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范雪瑤的身份，她袖中手指露出半截，指向?qū)m女列中一人道：“這位李玉娘，她擅長梳頭盤發(fā)，性情穎慧……”一邊說著，一邊悄悄觀察范雪瑤的神色，判斷她中意不中意自己舉薦的人。

    范雪瑤看過去，這李玉娘的確很擅長梳頭，此刻她頭上梳的頭發(fā)，雖然和眾人一樣都是雙環(huán)髻，卻非常用心的變了形，編的發(fā)很精致，梳的齊順，就連綁發(fā)的紅繩的紋路都是整齊的。

    聽見女官提及自己，李玉娘趕緊向范雪瑤行了個禮，小心地半抬頭，將自己精心梳出來的發(fā)式展示出來。

    她對自己梳頭上的技術(shù)很自信，但是對自己會不會被看中。畢竟這位可是范昭儀，備受官家寵愛，在宮中風(fēng)光無兩。怎么想也不缺巴結(jié)討好的宮人，她比的上那些全心鉆營梳頭的人嗎？李玉娘心里沒底。她懊惱自己怎么就是宮人出身，以至于只能梳環(huán)髻，不能做太超過的變化?？扇绻皇菍m人出身，那么也用不著用梳頭來巴結(jié)這位范昭儀了。

    范雪瑤略頷首，并不做聲。

    女官猜想她沒看上，又要介紹下一位。范雪瑤卻擺了擺手道：“本位看這六人挺好，有什么不足之處，叫大宮女帶著教，一陣子也就出來了。就這六人了罷?！蹦樕蠜]什么猶疑，顯然是已經(jīng)決定了選擇。

    見狀，女官就是心里忐忑，也只能應(yīng)承下來，讓女史帶這六人去收拾衣物，送去披香殿。

    聞言，預(yù)備宮女們知道自己落選了，失望的長吁短嘆，把脖頸伸的長長的，希望范雪瑤能夠回心轉(zhuǎn)意。直見范雪瑤上了小輦，在宮人的擁簇下離去。事已至此，她們也只得認(rèn)命了。

    失落的宮女之中，張秀兒留的長長的指甲抵著掌心，面上一片平靜，心里卻翻江倒海一樣。

    她沒被范昭儀看中！怎么會？怎么辦？難道只能去侍奉什么婕妤美人嗎？她們自己都難以得見帝顏一面，她又要怎么樣才能在那少少的時候把官家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感到前途渺茫，張秀兒一陣慌恐。

    這時候，張秀兒還不知道，楚楠寵幸妃嬪的方法都是召幸，也就是召喚嬪妃去侍寢。到時候自有內(nèi)侍、女官去接受召妃嬪，只可能有一二貼身的侍女護(hù)送，可也進(jìn)不去寢宮，最多在下房處等候自己侍奉的妃嬪侍寢完畢。

    這種情況下，就算她成功得到妃嬪的寵愛，做了貼身侍女，也幾乎是沒可能見到皇帝的面。更別提獻(xiàn)媚邀寵了。在皇帝宮中膽敢放肆，哪怕流露出一絲的意圖來，也早就被拖下去了。

    整個后宮，也唯有許皇后和范雪瑤可以叫楚楠踏足自己的寢殿。前者是中宮皇后，地位不同。對皇后，召幸過于輕佻了。

    而后者則是楚楠的心愛人。他更愿意到她的寓處，她的世界，被她的氣息包圍，親身經(jīng)歷她平時的生活，享受美好的氣氛所致，自然而來的歡愛。而不是意圖直接，赤裸裸，冷冰冰的召幸。

