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4章 追魂湯（1）

    你小時候丟過魂嗎？

    刑如意記得，自己幼年時就曾丟過魂。那時，她不過六七歲的年紀(jì)，還住在鄉(xiāng)下奶奶家。奶奶家養(yǎng)了一些兔子，放學(xué)后，她總會挎上一只籃子去地里拔青草回來喂。

    隱約記得，那是個初夏的傍晚，她拔完青草，準(zhǔn)備回家。路過一戶人家的農(nóng)田時，看見了一朵異常嬌艷的月季花。

    那月季花與尋常人家門口栽種的有些不同，花朵是漸變色的，邊緣在夕陽的余暉下呈現(xiàn)出誘人的金色，且那花朵也比尋常的月季小，在初夏的微風(fēng)中，輕輕的搖曳著。

    鬼使神差的，刑如意竟朝著那花朵走了過去，然后將花給采了下來。

    回家的路上，她的眼睛一刻都不曾從那朵月季上離開，直到半道碰見一個熟人。

    按著鄉(xiāng)下的輩分，刑如意應(yīng)該管那個熟人叫六娘。

    六娘看見她手中的花，也覺得很漂亮，于是就問刑如意這么漂亮的月季花是從哪里采的？刑如意一時愣住了，跟著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個畫面來。她猛然間想起來，這朵漂亮的月季花是從一處墳塋上采回來的。

    雖心中有些害怕，卻又舍不得將這么漂亮的花兒丟棄，于是胡亂應(yīng)付了兩句，就趕緊帶著月季回家了。入夜之后，刑如意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出門，又拐去了那片農(nóng)田，在高高隆起的墳包上，坐著一個穿黑衣的老太太。

    之后的事情，她記不太清楚了，但聽母親說過，那時她忽然發(fā)高燒，人也迷迷糊糊的。還是奶奶一眼就瞧出她這是被人勾了魂，在鄉(xiāng)下地方，也被稱為丟魂。

    這招魂的方法有很多，不同地方的人，也都有不同的找魂儀式。奶奶用的方法很簡單，先用一根銀針，刺破刑如意的額間，然后再用銀針挑出一個“十”字來，接著倒一碗小米，用紅布將整只碗包裹起來，碗口向下，用手握住另外一端，在刑如意的頭頂上轉(zhuǎn)悠。一邊轉(zhuǎn)著，一邊叫她的名字。

    每擱幾分鐘之后，就要將紅布打開，看看里頭的米是不是少了。如果少了，就將米再次填滿，繼續(xù)一邊轉(zhuǎn)著，一邊叫丟魂者的名字。

    刑如意記得，那一年，奶奶在她頭頂上至少轉(zhuǎn)了七次。等到第七次的時候，打開紅布看見碗中的小米一點都沒有少，她才松了口氣，坐在了小凳子上。

    雖然只是簡單的轉(zhuǎn)米，但奶奶卻累得滿頭大汗，而且非常嚴(yán)厲的訓(xùn)斥了刑如意，告訴她，別人墳頭上的東西千萬動不得。

    她當(dāng)時年紀(jì)小，雖然心里也怕，但更多的是好奇。一邊聽著奶奶訓(xùn)話，一邊還趴在地上找米。但奇怪的是，那些掉落的米，都不知去了哪里！

    “當(dāng)真沒有找到那些米？”

    晃晃悠悠的馬車?yán)?，鈴鐺已經(jīng)熟睡了，四娘一邊摟著鈴鐺，一邊托著下巴聽刑如意講述她幼年丟魂的故事。

    “是真的沒有找到！”刑如意托著下巴：“我記得特別清楚，當(dāng)奶奶第一次將那紅布打開的時候，那碗米整整少了半碗還要多，可我頭上，身上，甚至地上都沒有見到一個米粒?？胺Q我人生中第一個，也是最大的迷案?！?/br>
    “那之后呢？是不是就好了？”

    “那一次是好了，但隨后我還做了另外一件更離譜的事情，不過沒有丟魂罷了?！毙倘缫庹f著，揉了揉自己的額角。

    “那你奶奶有沒有告訴你，是誰把你的魂魄給勾走了？”

