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桃之這會兒正坐在二樓飛來椅上繡著小肚兜,見夏疏桐來了連忙起身,下樓迎她,夏疏桐剛踏上樓梯, 便見她從拐角處下來了, 連忙快步上前去攙扶她,道:“陳夫人小心些, 何必下樓來?”桃之如今已經(jīng)懷胎四個多月, 有些顯懷了。 桃之撫著微微隆起的小腹笑道:“月份還小著, 不打緊兒?!?/br> 夏疏桐笑笑, “陳夫人以后再客氣,我可要告訴陳掌柜了!” 桃之笑得有些羞澀,領(lǐng)著夏疏桐入了屋,邀她到飛來椅上坐,又讓丫環(huán)上糕點來。 夏疏桐坐下,看了看,“長懷呢?”陳長懷是陳郁金的次子,不過一歲多,平日里都跟著桃之。長生已經(jīng)七歲了,這個時候應(yīng)該還在書院上學(xué)。 桃之笑道:“剛剛吃了碗米糊,睡下了?!?/br> 夏疏桐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她身后的繡籃上,見籃子上面掩著一條紅色的小肚兜,肚兜上繡著一條圓滾滾的胖鯉魚,笑道:“夫人在繡肚兜呢?” 桃之點了點頭,見夏疏桐神色有些感興趣,便將肚兜拿了過來給她看。 夏疏桐笑盈盈接過,仔細看了看,見針腳很是細膩,隨口笑問,“這是給誰的?” “長懷的,小的這個不急?!碧抑疁赝竦?。 夏疏桐又笑,“小的這個可知道是男的女的了?” 桃之淺淺一笑,有些歡喜道:“昨兒夫君給我把了一把,說是女孩的可能性居多,可是要等多半個月才能確定下來?!?/br> 夏疏桐聞言,開心笑道,“那不正合你們心意?” 桃之點了點頭,面上滿是笑意。 “哦對了,”桃之想了起來,“您之前讓夫君準(zhǔn)備的東西,夫君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闭f罷,便命丫環(huán)將夏疏桐要的東西拿來。 夏疏桐點了點頭,其實她此行就想來問問這事的。 很快,丫環(huán)便端來了三個一模一樣、托盤般大小的木盒,桃之將最上面的木盒打了開來,便見里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些精致的小瓶小罐,像是藥用之物。 夏疏桐隨手拿起其中一個小瓶看了看,瓶子小巧玲瓏,瓶身上有小字刻著“止血散”,沒錯,這些瓶瓶罐罐里面裝的都是藥物,是之前夏疏桐讓陳郁金準(zhǔn)備的用于戰(zhàn)場上的急救藥,有十余種,種種皆有奇效,如此一整套下來,可謂千金難買。 這當(dāng)中,最珍貴的兩種莫過于桃之手中拿的小葫蘆瓶兒里面裝著的。小葫蘆分為上下兩部分,上下兩截皆可擰開,上半截裝有一顆藥,是為定魂丹,可定瀕死之人之魂,是陳郁金耗盡心血所研制;下半截另裝有三顆百化丹,可解各種奇毒。 夏疏桐托陳郁金給她制了三套,一套給舅舅,一套給秋一諾,還有一套給秋墨。 桃之道:“定魂丹只有這么三顆,分外珍貴?!币活w定魂丹得用兩朵天山雪蓮化水熬制,這只是其中一味藥材,再加上其余珍材,如今原料已難以湊齊。 “小姐,您是準(zhǔn)備了三份呀?”夏疏桐身后的茯苓湊了過來,眼睛都發(fā)光了。 夏疏桐笑,抱起一個木盒塞她懷中,“得,給你一份,送秋墨去!” “唉呀,我送他做什么呀!”茯苓嘴上這么說,卻是抱著木盒不肯松手了,忍不住打了開來,見里面還有一本說明之用的小冊子,忙打開來仔細看了看。 一會兒后,茯苓笑道:“小姐,您這份就是準(zhǔn)備著要送秋墨的吧?”茯苓歪頭,“讓奴婢猜猜,二少爺一份,護國公爺一份,多出來一份,就是秋墨的對不對?” 夏疏桐有意作弄她,正色道:“不是呀,多出來一份,我是準(zhǔn)備給師父的!” 茯苓一聽小臉就皺了,“不是呀,送師父做什么?師爺好端端的,哪里會需要這些傷藥呀?” “我就給師父防身用嘛,反正我是送師父了,你要的話,可以跟師父討幾樣。師父這么疼你,止不住你一要就全都給你了?!?/br> “怎么可能吶?師父那么小氣一個人……”茯苓脫口而出,忽然意識到海東青就在樓下庭院中守著,連忙住了嘴,偷偷瞄了他一眼,果不其然,海東青默默地盯著她。 茯苓嚇了一跳,連忙后退幾步,躲到夏疏桐身后,連連拍著自己的嘴巴,她怎么就說漏嘴了呢?