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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如意胭脂鋪在線閱讀 - 第160節(jié)

第160節(jié)

    刑如意本想說重要,可看著狐貍的眼神,只得違心的說了句:“不重要!”

    正文 第337章 玉屏風(1)

    當你能夠清晰的看到鬼臉時,就證明你離死亡越來越近了。

    從驛館離開的時候,常泰看見了一張鬼臉,那張臉印在驛館的大門后面。他仔細的看了一看,越看越覺得像是剛剛亡故的李言。

    李言的事情,已經由當?shù)氐墓賳T直接報呈了遠在神都洛陽的女皇,死亡原因在明折中寫的是“因病亡故”,但給女皇的密折中寫的卻是“自殺”。無論是因病而亡,還是不堪病痛折磨自殺,在女皇的眼中都沒有什么分別,因為李言死亡的真相,這世間最最清楚的只有兩個人。

    想到這里,常泰轉身,又望了一眼李言生前所居住的那間臥房。

    李言死后,院中那些用來遮擋的物件兒也都全撤下了,如今的驛館陳設及格局都恢復了最初的樣子。

    一陣風起,那些懸掛在四周的喪幡也跟著飄了起來。就在常泰準備轉身出門時,卻對上了將軍夫人木兮的眼睛。

    常泰對著木兮點了下頭,沒有說話,木兮回之,同樣沒有說話,但常泰從她的眼睛里卻瞧出了一絲殺機。

    他知道,將軍夫人木兮也非常人,李言的死因,興許可以瞞過天下人,卻不一定能夠瞞過這位將軍夫人。只是,木兮她想做什么,又會做什么呢?

    常泰眉峰微蹙,撐傘,提燈,離開了驛館。

    接連兩日的大雪,讓這個本來還算熱鬧的小鎮(zhèn)一下子變得冷清起來。加上更夫遇邪,大將軍李言前腳剛住進驛館,后腳就病死的事情,也讓云家集上議論紛紛,這天剛一擦黑,就各自閉緊了門戶,唯恐惹了喪氣。

    從驛館到如意胭脂鋪,并不需要走很長的路,也不需要花費過多的時間,所以常泰這一路走的并不急。走到胭脂鋪門前時,他看見門前的屋檐下站著一位約莫二十五六的少婦,身上落了不少的雪,裙角與鞋子上都沾了不少的泥巴。視線往上,看見的是她半捂著的右臂,以及凌亂不堪的頭發(fā)。

    聽見腳步聲,少婦回身看了一眼常泰,那雙大大的眼睛里,除了顯著的疲憊之外,也多了一絲驚慌。當目光與常泰對視時,她下意識的咬緊了唇瓣。

    常泰走的更近了,他看清少婦的嘴唇本就沒有多少血色,如今被她這么一咬,顯得越發(fā)蒼白。

    “夫人是路過,還是專程到如意胭脂鋪來的?”

    常泰一邊說著,一邊合了傘,將手中的燈籠掛在門前,之后用手推開了門。

    “若是路過,不妨進門喝口熱水,看夫人的樣子,想是路上打滑給摔了。若是專程到如意胭脂鋪來的,也請進,刑掌柜就住在這里。盡管鋪子已經打烊,但掌柜熱心,定不會將夫人拒之門外的?!?/br>
    “公子也是如意胭脂鋪里頭的人?”

    “算是吧!”常泰回應著,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如意胭脂鋪的刑掌柜喚我一聲常大哥?!?/br>
    婦人盯著常泰的臉看了半響,又猶豫了片刻,這才低頭隨他走進院子里。

    此時,刑如意正在鋪子里與狐貍下棋,殷元還是老樣子,一邊啃著雞腿,一邊不停的給刑如意打岔,完全就是一副調皮搗蛋的小孩兒模樣。李茂正手把手的教阿牛辨認那些胭脂水粉以及慣用的中草藥方,教到郁悶處,便會心惱的說阿牛幾句。

    刑如意有時聽見了,只當沒有聽見,有時,則會袒護著阿牛,回嗆李茂兩句,說當初李茂才進胭脂鋪時,還不如阿牛。至少,阿牛的態(tài)度是端正的。

    屋子里看似不經意的熱鬧,卻正好與驛館中的清冷成了明顯的對比。常泰看著,有些恍惚,連跟在身后的那名婦人也忘了介紹。還是刑如意聽見他的腳步聲,自個兒回頭望時,才瞧見那個一直低著頭,站在常泰身后的婦人。

    “常大哥回來了!驛館的事情處理的如何了?明早可還要過去?”