    等到張秀兒知道這個中區(qū)別，她才會真的絕望。

    “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

    這可不是說假的。

    回到披香殿，范雪瑤直接就進(jìn)了后殿，扶著畫屏小心坐上榻，舒服的嘆了口氣，道：“真不值得，挑人的時辰也不過兩刻，可為了這兩刻，梳妝打扮，來回奔波，費(fèi)了這許多功夫?！?/br>
    畫屏知道她更多的是抱怨梳妝打扮，過程繁瑣，便笑嘻嘻地說道：“就是為了這兩刻，才要梳妝打扮呀。好叫他們瞧瞧我們昭儀的風(fēng)采。別什么野花、野草的，都敢以為自己貌若天仙了。瞧見昭儀，她們就該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根底了?！?/br>
    巧巧掇來一盞走前沏好涼著的清茶，笑著遞給范雪瑤，一邊道：“瞧著那些小宮女，倒想起咱們初進(jìn)宮的時候了，那時候我們較她們還小許多呢?？墒遣讲叫⌒模霉谜f的每一句話都記在心里頭，生怕挨打。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多出一口氣。哪有她們這樣大膽，在昭儀的面前，還敢擅自張頭探腦?！?/br>
    月嬋接話道：“我們在姑姑手下受了多久訓(xùn)教，吃了多少苦頭，她們才多久，不過學(xué)了個樣子罷了。且瞧著吧，像今兒這樣子下去，她們還有的苦頭吃?！?/br>
    范雪瑤喝了涼茶散去在外面轉(zhuǎn)一圈惹出來的燥氣，舒了口氣，想看看兒子怎么樣，可身上懶的很，不想動彈，畫屏給她捏肩捏的可舒服了，就對月嬋道：“去瞧瞧大皇子在做什么呢?！?/br>
    月嬋“喏”了一聲，就穿過槅扇，往東梢間去了，隱約聽見她與人說話的聲音，須臾回來道：“乳娘她們在屋子中間鋪了竹席，叫大皇子在上面玩兒著，我過去時，大皇子正拿著娘子用羊毛做的那幾個人偶耍著?！?/br>
    興許皇室普遍認(rèn)為玩物喪志，因此宮里供孩子玩的玩具少之又少，適合楚煦這樣二歲左右小孩玩的也就是布老虎之類的。楚煦早玩膩了。所以范雪瑤就領(lǐng)著宮女們做了一些羊毛氈玩偶，然后按照設(shè)定的不同的身份做了許多衣服，還有小狗小貓小鳥之類的動物布偶，讓楚煦自行玩耍，可以鍛煉他的認(rèn)知能力和創(chuàng)造、幻想力。

    月嬋問道：“要不要把大皇子抱過來？”

    “算了，就讓他玩兒著罷，過會子就該用午膳了，就不折騰他了?！狈堆┈帗u頭，她是很心愛旭兒，可還不至于一時半刻的都離不開。

    范雪瑤歇了一會，就起身去更衣。在外面的時候不得不穿的莊重得體，但是在自己殿里的話，她喜歡怎么舒服怎么來。把那扣身的緋紅色紗褙子換下，重新?lián)Q成了件白底緣金絲繡花紅錦地衣襟的褙子，寬松的。殿里比殿外涼快，穿件褙子剛剛好。

    到梳妝臺前坐下，畫屏和素娥手腳利落地服侍她拆卸首飾，等到一件件大大小小的飾物被拆卸一空，畫屏就要將盤發(fā)的簪子也取下來，再把發(fā)髻散開來，給她通通頭。

    “發(fā)髻就不拆了，早上抹了那么多頭油，堆在頭上怪油膩的。一會吃過午膳，就準(zhǔn)備熱水、家伙伺候我洗一洗頭發(fā)罷。”范雪瑤攔住她道。

    畫屏勸說道：“有道是：飽不洗頭，餓不洗澡。這會子既然沒事，不如現(xiàn)在就準(zhǔn)備家伙洗了吧?！?/br>
    范雪瑤自打懷孕后，人就憊懶許多，她也知道飯后洗頭不好，這話還是她說與畫屏她們知道的。只是她現(xiàn)在人懶的慌，就是不想動。想拖到之后吃完飯要睡午覺前再洗，洗完就倒榻上睡覺，豈不舒服快哉？