師父耳力那么好,一定聽到了。慘了,師父以后不會公報私仇吧?她覺得師父不止小氣,還很記仇,又偏心!對小姐是各種寵愛,對她就是各種嚴(yán)厲!不過,師父要是對她像對小姐一樣好,她一定會常常偷懶的,那是小姐自覺,才能學(xué)有所成。作為一個有夢想的徒弟,她覺得,師父還是對她嚴(yán)厲些好了,畢竟嚴(yán)師出高徒嘛。 直到夏疏桐離開長生藥鋪的時候,茯苓還在追問,“小姐小姐,奴婢沒有猜錯吧,你這藥是給秋墨的是吧?” 夏疏桐心中暗笑,面上卻不搭理她,這會兒是午后,街道上行人少,夏疏桐翻身上馬,騎上霓裳便走了。 茯苓連忙騎著紅綢追上,海東青同樣利落翻身上馬,只有木棉苦著臉騎馬跟上。說實話,她就沒見過定安城里哪家的丫環(huán)還要會騎馬的,自從前幾年小姐學(xué)會騎馬后,她也被小姐逼著學(xué)騎馬了,小姐說當(dāng)她的心腹丫環(huán),必須要“文武雙全”,只是她笨,每日跟著小姐還有茯苓習(xí)武,也只會上那么一點三腳貓功夫。 雖然說她馬也騎得不錯,可是她一直都不不怎么敢在城里騎,因為怕撞到人。只有在武場或是郊外,她才敢放心大膽地騎。 “小姐,您要去哪???”木棉沖夏疏桐喊道,這不是回府的方向,她有時候追不上他們,跟丟了就只能先回夏府等他們回來。 “當(dāng)然是護國公府啦!”茯苓回頭笑道,小姐是要去給護國公府里的那幾位送藥呢! 夏疏桐一行人到了護國公府,秋君霖不在,秋一諾和秋墨兩個倒在,二人正打算出門。 夏疏桐抱著小木箱小跑過去,開心笑道:“一諾哥哥,你們要去哪兒?” 秋一諾今年已經(jīng)十四歲,初具成人體魄,身著一襲墨袍,身形挺拔如竹,負手行來,面上的半個銀色面具顯得面容有些肅然,見了夏疏桐才唇角彎彎,溫聲道:“我們準(zhǔn)備去看秋墨姑姑?!?/br> “哦?!毕氖柰c了點頭。 “你們要不要也一起去???”秋墨笑問,他的身量對于同齡人來說也不矮了,不過比起秋一諾仍是矮了小半個頭,如今五官已經(jīng)有些長開了,濃眉大眼,只是生得一張娃娃臉,看起來年紀(jì)要小一些。 “對啊!小姐我們?nèi)ゲ蝗グ??”茯苓問道?/br> 夏疏桐知茯苓這丫頭想去,再一想如今天色還早,便點了點頭。 “對了,這個是給你們的。”夏疏桐將抱著的小木箱塞到秋一諾懷中。 茯苓也將自己懷中的木箱給了秋墨,“喏喏,你的,別說沒有???” 秋墨眉開眼笑接了過來,“什么東西???” “藥箱呢!”茯苓道,“這是我們小姐請陳掌柜做的,里面可有好多寶貝,你自己瞧瞧就知道了?!?/br> “哦哦!”秋墨笑嘻嘻的,“那謝謝了??!” 茯苓見他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樱嵝训溃骸斑@些藥可貴可貴了,有銀子都買不到的!關(guān)鍵時刻還能救命呢!” “知道啦!”秋墨隨口問道,“要多少銀子???” “聽陳夫人說,里面就這么十幾瓶光藥材錢就要上萬兩了!”茯苓不客氣道。 秋墨聽得咋舌,“不是吧這么貴?難不成里面還有什么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 “這還真有!” 秋墨連忙打開來看,嘖嘖道:“要不拿去賣掉換點銀錢回來?” “傻呀你!要錢不要命了不成?你這條命還不值萬兩???” 秋墨自嘲一笑,“我這條小命還能值一萬兩?” “你!”茯苓撇了撇嘴,轉(zhuǎn)念一想,道,“確實不值,頂多就十兩吧!” 秋墨一聽不樂意了,“小丫頭片子,我這命至少價值千兩!” “誒我說你們兩個,走不走啊?”夏疏桐催促道,“要不你們兩個繼續(xù)在這里貧嘴,我跟一諾哥哥先走了啊?” “當(dāng)然走啊!”茯苓一臉嫌棄道,“誰要跟他在這里貧嘴!” “等等??!”秋墨道,“我得把這兩個寶貝藏好??!”秋墨說著,接過秋一諾手上那個箱子就欲往書房走。 “等等,”夏疏桐讓海冬青將他手上的木箱也給秋墨,道,“這個是舅舅的。晚上舅舅回來了,記得幫我給他。” “好勒!”秋墨抱著三個箱子回書房了,因著寶貝,還給藏到了秘室里。 等他放好回來的時候,那幾人已不見人影了,秋墨連忙跑去馬廄,果見幾人都騎在馬上等著她。 “磨磨蹭蹭的!”茯苓在馬上嫌棄道。 秋墨迅速翻身上馬,笑道:“換了你你還沒我快!