    “神都已經派了人來,若是一路急行的話,這兩日也就到了。驛館那邊,也有人接手照應著,明日我便不需再過去礙事兒了?!背L┱f著,讓到了一旁,“這位夫人是我在門外遇見的,還要麻煩如意你幫忙照料一下?!?/br>
    常泰說著,目光也朝著婦人的裙擺掃了掃。刑如意循著他的目光看去,也就明白了常泰話中的意思。

    “若是夫人不介意的話,如意那里倒是還有兩件舊衣,看你我的身量,想必也是能穿的。”刑如意說著,走到了那婦人跟前。婦人比她略微高了些,也胖了些,但盛唐的衣物不似后世,對于尺寸卡的也沒有那么嚴謹,無論上裝還是下裝,都是寬綽有余的。

    婦人聽了,眼中稍有些動容,人卻是站著沒動。刑如意走了兩步,見婦人沒有跟過來,于是轉身,看著她。

    “夫人可是有什么顧慮?”

    “慧娘多謝姑娘!請問姑娘可是這胭脂鋪里的掌柜?”

    刑如意點點頭。

    “慧娘我……”

    那慧娘話才說了一半,忽然捂著胸口,用力的咳嗽了起來。她一邊咳著,一邊又試圖通過努力來壓制住自己的咳嗽聲,同時還勉強的張口,想要繼續(xù)說完自己剛剛沒有說完的那句話。可越是如此,她的咳嗽就越是離開,在門前燈籠的映照下,臉色也就越發(fā)的難看起來。

    刑如意見狀,忙走到她的身旁,仔細的觀察了一番,問道:“夫人可是有舊疾?”

    慧娘點了點頭。

    “如意略懂一些醫(yī)道,若是夫人不介意的話,請回到房中,讓如意幫夫人您把把脈?!?/br>
    夫人捂著胸口,點了點頭,臉色又剛剛的白,轉成了紅。只不過這紅,是被咳嗽給嗆出來的。

    簡單的把脈之后,刑如意又仔細的觀察了一下慧娘發(fā)病時的情形以及仔細的聽了聽她的咳嗽:“夫人您是有舊疾,且這舊疾還是頑疾。此癥名為哮癥,屬于呼吸道系統(tǒng)類的疾病,由于發(fā)病時,多數(shù)的病人都會伴有強烈的呼吸急促,急喘等癥狀,所以又叫哮喘?!?/br>
    慧娘連連的點頭,“姑娘說的沒錯,我的確患有哮癥,且是很小的時候就有的。我爹因為我的這個病,沒少數(shù)落我娘,總說我這病是因為她的命數(shù)不好,帶來的。”

    “荒謬!這男人都是這么不講道理的嗎?憑什么孩子生了病,就要怪在當娘的頭上。說句冒犯的話,你爹怎么不說是他自己不積德,才讓你患上了這種頑疾?!?/br>
    這些話,本就是刑如意一時心急口快說出來的,落到旁人耳中,就算是有些道理,也難免會讓覺得心里不舒服,尤其是被說的那些仍待在房中的男人們以及患有哮喘癥的慧娘。

    狐貍摸摸自個兒的鼻子,低頭研究棋局去了。

    常泰、李茂與阿牛面面相覷。

    常泰:“如意你過于片面了,天下男兒也不都是這樣的?!?/br>
    李茂:“對呀!對呀!掌柜的你也不能因為一個人渣就說咱們男人都渣。這位夫人的爹爹不講道理,是他不懂事,可跟【男人】這兩個字沒啥關系?!?/br>
    阿牛:“阿牛尚未娶妻,卻也知道,病在兒身,痛在娘心這句話。這位夫人的爹爹,如此說她的娘親,確實有些欠妥,容易讓人傷心?!?/br>
    慧娘:“姑娘這話,慧娘倒覺得說到慧娘心里去了。不瞞姑娘,慧娘小的時候,心中也是這么想的。我娘她雖算不上是賢良淑德的女子,但事事周到,對于我跟爹更是沒有說的。相反,我那爹爹卻總是喝酒鬧事,惹得全家全族都不得安生。尚未等到慧娘成年,便敗光了家中祖產,若非要將慧娘的病怪罪到一個人的身上,慧娘也會認為是爹爹的緣故?!?/br>
    “如意什么都好,就是這張嘴,有時候說話過了些。剛剛的那些話,還請夫人您不要記在心上。”

    常泰說著,瞥了刑如意一眼。

    刑如意沖他做了一個鬼臉,小聲的道:“話雖難聽,但道理就是這個道理。憑什么過錯都要我們女人來背?!?/br>
    常泰無奈的搖頭,看著狐貍說了句:“幸好,要娶你做娘子的是他。”

    “我覺得極好,反正我是不會將兒女的事情,都怨在如意身上的?!焙偰笃鹨幻镀遄樱瑢⑵浞旁谄灞P中的某個方格內,接著用眼角的余光掃了殷元一眼:“你覺得呢?”

