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等我會兒?！表n遠說。

    “你要干什么？”沈因警覺地問。

    “把錢給你要回來?！?/br>
    “沒憑沒據的，要什么?！鄙蛞蛞话褱y住韓遠。犯不著為一百塊錢鬧事?；蛟S真像韓遠說的，對這些事他壓根不會放在心上。

    “沒事，我不打架。我用謀略?！表n遠把沈因的手拉了下來。“別過來。”

    韓遠幾步跑了出去。

    沈因跟著也不是，站著也不是。他倒不擔心打架，在這方面，沈因與其擔心韓遠，倒不如擔心胖子老板。但他不想韓遠惹事，他不想讓韓遠養(yǎng)成用拳頭來解決問題的習慣。

    但韓遠說，用謀略。

    沈因微微一笑。

    和韓遠交談，常常讓他忽視兩人之間的年齡差，也會忘記這個人可能會成為自己的學生。如果他不堅持退學的情況下。

    這是個非常成熟，有主見的男人。

    并沒多長時間，韓遠的身影已出現(xiàn)在沈因面前 。沈因松了口氣。

    韓遠手里拎著個塑料袋，從里面掏出一個面包，遞給了沈因，“干果雜糧的。”

    沈因接了過去，“你打劫去了？”

    “就劫幾個面包，這也太寒磣了點?！表n遠拿出個夾火腿的，咬了一口。又伸進口袋，掏出一百塊錢，遞給沈因。

    “拿著。”

    “怎么要回來的？”沈因很好奇這么點時間，他怎么辦到的。

    “沒要，就去買東西。那胖子照你說的，把那一套又在我面前演了一遍，就在他換錢的時候，被我抓了個現(xiàn)形。胖子只好把錢還給我。我說剛我一個朋友的錢沒還，胖子就問是不是剛買飲料的帥哥。我說就是那帥哥，胖子也挺爽快，把錢一塊找了?？磥硎莻€慣犯。習慣了?！?/br>
    沈因微微一笑，表示理解并接受韓遠委婉的夸獎與恭維。

    韓遠邊說邊咬，說完了，面包也就啃完了。把塑料紙與飲料罐子一起放到塑料袋里，拎在手上。

    等沈因吃完了，把塑料紙與咖啡罐一起丟進塑料袋，跑到馬路對面，把袋子扔進了路邊的垃圾筒。

    這個城市白天雖然顯舊，便還算干爽。但一到這個時間，夜出晝伏的小年輕，成群結隊在路上游晃，或是酒吧里出來，或從ktv才散場，隨處可見丟棄的塑料瓶與紙巾。

    沈因看著韓遠的背影，再次感覺這個青年確實非?？孔V。

    步行不過二十來分鐘,已進入市體校門口。路邊的白玉花幽幽靜靜的，比前次見到時，又開了不少。半開半閉的。沈因每次進門時，總要看上兩眼。

    韓遠也跟著看了一眼。每年二月底，三月初，這種花開得滿城都是。一棵棵樹上象是頂著一朵朵的大棉花球。他對它們的認識，就是怎么開那么大，還那么多。

    但跟著沈因看了兩次，覺得似乎也有點美感了。

    “過兩天就開學了。想得怎么樣了？”沈因終于問出了口。

    韓遠手抄在褲兜里，提著一只腳，虛站著，“干嘛這么堅持，非要讓我去上學?！?/br>
    “我想不出任何你要中途輟學的理由?！鄙蛴煽粗n遠，這個比他還要高出半給頭的男生，他不愿看著他這么早踏入社會。

    但事實上，他可能在很早的時候，就已經踏入人間這所大學了。

    “我不能保證你現(xiàn)在的念頭是個成熟的想法。你不用退學，你可以一邊上學一邊考慮你未來，以后的路到底該如何走下去?；蛘吣悴灰欢ㄒ吒呖嫉穆罚谀愕男闹幸欢ㄒ星逦哪康?。而現(xiàn)在，我并沒有在你身上看到這個目標。所以，我不認為你適合中途輟學。如果有一天，你清楚地知道你想干什么，將來要做什么，并有著為之堅持的勇氣與耐力，那時候，你再輟學，我不會攔你?！?/br>
    沈因目不轉睛地看著韓遠。

    韓遠看著沈因，眼睛里帶著明顯的驚訝。嘴角微微地翹了翹。

    “怎么，有什么意見嗎？”沈因問。

    “不是。只是想，這話聽起來真是老師味十足?！表n遠說。

    “那你愿意當我的學生嗎？”沈因不理韓遠的揶揄，嘴角浮出一絲邀請的笑容。

    沈因自己都覺得這句話問得很low，利用這些天與韓遠建立起來的良好關系，從人情上來脅迫他。但沈因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

    他無法放置他不管。

    韓遠看著沈因的笑容，目光垂了垂?！班??！?/br>
    沈因會心一笑。這是他踏入這個城市以來，笑得最開心的一次。

    沈因腦子一轉，還有一件事，他不知道該不該說。但韓遠既然已是他的學生，他有責任對他的一些行為進行提醒與警告。

    “你現(xiàn)在在法律上已屬成年，哪些事該做，哪些不該做，心里要有這道警戒線。一些違法，或是不正當的事不要作。如果你缺錢，我會借給你。等你以后有了工作再還?！鄙蛞蛘f。