    但是畫屏都這么說了，她也只得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

    “也好吧，那你們快些準(zhǔn)備?！?/br>
    畫屏她們便去準(zhǔn)備洗頭的家活，范雪瑤洗頭是很麻煩的事，只是擦拭的布巾就有二十條，這些布巾是專門用來洗頭發(fā)的。雞蛋、花露等都是現(xiàn)有的，但洗頭用的木槿葉子汁要現(xiàn)摘現(xiàn)搗，熱水也要不斷燒，至少要好幾大桶，要保證提過來的是guntang的水。

    范雪瑤在榻上照著棋譜擺著棋局，就見小金、小紅抬著個刻花大銀盆進(jìn)來。這銀盆呈橢圓形，比普通的盆深的多，這樣的盆她們抬進(jìn)來兩個。然后又用托盤，將布巾、搗好的一盆木槿葉子汁、銀碗盛著三顆雞子、茉莉花露油、粗齒牛角梳等掇了來。

    小金和小紅來來回回好多趟才把洗頭家伙備好，在地上鋪好防水的油布，又抬來范雪瑤洗頭、按摩時用的小榻，凳子等家伙鋪置好，粗使小宮女已擔(dān)來茶爐房里燒好的熱水。

    小紅來請范雪瑤：“娘子，可以沐發(fā)了?！?/br>
    范雪瑤便起來，移步到屏風(fēng)后，躺上小榻。小榻不過一人寬，頭高腳低，頭的那邊放著銀盆。范雪瑤躺上去，小金伺候她拆了發(fā)髻，然后用牛角梳梳通了，不輕不重的梳了會頭，這才開始洗頭。

    小金、小紅是專司沐浴事的，而畫屏、月嬋、素娥等人在邊上打下手。小金捧著范雪瑤梳的整齊順滑的烏絲，小紅先用半桶涼水兌了小半桶熱度適宜的水，用水瓢舀了一勺，慢慢從范雪瑤額頭處往下澆。

    溫水順著額頭流過頭皮，打濕烏發(fā)，最后落在銀盆里，盆底放了一塊布，水淌進(jìn)去而沒有聲音。

    范雪瑤閉目養(yǎng)神，享受著宮女們的服侍。

    先用雞子白打散了洗頭發(fā)，雞子白既能去垢脂，又能治頭發(fā)干燥，使頭發(fā)順滑。洗完后，再用木槿葉子汁重新洗。

    洗完頭后，小金扶著范雪瑤的脖子，將她的頭部上方放進(jìn)溫水中，讓微熱的溫水浸沒頭皮和頭發(fā)。做完這些，小金手停住，小紅看了她一眼，她抿了抿嘴唇，往側(cè)邊退開。

    小紅走上前，將在溫水中浸過，泡的柔軟而熱乎的雙手撫上范雪瑤的頭部。按摩頭部的手法她比小金更好，所以一向這一個環(huán)節(jié)都是她來。

    小金私底下學(xué)了許久，覺得自己不比她差了。但一直以來都是小紅給范雪瑤按摩頭皮，又沒出過岔子，她沒有好時機(jī)自薦。每每都在最后讓出位置。

    小紅按摩的手法的確過人，按著按著，范雪瑤只覺得舒坦的昏昏欲睡。

    擦到頭發(fā)半干時，小紅取過一旁的罐子，揭開來，香氣撲鼻，那里面盛的是茉莉花露油，滴了幾滴在手上，雙掌相互摩擦熱了，才以指為梳，將那薄薄的花露油抹在頭發(fā)上。再用剩下的布巾擦拭，等二十條都用了，范雪瑤頭發(fā)也干的差不多了。

    花露油不多不少，既不會油膩膩的，還能滋潤頭發(fā)，讓頭發(fā)又黑又亮，還會散發(fā)出淡淡的芳香氣息。

    抹了花露油，又把沾過水的前額后頸耳后等處重新搽了遍滋潤肌膚的香脂。

    洗完了頭，畫屏在鏡前替她松松的挽了個髻，范雪瑤正覺著身上有點(diǎn)兒涼，雖然用了二十條巾布擦頭發(fā)，可到底光擦一時是干不徹底的。外頭日頭正艷，索性叫畫屏掇了條春凳到廊下，她坐著曬曬太陽暖暖身子，且干頭發(fā)。