    殷元忙不迭的點頭:“狐貍爹爹說什么都對!反正在爹爹的眼中,如意娘親無論做什么,都是對的。至于孩兒,在爹爹的眼中,屬于那種只會給娘親找麻煩的人。若是日后孩子生了病,爹爹也只會埋怨孩兒,不好好的照顧自己,反倒惹的娘親心疼?!?/br>
    “你知道就好!”狐貍說著,又落下一子。

    “哦,剛剛忘了給夫人介紹。那邊正在研究棋局的是我的未來夫君,至于這個只會吃孩子,是我的義子,不過與親生的也沒有什么兩樣。至于剛剛的那些話,也不過是如意的賭氣之言,帶著些個人的情緒,還望夫人切莫當真。這哮癥,發(fā)病原因多種多樣,但其中的確有一種是跟父母有關的。請問夫人家中,可還有類似的患者?”

    正文 第338章 玉屏風(2)

    慧娘搖了搖頭:“家中祖父、祖母去世較早,是否有此病癥,慧娘并不知道,母親那邊,外祖父倒還健在,也未曾聽母親或外租父母提及,家中還有誰患有此癥的。”

    “如意不過隨口一問,這哮癥,雖與家中祖輩有些牽連,但病因也并非只有此一種。說起來,這哮癥雖難以根治,但若是控制得宜,倒也對生活不會產生什么影響。我這里,恰好就有一個治療這哮癥的方子,雖不能去根兒,但控制一下還是可以的。李茂,取紙筆過來。”

    慧娘聽了,滿心感激,忙沖著刑如意施了個大禮:“慧娘多謝姑娘!只是慧娘今日出門,并非是來向姑娘您求方的……哦,這么說,似乎也不大對?;勰飦砣缫怆僦?,的確是有求姑娘,但卻不是為了慧娘自己的事情。身上所帶銀兩也不多,姑娘這藥方,慧娘只怕無力支付?!?/br>
    “夫人要辦的事情,咱們隨后再說。這會兒天都黑了,瞧夫人的情形,怕也是顛簸著走了不少的路。此時就算想要返程,估摸著時間上也不大充足。索性,今晚就在我這鋪子里住下。至于夫人的家中,夫人不妨寫個詳細的地址,交給我的這個小伙計,讓他跑一趟,將夫人留宿的事情與夫人的家人說明就是。”

    “不可不可,此時的雪雖小了些,但去往慧娘家的路的確難行,慧娘不敢勞煩這位小先生?!?/br>
    “沒什么勞煩不勞煩的,他既是我這胭脂鋪里的小伙計,也是個男子,幫夫人跑跑腿也沒什么的。再說,夫人此行的目的尚未說明,不管夫人是想要購買胭脂水粉,還是求個別的什么方子,總還要耽擱一些時間。若是草草就回去了,只怕與夫人您的家人也沒法交代不是?”

    刑如意說著,接過了李茂手中的紙筆:“我這方子,也算是一味古方,名為玉屏風散,其主要成分倒也不名貴,都是藥房常見的防風、黃芪與白術,治療效果嘛,因人而異。至于銀兩方面,夫人不必擔心,這方子就當是如意附送給夫人您的,若是吃了效果好,夫人來日可幫著如意宣傳宣傳,若是效果不好,夫人心中也別埋怨如意就是?!?/br>
    刑如意將寫好的房子遞給阿牛,阿牛接過方子,默念著去配藥了。

    慧娘眼見刑如意如此熱忱,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推辭,看了看刑如意手中的紙筆,說了句:“慧娘不大識字,可否由慧娘口述家中地址,姑娘代筆?!?/br>
    “夫人請說。”

    慧娘的家,距離云家集也不算太遠,只是不在鎮(zhèn)子上,而在鎮(zhèn)子外。依照李茂的腳程,來回也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刑如意將寫好的地址交給李茂,又叮囑了幾句,這才讓他出門。

    “阿啾!”

    慧娘冷不丁的打出個噴嚏,倒是讓刑如意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來。

    “這玉屏風散,夫人您取回去之后,暫時不要服用。”

    “為何?”