    “當(dāng)然說了，不過不是給我講故事，而是在訓(xùn)斥我的過程中無意間說到的?！毙倘缫馍炝松炝搜骸拔覡敔?shù)苄秩齻€，按照我們老家的習(xí)慣，我要分別稱呼他們?yōu)榇鬆?、二爺、三爺。不過因為我爺爺是排行老二的，所以就沒有二爺這個稱呼，直接改叫爺爺了。那墳地，就是我大爺家的祖墳，至于生長出月季花的那座墳包，是我當(dāng)時過世還不到三年的大奶的墳?！?/br>
    “這么算來，你也應(yīng)該算是她的孫女，她為何要勾你的魂？”

    “大概是跟妯娌間的不和諧有關(guān)吧？我奶奶說過，我這大奶個性極強(qiáng)，而且心思很重，活著的時候，她跟我奶奶就不說話，兩個人之間也爭斗的厲害。她勾我的魂魄，大概也是沖著我奶奶來的，畢竟她走的時候，我年紀(jì)還小，對她也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倒是她下葬的那天，按照家族里的規(guī)矩，我還給她披麻戴孝了?！?/br>
    “如此說來，你這大奶心眼兒果然是夠小的。俗話說的好，人死了，一了百了，她倒好，人死了，還來害你！”

    “也不能說是我這大奶也來害我，怪只怪我自己沒能抵擋的住誘惑，畢竟那朵月季花是我自己去采的，而且還是踩著人家的墳頭上去的。作為老祖宗，教訓(xùn)教訓(xùn)我這個晚輩也是應(yīng)當(dāng)?！?/br>
    “就說如意你心善吧？人家都把你的魂給勾走了，你還在幫著人家說話！”四娘搖搖頭，“不過這話說回來了，如意你這性子倒是一點兒都沒有變?；蛟S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你才會遇見像殷公子那么與眾不同的相公吧?！?/br>
    “也許吧！”刑如意說著，用手挑開了簾子往外看。

    原本，李茂是要與鹿大娘一塊留守在如意胭脂鋪的，可一同上路的人多，狐貍又不愿意自己當(dāng)車夫，常大哥與小盛子又在外面執(zhí)行公務(wù)，不能一塊從洛陽出發(fā)，所以只能讓李茂前來駕車。

    聽見動靜，李茂往后看了一眼，見掀簾子的是刑如意，于是笑呵呵的說了句：“掌柜的怕是在里頭坐的悶了吧？”

    “狐貍呢？”

    “殷爺??？騎著馬往前頭去了，說是給掌柜的探探路，順便安排一下咱們晚上住宿的問題?！?/br>
    刑如意嗯了一聲，看著外頭密密的樹林子問了句：“這是到哪里了？”

    “才剛出了洛陽城，還沒有出洛陽的地界兒。殷爺說了，這車上坐的都是女眷，受不得快馬加鞭的顛簸，所以讓小的穩(wěn)著趕車。反正時候還早，路上不用趕的那么急！”

    “我與四娘還好，就是鈴鐺這丫頭，被顛簸的沒了精神。”

    “這丫頭，平日里看見別人抬轎坐車的總是羨慕，現(xiàn)在讓她自個兒坐了，反倒是受不住。”四娘說著，撫了撫鈴鐺的臉蛋：“看來這丫頭，也不是個享福的命！”

    “那倒未必！在俗人眼中，穿金戴銀，吃香喝辣，進(jìn)出有車馬就是享福，可在不俗的人眼里，這一日三餐，即便是粗茶淡飯，只要是跟自己心愛的人一塊吃，就是幸福。出門沒有車馬又能怎樣，兩個人一前一后，你等等我，我追追你，迎著晨曦，看著晚霞，也能走到目的地?！?/br>
    “那倒也是！連茶館里的說書人都講，說這富貴人家，有富貴人家的煩惱，窮苦人家也有窮苦人家的快樂。我覺得自己眼下的日子就挺好的，守著我的酒肆，釀著我的桃花醉，還能有如意你這么一個幕后大掌柜。吃喝不愁，日子自在逍遙?！?/br>
    “這么一說，我也覺得我現(xiàn)在的日子蠻好的?！毙倘缫馀吭谲嚧吧舷蛲饪慈?，只見不遠(yuǎn)處的樹林中，升騰起一股黑色的煙氣。

    “李茂！”

    “掌柜的！”李茂應(yīng)了一聲，將馬車停了下來?！罢乒竦目墒强匆娏四呛跓?？”

