了視野里。

    他嘩一下精神起來，忙奔出大門，站在馬路邊眼巴巴地望。

    六個人，再加上廉君，怎么也得坐兩輛車……真的是兩輛！廉君的車后面還跟著一輛車！

    他眼睛亮了，興奮得差點在原地蹦起來。

    車內(nèi)的廉君和卦三等人看到時進的身影，全都忍不住面露微笑，只有卦五又擦了擦眼睛，板著臉說道：“時少胖了一點。”

    廉君笑容一頓，囑咐道：“別當著他的面這么說，他不喜歡。”

    卦五疑惑，但還是應了聲是。卦三則在愣了一下后，笑得更深了。

    汽車終于停下，卦三和卦五立刻下了車。

    時進屏住呼吸打量一下他們，然后二話不說，先撲過去抱住了離自己比較近的卦五，用力砸了幾下他的肩背，之后松開胳膊定定看他幾秒，說了句黑了，又繞過去抱住了卦三。

    后面車上的卦七等人也陸續(xù)下了車，看著前面眼眶發(fā)紅悶頭抱人的時進，各個表情深沉——這就是那個傳聞中的時少啊……果然長得好看，對屬下也親切，原來君少喜歡這種類型……

    那邊時進已經(jīng)松開了卦三，和卦三說了幾句后，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緒，朝他們看了過來。

    卦七等人忙站直身體，暗暗做好了被時進擁抱的準備。

    但很遺憾，時進并沒有抱他們，只是親切招呼道：“回來了，走，回家吃大餐去！”

    卦七等人扼腕，暗道他們這群沒在老板娘面前露過臉的，果然比較沒地位，然后忍不住順著時進的示意，側頭看向旁邊這個漂亮的小區(qū)，或明顯或不明顯地微笑起來。

    家啊。

    他們心里發(fā)軟，重新側頭看向時進和不知何時走到時進身邊的廉君，齊聲應道：“是，時少，君少。”

    果然無論外面的世界多好，只有這群人在的地方，才能被稱為家。

    ……

    萬普的招聘轟轟烈烈開始，圓圓滿滿結束。

    因為招聘結束后，萬普副總裁的位置依然空懸，兩個總裁特助和多個部門負責人的人選，都直接由總裁在投簡歷的人里欽點了，所以外界漸漸出現(xiàn)了萬普這次的招聘，只是一次商業(yè)營銷，很多放出來招聘的崗位其實早已經(jīng)有了內(nèi)定人選的討論。

    網(wǎng)絡上，經(jīng)濟學家們和營銷高手們對萬普這次的招聘各種分析各種猜測，時進閑得沒事翻看了一下這些討論，樂得差點被果汁嗆到。

    “這些人真是太能猜了?！彼袊@著，然后又有些好奇，“不過這次萬普招人鬧得怎么大，網(wǎng)上怎么沒有任何關于你的消息或者照片流出來，被公關了？”

    廉君拿著平板坐到他身邊，回道：“嗯，為了避免麻煩。你三哥的團隊真的很不錯?！?/br>
    “那我必須給三哥發(fā)個短信感謝一下，你長得這么好看，一旦曝光，我得多多少情敵?！睍r進故意打趣，打開短信頁面，啪嗒啪嗒快速打了一條夸獎短信，發(fā)給了容洲中。

    容洲中的回復很快過來，只有四個字加一個標點符號：小兔崽子！

    時進嘴角一抽，回了一句“大兔崽子！”，然后把手機丟到了一邊，拿起平板，和廉君開始了日常的飯后麻將娛樂活動。

    ……

    暑假過半的時候，萬普小區(qū)的大門口，突然被灑滿了一家度假山莊的宣傳單。

    時進從一臉神秘凝重的卦六那接過宣傳單，滿頭霧水地翻了翻，然后很快也神秘凝重了表情，跑到書房找到了廉君，把宣傳單塞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廉君翻文件的手一頓，視線挪到宣傳單上，略微一掃，然后身體稍微坐直，拿出手機給卦三打了個電話：“給我空半個月的假期出來，讓大家午飯后來我這集合，各自收拾好行李，我們出去玩一趟?！?/br>
    ……

    當天晚上，廉君帶領的車隊到達了位于b市郊區(qū)山上的度假山莊——沒錯，就是曾經(jīng)隸屬于狼蛛、后來被官方?jīng)]收整頓后再次賣出的那家度假山莊。

    當初廉君曾想借他人之手把這里買下來，但動作稍微慢了一點，被一個老牌連鎖度假酒店搶先了一步。他后來曾想再從這家酒店手里把度假山莊買回來，卻始終無法和對方正面建立聯(lián)系。結果現(xiàn)在，他們卻接到了這家度假山莊定點投放的宣傳單。

    之所以說是定點投放，是因為這些宣傳單上就大喇喇印著萬普花園的名字，后面還畫了只卡通狼蛛。

    “是魯姨嗎？”時進捏著宣傳單，等車停下后，看著不遠處緊閉著的、和以前沒什么區(qū)別的度假山莊大門，突然又不確定了起來。

    廉君還沒來得及安撫他，就見度假山莊本來緊閉的大門，突然從內(nèi)打了開來，然后一個長發(fā)長裙，打扮得頗為嫵媚的女人出現(xiàn)在了門后。

    時進看著那個靠近的人影，傻眼了：“呃……”

    廉君也難得的愣住了。

    長發(fā)女人沒好氣地踩著高跟鞋過來，十分粗魯?shù)厍盟麄兊能嚥ＡВ櫭颊f道：“怎么這么晚才來，這天真是熱死了。”

    這姿態(tài)這聲音，沒錯了，是魯珊。但魯珊一向打扮得比較干練社會，也不怎么化妝，可是面前這個風韻猶存的女人……

    時進降下車窗，看著外面畫著精致妝容的魯珊，久別重逢的喜悅全被她這完全不同以往的打扮震回去了，干巴巴說道：“魯、魯姨，你怎么……”

    “別提了，我和你們又不一樣，可不能讓章卓源發(fā)現(xiàn)我還沒死，所以只能用這種模樣在國內(nèi)露面。還有，我現(xiàn)在叫孫露，以后別喊我魯姨，喊露姨?！濒斏航忉屩?，然后彎腰看向了坐在里面的廉君，故意罵道，“臭小子，愣著干什么，喊人啊?！?/br>
    廉君默了默，乖乖喚道：“魯姨?！?/br>
    魯珊滿意了，笑了起來，后退一步拉開他們的車門，擠著時進坐進去，示意開車的卦三：“進門，我樓都給你們留著呢，你們想住哪個住哪個，我請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