    韓遠怔怔地看著沈因，不知道沈因到底知道些什么。

    “唔?！八鷣y地點點頭。

    沈因笑了笑。“那我進去了?！?/br>
    韓遠點點頭。

    沈因轉身進了小院。忽然發(fā)現(xiàn)韓遠并沒有走，而是跟了進來。

    “我找梁鶴。“韓遠猶豫了一下，“有點事?！?/br>
    沈因直接進了自己的屋子。

    一進屋，他便把暖風機都擰到最大風力。然后燒水，換衣服，一切就緒，小屋里已溫暖如春了。

    他打開筆記本，調出一個表格。這兩天，他把全班同學的各種考試成績做了一個統(tǒng)計。統(tǒng)計表不僅包括分數，還包括丟分項目在全班中有的概率。

    從這個表格中，他幾乎能摸排到哪位同學是因為基礎欠缺，哪位同學因為馬虎而丟分。

    他一目十行，目光不由地又落在韓遠的名字上。

    這幾天他把韓遠各科的卷子全都看了一遍，發(fā)現(xiàn)一個很有趣的事。所有的考試科目，韓遠要么不會做，就空著沒做，只要是做了，基本上就不會錯。

    他清楚地知道這些題哪些自己能得分，哪些他拿不到分。

    如果他能把心思多花一些在學習上，再加上他的輔導，上個二類大學應該沒有問題。

    沈因這個思想，剛一冒出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想法太樂觀，先別說韓遠有沒有這個打算，就是現(xiàn)在他還能不能繼續(xù)上學，都無法保證。

    現(xiàn)在，不知道韓遠和梁鶴再說什么。

    沈因出神地想。

    韓遠進去的時候，小橡皮正半睡半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看動畫片。小姑娘手里還抱著幾只小玩具。

    他認出了其中的一只斑點狗。

    韓遠幾步過去，一下子把她手里的斑點狗給搶了過來。小姑娘差點沒跳起來。

    “韓遠，你找打呀?！毙∠鹌ば∩ぷ哟啻嗟?。

    小時候，她經常聽江師父這樣訓斥韓遠，無形中，也學會了這種腔調。

    “讓我摸摸?！表n遠大手一下子蓋在她的額頭上。手底下涼絲絲的，有些薄汗。

    “有沒有好好喝水？”韓遠輕昵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是不是你出的好主意，”小姑娘恨聲說，“我那個媽都快把我給灌吐了。”

    韓遠哈哈地大笑起來，把手里的斑點狗丟到了小橡皮身上。

    “是你沈叔叔給你的吧。”

    小橡皮的兩只眼睛立即冒出興奮的亮光，“那個沈叔叔，好神奇。你看，這個，這個，這個……”在她身旁擺了一圈小企鵝，小黃人什么的。“都是他夾娃娃機里夾給我的?！?/br>
    韓遠看了看,已不下七八個了，難道沈因每天都在那個商場一樓快餐部吃飯？

    還真能將就！

    他一直覺得沈因是個生活細致的人，沒想到對自己的腸胃卻這么粗糙。

    韓遠想到這兒，不由的輕輕一笑。

    梁鶴從廚房出來?？吹巾n遠，冷淡的嘴角，極其輕微地笑了笑。

    “來了?！彼泻繇n遠。

    “嗯?！表n遠點點頭，“我過來看看小橡皮。剛才摸摸她的頭，好象不燒了?！?/br>
    “剛量過了，體溫才降下來。”

    “記得還要給她灌水，”韓遠說著，去看小姑娘。小姑娘正給他翻幾個大白眼。

    “你坐會兒，我給你下碗面。這才從健身房過來吧?！?/br>
    “不了。我還有事?！表n遠說著，從背包里摸出一匝錢，放在茶幾上，“這些錢你先用著?！?/br>
    梁鶴冷淡地掃了一眼?！澳阌秩チ??！?/br>
    “最后一次?！表n遠說。

    “錢差不多夠了?！绷胡Q說。

    “那你給小橡皮買點營養(yǎng)品?！表n遠說著，摸了摸小橡皮柔軟的頭發(fā)，轉身出了門。

    路經西側門，從窗子里漏出的光，韓遠知道沈因還沒有休息。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敲了敲門。

    “沈因，我走了。就給你說一聲。天冷，你別開門了?！?/br>
    果然，等沈因把門打開，韓遠已走到院子門口了。

    沈因目送他走出院子，把門關上。

    ☆、第17章 第十七章

    從梁鶴家里出來，韓遠并沒有回家，攔了輛車，直接出了市區(qū)，到達一個尚在建設的樓盤。

    樓盤三面環(huán)山，正面臨著一條通往另一個縣城的國道，白天大車來往擁擠，聲音嘈雜，整條路都灰撲撲的。

    車與行人從這兒過一趟，都是一身灰。

    因此樓盤廣告做得雖然響，主打高級別墅，但環(huán)境實在惡劣，交通又不便利，在這兒買房的城里人并不怎么多。倒是有些城中村的居民，發(fā)家致富后在這兒付了首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