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祭臺上的黑霧散開了。

    這時候，天空一下子亮了，頭頂?shù)奶栠€高懸在那里。

    “留侯?！?/br>
    藍(lán)子詡顧不得其它，他直接奔向了正趴在祭臺上的留侯劉孟文。

    第53章

    藍(lán)子詡跑上祭臺后, 他發(fā)現(xiàn)祭臺上是一片狼藉外, 留侯劉孟文的身上是一大灘的血漬。莫名的, 藍(lán)子詡有了不祥的預(yù)感。

    “留侯。”

    藍(lán)子詡扶起了一頭栽倒在地上的劉孟文，待把這位留侯扶起來時。

    藍(lán)子詡見到的是一個蒼白面色，不停嘔了血漬的留侯。

    “對不起，藍(lán)統(tǒng)領(lǐng)，這一回, 某害了你。”留侯說這話時，眼中帶著幾分清明之意。他話完，又是嘔了一大灘的血漬到衣襟之上。

    此時，祭臺的地面上, 原本的天子私印已經(jīng)碎烈成了兩瓣。那一把斬龍刀，更是只剩下了小小的刀柄存在。

    留侯掙扎了一下，倒底是渾身無力, 只能動了動手指，指向了那一分為二的天子私印，說道：“此物還望藍(lán)統(tǒng)領(lǐng)呈送回京城?！?/br>
    “代某向圣上請罪, 臣無能……”

    留侯的眼神望向了天空，這時候，他的心中有無限的遺憾。

    只是, 他的話語到此結(jié)束了。

    這一位大周朝立國之時, 立了無數(shù)汗馬功勞，得封侯爵尊位的大人物。就是頭一歪，死在了這個無名的山谷。

    死在了這一片已經(jīng)變得七零八落的秦嶺山脈之中。

    他留下來的遺言, 更是透出了無限蕭瑟。

    大周朝，京城。

    留侯府。

    在申時，掛起了白帆。

    留侯府內(nèi)，女眷們撕心裂肺的哭泣聲音，更是有一種凄涼與哀婉。

    申時二刻，宏武帝得到了最新的上報奏章。

    “啪”的一聲，是看完奏章后，宏武帝的無限怒意。當(dāng)然，更有掩不住的疲憊。

    “到底是失??？還是成功？”

    宏武帝的目光，透過了御書房，望向了遙遠(yuǎn)的北方。

    奏章很簡單，但是，內(nèi)容不簡單。

    留侯府出事了。

    留侯的兩個兒子今天出外應(yīng)酬，非常不幸運的地方，在于二人皆從馬上摔下來，并且，當(dāng)場不治身亡。

    至于留侯的兩個孫子，呵呵，一個落水溺亡，一個從樹上摔下來，扭斷了脖子，當(dāng)場斃命。

    真是滿門留侯府，死了一個干干凈凈。

    宏武帝是帝王，但他依然是凡人。

    這等無厘頭，又牽扯到神鬼之說，牽扯到術(shù)數(shù)因果之說，讓宏武帝不光是擔(dān)憂留侯的北行安危？更是擔(dān)憂東宮太子的安危？

    申時三刻。

    小黃門來稟話，東宮出事了。

    宏武帝當(dāng)時提腳就走，往東宮而去。

    “太子情況如何？”

    “病情可穩(wěn)定下來？”

    在宏武帝進了太子寢宮后，這位帝王的問話，太醫(yī)不敢隱瞞，一一回了話。那場景甚是壯觀，御醫(yī)們?nèi)枪蛑瑵M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娜藬?shù)是占據(jù)了半屋子。

    這時候，太子本人倒是虛弱的開口了。

    太子一開口，就是給太醫(yī)們求情。

    “兒臣身體羸弱，太醫(yī)們盡了本份。還望父皇莫要責(zé)罰他們?！碧右贿呎f話，一邊又是咳出血來。望著太子毫無血色的面龐，還有那咳在卷帕中的一片殷紅色。宏武帝的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你不舒服，就好好歇會兒，不必多說話?！?/br>
    宏武帝坐在太子榻邊的椅子上，對長子勸了話道。

    “父皇，兒臣不中用……”

    太子望著他的父親，有些遺憾，有些傷感。

    “兒臣怕是……”

    “咳咳……”太子又是咳了起來，這一咳，就是小會兒。

    待太子又嘔了一大口的血后，太子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宏武帝揮手，讓太醫(yī)趕緊來救治。