因為你腿短?。 ?/br> 茯苓啐了他一口,見秋一諾和夏疏桐走了,連忙跟上,懶得搭理他。 秋墨也馭馬追上。 一行人剛出府,正好碰到趕來的木棉,正好一起出行。 鏡花庵在南郊,夏疏桐等人需出城,在騎馬經(jīng)過南城門時,恰好有一輛精致的平頂大馬車入城,車內(nèi)一個青衣丫環(huán)掀開了車簾,好奇地打量著車外的景色,有些新奇道:“小姐,這就是定安城啦?” 車窗外,有馬蹄聲越來越近,丫環(huán)探頭一看,便見一個臉上覆著半個銀色面具的黑衣少年騎著一匹黑馬急馳而過,丫環(huán)不由得看呆了,只因這少年裸露在外的半邊面容實在驚為天人,整個人身上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華貴之氣,像是天子屈尊降貴,又像是將軍馳騁沙場,丫環(huán)心中震驚,難道定安城里的人個個都是這般雍容華貴、氣勢驚人嗎? 車內(nèi)主座上的紫衣少女聞聲也望向了窗外,她只看到窗外有一個黑影閃過,緊接著便有一位嬌俏的紅衣少女,鮮衣怒馬而來。 第47章 而后, 又有幾人馭馬追上, 丫環(huán)隨從護衛(wèi)皆有,可是車內(nèi)的紫衣少女卻深深地記住了剛才經(jīng)過的紅衣少女的臉, 因為那紅衣少女的模樣,與記憶中那個音色溫婉的女子實在是過于相似。 “難怪……”她喃喃道,當(dāng)年那畫像, 她還記得, 就是那畫像,拉開了這一切悲劇的帷幕。不過, 這夏疏桐倒與她記憶中的全然不一樣了, 她沒有想過, 印象中內(nèi)向靦腆的夏疏桐也會有身穿紅衣騎著駿馬在街上奔跑的一日。 印象中, 夏疏桐不像是會穿鮮亮色衣服的人,因為她性子自卑, 總怕旁人會注意到她;印象中,夏疏桐就算敢騎馬,也只會在馬場上小心翼翼慢慢地讓人牽著,不可能會這般張揚地在大街上奔跑, 可她卻都這么做了, 還在陽光下笑得那般開懷。 自信。 夏馥安腦海中冒出這一個念頭來,只能說, 夏疏桐如今很是自信, 并且快樂著。她的身后似乎還跟著不少人, 有一個看起來像丫環(huán)又不像丫環(huán)的小姑娘, 還有一個看起來像隨從又不像隨從的少年,以及一個成年的肅然護衛(wèi)。 隔了一會兒,夏馥安又見著了一個十六七歲的丫環(huán)騎馬經(jīng)過,這丫環(huán)面容很是熟悉,夏馥安很快便想了起來,是木棉,夏疏桐身邊的丫環(huán),就連木棉這么一個笨拙老實的丫環(huán)都會騎馬了么? 夏馥安垂眸,知定安城里,一切皆是大變樣了。 夏疏桐并沒有留心到出城時與他們擦肩而過的這輛平平無其的大馬車,只一心往鏡花庵里去了。 木棉直到出了城才敢快馬加鞭,終于在半路上追上了他們。 到了鏡花庵后,一行人去了秋墨姑姑所在的念慈居。秋墨姑姑見他們來了很是高興,忙煮茶招待他們,她今日如往常一般穿著一身樸素的灰色居士服,她的身量嬌小還有些纖細,再加上面容稚嫩,看起來并不像是個年近三十的小婦人,反倒像是個未曾婚嫁的少女似的。 “秋墨姑姑,”茯苓一來便討好笑問道,“你后院里的草莓熟了沒???” “吃吃吃就知道吃!”秋墨沒好氣道。 “我又不是吃你家的!”茯苓頂嘴道。 “我姑姑的就是我的!” 秋墨姑姑掩嘴一笑,她笑起來臉上有兩個淺淺的梨渦,道:“都熟了,你喜歡的話去摘一些來吃吧,記得洗干凈一些?!?/br> “好咧!”茯苓一聽就開了懷,忙拉著夏疏桐一起去,夏疏桐也很喜歡摘草莓,兩個小姑娘立刻就挽了籃子往后院了,木棉跟海東青也跟了上去。 幾人走后,剩了秋一諾和秋墨二人對著秋墨姑姑。 秋墨姑姑看了二人一眼,眼珠子一轉(zhuǎn),笑道:“你們兩個有話要說?” 秋墨舔了舔唇,道:“姑姑,我有事想跟你說。” “嗯?”秋墨姑姑溫柔地看著他。 “姑姑,我……”秋墨抓了抓頭,猶豫再三,終于將自己想?yún)④娚蠎?zhàn)場的想法告訴了她。 秋墨姑姑一聽,臉色就變了,堅決道:“不行!” “姑姑!”秋墨一聽急了,他就知道姑姑不會同意,卻沒想到姑姑的態(tài)度竟這般堅決,道,“男子漢大丈夫就應(yīng)該保家衛(wèi)國!” “保什么?”秋墨姑姑斥道,“你今年才多大?算什么男子漢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