    新選的六位宮女早已被送來，只是撞上她洗頭，小宮女不敢過來回話，就叫她們在院子里候著。

    范雪瑤一出來，就看見她們在院子里，叫太陽曬的臉蛋微紅?？匆娝龘Q了身衣裳，妝容盡去，挽著個蓬蓬的髻兒出來曬太陽，忍不住盯著瞧。

    小丫頭們這么盯著瞧，范雪瑤就招招手，讓她們到廊下來說話。

    “昭儀金安?！毙⊙绢^們過來后，立即小心問候。

    范雪瑤沒說讓她們站到避陽處，新進(jìn)的小宮女，一開始她態(tài)度太溫和，反而容易滋長不遜，只微笑道：“方才她們都在殿里服侍著，這會子閑下來了，等會兒叫她們帶你們?nèi)タ纯醋√?。既來了這里，今后你們就是一個殿里的宮人了，要好好相處，一齊用心當(dāng)差服侍。有一點(diǎn)你們要記住，披香殿不比你們從前待的掖庭局，后宮規(guī)矩多，你們跟著這些姑姑們好好學(xué)，只要你們潛心學(xué)習(xí)，假以時日也能獨(dú)當(dāng)一面?？梢谴艉┐纛B的，本位倒好說話，可這里還有大皇子，要是驚擾到了大皇子，把你們攆走都是輕的?！?/br>
    小丫頭們進(jìn)宮前不過是平民人家，對皇室有著由來已久的敬畏，這種心情進(jìn)宮后更是根深蒂固了。聽了這話，心里便是一緊，面色發(fā)白。一個雙眼皮、圓臉蛋的小宮女誠惶誠恐道：“奴婢知道了，一定謹(jǐn)記于心。”有她開口，其余小丫頭也跟著生疏而竭力地表忠心。

    她們嘴上到底記沒記在心里，時間會證明的，范雪瑤也不想一開始就敲打太多，若是不往心里去，她說再多都沒用。

    便叫畫屏、巧巧兩人把她們帶去下房處，自行安置。

    她們都剛進(jìn)宮，沒有多少行李，她們薄薄的包袱里面只有進(jìn)宮后才做的幾身春夏宮裝。她們之前不過是低微預(yù)備宮女，裝飾自己的不過少許涂抹用的脂粉和扎發(fā)的頭繩之物。至于錢，那是不可能有的。她們之前那點(diǎn)子俸錢都孝敬教導(dǎo)她們的姑姑了。

    畫屏與巧巧就帶著六個女孩子去了下房，只見下房里，少許幾個沒在前面當(dāng)差的宮女們都打扮整齊鮮亮，或休息或做著活計。女孩子們進(jìn)屋來先張望了一圈，心里有些震撼。

    她們之前跟著姑姑們住，早已見識過宮里下房是個什么樣子。其實(shí)各處下房都差不多大，一間屋住好幾個人，擁擠的很。披香殿宮女們住的下房，也不過是比別處更干凈更整潔些罷了。只是這些jiejie，與那些姑姑們就大不相同了。

    穿著倒是與從前見過的姑姑們沒有太大區(qū)別的，都是淡綠宮裝，一式的宮鞋。只是面前的姑姑穿的是紡綢，上面多了些精美的刺繡。

    宮女不許濃妝艷抹，這些jiejie也只是淡淡搽了些脂粉罷了。髻上戴著幾朵堆紗花，樣式頗為新巧。愛美是人的天性，饒是女孩子們都還小，也不禁往那好看的堆紗花上多看了幾眼。

    真正與其他宮人不同的地方，是這里人身上那種，利索，精神，容光煥發(fā)的味道。

    見畫屏、巧巧領(lǐng)著六個女孩子進(jìn)來，屋子里的宮女們都望過來，不過兩個人罷了，一個是司職灑掃庭院的紅綃，一個是前殿承應(yīng)的曉月。

    紅綃先站起來，眼睛打量了六個女孩子兩眼，然后看向畫屏和巧巧，笑道：“jiejie們怎么這時候過來了?！?/br>
    畫屏淡淡道：“娘子挑了幾個小宮女，要安排她們住處。有六個小宮女，你們看一看，可愿意叫她們和你們住一屋?！?/br>
    曉月聞言，把手里打了一半的絡(luò)子放下，眼睛從六個小宮女們身上掃過，目光落在她們的頭上，皺起眉道：“她們可剃過頭了？”