    慧娘不解的看著刑如意。

    “聽見夫人您這一聲噴嚏,如意才想起一件事來。這哮癥的發(fā)病原因雖不明,誘發(fā)的原因也是各種各樣,讓人難以防備,但偶感風寒卻是其中的一種。我瞧著夫人這衣衫,也算是厚的,想來夫人定與如意一樣,都是怕冷之人。今日雪大,夫人卻連一柄擋雪的傘都沒有拿,徒步走了這許多的路,又出了小小的意外,怕是風寒入侵,患上了感冒,這才誘發(fā)的夫人的頑疾?!?/br>
    “姑娘說的不錯,只是慧娘這風寒,并非今日才得。只是癥狀較輕,平時又在家中養(yǎng)著,倒也沒去注意。原來,這風寒與舊日頑疾之間,還有這重聯(lián)系。”

    “夫人日后還需多加注意才是。這哮癥雖是風寒引起的,但治療時,卻要分開醫(yī)治。哮癥是舊疾,雖看著比風寒嚴重,卻也不急于這一時半會兒,因為再急,也是去不了根兒的。倒是這風寒,是誘因,需要及時治療,以防兩病相交,再誘發(fā)新的病癥出來?!?/br>
    “這治療風寒的藥,慧娘家中倒是還有些,就不勞煩姑娘配置了?!被勰镎f著,又行了個禮。

    刑如意原本是想再為慧娘配置一副治療風寒的藥,聽見慧娘這么說,倒覺得自己有些多事。畢竟,她與慧娘是頭一回見面,過分的熱忱,反而會讓旁人覺得自己是意有所圖。

    “夫人還是先去換件衣服吧?!?/br>
    刑如意轉了話題,帶著慧娘到自己的臥房中選了一套與她身上所穿比較相似的款式。好在,她當日買的是現(xiàn)成的成衣,穿到慧娘身上倒也合適。

    刑如意自己帶的衣服,都是花重金在洛陽的錦繡坊里定制的。若是在洛陽,穿著倒也無妨,畢竟洛陽連紙都貴,豪門貴婦也是滿大街的轉悠,就算穿一身錦繡坊的衣服在城里晃蕩,也不會太過引人關注。云家集卻是不同,畢竟鎮(zhèn)子小,太過招眼,容易給自己惹麻煩。

    尤其胡家的事情結束之后,刑如意更不想惹人注意,干脆就到鎮(zhèn)子上的成衣店采買了幾套款式大眾,用料一般,顏色比較肅靜,不惹人注意的衣裳。拿給慧娘的這套,也在其中。雖嘴上說著是舊衣,可攏共也就在店中時試穿了那么一次。

    慧娘穿衣時,也特別留心的看了一下,見成衣店的牌子還在,心中又是一陣感激。只是刑如意既不明說,她自己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是盤算著,改日要去這店里問一問,將衣裳錢還給如意。

    慧娘的小心思沒有躲過刑如意的眼睛,莫名的,她對這個慧娘又多了幾分好感。畢竟,這天下懂得感恩的并不多,倒是慣于占別人便宜的比比皆是。

    “夫人之前說,是有事情來找如意,不知道是什么事?”

    “慧娘聽人說,姑娘這胭脂鋪販賣的不僅僅只是胭脂水粉,對于一些皮膚頑疾,也有奇招,所以冒昧前來,想要問姑娘求一個方子。”

    “我這如意胭脂鋪的確不僅僅是販賣胭脂水粉的,也會給客人獨家定制一些護理皮膚的護膚產品,另外還會幫人看看病,驅驅邪什么的。”刑如意說著,自己先笑了。她這一笑,慧娘剛剛才正經幾分的臉也跟著垮了。

    “如意姑娘你,的確與旁人說的一樣,是不同的?;勰锏故呛枚嗄辏紱]有如此輕松過了。”

    “夫人前來,可是為了臉上的傷?”

    剛剛慧娘在更換衣裳時,刑如意便注意到了她臉側以及脖頸上的傷痕。那些傷痕,有些奇怪。雖然是人為所致,但顏色卻不正常。不是靛青色,就是朱紅色,甚至皮膚表面還有一些凸起的癥狀。

    “姑娘你剛剛都看到了?”慧娘說著,捂住了自己的臉:“其實,不光是臉上,慧娘的脖頸、后背以及手臂上都有一些,只不過不如臉上這么嚴重。”

    “夫人這傷倒不像是自己撞的。”刑如意問著,起身,給慧娘倒了一杯茶。

    “的確不是!”慧娘喉間一梗,將頭低了下去:“這些傷,都是婆婆懲罰慧娘時落下的?!?/br>
    “婆婆!”刑如意停住了倒茶的動作:“難不成,是你的婆婆虐待你?那你相公呢?他為何不攔著?”

    “不!不不不!如意姑娘你誤會了,并非是婆婆虐待慧娘,是慧娘自己做錯了事情,所以才遭婆婆處罰的?!被勰镞B連解釋著,可她眼中的委屈與傷痛卻是瞞不住的。