    太醫(yī)院的院判上前，施了針灸。幾針下去，太子的氣色確實是穩(wěn)定了少許。

    “臣無能，只能暫時穩(wěn)一穩(wěn)太子的情況。請圣上恕罪。”太醫(yī)院的院判在施了針灸后，是跪在地上求饒了。

    太子的情況，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是救無可救。

    如今，太醫(yī)的所有御醫(yī)們，那全是個個擔(dān)心人頭不保。

    帝王一怒，是要人頭滾滾的……

    人嘛，沒誰活得好好的，就想尋死了。

    太醫(yī)們也是人，自然也想好好活下去。所以，這時候，最怕的就是被帝王用來當(dāng)了情緒的發(fā)泄桶。

    “父皇，兒臣不孝……”太子這時候，努力的掙扎著，他似乎有許多的話想說。

    宏武帝注意到了長子的態(tài)度，自然是不會把注意力分散到了旁的地方。這時候，宏武帝安慰了太子，說道：“你好好養(yǎng)著，莫要盡說喪氣的話。”

    “你還年青，還有下半輩子長長久久的時間?！焙晡涞壅f的這話，此時，他自己都是不相信的。

    “父皇，兒臣不孝，怕是要讓您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太子說了這一翻話后，又是把眼神投向了他的兒子們。在殿內(nèi)的一側(cè)，太子的東宮女眷們，太子的三個兒子，那是一一跪在了那兒。

    “你乃一國儲君，豈能說如此喪氣之語？”宏武帝的話，說是喝斥，不如說是勉力。此時，帝王的目光，也是隨著太子一起，轉(zhuǎn)移到了三個皇孫那邊。

    “父皇，兒臣不孝……”

    太子再度說了這話，然后，他想求什么，只是，他的喉頭像是堵住了一般，發(fā)不出聲音。唯有一口一口的吐出來紅色的血漬。

    然后，是重重的黑暗襲來。

    太子暈過去了。

    這一暈厥，太子再也沒有醒過來。

    “父王……”

    朱高錦和兩個弟弟都是高呼了起來，三位皇孫是人人哭得傷心。

    對于太子一系的人而言，沒了東宮的儲君在，他們是真的人人無著落了。

    太醫(yī)院的院判上前，給太子診了脈。然后，這位院判是跪在了地上磕頭，說道：“太子，薨逝?！?/br>
    宏武帝靜靜的站著，站在太子的榻邊。

    這位帝王在仔細(xì)的打量了，他的嫡長子。

    宏武帝沒有落淚，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多余表情，只是一片的肅靜。

    帝王心頭，是各種回想。曾經(jīng)，宏武帝以為他百年之后，繼承這萬里山河的人，會是他精心培養(yǎng)出來的太子。如今，真如這個最疼愛的兒子所言，他要白發(fā)人送了黑發(fā)人……

    世間最殘酷的事情。

    這位帝王都經(jīng)歷了。

    幼時，親人一一餓死。

    青年，百戰(zhàn)爭鋒，幾度涉死。然后，才是立起一份基業(yè)。

    晚年，先是喪妻，失去了最心愛的女人。爾后，他又失去了和嫡妻一起養(yǎng)育的嫡長子。

    “田德，傳朕旨意?！?/br>
    “肖留侯之爵，其府上的女眷，一律貶為庶人?！?/br>
    “田德，傳朕旨意?！?/br>
    “拱衛(wèi)司指揮使率一校兵馬，往北向雍州，押劉孟文、藍(lán)子詡進京侯審?！?/br>
    “田德，傳朕旨意。”

    “各地藩王，進京給他們的長兄哭靈。”

    “……”一掃殿內(nèi)眾人，宏武帝本來還想再說什么，最終，咽了下去。他紅著眼珠子，對太監(jiān)大總管田德說道：“去，馬上傳朕的旨意?！?/br>
    “諾?！?/br>
    田德躬身應(yīng)話后，小跑著離開了。

    這時候，在帝王怒氣最盛之時，是沒人敢撩了虎須的。

    宏武帝在太子薨逝的那一刻，就知道明白了。劉孟文的法子，失敗了。

    劉孟文的下場如何？

    宏武帝不管。

    宏武帝在傷心，他沒了太子，他沒了他的大兒子。

    京城，鐘鳴聲響。

    京城的百姓們都知道，皇宮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