    “嗯！”刑如意點點頭。

    “小的剛剛已經(jīng)注意到了，那底下應(yīng)該是座不到三年的新墳。煙往右走，應(yīng)該是個未曾出閣的姑娘?？礃幼?，不是枉死，倒是自然而然病死的?！?/br>
    “你從哪里看出來的？”

    “煙中帶青，說明這墳是新墳，而且墳主人很年輕；男左女右，所以這墳主應(yīng)該是位姑娘。青煙向上，忽隱忽現(xiàn)，閃閃躲躲，說明這墳主害羞，應(yīng)該還未出閣。再者，這煙頭略帶一絲粉色，說明是個正直妙齡，且有些思春的姑娘。”

    “雖然聽起來像是胡謅的，但是謅得挺像那么回事?！毙倘缫饪粗菬煟骸澳悄阌质侨绾慰闯鰜磉@墳主不是枉死，而是病死的？”

    “掌柜這是要考小的嗎？”李茂摸摸頭，“其實這些東西，也都是小的從道觀里聽來的，至于是不是真的，小的也不能肯定。按照那道士之前說的，若是枉死的人，其必含怨帶恨，因此這墳頭煙，也要比尋常的重些，多半呈墨黑色。若這墨黑之中，還泛著鮮紅，則說明是個惡鬼。咱們眼前的這墳頭煙中，卻夾著一些白色，這說明墳主生前，身體很弱，十有八九是病死的?！?/br>
    “是不是病死的，稍后咱們就知道了?？粗鴫烆^煙游走的方向，這墳主的家，大概就在前頭。”

    “還真讓掌柜的說中了。殷爺說了，再往前走，是一個名叫墳莊的村子?！?/br>
    “墳莊？這名字聽起來怎么這么奇怪？”四娘聽見兩人的討論，也將臉轉(zhuǎn)了過來。

    “的確是有些奇怪？不過殷爺也說了，說這村子原本可能是一個大的墳場，所以才給起了這么一個古怪的，甚至聽起來有些滲人的名字?！崩蠲f著，揮了一下手中的鞭子，“掌柜的，那墳頭煙進(jìn)村了！”

    正文 第215章 追魂湯（2）

    一進(jìn)村，刑如意他們便感覺到這村中的氣氛明顯有些不對。此時還不到飯點兒，家家戶戶卻都早早的點起了火來，村中也看不見幾個人。

    “如意，你覺不覺得這村子有些奇怪？”四娘掀著馬車簾子，朝外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一戶村民透過門縫在打量他們。四目相對，目光輕輕的碰在一處，那人卻慌慌張張的將門縫給掩上了。

    “是有些奇怪，這些村民表現(xiàn)的既對我們好奇，又對我們恐懼?！毙倘缫庹f著，也掀了另外的一側(cè)簾子。果不其然，那邊也有村民透過門縫在悄悄的打量他們。目光相撞，那人也迅速的縮了回去，只不過他家的門縫依舊留著，未曾關(guān)嚴(yán)實了。

    “剛在村口時，小的看見那墳頭煙進(jìn)了村子，可入村之后，反而不見了?！崩蠲Ｏ埋R車，“以小的以往的經(jīng)驗來看，這些村民懼怕的恐怕不是咱們，而是那墳頭煙?！?/br>
    “一股墳頭煙而已，能掀起多大的風(fēng)浪來！”刑如意說著，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她找到之前那戶人家，也隔著門縫往里瞧了眼。眼睛剛湊上去，就瞧見了一雙滴溜溜轉(zhuǎn)著的黑眼珠。

    “瞧仔細(xì)了嗎？”刑如意后退一步，雙手環(huán)胸，沖著門里頭的那個人抬了抬下巴：“我瞧你膽子還算蠻大的，敢不敢把你家的門打開，給咱們說說怎么回事？興許你們村子里的事情，本姑娘能幫著給解決了。”

    那人沒有說話，但臉上卻明明白白的寫著幾個字：“就你？一個黃毛丫頭片子！”

    刑如意搖了搖頭，又往后退了一步，輕輕的說出了幾個字來：“你家剛剛辦過喪事吧？去世的是你的祖母，年過七十，也算是喜喪。只不過你家用的棺木不太好，用的是陳年的梧桐木。這棺材剛落進(jìn)坑里，就裂開了一道縫，如今你祖母正在水里泡著，所以她老人家不太開心?！?/br>
    “你……你怎么知道？”那人一驚之下，將門縫拉得更開了一些。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刑如意抬了抬下巴：“先將門打開，讓咱們進(jìn)去坐坐。這被馬車顛簸了大半天，渾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了！”