    紅綃看了一眼，道：“這頭發(fā)瞧著比我還多著哩?！?/br>
    六個女孩子都梳著環(huán)髻，把把都是真發(fā)。她們進(jìn)宮不過數(shù)月，要是剃了頭，得吃了什么生發(fā)的仙丹靈藥才能長到可梳成這樣大大的環(huán)髻？自然是沒剃過的。

    曉月頓時搖頭道：“畫屏jiejie，咱們好好的干凈、整潔的地方，要是弄的腌臜了，還怎么服侍娘子？咱們雖不是殿內(nèi)伺候的，大大小小每日也要給娘子請安回話的，要是污了娘子，大皇子，豈不是罪過?！?/br>
    女孩子們聽懂了，兩人是覺得她們身上不干凈，不想讓她們住進(jìn)這屋子里。女孩子中一個瓜子臉，眉毛細(xì)細(xì)長長的女孩子臉漲的通紅，忿忿道：“我才不腌臜，我身上沒有虱子！”

    其他女孩也是面有氣憤之色。她們能被掖庭局挑出來供范雪瑤挑選，本就是今次進(jìn)宮的良家子中最出色的那撥小娘子，如果運(yùn)道好，叫官家給看中召幸了，賞賜個紅霞帔、紫霞帔，就與其他宮女不同了。若是侍奉的好了，叫官家記住，再侍寢個幾回，指不定還能得到個正式的名分呢！

    可這些人卻把她們看做一副什么臟地方出來的人似的。就算她們是宮里的姑姑，伺候的又是寵妃，有地位有體面，但她們也不差呀。

    曉月見她們一臉不滿，冷笑對畫屏道：“畫屏jiejie，是不是宮里放老人出去，缺人使了？”

    眼睛在六人身上瞟了一圈：“像這樣子的都放出來服侍主子了?！逼鋵?shí)以她們往日的行事作風(fēng)，無論對誰說話都會留三分，含蓄，才不叫人捉住話柄。這樣露骨的話，她們是不會說的。只會說些暗指暗示的話。但她們是要壓服這些小宮女的，是以才把話說的露骨了點(diǎn)兒。

    畫屏笑了笑，看了眼怒色更明顯的六人，道：“只在姑姑手下調(diào)理了幾個月，時間上是短了些，好在大致上的規(guī)矩教了，多瞧著點(diǎn)兒，帶上一帶，也就帶出來了。”

    雖然話依然不是很中聽，但到底算是維護(hù)了她們。六人臉色這才好看了一點(diǎn)。

    曉月道：“縱使咱們帶著，也得人聽話才成。畫屏jiejie你看她們，哪一點(diǎn)像是服人管教的樣子？”

    畫屏瞧了瞧她們，她們確實(shí)如曉月說的一般，一臉不服的模樣。便笑著道：“怎么不像了，不都是乖巧伶俐的小娘子嗎？來，快叫人，這是你曉月姑姑，這是你們紅綃姑姑。這些姑姑別看著年輕的很，這都是進(jìn)宮好多年了的，服侍的昭儀娘娘妥妥帖帖，沒人不服的。以后跟著她們們好好學(xué)，有你們好處多著?！?/br>
    六人縱然心里仍然不歡喜，可畫屏這話說的既軟且硬，就沒有她們不答應(yīng)的余地，六人只得服了軟，口口聲聲說以后一定好好孝敬姑姑們，不敢不聽半句話。

    紅綃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帶著三分笑，曉月卻只是哼了一聲。畫屏含笑看她們，半晌，開口道：“我們殿里人都在這下房住著，人多了些，你們既然來了，安排你們一間屋子插過去一個人，這樣住，既省了事，也好叫姑姑們帶你們……”

    六個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娘子，默默聽著畫屏對自己等人的安排，此時心里既是惶惶不安，又充滿了對未來的希冀。

    晚上，宮女們服侍范雪瑤洗沐，換上寢衣，范雪瑤上了臥榻歇下了，畫屏、巧巧等人就去準(zhǔn)備上夜事宜。

    臥室內(nèi)范雪瑤已經(jīng)安歇，畫屏轉(zhuǎn)出來，來到東梢間，見燈燭還亮著，便進(jìn)來輕聲問：“這都什么時候了，怎么還不歇息？”

    春蝶道：“大皇子原睡下了的，可方才溺溲了一回，換墊子、清洗，折騰過來，就一時半會兒的睡不下了，你瞧，可精神著呢?！?/br>
    畫屏走近瞧了瞧，可不是嗎，楚煦雖然躺在榻上，身上蓋著條袷紗被，一雙眼睛卻睜的圓溜溜的，看著她笑呢。楚煦繼承了范雪瑤白凈的膚色，咧著嘴笑呵呵望著你的時候，真是可愛到叫人心醉。

    畫屏不由嘴角上揚(yáng)，沖著楚煦搖了搖手打招呼，然后望向屋內(nèi)服侍大皇子的春蝶、散花和奶姆道：“怎么這會子就溺了，才睡下多久。難道睡前沒有叫大皇子溺溲嗎？也忒胡鬧了。這樣子折騰，擾亂了大皇子的作息，一會哭鬧起來，驚擾到娘子歇息，看你們好不好？”

    乳娘解釋道：“我看著大皇子剛溺溲過沒多久，也沒喝多少水，且困的直哈氣，就以為不用了，就伺候睡下了?！?/br>
    畫屏不跟乳娘計較，只同春蝶道：“娘子現(xiàn)在大著肚子，原就身子懶，愛睡覺，你們還不警醒點(diǎn)兒？”

    春蝶撅了嘴道：“哪是我不警醒呢，方才伺候大皇子睡下的時候，我渴的厲害，就去下房喝水去了?；貋泶蠡首右呀?jīng)睡下了，我便以為已經(jīng)叫大皇子溺過了，哪里想到?jīng)]有伺候。這會子真是叫我挨罵也沒話說?！?/br>
    散花忙勸：“罷了，是我們疏忽了，我當(dāng)時也是見大皇子打瞌睡，怕吵走了瞌睡蟲。今后再不會了?！?/br>
    “雖不算什么要緊的事，只是如今殿里來了新人，正是要萬分謹(jǐn)慎的時候。不為別的，就算是給咱們自己長臉，也該事事上心，不出差錯?！碑嬈烈娝齻兓５哪樕l(fā)白，覺得敲打的差不多了，因轉(zhuǎn)笑道：“既知道錯了，那這次就罷了。我不告知娘子，這事你們自己記在心里頭，下次可別再犯了?！?/br>
    幾人說了這會子話，怕說話聲會擾的大皇子不好睡覺，便噤了聲。放下帷帳，又把紗罩罩住燈燭，室內(nèi)頓時陷入黑暗，她們就在槅門邊，借著隔壁間一點(diǎn)燭光坐著。過一會子就把著蠟燭去瞧瞧大皇子，楚煦大約是真的被折騰走了瞌睡蟲，看了兩回，都還醒著。過了好一會兒，散花再去看時，才見他閉著眼睛睡著了。粉嫩濕潤的小嘴微張，長長的睫毛在眼窩處映出一小片陰影。

    “睡下了?！鄙⒒ǔ鰜?，小聲說。

    春蝶笑道：“可睡下了，那我就回下房去歇息了?！闭f著，伸手掩唇打了個哈欠，眼角擠出一滴眼淚。今晚是散花和周奶姆在大皇子處上夜。她可去自行歇息，不必守著的。只是方才畫屏訓(xùn)話，她不好走的，才拖到這會子。想到房里還有新來的小宮女，只怕今晚真?zhèn)€睡不好了，心底不由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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