    “憨兒啊，打開門，讓門外的客人們都進(jìn)來吧！”

    一個老漢，吸著旱煙袋，從一側(cè)的廂房里走了出來。他瞇著眼，透過微敞的門縫看了刑如意一眼，便讓年輕人將門給打開。

    “爺爺，這……這行嗎？”年輕人猶豫著。

    “有什么不行的？這死馬都能當(dāng)做活馬醫(yī)，況且我看人家姑娘也是有些真本事的，沒準(zhǔn)咱們村子里的事情，還真得靠這些貴客來解決。開門吧？真要有什么事情，我老頭子一個人頂著?！?/br>
    “你爺爺這話說的對！倒是你，年紀(jì)輕輕的，反而還沒有老爺子有膽識，有魄力！”

    “你這丫頭，用不著拿話來夸我。我們鄉(xiāng)下人家，也沒有什么好東西招待你們?！?/br>
    “不敢！不敢！這吃的喝的咱們車上都帶的有。洛陽城中李家酒肆的桃花醉，老爺子您要不要來一壺？”

    “桃花醉？”老漢抬腳，用鞋幫子磕了磕那旱煙袋：“這倒是好酒，也該是我老漢今日有口服！憨兒啊，去吧咱們腌的醬蘿卜拿一盤出來。爺爺與這丫頭，好好的說道說道。”

    刑如意眼瞧著又有故事聽了，給李茂使了個眼色，李茂忙折回馬車上，拿了一碟醋花生，一碟醬牛rou，擱到了老爺子的跟前。

    老漢瞄了一眼這些東西，卻沒有動筷子，而是吧嗒吧嗒的吸著自己的旱煙：“丫頭不是尋常人吧？你剛剛在門外跟憨兒說的可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您老仔細(xì)辨別一下就是。”刑如意說著，指了指那間廂房：“這間廂房，原是您兒子媳婦住著的?？上В瑑蓚€人福薄，在您孫兒未成年時便去了。您怕傷心，于是就將這兩間房子拿來堆放雜物?！?/br>
    “沒錯！我家老少三代人，一共就這么幾間房子。這廂房的門又是開著的，里頭還有我那兒子媳婦生前用的東西，偏處的角落里也堆放著谷物農(nóng)具，你能瞧出來也不稀奇?？蛇@跟你在門外與憨兒說的事情又有什么關(guān)系？”

    “老爺子您別急啊，聽如意慢慢的給您說。”刑如意說完，又指著另外一處房子道：“這房子才是您老之前居住的。一來是這房子的外觀，上新下舊，說明這房子是近些年才翻蓋過的。門前打掃的比較仔細(xì)，就連那些花花草草，您也都精心的給呵護(hù)過。按說，這房子既是您老與先逝的老伴兒居住的，您不會隨隨便便的搬出去。即便搬出去了，肯定就有原因?！?/br>
    “我老漢年紀(jì)大了，怕睹物思人！”

    “這若是早兩年，老爺子您或許會因為這個原因從那間房子里搬出來，但按照您如今的年紀(jì)，以及您豁達(dá)的心胸，只怕更愿意住在里邊兒睹物思人。讓您搬出來的不是您對老伴兒的思念，而是那些來源不明的水?！?/br>
    聽到這里，老爺子的神情明顯變了。

    刑如意看了看那站在屋前，一身水淋淋，卻還噘著嘴的老太太，不由打心眼里羨慕這對鄉(xiāng)下老人的感情來。

    剛剛她從馬車上下來時，并未察覺到這院子與旁的院子有什么不同，完全就是被那道沒有及時合上的門縫給吸引住的?？僧?dāng)她透過門縫往里面瞧的時候，不僅看見了憨兒那雙滴溜溜轉(zhuǎn)的黑眼珠，還看見了站在他身后陰影里的那個渾身水淋淋的老太太。

    從樣貌來看，這老太太與門后的憨兒應(yīng)該是近親關(guān)系，而當(dāng)老爺子發(fā)生時，老太太那一個委屈的噘嘴動作，更讓刑如意認(rèn)定了他們之間的親屬關(guān)系。也難怪，這院中雖有鬼魂，卻是一絲鬼氣都沒有。

    刑如意只用鬼目掃了老太太那么一眼，這前因后果也就給弄明白了。

    她起身，走到那間房子跟前，用手輕輕推了一下。木門“吱呀”一聲開了，跟著飄散出那種類似秋天連綿陰雨過后樹葉落到泥土中腐爛的味道。

    “老太太下葬后的第二天，就遇見了連陰雨，這雨水滲透了那些新土，流進(jìn)了墓xue中。老太太的棺木，是您老早些年就打好的，用的是您和老太太當(dāng)年一同種下的梧桐木。只可惜，這梧桐木不是做棺材的好木材，又被擱置了那么些年，木料早就變得糟了。下葬的當(dāng)天，又被那些粗人給磕了一下，裂開了一個大口子，于是那些水就鉆進(jìn)了棺木里。

    我記得那連陰雨得下了七八天吧？所以您老想想看，那么長的時間，老太太的身子可不就給泡在了泥水中嗎？這人剛?cè)サ臅r候，魂魄尚在身體里，感知還沒有完全離去，所以這在泥水中泡著的滋味可不好受。

    老太太心里委屈，所以就趁著七天還魂的時候來找您，結(jié)果您老傷心難過，那一夜竟醉了過去。老太太沒有辦法，只能夜夜過來訴苦，您呢？只看得見自己的老伴兒，卻聽不見她在說什么。眼瞅著她渾身濕淋淋的，可憐兮兮的看著您，您這心里疼的慌，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辦？所以，只能躲出來。”

    “這不對?。∵@老太太既然能進(jìn)那間房子，為何就進(jìn)不了這對面的房子？”四娘指了指老人兒子媳婦之前住的那間廂房。

    “很簡單，因為那廂房上有符！”刑如意隨手一指，四娘他們立馬就看見了一個用紅繩子懸著的，早就脫了色的，折疊成三角形狀的符紙。

    “您的兒子媳婦，應(yīng)該是意外亡故的吧？那時您的孫兒還小，您老擔(dān)心媳婦放不下這個孩子，會將這孩子的魂魄也給帶去，所以去求了這道符回來，就掛在這房子的外頭。那張小床，應(yīng)該就是您的孫兒，也就是您口中的憨兒小時候睡覺用的。至于憨兒這兩個字，應(yīng)該也不是您孫兒的大名，是按照鄉(xiāng)下的慣例，為了好養(yǎng)活給起的賤名?！?/br>
    “沒錯！”老漢紅著眼睛，瞅了自己的老伴兒一眼，低頭在桌腳上磕了磕眼袋：“我的確能看見我家那個老婆子，都是一條腿邁進(jìn)棺材里的人了，還有啥是看不見的。我倒是不是擔(dān)心她把我給帶走，我只是放心不下我這個孫子。他爹娘去的早，若不能親眼看著他成家立業(yè)，我這死不瞑目啊。”

    “放心，老太太也舍不得她的孫子，更舍不得將您帶走，她還希望您老人家能在這世上多享幾天福呢。她來找你，無非也就是想要你幫她將那墓xue中的雨水給清理出來，好讓她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的離開?！?/br>
    “老婆子啊，是我對不住你??！臨了臨了的，都沒能給你置辦上一副好棺材。你放心，今個兒下午，我就讓憨兒去把你那家給收拾利索了。你也別著急著走，再等等，等我把憨兒的親事給定住了，我就去找你，咱們一塊兒上路，也好有個照應(yīng)。就你那性子，我擔(dān)心你到了那邊兒，被人欺負(fù)！”

    老太太也紅了眼圈，淌下幾滴鬼淚來。她知道刑如意能看見自己，也能聽見自己說話，于是忙求著她給老爺子帶兩句話，說她那墳地不著急，反正都在泥水坑里躺了那么些天，也不差多躺這個把月的。比起她自己來，她倒是更擔(dān)心這爺孫兩個的安危。

    “你的意思是，老爺子跟憨兒都見過那個東西？你之所以留在這里，也不是全然為了自己墓xue中的那些雨水，而是擔(dān)心那個東西回來害他們？”

    老太太快速的點了點頭，然后略帶驚懼的瞅了瞅門上的某個地方。刑如意循著她的視線看去，果然，在那木門上發(fā)現(xiàn)了兩個淺淺的手掌印，看大小，應(yīng)該是個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